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叫这位殿下,那自然这孩子便是奴婢的小主子了。”兰儿眼睛转了转,忙道。
“日后别叫殿下,就叫公子。伺候的人兰儿你和安叔多上点心,不然整个将军府得受牵连。”小孩也许是生病,在他怀里睡得很乖,容执明又问,“喂奶了吗?”
“喂了。”兰儿心疼地蹙紧了眉,“将军您不知道,小主子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了,喝奶时那叫一个可怜,唉…奴婢心里疼。”
容执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兰儿,去吩咐厨房准备一点精致的吃食然后送过来。”
“是。”兰儿福身出去后,宋微才走上前来瞧了瞧容执明怀里的孩子,孩子小小的打了一个,吐了个奶泡,才睁开眼睛,瞳仁又黑又大又润,像水灵灵的黑葡萄滴溜溜地转着,看着容执明就晃动着肉粉的小拳头笑。
“真是个招人疼的小东西。”宋微碰了碰小脸,然后坐在床边给沈弦思把脉。屋里点了让人安眠的香,所以沈弦思才睡得那么沉。
“怎么样?他的身体如何?”容执明问。
“糟透了,一时半会我都弄不清楚这样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该从哪里治。”宋微收回手,“你就想,落在叶暄手里,能有什么好果子。”
“劳烦师兄了。”
宋微抱着手,“师弟,你知道的,我对叶家恨之入骨,也对沈氏皇族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对于沈弦思,我全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才肯费神救的。”
“…”小家伙的小拳头抵着他的脸,容执明笑着侧开脸后道,“说吧,又惹了什么麻烦要我帮忙来还你的人情。”
“这…先讨论一下他的病情才说。”
“你不是说你一时半会弄不清楚吗?”容执明淡淡地反问。
“…”宋微翻了个白眼,“容执明,你不这么耿直会死吗?”
“有话快说。”
“沈弦思身上平常病痛就算了,居然还有妇人产后的落下的产疾,你说怪不怪?”宋微饶有兴趣地看着容执明。
“…”容执明愣住了。
“也就是你怀里的孩子很可能是他生的。”宋微摩挲着下巴,“孩子是谁的呢?谁能对帝王做那档子事呢?啧…该不会是叶暄的吧!”
“…”容执明看着怀里的雪娃娃,拽着他的衣领都能乖乖地玩,大眼睛同他对上后,就开心地呀了一声。
“还有什么?”片刻后,容执明问。
“他左手指尖上的那些伤口,是咬的,估计是孩子没吃的,用血来喂。”宋微心情有些复杂,“我也是瞎说的,这孩子不可能是叶暄的。我看过叶暄,他有隐疾,不能令女人生育,所以男人应该也是不可以的。沈弦思这么护着这个孩子,孩子的生父应该对他很重要。”
“嗯,我知道了。”容执明点了点头,“你就这么确定是他生的,难道不可能是误诊?”
“其实吧,要是那件事没发生,我都会怀疑是自己误诊了,可我真的诊出了一个男人怀孕了,肚子还一天天的大了,孕期反应也一样…”宋微头疼地揉着额头。
“谁?”
宋微舔了舔嘴唇,有些绝望地望着容执明,“师弟啊,这就是师兄要求你的事,你可千万要救救我。”
“你就是那个怀孕的男人?”容执明挑眉看着他的肚子。
“我是让那个怀孕的男人的男人。”宋微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师弟啊,我把皇帝萧珏睡了,他还怀孕了!!!”
“什么!”容执明都无法控制地震惊了。
第四章 混乱一
宋微叹了口气,坐在一边懊恼又无奈地说:“叶暄死了,大仇得报,我想着自己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为自己活了。你师兄我天生是个断袖,看上了凤临原来皇城城东做点心的半春堂的小伙计,但是他不喜欢男的,师兄我一直都是扮女装和他接触的。大概是四个月前,这死小孩跑去了花楼,我去捉奸,没想到着了人的道,中了那些不入流的药,你说巧不巧,萧珏那煞神居然逛花楼,还正巧不巧地就被我压了。”
“…”容执明微微吸了口气,扯了扯嘴角,“你居然没被当场剁了,真稀奇。”
“我当时是女装嘛,而且,模糊我还是记得的,他好像也是中了药吧。总之你师兄我一个童子鸡,第一次给人开.苞肯定把人折腾得半死,第二日我清醒来看见昏迷在角落的人魂都掉了,点了睡穴给人清理了之后我就溜了。”宋微痛苦地捂住了脸,“诚惶诚恐地过了三个月,萧珏也没找我麻烦,我的心啊总算悄悄落了。可就在攻打南萧的前一日,宋珏叫我去给他把脉,我滴个亲娘耶,他居然怀孕了!!而且时间,还刚好就三月!”
