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萧瑟秋风,无限寒凉,天边偶有几只寒鸦戚戚嘶鸣。
京城百姓争先恐后地挤到大街两边,早早地候着。
不久,游街队伍打从城门口缓缓经过,为首的两位官差敲着锣在前边开道。锦衣卫分成左右两排,阻挡着躁动的人群。
红旗招展,监斩官海言满面春风地骑在高头大马上,享受着百姓的瞻仰。后边跟着三台囚车,晃晃悠悠地驶来。
明王身着灰白囚服,双手被大枷扣着,花白凌乱的头发随秋风胡乱飞舞着。只见他眉眼间冷漠,没有半丝屈服和惶恐,一身正气凌然。
人群中传来一阵又一阵地辱骂声,不堪入耳。突然为首的几个人朝囚车砸臭鸡蛋,烂菜叶,这一发不可收拾,众人纷纷效仿。
明王及两位世子被砸的头破血流,一身污脏,甚是狼狈。
忽地在人群中传来几声尖叫,方季手持长剑,飞身跃起,身后人群里,屋顶上,猎鹰纷涌而出。
“有人劫囚车!”为首的两名官差吓得锣都砸地上,原本人山人海的围观百姓也四处逃窜。
哭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明王原本淡定的脸在看到方季后陡然大变,他拼命地用头撞着枷锁,嘴角抽搐,却未发出一丝声音。
猎鹰与锦衣卫混战在一块,方季杀开一条血路,逼近囚车,一剑劈开了枷锁,另一只手打开了囚车,将明王救了出来。
十几名锦衣卫将其团团围住,一齐朝方季刺来,方季被迫退到囚车前,背靠着囚车,减少了后方偷袭,却依旧危险重重,十分被动,毫无还手之力。
方季双眸微闭,抬手举剑,运气而上,长剑凌空一闪,一招“长虹贯日”,前排两名锦衣卫胸口被贯穿,血流如注。
其余护锦衣卫有些恼怒,一齐举剑刺来,明王徒手抓起一官差,一个盘旋,朝锦衣卫扔去,力道劲猛刚烈,锦衣卫倒了一地。
方季拾起一柄剑丢与明王,转身朝海言飞扑而去,海言见势不妙,蹬马便跑。
方季一剑劈下,虎虎生风,一股内力震的马匹嘶鸣,脆生生地把海言甩于地上,狼狈地打了几个滚。
海言拉着几个垫背的,迅速朝城门口跑去。
城楼顶端,皇帝王颀端坐在紫檀椅上,喝着热茶,气定神闲地观战。
“皇上,真的要如此吗?”阿磊看着一片片倒下的人,气沮神伤,踌躇未决。
“急什么?海言不还活着吗?”王颀冷哼一声,将杯盏重重一扣,阿磊心下一沉,便安静退到一边,不敢再言语。
说话间,王颀抬起手臂,四面八方涌上来一排排弓箭手,朝城下狂奔而来的海言射去,瞬间被穿成筛子!
阿磊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几百名黑衣人犹如猛虎下山一般,不出一会,城下所有锦衣卫便被厮杀殆尽。
“谅你有通天的本事,你出不了皇城,都——得——死!”王颀目光冷冽,话语冰凉。
话音未落,莫堇背着古琴缓缓走来,神情冷漠,目光呆滞。
冰冷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危险的气息。
突然一阵尖锐的琴音传来,俨如地狱厉鬼在嗜魂唤魄。即便城下众人个个身手了得,也禁不住心头微微发抖!
“阿堇!”方季举头遥望,城楼上端坐着一熟悉的身影,一头墨发,不扎不束,在寒风中飘飘逸逸。
方季红着眼,浑身颤栗,是他,真的是他,他果然还活着!那一声声嘶鸣刺耳的琴音,揪的他心肝俱裂。
“少爷,不好了……”七九失声大喊!只见明王浑身僵硬,眼神阴戾,两名世子也闻声而起!
众人大惊,分散开来。
远处城楼上陆陆续续跳下一群身着白色囚服的犯人,十几米高的城墙,他们却丝毫未损!一个个朝这边张牙舞爪扑来。
“少爷,那是方家的人,傀儡!!”一猎鹰失声大叫,此言一出,所有人心头凉了半截!
方季身形疾起,伸出二指,欲封明王与世子的穴道,却发现他们身躯如寒铁般,丝毫不受所束缚。
明王一个侧身,反手一掌,方季一个措不及防,因心中有所顾忌,硬生生吃了这一掌!
