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相当对。但邱丰就是没应声。
房间里渐渐有轻微鼾声响起。人太累总归会丧失形象。贺君没等到邱丰的回答,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也扛不过睡意,很快睡了过去。
凌晨四点,窗外的鸟纷纷叫唤起来,到了六点,太阳光透过窗照射进来。床上五个人依旧酣睡,半点没醒来的迹象。
不知道过了多久,五个人陆陆续续在床上睁眼,有直接起身去洗漱的,有蜷缩进被子试图再睡一会儿的。五个人集体素颜,谁都不在意这点细节。
贺君刷牙洗脸结束,稍活动了一下自己胳膊,做了个扩胸运动。昨天的劳作让他今天身体充满酸麻感,而他今天还得继续劳动,完全不能偷懒。
就算节目组能帮忙,就节目组这点人也真是帮不了什么大忙。
他把剩余在床上睡懒觉的全叫起来,把被子直接掀了:“起了,今天上午劳作。下午太阳大的时候休息休息,干点别的。”
被子里的关正阳头发本来就卷,钻出来后整个脑袋都炸成了一团。他很痛苦:“我一个搞音乐的,为什么要到乡下来感受这种痛苦?”
叶浩起了床,在边上翻着防晒霜往自己身上脸上抹:“我这个跳舞的不也来了。”
他抹完自己,把防晒霜递给身边的邱丰,问向贺君:“队长,我们能不能在这个屋子里搞一个练舞室?钱不够就慢慢来,每天攒一块镜子这样?”
关正阳举手:“那我要乐器房。”
贺君直接把两人二合一:“那就练舞乐器房。楼下的大房间就给你们折腾。前提是我们前半个月还完床钱。”
四个人集体神情痛苦。开荒没有钱真是太痛苦了!
童文乐把自己倒腾好,戴好帽子,神情严肃了起来:“不行,我们光靠着不花钱是攒不了多少的,我们得创收。”
贺君嗯嗯应声:“所以我们可以去割水稻了吗?”
他露出温和笑容:“那么大一片田等着我们呢。”
四个人集体哀嚎。
昨天睡得早,他们五个人今天起得都相当早。贺君和另外三人不让邱丰下田割水稻,他就从节目组拿到新的50,去小卖部买东西,顺便问一下有没有脱谷的机器。
四个人下田收割水稻和运送水稻,邱丰真没花钱借来了一个老式的脚踩脱谷机,在家里的广场上帮忙脱谷。这几天天气好,没有下雨,脱谷后就能晒谷。
邱丰是几个人当中唯一一个家里条件不太好,且干过各种农活的。他认真戴着帽子,把收过来的稻谷放进脱谷机里,用脚踩着踏板。
脱谷机另一头有一个篮筐装着脱落下来的稻谷。
邱丰和镜头那边解释:“最早大家都是打谷。稻子平摊在地上,大家用那种木板砸水稻。用力砸下去后,木板会转一圈。后来大家就用这种脚踩式的机器。我小时候这种很流行,现在用的少了。以前缝纫机也是脚踩的,这种都能当婚嫁用品算进大件。”
他样子乖巧,一本正经科普这种农家生活,让人有种奇异的反差:“现在用的脱谷机有用电的,有烧油的,效率很高,就是贵,要两三千一台。一亩田种个粮食就赚几百块。所以不是专门种水稻的,一般不会买那么贵的机器,都是问别人借的。”
现在是南方第一期收割的季节,他借不到那么高档的,只能借来这种闲置了的老式脱谷机。
他脱谷手脚麻利,速度很快:“水稻每一个部分都可以利用。多出来的可以丢在灶台边上当火引,也可以烧了施肥。当然现在不给烧了,都拿去处理了喂牛喂羊。也可以喂鸡,或者让鸡在广场上自己啄地。”
邱丰顿了一下,小声说着:“刚才说的让鸡自己啄地,大家得注意准备好扫帚。因为鸡上厕所不受它自己控制。”
节目组录得目瞪口呆。
洪导都没忍住问他旁边的助手:“这小明星准备那么充分呢?”
