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灵人:最近好多鬼!(穿越 四)——熙饭教授_熙恩

作者:熙饭教授_熙恩  录入:04-05

 第一百八十一章:赶路小风波

 怀里的人晃了晃脑袋,如梦呓般轻声道:“要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没有人受伤,没有人死,大家都还好好的。继续每天笑着,每天都泡在幸福的蜜罐里,该多好……” 眼角渐起的湿润在火光的衬托下显得盈亮剔透,邢佑缓缓抬起手抹去他眼角渗出的泪光,在他耳边低声说:“如果找到双鱼翡翠,我们就能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会回到那一天,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好好保护你,包括你身边的人,不会再有任何人因为我们而死去,也不会再让你悲伤。” 彼此紧贴的心跳声鼓动鸣响着,频率一致。 钟涵苦苦地摇头微笑,好像根本就对邢佑的诺言没有收入到心里一样,他仿佛自言自语道:“我只剩队长你一个人了……所以,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 抱紧了怀里的人,就像抱紧了他的全世界,他的手臂却有些颤抖,有些沉重。 钟涵,你还会相信我的承诺吗……?我真的只想你幸福,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在一旁看着他们窃窃私语,恩爱甜蜜的钟玉澈,气得牙痒痒。 他们能不能别再无视他,他是人,活生生的一个人,都对邢佑表明了心意了,为什么还要遭受这种待遇? 他今天真是受够了,自从这个钟涵出现之后,他就一直被邢佑冷落!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暗自下定了决心之后,钟玉澈立刻牙关一咬,把心一横,朝邢佑和钟涵他们冲了过去。 一屁股挤到邢佑身边,听到钟涵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之后,钟玉澈顺势搂住了邢佑的手臂,硬是钻进邢佑的怀里娇娇柔柔道:“爷,我冷。” 邢佑没有理会钟玉澈,而是将他推开,扶起摔在一旁的钟涵,然后转眸冷淡淡地对钟玉澈说:“冷的话坐这里,我和钟涵去别的地方休息。” 哼!意料之内。 “啊嘁!!”钟玉澈忽然皱眉鼻子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哆哆嗦嗦搓着自己的肩膀,“爷……我……我好像病了……” 他这么一说,紧张的不是邢佑,反而是莫名其妙被摔疼手掌心的钟涵。 “生病了吗?”钟涵急忙跑到钟玉澈面前,紧张担忧地摸上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是感冒了吗?阿澈,你的百宝箱里有没有感冒药?” 百宝箱?感冒药? 虽然听得钟玉澈稀里糊涂的,但他仍旧佯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刻意绕过钟涵,钟玉澈碎步跑到邢佑面前,抓住邢佑胸口的衣衫,扁起嘴,一脸可怜巴巴需要人疼惜似的表情,仰视着身高比他高的邢佑,带着哭腔道:“爷,我难受。” 邢佑古怪地垂眸瞅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钟涵又急步跑过来一把揪过钟玉澈的双手,急切道:“阿澈,队长不是医生,你跟他说没用的。” “突!”一根青筋突然冒出额角,钟玉澈嫌恶地抽回自己的手,一边暗自在心里咒骂钟涵这个不识时务专门搞破坏的人,一边又即刻敛起差点炸毛的神情,继续楚楚可怜地又黏到邢佑身上,说:“爷,今晚能陪我睡一宿吗?有你陪我,我相信我明天一早病就会好的。” 