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林巧云嘀咕了一句,转身收拾东西就要走。
秦汉这才发现,脚下一大堆东西,半袋子大米,一条鱼,两套衣裳,两双鞋,还有些女人家用,细数过去,哪里是之前那点钱能置办的。
“媳妇,这些东西,哪来的啊?”汉子愣了。
提起战利品,林巧云又笑眯眯,像只小狐狸,眨着眼睛,“都说了,不花秦家一分钱,我也能买到东西。”她将秦汉几十文钱还给他。
秦汉虽不明白,可钱却不肯接,“钱本来就是给媳妇用的,我有力气,可以赚钱。”
☆、22.第22章 闹腾才有人气
给你媳妇的钱,给我干嘛,不要!
林巧云内心哀嚎,捏着掌心几十文钱,开不了口。汉子脸上笑容太灿烂,全都因为她,那么下一秒,他的笑也会被她一句话剥夺。
回程的路上,林巧云兀自纠结思索,不知不觉自己翻过了山头,进了村才回望连绵山峰,原来山路也并不难走。
可她却忽略了,牵着她的手,给她披荆斩棘的汉子。
家家户户炊烟卷成白练,冲向天空,万家灯火零零散散,孩童欢笑声从屋檐飘出,蝉鸣跟蛐蛐唱起交响曲,走在黄泥道上,林巧云第一次找到了归属感,心中温暖。
进门的时候,王氏还拿着鞋底板,边敲边骂,“有了媳妇忘了娘,出去浪了一天不着家,啥也不管,翻了天了。”
秦老汉拿婆娘没办法,抽着旱烟一答一答。家中其他兄弟不敢触自己老娘霉头,劈柴的劈柴,拾掇猎物的拾掇,忙成一团。
“哼,浪蹄子,出去野了就不着家,早晚被人休回娘家。”张氏炒着菜,起油溅到手烫得哇哇叫,嘀嘀咕咕不住咒骂。
桑氏听不着,自顾忙活。
田氏扫了馊水,低低蹙起了眉头,却没说话。
林巧云瞅着一家子鸡飞狗跳,笑眯眯心里高兴,闹腾些才有人气嘛。
“爹,娘,我们回来了。”秦汉边走边招呼,解开一口袋米粮交给门口的王氏,“娘,这是大米,我这就去杀鱼。”
王氏抽着鞋底板,瞪着眼睛,不敢置信,被噎住的表情格外好笑。
林巧云干脆拎着鱼,蹲到她跟前,甜生生喊,“娘,米买回来,鱼也买回来了。”
王氏一口气塞住,梗得脸红脖子粗,就像被栓住草绳翻白眼的鱼一样,蹦跶不起来,最后头一扭,嘴巴皱成菊花,“快开饭了,还不快去做鱼汤。”
“好嘞,今天煲鱼头汤,再做红烧鱼。”林巧云拎着鱼飘进灶房,一蹦三跳,心情美丽。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鱼头两面煎黄,温度最高点加水,再放上几块孙家豆腐块,加姜片文火煲煮。鱼肉两面片开,两面油煎,加水,酱油,糖,姜丝,熬到汁液收干,盛盘的时候鱼头豆腐汤也好了。
两道菜,一道乳白加清脆葱花,一道汁液浓稠香气四溢,家中几个男人被勾得肚子咕咕叫,好几次喊着开饭。
林巧云端上白米饭,先给秦老汉递上筷子,“爹,您先尝尝味道。”
“嗯。”秦老汉故作正经,夹了一筷子红烧鱼,一口下去脸色都变了,接着第二口,第三口,根本停不下来。
林巧云也不问好不好吃,笑眯眯回了灶房。
“你个死老头,不准动儿子的汤,这是给老五的。”院中,王氏瞅见秦老汉要动鱼汤,上前一步,端起鱼汤,直接走向西边小屋。
“你这婆娘……”秦老汉气得跳脚,眼巴巴望着那乳白鱼汤,想到那鲜美味道,顿感后悔没先尝一口。
待到人员到齐,众人动筷,所有人筷子长眼,直直戳向了红烧鱼,一筷子进口之后全都闷声不语,一口扒饭,一口戳鱼,生怕筷子慢少了半筷子。
一顿饭,其乐融融。
☆、23.第23章 山里汉子的糟糠妻
香喷喷白米饭,鲜香可口的红烧鱼。
林巧云筷子不快,吃相斯文,速度比不上其他人,吃到的也少得可怜,可这样抢着吃,她最开心。
