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泛之辈》作者:颂偃
文案
破镜重圆 警察美人攻x坚韧混混受 谈恋爱流水账
一个温暖又酸甜的破镜重圆。
回忆杀占篇幅有点长。
全程1v1
稍有狗血,酸甜得当,玻璃渣适量。
第1章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外面狂风大作,树枝被压弯了腰,雾很大,却不下雨,闷热的气息渗透在每个细小的毛孔里。
关河动了动发麻的肩膀,将警帽掀了下去,他的位置离空调口很远,几乎吹不到风,此刻他汗湿着背趁倒水的空档,站在排风口停了一会儿。
他是今天调过来的,A市最犄角旯旮,最容易滋生犯罪团伙,最肮脏混乱的地方就是这片区,乐家桥。
名字取得倒是挺好听的,但一点都不乐。
城乡结合部的警局,没有复杂的案件,有的多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充满了底层劳动人民矛盾的集中爆发地。
关河一天出了五趟警,街口俩混混打架,踹了面馆的摊子,医院有人闹事,打伤了一个大夫,筒子楼里一对夫妻闹离婚,吵得鸡犬不宁,车站里小偷逃窜的时候撞伤了个小孩儿,就在刚才,他把碰瓷的老太太劝到医院里做了个全身检查,刚踏进办公室喝口水,简琳就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进来了,冲老刘道,“刘叔,屈小元又不见了。”
关河留了个心,走到位置上擦了擦手,将警帽戴上。
刚做好立刻出警的准备,就听见老刘哦了一声没下文了。
“不出去找?”简琳说,“万一她出什么事儿怎么办?”
老刘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屈小元离家出走不是一回两回了,有什么可着急的?他哥都还没来报案呢。”
简琳似乎挺挣扎,“可是……”
老刘把她话给拦了,事不关己的说,“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关河不想在这待着,听名字,屈小元应该是个女的,而且姓屈,这个鲜少可见的姓勾起了他旧日长河里一丁点的回忆。
“我去吧。”关河跟简琳要了张屈小元的照片,他原来以为是个青春期叛逆少女,没想到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关河攥着照片的手一顿,觉得里边扎着马尾的小姑娘,神色有点奇怪。
“关警官。”简琳冲他指了指脑袋,又指了指小姑娘的脸。
关河沉吟片刻便明白了,这姑娘脑子不太好使,通俗点说,她是个弱智。
怪不得她笑起来两眼空洞,明明生得很是可爱,却掩盖不了眉宇间痴傻的模样。
将照片塞进口袋,关河瞥了一眼老刘,带了点埋怨的意思,不管怎么样小女孩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总归危险,更何况对方还是弱势群体。
老刘刚将一袋酸豆角洒进嘴里,就被关河这个眼神震慑了一下,他知道关河家世不简单,局长特别嘱咐他们,要善待这位祖宗,脏活累活都别给他干,好好伺候着不得有半分闪失。
可关河一进警局,态度端正,为人勤恳,丝毫没有大少爷的架子,反倒事事做得认真妥帖,软硬兼施,监管得当。
今天这五起遭人嫌的案子,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完美的解决了,还没有被人投诉。
于是老刘对他的印象从嚣张跋扈的大少爷转变为好说话的职场小弟,结果这会儿却被他一个凛冽的眼神唬住了。
刚想开口赔个笑脸回转一下微妙的气氛,关河已经臭着脸,纡尊降贵的带上了门。
老刘表面哼哧了一声,心里落下几分忐忑。
乐家桥是这片区最标志的建筑物,一个双曲拱桥,据说流传已久,算得上名胜古迹了,但来这儿旅游的人压根没有,除了一些脑子抽了的摄影师来找点“非同一般”的摄影题材。
关河记忆力不错,今天在镇上转悠了一阵后,基本已经摸清这里的小弯小绕了。
他问了简琳,平时屈小元会去哪些地方,但简琳说她也琢磨不透,本来脑子就不是一个构造的,她租了个离警局近的房子,房东是个爱嚼舌根的老太太,街里八巷的出了什么事儿她一定第一个知道。
简琳今天回家交房租的时候,老太太见怪不怪的说,屈小元不见了,估计又跑哪儿找猫找狗去了。
顺带数落了一顿屈小元的哥哥,整天就知道在镇上东混西混,妹妹这么个样子,不看好,哪天被人拐到山区里做童养媳,说不定他自己还乐得清闲。
简琳笑笑没说话,屈战尧虽然混蛋,但也不至于这样。
简单跟关河交代了下情况,她就回办公室整理文档了,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有些困了,这会儿办公室突然闯进一个人来。
老刘从打盹中惊醒,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
屈战尧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水渍顺着他的脏T恤流下来,滴在锃亮的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简琳回过神来才发现,屈战尧脸上还有别的伤。
“李奶奶说,我妹又不见了。”他平复了下呼吸,还是不免一阵急喘。
“嗯。”简琳说,“我们派人去找了,你先别担心。”
老刘忍不住插嘴,“现在才知道来关心你妹妹啊,之前哪儿去了?”