钟涵立刻在一旁又惊诧地低呼打断他们的对话:“诶!队长,你还有这个本事,睡一觉就能把别人的病治好吗?” “突!”钟玉澈额角的青筋再凸一条…… 邢佑冷冷朝钟涵白了一眼,紧绷着下巴,道:“就你会相信!” “呃?” “晚了,睡觉!” “慢……慢着……队长,阿澈怎么办啊?” “一人一边,自己找地方睡!”没有附带一丝感情地丢下这么一句,邢佑便立即拉着钟涵往一棵树下走去,然后不容抗拒地按着钟涵,命令他坐下,躺好,睡觉! 钟玉澈就直接被晾在一边,他说什么,没人在意。好吧,他可以说比透明更悲催。 一双怨恨冒火的眼神直勾勾地紧盯着躺在树下的两个男人,那紧紧相拥的姿势,就像黑夜里忽然燃起的明火,刺目得让他眼睛发疼酸涩。 他的男人,转眼间,拥着另一个男人,尽管那个男人的模样和他没有丝毫差异,但是他却觉得,那张脸,面目可憎得让他想吐! …… …… 清晨,当阳光透过茂密翠绿的树叶的缝隙间斑驳洒落到树下,四个相拥的男人身上时,仿佛为他们的身影踱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微光。 等等…… 四个? 邢佑从身体的一阵阵难受中清醒过来当他挪动早已动弹不得,酸痛麻痹中的四肢时,他愕然地怔忡了半晌。 半晌…… 半晌…… 该死的!!! 他动了动手臂…… 枕在他左手臂上,一个仍沉浸在美梦的长发少年,迷迷糊糊地动了动,不安地蹙着眉。 他又动了动他的右手臂,怀中的男孩子,利落的短发披盖在他的眼眉上,遮住了那好看的眼睛,看起来有种柔媚的性感。 他不禁勾唇一笑,然后眉毛又蹙了起来。 他动动他的双腿…… 该死的,哪来的猫?! “喂!”邢佑沉着怒气,吃力地动了动被人莫名紧抱住的一双腿。 他腿上的“小动物”喃喃梦呓了一句什么之后,又即刻搂紧了他的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枕着他的大腿根睡觉。 “喂!起来,都给我起来!”邢佑扯开嘶哑的嗓音,大声勒令了一句。 他的声音在这幽深寂静的林子里响彻回荡,惊动了林子里的草木鸟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瞬时随着他的声音躁动了起来。 鸟啼声悦耳动听。 虫鸣声嘶鸣清脆。 这个早晨,林子里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欢脱惬意,无忧无虑。 只是,在一棵大树下,这等美好的风景却丝毫没有被融入到这个沉郁低冷的气氛中。 四周徘徊起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低气压,可想而知,这是从谁的身体上释放出来的。 “怎么回事?”邢佑一脸警惕戒备地看着压了他一晚上大腿的“动物”,语气低沉得可怕。 “沈组长,我们好有缘啊,居然又让咱们碰见了。”钟涵朗笑着想走过去和沈夙打招呼,没想到被邢佑狠狠一攥,又跌入了他的怀间。 沈夙刚睡醒的模样显得有些疲惫,一双清明的眼睛里有着清晨刚睁眼的一抹水气,清清淡淡地流转在眼眶中,泫然欲泣般。 “大爷,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沈夙揉了揉眼睛,露出一脸理所当然的笑。 “是来看我们?还是来带我们走出这片林子?”邢佑心思缜密地暗忖了一会儿,才扬言断然道。 沈夙狐疑地勾唇:“哦?大爷,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吧?我过来看你们,并不代表我可以带你们走出这片林子哦!” 睨了沈夙一眼,邢佑兀自冷笑了一声,然后牵起钟涵,背好包袱,带上睡了一整晚睡得脖子都歪了钟玉澈,潇潇洒洒地径直走人了。 沈夙见邢佑的表情居然那么淡定自如,忽然有些沉不住气地追上去,挡在他们面前,冲口而出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带你走出这片林子。” 