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出去,朝颜也只好收敛心神准备午膳。
就这样,两人一人屋内一人屋外,分工合作,不一会方木脚下就一堆杂草,而屋子里的朝颜,将和好的面团放在木盆里盖上棉布醒面...
过了小半个时辰,将近午时中,面疙瘩汤煮好,朝颜走出屋门,喊方木回去吃饭。
方木应了声,停下手里的活,拎着锄头回家。
摘了帽子挂好,先去拿洗脸盆打水洗脸,而朝颜则是将面疙瘩汤盛到碗里。
方木洗好毛巾,顺便擦了擦湿漉漉的手,然后将毛巾搭好才落座。
面疙瘩汤的汤底是野菜汤,绿绿的汤水沉着透明的小面团,格外引人食欲。
方木端起碗先喝了口汤解渴,之后才夹起面疙瘩吃进嘴里。
面团有嚼劲、咸味适中,还有野菜的清香,说句实在话,朝颜的手艺比他好多了。
面疙瘩汤烫,吃饭的速度就不由慢了下来,等两人吃完,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朝颜去收拾碗筷,而方木则是把买来的猪肉拿出来切,分成了三份。
朝颜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因为他在旁边就看了一眼,而这一眼让方木捕捉到了,他解释道:“这是给大哥和娘的...”方木想了想,还是补充了句:“我和娘的关系并不亲近,但她对我毕竟有生养之恩,所以每个月我都会给她送点肉,也就到这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朝颜总觉得方木最后那句‘也就到这了’包含了许多东西,可他未曾经历过,所以无法感同身受,只是说道:“我和他们要怎么相处,全听你的。”
这人真的是太可心了,方木拿靠近朝颜的那边肩膀,凑过去顶了下他,小声说道:“你比所有的姑娘都要好。”除了他姐。
朝颜被他顶的身子晃了晃,又听见他的话,不免好笑,但起码有一点是好的,在方木眼里,他只会是他:“谢谢。”
方木一愣,稍后大笑起来。
他笑的不能自已,而朝颜被他笑的莫名,更是慢慢脸红起来,但又不知去说些什么,只好转过身,把洗好的碗倒干净水放好。
方木看着他泛红的耳垂,怕给人惹得恼羞成怒,渐渐止了笑声,稳了稳语调:“我去大哥家,你先休息。”
朝颜背对着他嗯了声。
方木留了一吊猪肉装碟子里,剩下两吊分别用荷叶裹好,又将菜刀和粘板清洗干净归置好,这才准备出门。
朝颜提醒他:“糖葫芦。”
方木又倒回去拿糖葫芦。
他出门这会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阳当空照,地面上仿佛蒸腾着一层热气,就见地里上午才被铲下来的草这会已经蔫儿吧唧的。
看着空阔下来的地方木心情极好,去往村里的脚步都快了一些。
村里也有好几日没下过雨了,烈日晒了这么多天,去村里的土泥路干巴巴的,走快一点还能带起一片黄尘。
方木带着东西进了村,这会村民都在家里休息,因此一路上也没遇见熟人,得以顺利到方林家门前。
方木敲了敲门,喊了声:“大哥是我。”
刚躺床上休息的方林听见是方木,匆匆拿起上衣穿上下床,一边绑带子一边应声。
方林打开木门,自家弟弟就站在门口:“怎这时辰过来?吃了吗?”
方木踏进院子:“吃了,早上去了趟镇上,我买了些肉,顺便给你们送点。”
这是他常有的惯例,方林一开始也拒绝过,可弟弟坚持,久而久之的,这事就这么延续下来,方林见他手里拿着两个荷叶包,知道他也给熊钟氏准备了一份,便问道:“你还要去东水村?”
方木摇摇头:“一会让人带过去给娘。”
方林没说什么,自打熊钟氏执意改嫁,方林就当没这个娘了。
但这年头,孝之一字压死人,熊钟氏对他们兄弟两毕竟有生养之恩,方林不像方木,每个月都会送肉或者给钱,他的情况也不允许,虽然两家不来往,可逢年过节方林还是会送点东西过去,权当是全了孝道。
方木把大约一斤重的肉给他,问道:“我家里的红薯芋子快吃完了,你这可还有?”
