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吧,卡斯蒂略的死讯传来,那里恐怕是谁也顾不上谁了。”
“小孩子不应该在那种环境里长大。我希望他能正常健康地长大。”岳宵轻轻地转动插鱼的木棍,没再说话。
没有了吊床,他们只好并排睡在一块大石头上,紧紧地握著彼此的手睡著了。
两天过去了,情况没有任何进展。无边的林莽庄严地展示自己的风姿,所有的动植物都不动声色,毫不理会这两个满心绝望的闯入者。
由於食物过於单一,苏毅和岳宵的嘴上都生了溃疡,还发起了低烧。体能上的消耗加上心里上的沮丧,他们的脚步越来越慢,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
岳宵已经扔掉了自己那支步枪,因为他拿不动了。他轻喘著说道:“苏毅,出这个任务你後悔吗?”
“我只後悔没有听你的话。”苏毅看著岳宵疲倦的脸说。
“我什麽话?”岳宵奇道。
“我本命年啊,果然特别背,还带累了你。早知道这样,应该穿红袜子套红内裤,系红腰带围红围巾,只要能避晦气,穿一身红西装我也认了。”苏毅故意逗岳宵说。
岳宵无力地笑了笑,靠在苏毅身上说:“一定能走出去的,只是一旦回到正常生活里,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跟我在一起吗?”
苏毅拍拍岳宵的後背道:“傻问题,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还有什麽可以阻挡我们?”
岳宵身体发著烧,迷迷糊糊地问:“那你爱我吗?”
苏毅脸红了,东方人还是觉得“我爱你”三个字难以出口。
但他确信,自己爱怀里这个人。从不愉快的见面开始,他们一起飞越了半个地球,香港,洛杉矶,迈阿密,圣菲波哥大,圣何塞,最後来到了亚马逊丛林。几次面临死亡,几次枪林弹雨,他们相视一笑并肩作战,只有一个月,却注定颠覆他的後半生。
岳宵,坚强但又脆弱,狡猾却又诚恳,复杂而又单纯。苏毅在他身上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被M16连发击中一样,眩晕,呆滞,不能置信,不知所措,可也不想逃走。
这就是爱吗?苏毅轻轻地吻了一下岳宵的脸颊说:“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黑暗中,岳宵弯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
苏毅是被岳宵的一声大叫惊醒的,他连忙坐起身来,只见岳宵抱著小腿,而旁边一条蛇正顺著岩石的缝隙逃走。来不及管那条蛇,苏毅掀起岳宵的裤管,脚踝处一片骇人的紫黑色。
“天啊,是毒蛇!”苏毅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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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爆发,下午再更一章
33 反转(上)
“天啊,是毒蛇!”苏毅惊呼。
再看那条蛇,三角头型,满身丑陋恐怖的花纹,好像是某种毒性一般的蝮蛇,苏毅稍微放下心来,如果是眼镜蛇就全完了。
“真倒霉!竟然跟毒蛇睡在同一块石头上!”岳宵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里没有医生,更别提抗毒素血清了,而如果这条蛇够毒的话,十几分锺之内,他将陷入深昏迷直至死亡。
苏毅麻利地取出丛林王军刀里的绷带和手术刀片,扎紧伤口的近心端防止毒液扩散,然後对准伤口做了一个一字形切口,二话不说就开始用嘴吸里面的毒液。
岳宵吃了一惊,虽然蛇毒不入血液循环是没有毒性的,可苏毅现在嘴唇上有溃疡,还是有不小的危险。他使劲推开苏毅的头说:“你疯了?搞不好我们会一起完蛋!”
苏毅根本不答话,用一只手制住岳宵,接著吸允伤口里的毒血和毒液。每吸出一口,他就小心地吐在旁边。吸出来的东西先是淡黄色的液体,接著是黑紫色的毒血,最後慢慢变成了鲜红色的血液。
岳宵慢慢停止了挣扎,眼睛湿润起来,喃喃地说道:“你太傻了,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直到吸出的血液完全鲜红,苏毅又接著吸了几口,然後问道:“你怎样?觉不觉得头晕或者其他不舒服的感觉?”