手里还牵着一个男人,旁边还跟着另外一个男人,邢佑仰起倨傲的下巴,不可一世地勾笑:“因为你喜欢我。” 如此断然的一句话,彻底让所有人都惊愣住了。 沈夙面红耳赤地目光四下闪躲,钟玉澈更是歪着脑袋,头发滑稽地盖住了他的脖子,吃惊地合不拢嘴巴,怔怔地看着邢佑那张高傲不羁的侧脸。 只有钟涵还算有点小反应,急忙凑到邢佑的耳边,压低声音耳语了句:“队长,沈组长喜欢你的事情不是人尽皆知了吗?没必要再重复了啦!” “……” 邢佑的脸一下子拉拢了下来,复杂地凝注着他,深沉的眼神里仿佛在说:我说,你这白痴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难道连一点醋意都没有吗? 沈夙脸红心跳了老半天,才缓过神来,对着邢佑妩媚一笑:“大爷,您真聪明,一眼便看透了我的心事。说实话,我可以帮你们,原因不单只是我喜欢你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和我家主人肯定有莫大的渊源。” “哦?”邢佑挑眉。 “你的身上,有我家主人的影子。而且,我会帮忙的前提是,你是好人,我不想你饿死在这个林子里……”忽然,他转眸冷森森地对钟涵和钟玉澈两人一笑,阴阳怪调道,“不过,其他人的生死嘛,就与我无关了。” 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邢佑自然自信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果断地说了句:“带路吧!” 幸而他重新遇见了沈夙,否则估计在走出这个森林前,他们都会活活饿死在这里。既然是上天安排他们再次相见,就必须好好地利用沈夙才行,抓住了沈夙的弱点,沈夙自当要乖乖顺服下来。 天知道…… 从他小时候开始,沈夙就已经对他言听计从。一个人的性子再怎么变,至始至终喜欢着同一个人的那份心意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沈夙就是这么柔软的一个人,就算在古代他刚成人形,也还是如此…… 第一百八十二章:玉少爷被鬼上身啦! 足足一整天的时间,他们依旧在这个林子里面徘徊不定。 林子里飞禽走兽甚多,但也许是因为有沈夙这只小猫妖在这里,所以基本上连一只山猪都不敢近身。 “喵呜!猪!你别跑!我饿了!!” 沈夙追着一直山猪的影子不断地敏捷地在林子里跳跃嚎叫。 没错,连一条蛇的踪影都没看见。 “这条蛇太老了,那些肉一点也不鲜嫩。”沈夙用猫爪子活生生地拧掉了一条响尾蛇的尾巴,一整条就这么张开嘴巴狼吞虎咽似的吞了下去。 鲜血淋漓的一幕看的在旁的三人纷纷露出了一种恶心汗颜的表情。 是的,连一只在钟玉澈头上不小心投下了一坨白花花的“炸弹”的小鸟,都很快地尸骨无存了。 “啧啧啧,我什么时候能吃点山珍海味呢?这林子里的东西我都吃腻了……”沈夙无奈地吞下小鸟的爪子,很是苦恼地抱臂摇头。 “咕噜”一声咽咽口水,钟涵强忍着一种反胃的感觉,鼓起勇气走到沈夙面前,目光避开他那张还沾着一条羽毛嘴巴,战战兢兢地问:“沈组长,以后要是你肚子饿的话可以去捉鱼吃,猫不是爱吃鱼的吗?你不要伤害无辜的小生命啊!” 吃活物等这般残忍的吃法,真心让钟涵不敢恭维。不过话说,鱼也是生命啊,刚才应该说让沈夙吃斋! 沈夙伸长舌头慵懒地舔了舔他那粉扑扑的爪子,然后意犹未尽地轻笑一声,睨着钟涵嗲声嗲气道:“谁说猫妖一定要吃鱼的?我们是食肉动物,只要能入口的,都能吃。哦!对了,自然还包括人喽!” 一阵阴寒的感觉骤然爬上钟涵的脊背,钟涵忍不住一个哆嗦,害怕地躲到邢佑的身后了。 邢佑貌似这一天下来对沈夙的种种作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掸了掸云袖,正经地问:“天快黑了,还有多久能走出去?” 