屈战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刘应景的闭上了嘴,心理腹诽,一个毛头小子,一个街头混混,眼神都练得跟豺狼虎豹似的,年轻人没一点尊老爱幼的道德心。
简琳给他拿了张纸巾,屈战尧随意的擦了擦,额头的伤口渗出了血水,跟雨水混在一块,粘稠得有些可怖。
“那个……关警官找到小元应该会带到你家去,你先不要急。”她张了张嘴,把“反正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这一次”给咽了下去。
“嗯。”屈战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抽走一张纸巾,“谢了。”
“你的伤还是……”简琳好心道。
屈战尧笑了笑,挺用力的抹了下额头,“小伤。”
走出警局,天空中传来一阵隆隆巨响,要下雨了。
酝酿多时的暴雨在下一秒如期而至,砸在地上形成波澜壮阔的水洼。
屈战尧沉默的走过去,靠在墙上,墙壁又冷又湿,透着一股莫名的寒气,吸了几口烟,缓解了他内心的紧张和燥意。
屈战尧闭上眼,在一阵轰鸣声中踩灭了烟头。
他去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屈小元,平时她爱去的公园,图书室,沙地,小河边,都没有屈小元的身影。
屈战尧从村子的荷塘里绕出来,又跑到镇口的面包店,依然是一无所获。
他有点后悔今天没给屈小元锁在家里。
一天没怎么进食,这会儿卯足了劲儿东奔西跑,他紧张地有些胃疼。
屈战尧脚底虚浮的晃了一下,栽在地上。
雨水劈头盖脸的砸在他脸上,他一动不动的躺着,路过的俩醉汉踢了他一脚。
“哪来的小子挡大爷道?”
屈战尧眯缝了下眼,揉了揉手腕站起来。
“别找茬,没心情跟你们玩。”
其中一个混混经不起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上来就是一巴掌。
屈战尧上前勾着他的腿往前一撂,快很准的折了他的小臂。
那人疼得哇哇叫,还不服气,旁边大块头摔了酒瓶子,骂骂咧咧的挥拳,正中要害。
屈战尧卸了那人的膀子,没来得及闪躲,胃上硬生生挨了这一拳,喉头泛起一阵酸水。
“操。”他从后槽牙缝隙里挤出一个字。
本就心情不佳,随时都要爆发的状态,这俩人还偏撞枪口上,屈战尧把那人往地上一摔,铁青着脸去解决另一个。
他发起飙来有点可怕,特别是在怒意上心头的时候,拳头没轻没重,根本跟不上脑子。
似乎把这俩人当成送上门来的出气筒,屈战尧揍人揍了个爽,好像今天去找祝明受的委屈一并还了。
那两人倒在雨里哇哇乱叫,哭丧声远飘千里。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突兀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这是一条小巷子,寂静的可怕,巨大的黑色阴影里,他看见有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近了。
“警察。”他缓缓道,旁边还牵了个小女孩。
屈战尧一下就认出那满脸泥巴的小混蛋是屈小元!
屈小元眨巴了下眼,也认出他来了,痴痴的笑。
“哥哥!”