岳宵含著眼泪摇摇头催促说:“你赶快去漱口。”
“嗨,你哭什麽?”苏毅灿烂地笑了,“死不了,蛇毒到胃里是没有毒性的。”话虽如此,他还是忙跑到附近的小溪里漱口。
不能再拖下去了。
岳宵含泪从贴身口袋拿出一个黑色的小装置,按下了上面一个鲜红色的按钮,然後又收了起来。接著,他把苏毅的步枪拿在手里,摸了摸颈中的项链,最後仔细地放好从卡斯蒂略处得来的两只表。
这时候,苏毅回来了,岳宵对他说道:“我们休息一天吧,再想想别的办法,这麽在雨林里乱闯不是好办法。”
听到他的声音里微有哭腔,苏毅笑道:“你怎麽了,不会是怕死了吧?这又不是沙漠大海,有吃有喝的,只要我们有毅力够细心,总归能走出去的,怕什麽?”
“我不是怕死,我就是觉得你太傻了。”岳宵淡淡地说道。
“你那张嘴啊,”苏毅哭笑不得,“用说我傻来夸奖我吗?”说著,苏毅去河边钓鱼,岳宵坐在石头上,也用枪打了一只野鸭。
吃饭的时候,苏毅终於发觉岳宵情绪十分异常,然而再三追问岳宵都不肯回答。苏毅内心越来越不安,肯定有什麽东西不对劲,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才有,可他无法确定到底是什麽。
那种隐隐的担忧让他坐卧难安却又无计可施。
岳宵沈默不言,只是一直紧紧抓著步枪,时不时盯著苏毅的侧脸发呆。
大概中午时分,森林的上空传来巨大的响声,一架直升飞机朝他们的方向飞过来。
苏毅惊喜地跳了起来,站在河边的开阔处挥臂大喊。岳宵则非常镇定,取出军刀里一块专门用来呼救的回光镜,用闪闪的光线向直升机呼救。
直升机在他们上空停住了,舱门打开,绞索垂了下来,一个身材很高大的亚洲人灵敏地顺著绞索滑到地面上来,他带著黑色的墨镜,男人味十足的脸上堆满喜色。
怎麽会是亚洲人?苏毅正迟疑的时候,那个大汉已经朝岳宵跑去,高兴地喊道:“二少爷!我都快急死了,你怎麽现在才发信号!”
螺旋桨转动的噪音很大,可他这几句话却像铁器敲击一般撞击著苏毅的耳膜。这完全不对!虽然他并不了解事实真相,但他知道,他肯定是陷入了阴谋之中。
苏毅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後退,取出了口袋里的手枪,可还没有来得及上膛,岳宵已经举起M16步枪对准了他。
不用子弹,只是这出乎意料的现实就能把苏毅击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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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这段太短了,不过上午说了两更,忍受著胃疼赶出这麽一段来……
前面暗示过几次,大家猜出岳宵的底细了吗?
34 反转(下)
不用子弹,只是这出乎意料的现实就能把苏毅击倒了。
岳宵冷著脸说:“放下枪,这里都是我们的人。”果然,那个大汉迅速地从腰间取出双枪对准苏毅,而直升机上也伸出了两把重型机枪的枪膛。
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苏毅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当糊涂鬼,他扔掉了枪,死死地看著岳宵道:“你果然有问题,你是谁?这到底是为什麽?”