沈夙拍拍爪子,甩了甩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甜甜一笑道:“大概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出去了。不过,你们可得跟紧我。入夜了,这里荒山野岭,不止飞禽走兽多,连妖魔鬼怪也不少,要是不小心走丢了,被妖怪吃了可别怨我哦!” 一听到妖魔鬼怪,钟玉澈心有余悸地急忙躲到邢佑的身后,和钟涵摆出了同一个害怕瑟缩的姿势,紧紧地贴着邢佑的背。 邢佑的背上有好几只手在不断地游离轻抓,他不适地皱了皱眉头,低斥一句:“别碰我!” 钟涵和钟玉澈的手纷纷一顿,又乖乖地缩开了。 不料邢佑却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脊背上还是一阵阵若有似无的微痒,好像挠进了他骨子里了一样,带着阵阵瘆人的阴冷。他蹙眉再次怒斥了一声:“我说了,别碰我!” 钟涵和歪着脑袋的钟玉澈面面相觑,他们已经自动自觉地垂下手离开了邢佑半步远,没有再碰他了。 沈夙在一旁看得无故咯咯笑了起来,用肉肉的爪子捂着嘴,他轻笑:“我才刚说完你们就遇上了。” 邢佑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眸光冷冽一闪,即刻伸手到背后,用力地揪住了一团空气,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半分犹豫都没有地将那团看似无形却有形的空气反压在地上。 “哇!好身手!”看着这么邢佑的动作这么利落干脆,沈夙在一旁不禁忍不住拍爪赞叹了一声。 邢佑的身体晃来晃去,双掌按在那团空气上也是颤抖不止。 钟涵自当明了是怎么一回事了,虽然他现在没有翡翠,已经没办法看见鬼魂了。但是见邢佑的这般举动,自然也猜到了个八九分。刚才是有鬼魂在抓邢佑的背。 只是钟玉澈还没明白过来…… 他不知道邢佑忽然发了什么疯,一个人对着空气挥舞拳头又单膝跪在地上,见钟涵和沈夙都没有过去帮忙的意思,他立刻心里一喜,连忙走过去按着邢佑的肩头,担忧地问:“爷,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糟糕!!! 肩膀上忽然被人按住,邢佑瞬时分了神,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疼痛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迫使他逼不得已地松开了手。 一团从透明逐渐变黯的黑雾顷刻间从邢佑的掌下成形,然后眨眼间,蜿蜒迅猛的像冲击过来的空气炮一样对准了钟玉澈的身体冲了过去。 “轰”的一声,钟玉澈整个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身体陡然一震! 手臂颤了颤…… 脑袋无力地垂下…… 他的双眼翻白,双腿无力地“噗通”一声跪倒在铺满沙砾和枯叶的地面上,整个人好似失去了意识般,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身体颤颤巍巍,开始晃来晃去,就像被人操纵了一样,浑身散布出来的阴气沁人心脾,令人胆战心惊。 钟涵见状急忙脸色一白,赶紧跑到邢佑的面前急声问:“阿澈他怎么了?” 邢佑一脸凝重地紧蹙着双眉,耳边是沈夙得意的嘲弄声:“鬼上身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鬼上身!?”钟涵惊得一下子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他攥紧了邢佑的袖子,邢佑缓缓地拨开他的手,然后脚步沉重地慢慢朝钟玉澈走过去。 面前跪着的男人,一头长发垂在肩上,白色的发丝凄凄艾艾地在他的额前扬动。他的面容精致苍白,低垂的长睫毛没有一丝颤动,安静得仿佛他已经这样死去。 “队长……”钟涵在邢佑身后惊怯地小声喊着。 