总之,余清泽算是知道怎么脱粒了。
常乐怕他腿脚不便,非常体贴地给他将稻谷都搬到了打谷机旁边,然后才又接着割禾去了。
这块田挺大的,可能有七八分的样子,早上常乐和常爷爷已经割了一小半。
常乐割禾飞快,动作非常利索熟练。
他蹲在稻禾前,双脚略比肩宽,右手割禾刀,左手握住禾蔸,唰唰唰,身体随着手上的动作从右边往左边移动,几秒就从右边割到了左边,左手一扬将稻穗抖顺,然后随手将一手禾整齐地排放在左边,又转回去继续割……
他一行过去大概能割八九蔸禾。
等两小时后整块田都割完了,余清泽都没看他休息过。
常爷爷和常浩会在脚蹲麻了的时候站起来活动一下,稍作休息,常乐是完全没站起来过。一面割完过去,他就顺势也转个弯,直接将另一头割通了,又接着在另一边割起来。
余清泽毫不怀疑,如果全让他一个人割的话,最后整块田估计就能摆成一圈蚊香,或者一条龙。
割完,他们回到打谷机边坐下休息了一会儿,余清泽也休息了一会儿。
两个多小时砸下来,就算他再身强体壮,胳膊也很酸了,还流了一身大汗。
他也深深体会到了,割禾还算轻松一点,脱粒才是重头戏啊!特别是在这种烈阳当空的盛夏,简直是盐水浴!盐就是自产自销的!
他特别怀念现代化的收割机。
在他小时候,爷爷家的是柴油机带动滚轮的打谷机,那时候村里就只有他家不用脚踩打谷机打禾,村里人老羡慕了。
现在别说收割机和柴油机打谷机了,就是有一台脚踩的打谷机,他都能感天动地!
他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下脚踩打谷机的构造,还有几种常用农用工具,以及以前参观农耕博物馆时看到的一些古早简单有用的农用工具,准备回去就画出来,找人做!
虽然累,不过他努力的成果也很喜人,身后的禾草已经一大堆了,打谷机底部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大层谷子。
“哇,余大哥,你好厉害,已经打了这么多了!”常浩走过来看见打谷机里的谷子,惊喜夸道。
常爷爷也称赞道:“不错,是把好手!”
常乐则抱过水坛子,先给爷爷倒了碗水,然后又给余清泽倒了一碗,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表示夸奖。
被他们一家人花式夸,余清泽都要不好意思了,英俊的脸上难得地红了,他摆摆手,说道:“你们再夸我,我就要飘起来,天上的云朵都可以摘下来了!”
几人哈哈大笑,气氛温馨又和乐。
休息了一会儿,几人开始打禾。
临近中午,见时间差不多,谷子也差不多够一担了,他们便停下,准备回家休息吃午饭,下午再过来。
阳光炙热,经过一上午的忙活,还是那么费力的活儿,几人的衣衫都已经湿透了,头发也都濡湿了。
这个时候,常浩就非常羡慕余清泽的短发了,不仅好清洗,还超级凉快有木有!
关于余清泽的短发,常浩他们之前还好奇问过,余清泽便找了个借口,说来南方前,他跟着马队到北地去收购皮草,染上了虱子,清理不干净了,没办法就全剃掉了。
有理有据,非常合理。
于是他们就信了,还安慰了他一番,让余清泽哭笑不得。
正因为太热,常乐用筲箕撮谷桶里的谷子的时候,余清泽发现了常乐厚长刘海后面的秘密。
汗水打湿了额发,常乐的刘海一绺一绺地合在了一起,露出了白皙额头上一条四五公分长的疤痕,从他的左边眉毛的中段一直向上延伸到额头里。仔细看看的话,还能发现,他左边的眉毛中间是断开的,只是前面的眉毛长了遮挡了一下,才不那么显眼。
余清泽一愣,那么长一条疤痕,下面就是眼睛,不知道是怎么受伤的,但是可以想象,当时受伤的时候是多么地凶险。
疤痕其实看起来是很久远的了,颜色已经变淡了,不过微微凸出来,乍一看,那么长一条匍匐在白皙的皮肤上,还是显得有些狰狞。
难怪常乐要留那么厚那么长的刘海。
也难怪,他叔么说他破了相,是真的破了相了,不然,常乐是真的长得非常好看的。
健康的肤色,秀气的脸庞,厚薄适中的双唇,一双灵动的眼睛非常有神。皮肤也非常好,根本看不见毛孔。
余清泽觉得有些惋惜,替常乐惋惜。这条疤痕,估计吓跑了不少适婚对象。
虽然他清醒过来的时间连24小时都还没,但是常乐在他心里已经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
勤快、温和、善良,爱家人,对他这个陌生人都能温柔以对。
这么好的小哥儿,理应得到幸福才是。