“能压了萧珏,你倒是也挺男人的了。居然还留下了龙种。”容执明淡淡地回。
“我的师弟啊,咱别说风凉话了。”宋微摸了一把脸,咬牙切齿地说,“最可怕的是,昨天我给萧珏请平安脉的时候,那尊煞神居然说了句,'宋神医脖子上这梅花胎记,还挺特别的',宝贝师弟啊,我这是快被发现了啊,真的要把我剁了!”
“可是,你都让别人怀孕了,总得负责吧。”容执明无语地道。
“如果是普通人我是必须负责的,男人可萧珏,你确定他不会让我到阎王那里负责?”宋微看着容执明,“师弟,萧珏有多可怕,你懂的吧?”
“…”容执明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宋微,“那要看是对什么人吧,那么多疑的一个人,对你有所怀疑了居然还能让你从皇宫出来,说不定,师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用你的美色征服了这千古一帝,让他芳心暗许了呢?”
宋微沉默了,许久后抬起眸子看着,扯着嘴角说:“师弟,不要说这么冷的笑话。”
“帝王也是…宋微!”容执明还没有说完话,宋微也坐上了床抱着容执明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就说我和你青梅竹马,早已经私定终生!你现在对萧珏用处很大,而且萧珏被人上了的事肯定也不愿透露出去!”
“松手…”容执明蹙紧眉低吼道。
“左右我家小师弟也是挺俊的,对于好男风的师兄我来说不吃亏!”宋微不撒手,不依不饶地道。
“你们在干什么…”正当两个人纠缠之际,一道疑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两人还未说话,一只脚猛地对着宋微的后腰一揣,哎哟一声,扑通地巨响,称得上武功高手的宋微来了个狗刨地。
醒来的沈弦思抱着容执明的胳膊,“这是我的,不给碰!”说完头靠在容执明肩上,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凶狠地瞅着地上扶着腰坐起来的宋微。
“…”宋微话都说不出来,扶着腰,抖着手指着床上依偎着的两个人,“去你娘的,老子要是给你治病老子就不姓宋!”
“我没病,不要你治!”沈弦思给了宋微一个白眼,“哪里来的小妖精,丑东西。”
“!!!!”宋微差点气背过气去,“容执明!!你自个儿治吧,死了我都不管!”
“那我现在就把你送进宫,看在我的情面上,这萧珏估计会把你阉了做个太监。”容执明勾起笑容,特别认真地喊,“宋总管?不错,还挺好听的。”
“…”宋微扶着腰站了起来,黑着脸走了出去。
容执明视线一转,看着靠在肩上的小白兔。得,有这两人在,说不定自己这将军府离门抄斩不远了。
“哇,宝宝,执明,我们的宝宝!”沈弦思惊呼一声,摇着容执明的胳膊开心地叫唤。
“坐好,松手。”容执明平静地道。
沈弦思抬头怯怯地瞅了他一眼,见对方仍旧是面无表情的,立马松了手背着,低着头坐好。
“躺着。”容执明起了身,对着床上的人下命令。
沈弦思忙不迭地躺回床上,拉被子把自己盖好。睁着大眼睛瞅着容执明,又想抱孩子又不敢伸手的模样。
“那个人是大夫,也是我的师兄,是我们最信任的人,不能骂他和打他。”怀里的孩子乖得在这些谈话中都能说着,容执明看了一眼,就接着对沈弦思说教。
“可是,他抱你了啊。”
“那也不能骂和打。”
“你是我夫君,你们在我面前搂搂抱抱我都不能发脾气吗?”沈弦思说得很小心,问得有些卑微,眼睛里蓄着泪,长睫上都挂着泪水,再苍白着一张脸,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我不是你夫君。”容执明叹了口气。
沈弦思的眼泪彻底掉了下来,一边委屈地抹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赌气道:“你既然…既然不是…窝的夫…夫夫君,那窝为什…么要听你的?”虽说是赌气的话,但是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又怂又可怜。
“…”容执明还真被绕了进去,怀里的孩子打了个哈欠,粉粉的小嘴巴一张一合还耸了耸,真是够可人的。但是也许是听到自己父亲在哭,小家伙睁开了那双神似的大眼睛,“哇…”地一声也跟着哭了出来。
容执明真的是焦头烂额。
父子俩一唱一和哭得一高一低,还真是好默契!