听到是方木上门特意跟在方林身后出来准备看看是什么事的方赵氏一听他是要东西,当即撇了撇嘴,不高兴起来。
她和方木不对付已经许久,两人也堪堪维持住不在方林面前扯破面子,所以方赵氏再不情愿,也没说话。
方木眼角余光瞥到她的身影,又把朝颜吩咐让给小孩的糖葫芦递给方林:“糖葫芦,给方云姐弟的。”
听到方木还给小孩带了零食,方赵氏的脸色好看了些。
方林不知自己媳妇就在身后听墙角,看弟弟这么破费,说教道:“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钱得省着点花。”说起朝颜,方林的声音又小了些:“你跟他还好吧?”
方木不想在方赵氏前多说这些事,便嗯了声。
方林脸上露出为难:“他虽是男子,但毕竟是你的...那谁,我也不好总是上门,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带他来吃顿便饭。”
方木觑了耳朵伸的老长的方赵氏一眼,欲结束话题:“这事再说,你先把东西拿给我。”
方林还以为自己是说错了话,结果一转身看到墙角消失的身影就明白了,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只是片刻恢复正常,没当着方木的面发作。
他喊了声方赵氏:“二弟送了肉过来,你拿进去放好。”
还有肉这可把方赵氏欢喜着了,装作刚从房里出来,还给了方木一个笑脸:“二弟来了啊。”
说实在的,方木都替她尴尬,于是他只冷淡地嗯了声,让她更尴尬了。
方赵氏的相貌并不出众,甚至是普通,大脸盘子圆眼睛,鼻子两侧还有些许斑点,肤色麦黄,这是常年在阳光下劳作晒出来的。
见方木直接下她面子,方赵氏心里涌起了怒气,但是当着方林的面不敢发作,只能强忍下来。
接过东西,闹着情绪进了厨房。
方林拿了篮子去杂物间装红薯芋子。
方木在门口等了半刻钟,方林提着一篮子的红薯芋子出来。
方林问他:“青菜要吗?”
说起这个...“可有菜籽?我准备种点。”
那倒是还有...“我去给你拿。”他放下篮子又转身进去。
方赵氏从厨房出来,看见他要这要那的,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方木太了解她了,对方到现在还不发作,无非就是因为方林在,以及他醒目,给了肉。
过了会,方林折返,手捧着一小包东西出来,菜籽是用纸包着,一面还是红色,估计是把对联撕了。
“给。”
方木接过来,顺便提起篮子,说道:“那我回去了。”
方林嗯了声。
方木提着东西走了。
方林一直目送他的背影走远才关上门。
回过身来,妻子已经不知何时进了屋。
想到两人,方林又是无声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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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朝颜:对象你等着,我给你报仇
第10章
方木提着东西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去同村一位叫李大同的家。
这李大同家里是做豆腐生意的,平日就靠卖豆腐挣钱。
因着这门手艺,李大同家一直算是村里的富户。
他每日下午,都会把磨好的豆腐挑到各个村落去卖,其中就包括东水村。
但为了以防万一,方木还是准备先问上一问。
他到了李大同家,就见他家院子外,瓜藤攀着土墙而出,嫩黄色的小花吐着蕊,藤叶纠缠,形成一幅天然的绿障。
李大同家的院门没有关,靠近了还能听见人声。
似乎一家子都在。
方木走过去,隔着院墙喊道:“大同哥。”
李大同的年纪其实比方木大了许多,整整十五岁,只是两人同辈,方木才捡了便宜叫他一声哥。
听见人喊,院里面传来一声回应:“谁啊?”
“是我,方木。”
李大同似乎就在院子里,但走不开:“是木子啊,进来吧。”
方木这才进去,跨进院门,就见左边的茅棚底下摆着一张磨台,而李大同正在磨豆子,整个院子里弥漫着豆香。
李大同抽空看了眼方木,笑问道:“何时回来的?”
方木对他身边帮忙倒豆子的妻子点了点头示意,回道:“前两日便回来了。”
李大同又问道:“你这次是去常宁走货?”
方木嗯了声。
李大同接着说道:“听说常远被大水淹了,你去常宁应该要路过常远。”
“是淹了,有好几个村子直接没了。”
李大同叹了口气:“要说咱们这些老百姓,最怕天灾人祸,那是躲都没地方躲。”
方木点头表示赞同。
李大同见他提着篮子,转了话题:“去你哥那了?”
“嗯,家里没吃的了。”方木没有多说,只是问道:“你这还有多久才出锅?”