岳宵取下脖子里的项链,扔给苏毅。这个项链是岳宵最珍爱的东西,苏毅迟疑地接过来。
“打开它,里面的照片就是原因。”岳宵冷冷地说道。
苏毅颤抖地打开那个椭圆形的链坠,里面是一张水晶相片,但是相片发黄,明显是很久前的东西了。上面是一张家庭合影,一个漂亮妩媚却带著三分邪气的年轻妈妈抱著儿子,旁边则是她英俊的丈夫。
很普通的全家福,苏毅疑惑地看著岳宵。
“那个女人是我妈妈,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岳宵冷笑道,“你那宝贝剪报簿里还有她的照片呢!提示一下,她姓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被‘击毙’。”
方楠!这个名字一下子在苏毅脑子里炸开了,就是她,虽然剪报簿里那张照片小而模糊,但就是同一个人。
罂粟皇後方楠,金三角方世勋的女儿,现在金三角势力最大的毒枭余震廷曾经的妻子,害死苏毅父亲的女毒枭,竟然,是,岳宵的母亲。
苏毅站立不稳,他曾经怀疑过岳宵,但绝没想到是这种程度。他以为岳宵最多是因为卧底时间过长而跟黑社会有一些无伤大雅的牵连,而到後来,连这种怀疑都渐渐消退。毕竟,岳宵在国际刑警的行动中中屡建奇功,面对卡斯蒂略时也没有丝毫妥协。
可如果他是方楠的儿子,那一切就可以解释了。他就有能力伪造天衣无缝的假身份混进国际刑警的队伍,然後利用警察消灭他们的竞争对手。比如在香港卧底的那次,就让金三角的程家一败涂地。而这次来到南美,他又得到了“醉情人一号”。
太愚蠢了!苏毅怒骂自己,他出生入死地努力,结果是让“醉情人一号”从银三角转移到金三角。
很满意苏毅认出了照片上的人,岳宵拿著枪笑了,还是嘴角弯弯的样子。
苏毅多少次暗叹岳宵笑容的美丽,而此刻却像看到了一条狡猾的毒蛇吐著信子。
苏毅咬紧牙关控制著声音的战抖道:“好,你是毒贩,我是警察,我的父亲打死了你的母亲。你恨我,一枪打死我或者把我关起来折磨都不怪你,可你为什麽要欺骗我的……?!”
“感情”两个字,苏毅根本说不出口。
如果不是岳宵再三的勾引,他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他明白了,岳宵所谓的喜欢,从开始就是个圈套,而他则一头闯了进去。信誓旦旦,柔情蜜意,一切都是虚假的,不过是引他上钩的鱼饵。
如果岳宵是想用这种办法让他更伤心,那麽他做到了。苏毅全身心地爱上了他,昨天还傻不拉几地说什麽“我爱你”,今早还冒著生命危险给他吸蛇毒,现在都成了笑柄。
岳宵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凶狠的表情:“我恨你!恨得都不知道该怎麽报复!我的亲生父亲老早就不在了,你爸爸又让我15岁就彻底成了孤儿,你知道她死後我过得是什麽日子吗?!外公也瘫痪了,我好不容易长大,却成了一个肮脏的同性恋。可我突然遇到了你,人人都喜欢你,你就是那种笑容灿烂、心地坦荡的阳光刑警,而我则是性格乖张、人人喊打的毒贩。我无法忍受!”
岳宵狂呼起来,那个从飞机上跳下来的大汉忙说道:“二少爷息怒!”
岳宵转身对他说:“王冲,你先上去,我跟他说几句话。”
王冲点点头,有点不放心地顺著钢索回到了飞机上。岳宵平静了下来,残忍地对苏毅说:“我要毁了你,不是从身体上,而是从精神上。我要你成为同性恋,沈入肮脏的世界;我要你爱上我,再一脚被我踩在脚下。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跟我走,或是死在这里。”
“你够狠!!”苏毅怒吼,“我是不会跟你回那种地方的!告诉你,我死也会死得坦坦荡荡!”