片刻后沈弦思抹去了泪水,红肿着眼睛道:“执明…让我来哄吧…嗝…”得,还哭抽了。
容执明身心疲惫地把孩子递给了沈弦思,一到沈弦思怀里小家伙就不哭了。
容执明探头看去,沈弦思抬头望他,一大一小的水汪汪红彤彤的眼睛,让容执明觉得自己犯了好大的罪过。
“不哭了,擦擦。”不管中间空白了多少年,六皇子只要可怜上了,他的伴读都会心软。
“哄宝宝,没手,执明给擦…”说完把脸凑到他面前,睫羽带泪地笑了。
第五章 混乱二
容执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拿起手帕温柔地给沈弦思擦去脸上的泪水,真是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想自己当年还是他的伴读时,对方就没少这样可怜巴巴地磨他带着他出去玩。如果自己要是不同意,也不纠缠不勉强,乖巧地坐在一边,眼睛里委屈的神色都要溢出来。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明明很想要却懂事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眼波流转间的向往跟会说话似的,让人看见了抓心挠肺。
容执明打小就吃这一套。纵然岁月條然过,物是人非千帆尽,他还是吃这一套。
当时许多人都认为容三公子其实内心是不喜六皇子的,只是碍于皇命,才当六皇子的伴读。因为沈弦思娇气,懈怠,不思进取,自然与打小就名满天下胸怀抱负的容三公子不在一条道上。
可是只有容执明知道,沈弦思拿捏他,向来最准了。哦,也许沈弦思自己也清楚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容执明忍不住浅浅地笑了,脸也擦干净了,沈弦思还是傻傻地睁大着眼睛望着他。
“呆什么,这样伸着头不难受吗?”容执明忍不住戳了一下那人的额头,然后放下手帕坐在了他的旁边。
沈弦抱着孩子凑到了他身边,低低地喊了一声:“执明…”
“嗯?”容执明在想着宋微的事怎么解决,那是和他同生共死的师兄,他不可能真的不管,所以只是淡淡地应了沈弦思一句。但是许久后没听到对方回应,还是侧头看向旁边的人。
他正伸着手指头给怀里的孩子吮吸,容执明想到了宋微的话,以血喂养孩子…
“别给宝宝喂手指头,一会兰儿就送羊奶过来了。”容执明抽出了他的手指头,细致地给他擦干净,“刚刚叫我干什么?有事就说。”
“就想叫叫你。”沈弦思眉眼弯弯地笑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叫执明都没有人应答,现在执明有回应了,悦知好开心。”
“…”擦着孩子口水的动作一顿,容执明看着眼前这双手,骨肉匀称,手指纤长白净不失男子的清俊力道,那么漂亮的一双手,指尖是伤口,腕上也是带着镣铐束缚出来的可怖青紫伤狠。
究竟受了怎样非人的对待?沈弦思又是如何保全自己和他怀中的孩子的?
想到这些容执明忍不住心口一滞,他转过视线看向缩成一团在自己身边的沈弦思和那乖乖巧巧的孩子。即使被夺了食也不哭,只是吃一大自己的小手手,粉粉的嘴巴一动一动的。
“宝宝有名字吗?”容执明问。
“有…叫丑丑。”沈弦思抓着他的手挠着他的掌心,“好丑好丑,宝宝刚出生时。”想着还忍不住蹙起眉尖,真的是嫌弃极了的模样。
“真是…”容执明无奈,思绪一转,便试探着问,“悦知,除了我和宝宝,还记得什么吗?”
“记得什么…”沈弦思微微歪着头思考着什么,身体陡然间变得僵硬,视线也有些呆滞,刹那间带上了惊恐,几乎片刻,又变得狠厉坚决,他的呼吸慢慢地急促,牙齿咯咯作响,身体也在剧烈地发颤…
“悦知,别想了。”看着对方越发不对,容执明忙把人搂进了怀里。窝在容执明怀里的沈弦思的脸苍白而又阴沉,绝望恐惧的神色慢慢从眼中褪去,然后是一片空白与茫然。不说不闹,只是呆呆地抱紧孩子,缩在容执明的怀里。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兰儿端着羊奶,吃食和药物过来。乳母有急事回家去,一时又找不到可靠的乳母,就只能喂羊奶。
兰儿想过去抱过孩子喂羊奶,缩在容执明怀里呆滞的沈弦思却目光一凝,语气冰冷地吐出了一个滚字,吓得兰儿呆在了原地,腿都发软。因为沈弦思陡然间爆发出来的强大威压和冰冷气场,像极了盛怒之下的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即使现在他还只穿着里衣窝在别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