“没这么快,你要是要,一会我让娃给你送过去。”
方木便说:“那成,我要一文钱的。”一文钱有一块豆腐,这个一块大,够他和朝颜吃一顿了,最重要的是:“大同哥,你今日可还去东水村?”
李大同偶尔会帮他带点东西给熊钟氏,他这么一问,李大同就知道他意思了:“又给你娘送东西?”
方木嗯了声。
李大同便说:“你放一边吧,一会我带过去。”
“多谢大同哥。”方木把荷叶包着的肉放在靠近厨房这边、他们专门用来做豆腐的桌子上:“那我放这,麻烦你了。”
“不碍事。”
方木见他们在忙,也不好多打扰:“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李大同嗯了声。
方木这才走。
等他一走,李大同的妻子压低声音说:“村里都在说熊钟氏造孽,要是不改嫁,养大方林两兄弟,现在就该是享福的时候。”
李大同提醒道:“你可别碎嘴。”
李大同妻子道:“我也就是跟你说说。”
李大同道:“木子这人重情义,可深交,你记着别和方林家的那个掺和在一起就行。”
说到方赵氏,李大同妻子嗤了声,她也看不上对方的所作所为:“我知道,也就是方林拎得清,才没把这个弟弟作没了。”
熊钟氏改嫁的时候李大同都已经做爹了,对于当年的事自然是一清二楚,除了个中详情说不明白外,也是知道方木吃了什么苦长大的。
好在方木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自己有份工做,挣的钱自己花,潇洒的很。
说话间,豆浆也磨好了,李大同停下推磨的手,吩咐妻子:“去换另一桶过来。”
每一板的豆腐都是定量的豆子泡的,所以磨浆过程中也会分开装。
妻子嗯了声,先把磨好的这些拎进厨房,再提另外一桶泡好的豆子出来。
他们家每日要做三板豆腐才够卖,所以早早就开始准备。
方木过来那会,他们正在磨第二板的豆浆。
而方木从李大同家离开后就去了另外一家。
他要买些鸡蛋。
村里没有谁专门养鸡鸭生蛋售卖,不过家里养了鸡鸭的,平时攒一攒,多出来的就会拿去卖些钱或者换东西。
方木家没有什么可以等价交换,只能用钱买。
他到了村里一个阿婆家,老远就听见鸡鸭的声音。
要是不多,农家人一般将鸡鸭养在院子里,多的话就会在屋前或屋后专门围起一块地方圈养。
方木去敲门,没一会,就有一个佝偻着腰白发苍苍的妇人出现在门后。
阿婆夫家是跟李大同家同宗的,也姓李。
“李阿婆,你这可还有鸡蛋?”
李阿婆年纪大了,前两年还摆了花甲之年的大寿,她看着方木,眨了眨浑浊的眼,似乎是在辨认:“是小木啊,还有,你要多少?”
方木便说:“我没有东西换,你卖多少钱一个?”
所幸李阿婆耳清:“九厘。”
“那我要十个。”十个就是九文钱。
李阿婆欸了声,要进去拿,方木跟在她的身后进去。
院子里还有一个少年,正在挑韭菜,看见方木进来,喊了声人:“木子哥。”
方木对他有印象,是李阿婆的小孙子李会元,他记得也是位哥儿,今年好像是十六岁。
其实西水村的哥儿并不多,满打满算也才三个,现在加上朝颜是四个了。
方木对他道:“我来买鸡蛋,你去挑十个给我。”
“好的。”李会元站起身,对着李阿婆喊:“奶奶,我去拿。”
李阿婆说他:“小心点,别磕破了。”
方木没带篮子,只好用装红薯的篮子装,他把红薯和芋子倒腾倒腾空出个位置放。
李会元用衣服先兜了五个出来,顺便放好,然后又去拿剩下的五个。
方木拿出荷包点了九文钱交给李阿婆。
李阿婆满是褶皱的手接钱却很稳,方木等她数完,才去提篮子:“李阿婆,我先回去了。”
“欸。”
李会元也跟他挥手:“木子哥再见。”
村里的晚辈喊他都会带上一个子字,都是被年长方木的人带的。
就像李大同叫他木子一样,晚辈就跟着学了。
从李阿婆家出来,方木直接回家。
走到家门前,见房门关着,怕吵着朝颜便放轻了脚步推门进去,结果不知是朝颜没睡着还是被吵醒,总的来说方木一推门,对方就转过了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