屈战尧松了手,找茬的小流氓互相搀扶,跑的没影了。
“你跑哪儿去了!”屈战尧沉沉的说。
“我……”屈小元说,“哥哥说要去看爸爸,那小元也要去。”
屈战尧明显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伸手将屈小元拽到自己身边来,迟疑片刻,搓了搓手对面前的警察说,“谢谢你了。”
他的语气很淡,也听不出几分真心的谢意,关河点头作罢,人送到了,便不是他该管的事了。
他转身走了几步,雨下的很大,那混混跟屈小元没伞,只用手挡着。
关河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总归有些心疼屈小元,挺可爱的小姑娘摊上了那么个流里流气的哥哥。
他对这位哥哥的印象并不好,自己妹妹走失了,还滋生惹事,大半夜的流氓混子一块儿打架,挺爽的嘛。
关河秉持着人民警察应有的责任,回头走到他们身边,将雨伞递给了屈小元的哥哥。
“嘿,不用了。”屈战尧笑笑,“哪儿好意思收警察的东西,家就在那儿,跑两步就回去了。”
关河还没说话,又听见屈战尧很不要脸的补充道,“谢谢小哥了,以后我家小元烦请你多照顾。”
这意思就是以后他可能还会继续这么不着调的混着,自己妹妹还会频繁出现走失的情况。
关河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警帽挡住了目光中的鄙夷,他的声音很低并且有一点沙哑,听起来让人很有信服感。
“警察该做到的我会做,哥哥该做到的希望你也不要摒弃。”
屈战尧痞痞的笑了。
这会儿他们走到了路灯下面,这条路的路灯坏了一个,只剩一个忽明忽灭,灯泡丝滋滋作响中,屈战尧和关河的视线终于交汇了。
那是历史性的一刻,在他们心里堪比奥运会中国队获得了第一块奖牌。
屈战尧找到妹妹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消化干净,就在刹那间灰飞烟灭了,毫无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关河并没有比他好受多少,捏着伞柄的指骨渐渐发红。
屈战尧那抹痞笑漾在唇边,眼眶却莫名有些酸胀。
橘黄的路灯唰过无数的雨帘,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关河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又很卑劣。
他靠近了一点,屈战尧低头看着他锃亮的皮鞋跟自己又破又脏的球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明都是风里来雨里走的人,有些人偏干干净净得连鞋底都发亮,而有些人却污秽淤泥沾满全身。
他想给对方一个毫无所谓的笑容,也想给对方一个有多远滚多远的背影。
风从巷子口灌进来,吹走了他夹在指尖湿漉漉的烟。
关河眯着眼一声不响的看着他,这种眼神他很熟悉。
跟六年前一模一样,裹着糖果的外衣,混着危险的毒药。
“你一直在这儿?”
屈战尧觉得自己胃更疼了。
屈小元的手心出了汗,紧紧牵着他。
“哎,挺巧的。”屈战尧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叙旧下回再叙吧,你看我妹还淋着雨呢。”
曾经的默契让屈战尧在关河伸爪子拽他领子的前一刻躲了过去。
然后仓皇逃窜。
关河摸了个空,对着湿热的空气,沉沉的捏紧了伞柄。
屈战尧跑了几步后,停下来捂着肚子。
太疼了,浑身都疼。
他觉得很好笑。
他在回忆中摸爬滚打走向成熟,以为俩人永不再见,或是会在相见的那一刻昂首挺胸,哪怕不能真的冲淡过去的日日夜夜,也要保持冷静自持的态度,或是泰然自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却不料他还是先逃跑的那一个。
被坚不可摧的拉扯在残忍的迂回中。
第2章
屈战尧回去以后狠狠骂了一顿屈小元。
屈小元舔着糖,嗯嗯啊啊了一阵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给他,“哥哥,吃。”
屈战尧没脾气了。
“哪儿来的?”
“警察叔叔给的。”屈小元趴在床上笑得一脸痴傻,她讲话有点磕巴,费了好大劲儿才捋顺,“橘子、苹果、草莓、味,哥哥,你要哪个?”