或许是余清泽的视线太专注,常乐察觉到了,他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发现他眼神里的惊讶和可惜之后,常乐愣了一下,然后飞快转过身,背着余清泽,伸手将额前的刘海给梳理了一下,然后挑着谷子飞快就走了。
余清泽:……又不小心尴尬了,幸好常爷爷和常浩并没有发现。
回去也是常浩陪着余清泽慢慢挪回去的。常爷爷先回去煮饭,常乐挑了谷子回去便去菜园摘菜,分工非常明确。
等余清泽和常浩到家,常乐已经将豆角都摘好,空心菜也已经洗好准备开始做了。
余清泽见了,赶紧道:“乐哥儿,你去休息会,我来做。”
常乐见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生怕自己的疤吓到他。
以前很多人看到他额头的疤都会被吓到,同龄的小孩还总嘲笑他,叫他丑八怪,他便留了长刘海,将疤遮住。有十几年了。
不过常乐见余清泽的神态好像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了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他飞快打手势回答余清泽的话,常浩就在旁边翻译。
意思就是余清泽是客人,早饭已经是他做的了,怎么还能让他做午饭。虽然他做的菜很好吃,但是不合他家的待客之道。
余清泽笑道:“做菜是我的爱好,也就这么一点特长了。我在这里白吃白住的,你不让我干点活,我都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常乐本来还想拒绝,余清泽搬出杀手锏,“你看,爷爷和小浩也都挺喜欢吃的,就让我露一手呗。”
爷爷和弟弟就是常乐的软肋,一搬出他们,他就没辙了。谁让自己厨艺不好呢。他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默默去烧火。
常浩看哥哥有些失落的样子,忙道:“哥,我也很喜欢吃你做的菜的!”
闻言,常乐深沉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要是没吃过余清泽做的菜,要是你早上没有恨不得把装番薯梗的碗都舔了,我也就相信你了。
余清泽简单洗了下脸和手,然后就开始做菜。
虽然只是最普通的豆角和空心菜,也缺少其他的配料,但大厨做出来的味道,还就是跟普通人做出来的有着本质的区别。
如果是常乐来做,豆角就直接放水煮熟了。
不过余大厨是用煸的,在没有姜蒜花椒干辣椒,还得考虑省油的情况下,硬是给他煸了出来。虽然没有正宗的干煸豆角够味,但比起水煮的,那也够得上癞蛤蟆和青蛙王子的区别了。
常乐一边按照余清泽的要求烧火,一边抬头偷偷瞄着余清泽的动作,力争将他做菜的步骤和他要求的火候都记下来。
提高厨艺第一步,偷师!
余清泽这会还没发现常乐偷偷在学,他只是心无旁骛地在炒菜。应该说,他已经习惯了炒菜时旁边有人看,以前他带过几个徒弟,被人看着做菜是常事。
他炒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饭菜就上了桌。常乐一家三口非常赏脸地一边夸一边将菜都吃完了。
累了一上午,几人吃完,稍乘了会儿凉,常浩打开堂屋的后门,拖出两张竹席往堂屋地上一铺,招呼余清泽一起,午睡!
盛夏的阳光太毒,特别是中午,不适合出去干活,大家也都习惯了小睡个午觉,休息一下身体,等过了正午再去干活。
三个汉子铺了两张竹席躺在堂屋地上,前后通风,地上非常凉快,晚上没睡好又劳动了一上午的余清泽睡着了。而常乐去小溪边洗了衣服回来,则在厨房地上铺了一张草席,靠近水缸,也很凉快。
未时过半(大约下午两点多一点),常乐起来挑着箩筐先去了田里。
常爷爷也起来到厨房剁猪草煮猪食。常乐不让他大中午去田里,怕他中暑,硬要他过了未时(下午三点)才能出去,他拗不过他,便每天煮好了猪食再去。
余清泽和常浩有点睡过了头,等他们和常爷爷一起到田里的时候,发现他们田头的路上围了一大圈人,常乐被围在了中间,吵吵嚷嚷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常乐和常爷爷见了,撒腿就冲了过去。
余清泽一愣,也顾不上扭伤了,加快脚步,踮几步又蹦几步,来回交换着赶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粗长,有木有!
小剧场之打谷子:
作者:来,举起你们的双手,尽情挥舞吧!
常浩握拳:我已使出我的洪荒之力!