一顿时间,秦家几兄弟的胃彻底被收买了,对待林巧云,从原本的看不顺眼到暗自肯定,会做菜的女人都是好女人,大嫂样子不好,可手艺好心地好,大哥娶了好媳妇,他们有一个好大嫂。
林巧云全然不知,自己一道红烧鱼,一碗白米饭就制造了连锁效应。
若是知道,怕是要捶胸顿足,这秦家兄弟一母所生,都傻的可爱。
晚上,照例田氏洗碗,自打她来秦家,出身不好,脏活累活全都是她来。
林巧云饭后溜达,瞅见美人洗碗,眼珠子一转,回屋捎了东西出来,“四弟妹,这个是今日去镇上买的,你试试。”
埋头的田氏一愣,接过瞧了瞧,竟是润肤的胰子,“这,嫂子……”她没想到林巧云说到做到,一句场面话成真。
“嘿嘿,该你得的,收好吧,手是女人的第二生命,要好好爱护。”林巧云说得头头是道,垂头发现田氏盯着她的手,一窘。她忘记了,原主的手更是惨不忍睹。
别说手,脸也是人见人怕。
看来日后要多赚钱,好好保养。
田氏拿着胰子,心里沉甸甸,垂头道谢,“谢谢大嫂。”放在以往,这等劣质胰子入不得她的眼,可如今,看着日渐粗鄙的手,她已然记不起,多久未用这物件。
她感激林巧云,谢谢她礼轻情意重,不嫌弃她出身低微。
她更要感激林巧云,一块胰子打醒了她,打醒她放不下的身段,打醒她不甘屈居的心,原来这么多年,她任劳任怨,其实带着不甘跟清高。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山里汉子的糟糠妻。
林巧云瞅着美人进屋,摇着头不明所以,咋送个东西,反倒失魂落魄的。
她更是不知,这一块胰子即将引发一场家庭风暴。
晚上,秦汉洗完脚,林巧云给他递上新鞋,“这是今天镇上买的,我做的那个太……特别了,还是穿这个吧。”打死她也不承认自己做得丑。
秦汉赶紧摇头,“你做的很好,我很稀罕,你甭顾着我,我用不上这么多鞋。”
噗嗤一笑,林巧云亲自蹲下身子,抓起他的脚给他换上,正好和脚,鞋底也厚,夏天耐磨,冬天保暖。
“我也给自个买了一双,鞋子两双不算多,有的人一屋子的鞋呢。”
听她打趣,秦汉瞪大了眼睛,“一屋子的鞋,那得多少,多浪费啊。”
“嗯,是浪费了点。”林巧云躺在床上,莞尔一笑。屋子大没有人,她买了各种东西,鞋子就是整整一层楼,放着不穿,就是填补空间,如今想想,是挺浪费的。
秦汉挠着头,见媳妇累了,不再开口打扰,坐在床边左右蹬着新鞋,脸上一片傻笑。
这厢蜜里调油,那厢秦家老四房里却是截然相反的死寂。
秦文将胰子狠狠砸向地面,阴郁盯着桌边的田氏,“说,东西哪里来的?”
☆、24.第24章 秦文嫌弃她脏
胰子圆润滑溜,颜色白莹,散发着香气。
田氏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早已粗糙不堪,甚至比不上地上廉价的胰子。
面对丈夫的质问,她心中一片悲凉,对方越是愤怒,那份解释便越想深藏。
“今夜你若不说,我秦文一生都不会碰你。”秦文咬牙,同秦汉一般的眉眼硬朗非常,此刻面目寒霜。
田氏入门三年,除却新婚那天,一个炕上,他从未热过另外半边。他们都清楚,秦文嫌弃她脏。
闻言,田氏抬眸,月光下面容婉约,泛着凄冷,她眼中有泪,却倔强含着维系尊严,“秦文,你若不信,我说了又有何用。若你信,又何必问。”
砰地一声。
秦文怒砸着炕头,低吼出声,“今日我就要你给个说法。”他是粗人,听不懂咬文嚼字,学不来文文雅雅,她一绕弯子他脑子就疼,心头烦躁,只能捶床泄愤。
小院窄小,土坯房不隔音,一拳头的声响弄醒了隔壁的女娃娃。
“哎哟,要死咯,好不容易哄睡了,天杀的又给吵醒了。”张氏打门冲着隔壁骂,身上披着外衣,两步就蹬到四房门前。
屋门没关严实,她定睛一看,地上月光处就有一块白胰子,张氏心下火起,好你个林巧云,我说了手干,你倒是买了胰子给田氏,专门下我脸面。