岳宵楞了一下,问道:“真的不跟我走?就算我放过你,飞机上的人也不会让你活著留下来的。”
苏毅突然笑了,嘲弄道:“出乎你预料了吗?开枪好了,与你所想恰恰相反,身体上,动动手指就能毁灭我,可精神上,休想让我屈服。”
落在金三角毒贩的手里,後果可想而知,不是折磨就是堕落,而这两样,都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岳宵举起枪,他不动手,飞机上的人也会动手的。
长长的枪膛对准的苏毅的额头,苏毅怡然不惧,又一次鄙夷地笑了。
“砰──砰──”
岳宵连开两枪,苏毅在巨大的冲击下倒了下去。
35 对峙
岳宵连开两枪,苏毅在巨大的冲击下倒了下去。
他以为自己死了,可是却看得清头顶繁茂丰盈的植被和一缕缕透射进来的金色阳光。
岳宵走了过来,装作查看苏毅的颈动脉。他蹲下来轻声说道:“不要动,装死,千万别误会──我是想让你活著好好体会痛苦。有志气的话你逃出这片雨林,到金三角找我报仇啊。我随我妈姓方,真名越骁,同音不同字。”
说著他借著身体的掩映亲了亲苏毅的脸颊,嘴唇冰冷得像冷血动物:“记得一定要来金三角找我。”
岳宵,不,应该叫他方越骁了,站起来朝钢索走过去,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一样登上了直升机。他坐在飞机敞开的舱门处,一条腿蜷曲,一条腿悬在舱外,抱手看地上躺著的苏毅。
飞机越飞越远,层层叠叠的绿色渐渐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苏毅如同死人一样躺在地上,飞机看不见了,只有越来越小的螺旋桨和发动机转动的声音。
两颗子弹都划过他的右耳上方,没有外伤,但他想他的鼓膜一定是穿孔了,也许这只耳朵会废掉也说不定。
比耳朵更痛的是内心,这种痛苦,还不如死了的好。他攥紧手中的项链,几乎不能思考,也不愿站起来。
直升机飞得很高,王冲礼貌地说:“二少爷,你还是坐到里面来吧,舱门开著太危险了。”
方越骁刚站起来,飞机里几个人端著枪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个短小精悍,皮肤颜色很深,外貌带著明显的亚热带特征。
他表面礼貌实则轻佻地说道:“得罪了,二少爷,余先生的指示,请你放下枪接受检查。”
还不是为了“醉情人”的配方?怕我私吞?
方越骁冷哼一声脸有怒色,但这个人是继父余震廷手下的第一号心腹,他只得顺从地扔掉M16,架起双手接受检查。
为首小个子没有让别人动手,亲自把方越骁全身上下搜了个遍,很快就搜出了卡斯蒂略那两只表。但他似乎意犹未尽,继续上下其手,搜查的动作渐渐成了轻薄调戏,几次“不小心”地隔著衣服揉搓方越骁的乳首。
看二少爷没什麽反应,他胆子越来越大,淫笑著解开方越骁的扣子,手直接伸了进去。
方越骁怒色渐盛,正要开口,只见王冲的双枪已经顶在那人的头上,怒喝道:“陈易捷,放开你的臭手!不然老子现在爆了你的头!”
随著王冲的一声怒吼,狭小的机舱里顿时剑拔弩张,陈易捷的人和王冲的人端著武器对峙起来。
方越骁整理好上衣的纽扣,淡淡地说:“罢了,多大点事也值得这样?陈大哥没怎麽样,王冲你道歉,怎麽也不能用枪指著兄弟的头。”
王冲也知道,得罪这人就是间接得罪了余先生,他放下双枪,梗著脖子生硬地说了声“得罪”,陈易捷也就借坡下驴收起了武器。
“二少爷,这次又立了大功。余先生说了,你就不用再去装什麽劳什子警察了,往後就跟在余先生身边。”陈易捷缠在方越骁身边不停地废话,“我们到牙买加换大飞机,一眨眼就到家了!”
“先去最近的大医院,我被毒蛇咬伤了。”方越骁不理他,转头对王冲说。
王冲马上走去驾驶室,跟飞行员沟通了一下。
方越骁懒懒地跟陈易捷搭著话,眼看著飞机下面的森林变成了城市,城市又变成了海洋。
36 陷害(上)
苏毅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大起大落的情感,即使是父亲和哥哥接连出事的那段日子也没有。
那时候,他只感到伤心和愤怒,这两样,都是很单纯的情绪,但是此刻,他怨恨,後悔,不甘,受伤,困惑,万般感受纠缠不清。
在跟方越骁的这场较量中,他以完败告终。方越骁的报复得逞了,因为苏毅完全中计了。
他的大爱在转瞬间成了大恨,可爱的感觉和本能还残留内心。失败和被骗都没有什麽,可他被骗爱上了一个人,然後又被那人利用了这种纯洁的爱意。
苏毅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拾起了不远处的手枪,还有方越骁留下的物品和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