明王内力深厚,又失了心智,这一掌狠辣至极!劈的方季重重摔于地上,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纷涌而至的方家众人凶狠,刚猛,又刀枪不入。方季等人瞬间陷于困境,这纯属是想把他们消耗至死。
“少爷,怎么办?”七九抽身一闪,手持断剑大喊。
“随我来!”方季双臂一振,飞身疾驰,快如闪电,几十个猎鹰紧随其后。朝城墙靠近。
未触及城墙,一阵如暴雨般的箭矢从天而降!
“少爷,小心!”所有猎鹰将方季团团护住。顷刻间十几名猎鹰轰然倒下。
方季双唇紧抿,解下外袍,手持一端奋力一挥,外袍在身前打了一圈,化为一道屏障,无数箭矢落入其中,失了力道。
方季力灌掌心,将裹了无数箭矢的外袍朝城墙上的弓箭手散去,一阵闷哼声,数十名弓箭手跌落下来。
“少爷,踩我们肩膀上城楼!”七九大喊,言罢,几名猎鹰迅速叠成三排,方季飞身踩着他们的肩膀,双脚一点,双臂一挥,稳稳落于城楼之上!
然而,不及他回头,那排猎鹰已尽数倒下,被箭矢射成马蜂窝……
方季狠狠冲着皇帝王颀淬了一口,长剑一挥,风驰电掣般冲过来。
长剑未及皇帝身前,却碰到一铠甲上,铿锵有力,长剑“砰”地一声,折了!
方季抬眼望去,连子风手拿折扇,挡于身前。皇帝垂着双眸,面无表情地喝着热茶。
城楼下传来一阵阵惨叫,方季猛回头一看,这一看心登时一凉!只见那些囚衣傀儡将精疲力尽的黑衣人一个个撕开,啃咬,血淋淋,惨无人道!
“让他停下!”七九跪在城楼下,绝望地怒吼。
方季别过头,额角青筋暴起,滚滚汗珠顺着脸颊滴滴掉落,心口有些疼,有些闷,他深深呼了一气。
他要去杀了王颀,才能阻止这一场悲剧!
方季双眸一冷,寒若幽潭。残剑一挥,用尽气力,直逼皇帝面门。一排近卫悉数倒下,皇帝微微一闪,残剑凌空,白衣青年手腕向内一番,一道凉风入耳,残剑挑掉了皇帝的朝冠,珠玉“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护驾!”一公公尖叫着挡于王颀身前,无数近卫涌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阿磊飞身挡在王颀面前,抬手一掌,力道十足,凌厉狠辣,正对上方季的剑柄,震的方季的手臂一阵刺痛酸麻,被迫退后几丈。
方季看着不断涌动的近卫,心知再战徒劳。他微微侧目,城楼右端那个令他心心念念之人,此时此刻正在心无旁骛地操纵着傀儡,残暴的傀儡啃食着他的人……
那个人,仿佛与他隔着大山,隔着大海,隔着云端,隔着天堂与地狱。叫他肝肠寸断,魂无所归。
城墙两端遥相望,相见不觉犹断肠。
“阿堇……”方季低吟了一声,柔肠寸断。
此刻,他有多深情,就有多沮丧。
城楼下的厮杀,惨叫,一声又一声,令他没有颓丧的机会。他紧握残剑,心神一定,闪身朝黑衣青年飞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面前!
连子风仿佛看出了方季的意图,他双脚轻触地面,手臂一挥,落在莫堇身前,轻功十分了得,悄无声息。
不及他落下,连子风轻启折扇,朝他胸口一扫,方季剑身一挡,扇子搭在剑身上,用力一压,方季一个踉跄,落在地面。
莫堇眼皮子都未抬一下,十指扣着琴弦,诡戾的音符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撞的人心头发颤。
方季痛苦地闭上双眼,怔了怔,突然一跃而起,登时卷起了一道漩涡,泠冽的寒风夹杂着一片肃杀之气,他用尽生平所有的功力朝连子风刺去。
这一下意料之外,连子风毫无防备,躲闪不及,强有力的内功震的连子风心口一紧,眼前发黑,瞬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紧握折扇,抵死格挡。
方季左手反转,身躯一闪,狠狠地朝连子风背心击了一掌,不及他反应,又重重地补上一脚,这两下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连子风忽觉天旋地转,张嘴想爆几句粗口,嘴唇抽了抽,便倒地不起了。
“陛下,需要阻止吗?”公公将佛尘搭在右手臂上,躬了躬身。
“有好戏看,为何阻止?”王颀冷哼一声,众人心神领会,静立两旁,严正以待。
方季此时也并不轻松,他已心力交瘁,内功耗尽,再无半点进攻的气力,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黑衣青年跟前,丢掉残剑,满是血污的双手紧紧握住那修长细白的十指,深情难遣地抬眼望着他。
莫堇依旧面无表情,垂着双眸,继续弹着琴。
“你看看我,你醒醒!”方季用力晃了晃他的手,声音嘶哑深沉。
莫堇不耐烦地挣掉一只手,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插进了方季的胸口……
“阿堇!阿堇!!”方季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又一声呼唤:“阿堇,你快醒醒!”