张氏这厢气恼,又妒忌田氏貌美,嘴上没把门,更是不顾场合直接嚷嚷,“哟呵,野花终究关不住,隔着院墙都有人送礼鲜花,可羡慕死我咯,不过咱们是妇道人家,不比某些人,水性杨花。”
“闭嘴!”说到畅快时,徒然屋内一声大吼,震得她胸口一跳。木门倏地拉开,秦文阴沉脸色门前,月光下形同鬼魅。
“哎哟,鬼啊。”张氏嘴碎却胆小,被一吓直接坐到了地上。
院内一闹腾,其他屋也都亮起了灯,王氏蹬着小脚,头发散乱冲出来,见到张氏半夜不睡,披着外衣坐在地上,扯着她的头发,劈头一顿骂,“死婆娘,白天不消停,晚上也不消停,下不了蛋还到处浪,看我不打死你。”院内兄弟人多,房子相连,老太太最怕出墙乱纲常,张氏一头就撞到枪口上。
张氏被揪着头发满地打滚,不住求饶,“娘啊,不是我,不是我,是田氏啊,是田氏找了野汉子。”到了此时,张氏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把火气往田氏身上引。
殊不知一言戳中了秦文痛处,汉子面色狰狞,踏前一步罩住地上的张氏,神色冰冷,“说,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他倒是要看看,田氏胆子有多大,做出什么样的丑事,连张氏都晓得。
王氏见儿子神色不对,冲进屋里就把田氏抓了出来,一把扔到地上,“你个娼妇,我老秦家日防夜防,耐不住你红杏出墙,你是自己老实交代,还是我抓你去浸猪笼。”
田氏衣衫单薄,趴在泥土地上,看着院中面孔形形色色,凄楚一笑,“不必浸猪笼,我生来坦荡,死也坦荡,今日我以死明志,还我半生清白。”
☆、25.第25章 真正的无能
小院破陋,月光落在田氏一身白色单衣上,恰似仙子落入凡尘。而她美目凝泪,字字句句诛心话语,颗颗泪滴砸落黄土地,话音落下,整个人跃身而来,冲着房檐下的柱子一头撞去。
“不可!”林巧云后脚赶到,恰好瞧见田氏要撞柱,其他人被变故惊愣住,竟是半分不动,她心下一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田氏腰肢往后拖。
砰地一声,田氏还是撞了柱子,额头磕出小口子,幸而性命无忧。
“媳妇,你可伤着了?”秦汉晚到,来不及阻止,赶忙上前扶起地上的林巧云,见她衣服沾了灰,人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林巧云摆摆手,指着地上的田氏,“四弟,快将弟妹扶起来,我屋里有伤药。”
结果,话说完,秦文没有动弹,边上王氏直接啐了口痰,“呸,这等不干不净的女人,我儿子才不会要,死了最好,在秦家都勾三搭四,说出去丢人。”
林巧云蹙起秀眉,听出了端倪,回眸看着满面寒霜的秦文,“怎么回事?”
秦文抿唇不说,兄长秦汉怒喝出声,“快说。”
兄长威严甚重,饶是暴怒中的秦文也不得不低头,咬着牙闷哼出声,“夜里,我在她盒里发现了一块胰子。”
胰子?那不是……
秦汉刚要解释,林巧云倏地上前两步,扬起掌心,毫不留情,啪地一声脆响,力道之大,秦文俊脸一偏,整个人都懵了。
“你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儿子被打,王氏操起鞋子,抡袖子就上,半道被秦汉拦下。
“娘,这事,秦文该打,巧云不打,要我动手?”秦汉人高马大,一人顶两,站在院中自成一方气势,见他蹙眉不悦,王氏也发怵。
林巧云甩着手,掌心发麻,冷眸看着咬牙的秦文,眉峰一挑,“怎么?不服?你且说说,一块胰子能瞧出,是能瞧见光腚的男人从你房里走出来,还是瞧见弟妹与别人热炕头?”