屈战尧没理她,心烦意乱的走进房间,掀开衣服碰了碰腰背上的伤,随意抹了点红花油,便一头栽进浴室里洗澡。
说是浴室,其实就是一个破地下仓库,窗户用纸糊着,被风一肆虐就掀开一个大口子,一年四季没有热水,为了节省水费,他只给屈小元洗澡的时候烧,平时自己都将就着冲一冲作罢。
冰凉的水浇在伤口上,刺激着他敏感的痛觉神经。
屈战尧觉得没那么困了。
但还是浑身憋屈。
今天在祝明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被揍了一顿不说,还没有见到他爸。
一年可就一次探监时间哪。
屈战尧闭上眼,任凭水流划过脸颊。
祝明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其实一点也不痛,跟蚊子叮一下似的。
但祝明离开前贴着他耳朵说的那句话,却一直在他脑海里不断回荡。
“别他妈给我犯贱。”
之前一直觉得这句话挺熟悉,现在想起来了,关河也对他说过。
关河……关河。
屈战尧想起他凛然的眼神,苦笑着摇摇头。
六年没见,或许七年,他记不清了。
关河跟以前一样,就凭他在那儿一站,甭管是亭台楼阁还是村口小巷,都能整出大明星的气势,哪怕现在穿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警服,都跟他们从社会底层混出来的人不一样。
一点都不一样。
屈战尧呛了口水,觉出了一点苦味。
可是,关河怎么会来他们这片区做片警的?
以他的条件和学历,不该继承他爸的衣钵,在商场大杀四方,或是开个咖啡店,他记得以前关河很喜欢喝咖啡来着。
呸呸呸,屈战尧你他妈还想以前个蛋!
被扰乱了思绪,他没法儿好好冲水,闭上眼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草草了事便擦干了身体。
开门的时候被蹲在地上的屈小元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归西。
罪魁祸首此刻手里还抓着一摞糖,眼巴巴的看着他。
“哥哥,吃糖糖就不痛痛了。”
屈战尧低头跟她清澈的眼睛对视,败了。
“快去睡觉。”
屈小元张开手臂,大概是想让他抱。
屈战尧一手拎着换洗衣裤,一手扛起屈小元跑到房间,屈小元被他湿哒哒的头发糊了一脸,屈战尧拿毛巾给她慢悠悠的擦着,不知碰了哪儿,小家伙一阵乱笑。
“大半夜发癫啊。”屈战尧勾了勾她的脸,“睡觉。”
屈小元微微抬起头,“哥哥我想见爸爸。”
屈战尧给她掖了掖被子,“哥哥再想办法。”
“嘿嘿。”屈小元痴笑着闭上眼睛。
关河今天一来就逮住简琳,旁敲侧击问了一遍屈战尧的事。
简琳说她也不是很清楚,她被分配到这儿来的时候屈战尧就已经在了,刚开始屈战尧总能卷进一些打架斗殴的不法事件中,但大部分都是别人故意挑衅,屈战尧惹急了才反击,他脾气比较冲,说话办事儿全凭心情,总之,虽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混蛋,也比街头巷尾的小混混难糊弄的多。
关河闻言若有所思的笑了。
简琳还说,屈战尧妹妹不是先天性智障,是后天发烧烧傻的,屈小元平时很乖,长得也可爱,大家看她可怜,总是会帮衬着点,可人的耐心有限,又不是亲生的,慢慢的,街坊邻居都见怪不怪了,只要屈小元不闹麻烦,他们也就冷眼旁观,就此作罢。毕竟生活在这片区的,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关河问她,那屈战尧他爸妈呢?
简琳摇摇头说不知道,从没见过。
关河捏着钢笔在纸上划了一道,合上了本子。
简琳想了想说,记得之前听见屈战尧跟人打电话,说他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平时他就在各种地方打工,几乎镇上的每家店都待过,可总呆不长久。
“诶,你怎么对屈战尧这么感兴趣啊?”简琳笑笑说。
关河从沉默中回过神来,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澜,“经常光临这里的人,总得先留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