余清泽挥臂:请看我的麒麟臂!
常乐默默举起装满谷子的打谷机。
常浩&余清泽:……大佬,膝盖给你_(:з」∠)_
第5章 抓贼
“哥!你没事吧哥?”常浩跑得飞快,小炮弹一般冲进人群里,站在常乐面前,抬头紧张地观察着他哥的神色,生怕他哥吃亏受委屈。
常乐见他来了,双眼微亮,对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常浩松了口气,转身看着一圈人,最后皱眉问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村长伯伯,出什么事了吗?”
他哥说不了话,遇到事情的时候就算有理也说不清,别人也看不懂他的手势,就会吃亏。常浩碰见过几次,现在看见有人围着他哥,他神经就超级紧张。
这会,常爷爷也赶到了,挤进人群,站在俩孙子身前,隐隐挡住他们,问周围人:“出什么事了?都围在一起做什么?”围住我乐哥儿做甚!
看见爷孙俩来了,有人道:“诶诶,常浩和他爷爷来了,可以搞清楚了。”
常浩的叔么文丽也在场,他还记着常乐常浩俩兄弟昨天给他脸色看的事,看到常乐被人围着,也没打算上前帮忙,抱着胳膊在人群外围看热闹。
此时,看老爷子和常浩来了,他立马挤开人群进到中间,对老爷子说道:“爹,你们可算来了,乐哥儿不知道又惹了什么事了。”
常爷爷瞪了文丽一眼,冷冷道:“小乐能惹什么事?你就不能盼着他点好!”
常浩也嫌弃地看了他叔么一眼,然后看向村长。
村长轻咳一声,伸手在空中虚按一下示意大家安静,道:“大家别说了,都安静!”
村长发话了,村民们都静了下来,看着他。
村长看向爷孙俩,说道:“阿叔,是这样的,我们下午来田里的时候,就看到乐哥儿按着别村一个汉子,死死按在地下不让他走。你们知道的,乐哥儿不说话,我们也不知道缘由,那汉子又口口声声在骂乐哥儿,说他莫名其妙把他按住了。这不,一直在争着呢,我们就等你们来了给我们问问乐哥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常乐小时候因为身体的事,性格很内向,不常跟村里人交流。也就是父母过世后,他不得不挑起家里重担,逼着自己跟外人打交道,慢慢才变得开朗了一些。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除了爷爷和弟弟,村里其他人也没人看得懂他的手势。这会儿,村民们也就指望着爷孙俩翻译了。
村长说话的时候,余清泽终于也走近了,挤进了人群里,站在常爷爷身边。
听到村长的话,常浩、常爷爷和余清泽这才发现常乐一只手反手抓着一个汉子的手腕,将对方扣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那汉子生得黝黑,人高马大的,却生了一双倒三角的眼睛,面前的衣服沾满了泥巴,此时见哑巴的亲人过来了,立马放起狠话。
“我都说了是这哑巴发神经,莫名其妙!我什么都没干,就是从这边经过,就被他抓住了!手腕都要被抓断了!你们快让他放开我!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那汉子很高,比常乐高了一个头,身形还大了一大圈,可是他却死也挣脱不开常乐的手。
周围有村民出声道:“乐哥儿不可能无缘无故抓着你,定是你做了什么事,惹到他了!”
“对,乐哥儿从来不惹事!快说,你做什么了!”
旁边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那也说不好,说不定是乐哥儿做了什么事呢?”
有村民立马反驳:“虎子阿么,你可不能因为自家的鸡啄了乐哥儿家种的菜又被他赶出来就这么说乐哥儿啊,乐哥儿的为人咱们都看在眼里呢。”
“你什么意思?说什么呢!我能是那么小气的人!”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
这边吵了起来,那边那三角眼汉子听得一懵。
“什么?哥儿!”那三角眼汉子一听抓住自己的是一个哥儿,顿时跟见了鬼一样的瞪了常乐一眼,一个哥儿力气那么大的?!
立马,他眼珠一转,对着常乐骂道:“你说你一个哥儿抓住个汉子不放,要不要脸啊?啊!还不快放开我!”
常乐瞟了他一眼,手上默默用劲,围观群众们便听见那汉子‘哎哟哎哟,要断了要断了’地大叫起来。
大家哈哈大笑。乐哥儿天生神力,这汉子还不怕死地去惹他。该!
“快说!你做什么肮脏事惹到乐哥儿了!”
那汉子怪叫起来:“我做什么啦?你哪只眼看见我做什么啦?看都没看见,张嘴就喷人一身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