她说得直白粗俗,可话糙理不糙,秦文气得脸色发青,却找不到回嘴的理由。
林巧云冷笑,继续道:“弟妹嫁入秦家三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畜生都有出门溜达的权利,凭啥你一个山里糙汉能待她禽兽不如?你断定她偷了汉子,红杏出了墙,那行,捉贼拿脏,你找出证据,我这个大嫂第一个替你做主。”
脆生生的话语放在白日里巧笑嫣兮,如今月华当空,四处寂静,她的话成了铿锵有力,直戳众人心窝子的尖刀。
秦文看了看房内的胰子,又看了看地上的田氏,一时间心绪复杂,生出些后悔来,他知晓自己心魔作祟,捕风捉影了。
林巧云训得他无话可说,见他面露悔意,转身走向房内捡起了胰子,递到他身前,下最后一剂猛药,“你不是要找奸夫吗?看清楚了,那个人是我,这块胰子是我白天去镇上买回来,送给四弟妹的。你大哥也瞅见的,人证物证俱在,四弟妹为何寻死也不说,你们自个心里清楚,男人连炕头上媳妇都照顾不好,这才是真正的无能。”
☆、26.第26章 一巴掌打醒
一场闹剧让林巧云一个巴掌拍结束了。
王氏虽不忿儿子被女人打了,可事情前因后果,确实是秦文有错,小两口也相扶回了屋,王氏只得悻悻闭嘴。
秦老汉在炕头上躺着没出门,可院中动静早听得一清二楚,老汉露出笑容,翻身继续睡大觉。
家里有个主事的女人,就能天下太平。
林巧云回了屋,拖鞋继续裹被子睡觉,案头上烛光一点点,晃得她眼皮直跳,翻身一看,汉子高大背影有些怔楞,“想啥呢?”
秦汉一震,意识到烛光太亮,这才吹了灯,“没事,我熄了火,你好睡。”接着,汉子继续苦大仇深。
林巧云无奈,翻身又坐了起来,“心里有话就说,憋着不难受吗?”关键憋着,你这榆木脑袋也未必想得明白。
哎,都说张嫂难得,一点也不假。
秦汉心里暖意横生,也不再捂着,挠头不解请教,“当年秦文娶妻回来,过不了多久,田氏的身份就被捅出来,秦文当时便要休妻,是我拦着,可如今看来,这夫妻不是日积月累就能成事,秦文心里怕是有疙瘩了。”他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林巧云细细听完汉子的愁绪,嘴角抿出笑来,“你没做错,田氏不是个拈花惹草的人,是秦文钻了牛角尖,今天这一巴掌差不多也打醒了,明日你且看便知。”从前是无人揭破这层窗户纸,伤疤越捂着越烂,加之王氏爱子,平素刁难田氏更令秦文心中膈应,如今一巴掌打醒,凭着田氏的姿色,在勾栏里入得了王孙贵胄的眼,还能迷不住一个山里汉子的心。
且劝了秦汉安心,两人睡下,隔天一早秦家男人照例上山,秦文屋里却没动静。
“老四,太阳晒屁股了,磨蹭什么呢。”老二秦海性子急,冲着木板门就哐哐直拍,吵得老太太也起了身。
屋里好一阵噼里啪啦声响,不是椅子倒了,就是自个撞到桌子上,折腾半天,秦海不明所以还要再拍门,门应声开了。
“二哥,睡过头了,这就走,你小点声。”秦文手脚迅速掩了门,可惜秦海不是瞎子,早把里头看个清楚。
地上一堆衣服,炕上被子都拽掉了。好家伙,热炕头热得找不着北了。
“行了,成不成,不成回去补补觉,省得待会腿软下不了山。”秦海挥挥手,良心劝告。
秦文性子内敛,被这一戳,当场脸如红布,林巧云出门,见着他一边肿着脸,一边红着脸,滑稽搞笑,噗嗤一声就笑了。
王氏还咋咋唬唬出来瞅,以为又闹出事了。
“娘,我出门了,你甭喊素云起来了,让她多睡会。”秦文背着弓箭,逃似的出了家门。
兄弟几个站在门口放声大笑,连句荤话都受不住,这小子活该被调侃。
王氏也愣了,反应过来瞧了眼紧闭的房门,哼哼唧唧,“狐媚子,就知道榨干我儿子。”说是如此,老太太眉梢却无愠色,家和万事兴,秦文也娶妻三年了,秦家该生蛋了。
☆、27.第27章 浑水摸鱼
秦汉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也是心下开心,暗道自家媳妇神机妙算。
上昼,阳光温和,林巧云照例出门浆洗衣裳,来到塘边人头涌动,早就没了位置。
“诶,巧云,这边,我给你留了位置。”陈氏嗓门尖尖,一喊便招呼了众人的视线,大家几日相处也都习惯了林巧云的麻花,再者她先前在村里救了人,大家伙对她格外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