旁边跟着的助手低声和洪导解释:“听说邱丰家里收入一个月三千块,奶奶一直卧床,医药费开销很大。他签约练习生就是为了赚钱,可以补贴家里。他们队长和经纪人一直有帮他找来钱快的通告。”
洪导啧了一声。
来钱快可不代表着能走红,通常是又累又多噱头的商演。
娱乐圈的入门门槛低,有这样完全底层的,也有家里富有到经济期刊上常见的。这种小可怜勤奋人设很能吸粉,但娱乐圈里这样的人设也多。
尤其是群演那边,很多人都是苦日子过过来的。比惨邱丰还不过人家呢。
洪导思考了下,决定顺其自然,让这几个偶像维持最原始的性格。他翘起了二郎腿,随口和助理说着:“我们这个综艺可没钱。”
助理笑笑:“钱和梦想,他们估计也想平衡一下吧。”
洪导又啧了一声。他这个综艺也没啥梦想啊,没唱没跳的。这搞得他不折腾点什么资源出来,还真对不起这几个勤恳小可怜。
Vacation全组并不知道节目组这边在讨论点什么,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我大概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大中午几个人回来吃饭,胃口是一点没有,各个被晒得苹果肌通红。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发现了废弃报纸,摊在屋子一楼地面上,集体躺那儿试图缓口气。
平时靠练舞和健身所塑性的身体面对真正的体力劳动,那是根本不行。
节目组拿来冰的矿泉水,给几个人物理降温,让他们稍微好受一点。
五个人一起动手收割水稻田,速度是很快的。贺君刚才看过情况,再给一个上午他们就能结束这个工作。
就是因为这么辛苦,午饭送过来后,没什么胃口的五个人依旧把所有饭菜吃了个干净,落掉一粒米都有点心疼。几个人回头再想想以前吃饭浪费的粮食,更加心疼。
“小时候学‘粒粒皆辛苦’感触都没这两天忙活一下感触深。”废人童文乐发表劳动感言,深深吸了口气,摸出了自己带进节目的小镜子,“我晒黑没?”
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震惊了一下:“天,我怎么被晒得那么红?”
作为全场最精致,还打算往演员方向发展的童文乐赶紧麻溜去洗漱:“我要去敷个面膜救一救。你们也来一个!我们家里需要一个冰箱!放冰镇面膜!”
已经进入到农场生活的余下四个人对此只有一个念头:没有钱买冰箱。
关正阳慢吞吞挪动到镜头前,很诚恳对着镜头表达了一下:“各位冰箱、洗衣机、家用小电器的厂商,可以考虑冠名或者赞助一下我们的节目哈,我们保证每期必给打广告。”
叶浩跟着挪动过去,学着沙雕关正阳的表情诚恳表示:“本地各大厂商、本地娱乐地点,也可以考虑找我们哈,我们保证热情推销。”
贺君在两个人身后笑翻。
第9章
赞助商是真没有的,贺君也不知道这个综艺哪里来的钱直接开拍了。
只有一个合作的直播平台,还要Vacation自己斟酌综艺放送量和直播放送量,以防大家看多了直播对综艺失去兴趣。
今天天气实在太热,几个人上午晒得有些过,以防万一吃了点防中暑的药,下午就不出门了。
他们洗完澡,折腾了下广场上的稻谷,在稻谷里玩了一场,随后就聚到了这里附赠的老水井边。
贺君从上往下望过去,看到水井壁上生长出了不少野草枝蔓,也能看到下方浑浊的井水。他皱起眉,闻到了浑浊井水带来的恶臭。
水井是越用越干净的。这口老水井平时没人用,哪怕盖了个盖子,也属于荒废水井。里头的水得不到更换,变得越来越脏,底下的泥污更是越积越厚。
这样的生态环境下,各种细菌微生物繁衍极快,导致里面的水和常人印象里的干净清凉农村老井水天差地别。
童文乐没什么农村生活经验,对这种老井只在旅游场所看到过,捂着鼻子探头:“好臭。井水就是直接打上来喝的么?”
贺君对老井有点概念:“水要烧过的。以前乡下没冰箱,其实这种井经常被拿来当冰箱用。”
“井水西瓜!”邱丰有经验,和另外几个人说,“把西瓜放放在桶里,把桶丢下去放几个小时。再拉上来就是冰镇西瓜。口感和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不一样。”
他侧了一下脑袋:“是那种沁凉脆爽,甘甜的感觉。”
这个形容让关正阳和叶浩瞬间心动,双眼发亮:“我们夏天就能吃冰西瓜了?”
邱丰笑起来:“如果修好的话可以的。”
几个人激动到现场“耶”起来,手快速旋转打圈,仿佛原地赛跑吭哧吭哧的小火车头,完全遗忘了水井的臭味。
童文乐的心动与众不同,双眼发亮问邱丰:“那我的面膜是不是可以每天在里面冰镇着?敷脸上就那种沁凉的感觉。”
另外几个的沙雕作风瞬间被童文乐带歪,脑袋上冒出问号。
贺君在边上笑着:“是可以的。而且冰镇着也不需要能喝的水质。”
不管是冰镇西瓜还是冰镇面膜,既然要动用这口老井,那么就要让专业人士来观测处理一下,确保他们不会因为乱来而导致拍摄事故。
贺君和队友们商量:“我们叫个本地人来看一下水井吧?”