“阿堇……”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那只抓着他的手却依旧死死不肯松开!
莫堇粗暴地甩开他的手,眼神空洞。
方季绝望地闭上眼睛,双睫颤动,一滴泪落在莫堇的手背上,鲜血染红了衣裳,他疲惫地倒下了。
突然琴弦“嘣”地一声闷响,断了……
古琴轰然摔于地上,断成两截!
城下所有傀儡停止了攻击,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大胆连子风!竟然敢诓朕!”王颀见势不对,顿觉恼怒,就此认定了连子风有阳奉阴违之势。
“陛下,属下斗胆替我义父辩驳几句。”阿磊就步向前,道:“傀儡童子操作者必须是童子之身,否则要么被反噬吐血而望,要么操控自动失效,这莫公子……”
皇帝见阿磊神态不太自然,心中岂会不明白。
他勃然大怒,心中莫名有股浓浓的酸劲,还带着不甘与愤恨,眉间骤冷,正欲痛下杀手,岂料一封信飘然而至,他打开看了一会,面色却是阴晴不定。
片刻,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明明笑的俊朗无俦,却令人寒意森森。
那一刻,阿磊才深刻感受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可他竟毫无畏惧之心,或许是自己狂浪惯了,不论在连子风身旁,抑或在王颀跟前,自己由始至终都端着一颗赤子之心。
或许,就这么当一辈子护卫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的蛮烂的。
还是看大结局下吧。
哈哈。
第81章 大结局下
残月隐去,白露初生,天边露出鱼肚白,一高一矮两人形色匆匆。高个男子身材颀长,头戴金冠,神情凝重。
矮个子那位弯腰低头,身着深红色锦袍,他便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钱公公。
王颀大步向前走着,钱公公亦步亦趋地跟着。
二人走到一座寺庙前,钱公公对着门环扣了三下,又低声道:“夜来风高。”
“咿呀”门开了,从里边出来一位小沙弥毕恭毕敬地伸出一只手,作了一个请进的姿势。三人不发一言,默默走了进去。
穿过大殿,进入内室,又拉开一道门帘。便看见一位大师模样的老僧。大师正盘腿打坐,手里的佛珠已经很旧了,漆皮都剥落了下来。
“大师。”高个男子背着双手,居高临下。
“哦弥陀佛。”大师站了起来,弯腰行了个礼。“皇上请……”言罢,手指一屈,一颗佛珠飞过,弹开了墙壁上那幅写着佛字的卷轴。墙壁即刻裂开了一道口子,王颀和钱公公一前一后闪了进去。
大师一挥手,门又关上,严丝合缝,不留痕迹。大师捏着佛珠继续打坐,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王颀与钱公公穿过窄窄的过道,暗道里十分幽暗,左右两侧洞壁上燃着丁点烛光。
长长的狭道快到尽头了,王颀掏出巾帕掩住口鼻。一道黑漆漆的大铁门横在狭道口,钱公公快步上前,掏出令牌朝里边的人一晃。
“哐当。”铁门从里边徐徐打开。门口两位身着黑衣,蒙着面的暗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了个大礼。王颀一挥手,他们迅速站起,大铁门又重重地关上。
钱公公走在前边带路,左右两边都是铁笼子,里边关了不少脏兮兮已经看不出颜面的人。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一切静悄悄,除了墙壁上的油灯时不时爆出一丝“毕毕剥剥”的声音。
“主子,人已押在刑讯室。”钱公公说完,打开了尽头的大门,三把厚重的大铜锁,然后抬手扭开门环上的狮子头,露出一个凹槽,掏出令牌放入,大门这才“轰”的一声打开了。
王颀面若冰霜,脸上一脸肃杀之气,钱公公低下头来,不敢多看。静静守候在门口。
刑讯室很大,里边摆满了各种刑具,光看着就觉得心寒打哆嗦,很难想象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是如何度过的。
室中央铜柱上绑着一个人,一身血衣千疮百孔,血迹已经干涸,呈黑褐色。脸上已经看不出模样,五官早已扭曲,只有那花白的头发无不在显示着此人只是个老头。
王颀伫立静了一会,走近,唤道:“皇叔,朕来接你出去。”
两名暗卫将人松开,拉到一旁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