另外几个人纷纷应下。应完,现场沉默了片刻。
本来就劳累的身体经过一上午劳动加成,五个人下午都没打算出门。现在要找个本地人过来看水井,说明必须要有一个人出去找人。
外头阳光热辣,一声声蛙叫是现场唯一的声音。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哪怕洗了个澡敷了个急救面膜,现在脸上还泛着红,都没能从上午劳动彻底缓过来。
贺君身为队长,撩起袖子发起提议:“这样,我们来黑白cei。”
“黑白cei!手心手背cei!”
五个人同时伸手。贺君和童文乐对视一眼,万万没想到是他们两个同时出了手背。两人默不作声将手放到身后。
关正阳:“石头剪刀布!”
贺君剪刀!童文乐石头!
贺君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剪刀,幽幽叹气,用剪刀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鸭舌帽帽檐。非洲人和欧洲人的差距,就是这么明显。
人生啊。
贺君背影萧瑟独自出门,留下另外四人。
余下几个在现场的,探探脑袋看外面那么大太阳,再看看远去的队长只有个鸭舌帽。邱丰挠了挠脸颊:“我们要不要弄几个草帽,帽檐宽一点的?”
关正阳掏出自己的手机:“稍等,我查一下怎么做草帽!”
他当场搜索了一下:“用小麦杆!然后编制出一长条,用针线缝合。”
另外几个人陷入沉默。他们这边只有水稻杆。就算现场有小麦杆,他们几个人也根本不会用这玩意做草帽。
童文乐没忍住看向邱丰:“你会用针线包么?”
虽然会用针线包,但并不会做草帽的邱丰表示:“水平可以补个纽扣。”他家里条件不好,但也不至于穿补丁的衣服!
童文乐有点点失望:“我原本以为来这里吧,我只要当个废物点心就可以了。没想到天天劳作,还要开发新技能。”
叶浩拍了拍童文乐的肩膀,语气诚恳:“放心,大家来之前都这么想的。”
四个废物放弃做麦秆草帽的大业。
邱丰再次提议:“我们用报纸吧,套在鸭舌帽外面。这样汗水沾不上。等有钱了我们直接买几个草帽。”
做人不能太拘泥,要懂得花钱。
另外三人附议,原地查资料看起怎么折纸帽。刚才被他们躺在身体下的报纸瞬间有了出处,废物利用将成为他们明天的纸帽。
另一头,贺君顶着太阳带着摄像师压马路:“这天好热。是不是再过几天要下雨了?”
天热到空气都实质化扭曲着。让他觉得现在起码得八月。
贺君沿着路走着。他到这儿来总共就去过两条路,而最近的当地人是……撑船的老赵。
贺君随便往外这么一走,没想到走到桥上,又碰到了撑船在河上的老赵。老赵像是一天到晚没什么事情一样,撑着个竿子,低头得空就捞捞河里的东西。
贺君笑着大声和老赵招呼:“老赵,我来找你问个事情!”
黑瘦的老赵也没想到自己转头又被贺君找了。他抬起头看着面前挥手的青年,眯眼微提高声音:“啥事啊?”
贺君跟着提高声音:“我们那儿有口井,想要找人看看。您看谁会修井啊?”
老赵愣了下:“……我会啊!”
这回轮到贺君愣了。
十分钟后,老赵上岸,把小船就搁在岸边,跟在贺君身后一块儿往农场那儿去。
他没想到会被叫过来上节目,搓了搓手,看向一边对着他的摄像机。这个穿着极为质朴的黑瘦男人没有撑船时的自在,当然依旧是没多少怯意,只好奇多看两眼摄像机问贺君:“我家里是不是也会看到这个节目啊。”
贺君笑着应声:“会的。”
老赵“哦”了一声,也不浪费时间,继续跟着他往目的地去。
快乐农场里四个人还在研究怎么做纸帽,贺君已经带着老赵回来了。几个人当即丢下纸帽,跑到水井边上,你一句我一句问老赵:“师傅师傅,这水井有救么?”
“这如果修一下要钱么?”
“大概多久能修好啊?”
老赵很实在,探头多看了两眼水井的情况,直接给他们讲:“各(这)个口井荒了有点年头嘞,得花个把月调整。先得把水井墙给清洗干净,把下头的淤泥脏水取出来倒掉,再重新建水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