邢佑不为所动般继续挪动着脚步靠近钟玉澈,走到钟玉澈面前,他蹲下,轻轻地拨开他额前的白发,落定望去,才惊愕得倒抽了一口气。 他的双眼已然翻白,而且,他的唇间,还溢出了一缕鲜红温热的鲜血,一直淌至他的下颚。 邢佑即刻心脏一紧,眼神一利,马上断然干脆地掐住钟玉澈的脖子,猛地往地上一按,然后捏紧他的下颚,逼迫他张开嘴巴。 但是钟玉澈那躺在地上的身体就好像石化了一样,不管邢佑的手指怎么用力,都无法掰开钟玉澈的嘴巴。 眼看鲜血越渗越多,将他那惨白无色的双唇染得濡湿通红。邢佑担心地开始咬紧牙关,立刻用左手捏住钟玉澈的双腮,然后掰开他冰冷的双唇,用右手的食指指尖,塞进了钟玉澈的齿缝中。 好不容易用手指代替了钟玉澈被咬得出血的舌头,一瞬间,钟玉澈的牙齿已然咬破了邢佑的手指,并且越来越用力,仿佛像在无意识地想要咬断邢佑的手指一样。 “队长!”钟涵心痛地想冲过去。 “别过来!”邢佑沉怒一吼! 沈夙拉住了钟涵,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瞅着邢佑,慢悠悠地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驱鬼法。” 邢佑一边忍着手指的疼痛,一边为沈夙的话哑然失笑,空出点心思睥睨道:“你想看戏就滚远点!” 说罢,他即刻狠狠地一拧钟玉澈的下颚,只听见“咔嗒”一声脆响,钟玉澈整个下巴都被邢佑掰得脱臼,软绵绵地松开了口。 他的口腔里一片血色鲜明。 邢佑即刻抱起他,让他盘腿坐下,然后也随之坐到他面前,一瞬间扯到了钟玉澈身上的衣服,让他裸露出整个光滑白皙的上半身。 紧接着,他飞快地用自己那只被咬破的食指,在钟玉澈的额头上,直至胸口都画上了一连串鲜红触目的血咒,口中还一边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钟玉澈的脸上和胸膛,几乎都是一片鲜血淋漓,繁复的咒语在他的脸上出现了效应,发着闪闪红光。 “钟涵!打火机!”念完写完符咒,邢佑即刻望向不远处的钟涵,一声令下。 “呃?”钟涵不由得一愣,莫名其妙地回答,“队长,我没打火机!” 该死!他忘了他们现在在古代。 “包袱里有火信子!”邢佑转而又道了一声。 钟涵即刻会意地忙不迭从跌落在脚边的包袱里找火信子,岂料沈夙忽然开口:“让我来吧!” 他款款地走过去,一脸优哉游哉事不关己的态度。 走到钟玉澈面前,他笑靥如花:“好丑啊!” “……”邢佑脸色一暗,冷声命令,“我需要火!” “点燃哪里?” “我的手!”其实,应该点燃的是钟玉澈身上的那些血符,但是邢佑担心沈夙乱来,只好先让他在自己的手上点火。 “这么出奇的驱鬼方法我倒是第一次见呢,呵呵!”沈夙一脸魅惑的风情,然后轻轻地握起邢佑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极其暧昧地伸出舌头,舔舐着邢佑伤口上的血。 舌尖的温暖湿润轻轻地扫在指上,沈夙的眼睛妩媚动人,微微眯着,似是享受又似是挑逗一般含着邢佑的手指。 忽然有一种不由自主泛起的酥麻感觉如电流般传至邢佑的心上。 额角的青筋暴跳突起。 邢佑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带着警告的冷冰冰的口吻沉声对沈夙说道:“再放肆的话小心我灭了你!” 第一百八十三章:进城 沈夙微微一顿,即刻收起玩味的表情,松开邢佑的手指,一脸正经地回答:“我在为你疗伤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妖心啊!” 钟玉澈身上的血符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微弱。 邢佑见耽误不得,立即对沈夙喝令:“你到底是不是来帮忙的?” “是是是,我照做就是了!”说罢,沈夙无奈地轻轻吹了一口气在邢佑的手指上。 随着一阵温暖的风拂过他的指尖,他的指尖上,瞬间一热。 一簇淡蓝色的妖火刹那间跳跃在邢佑的指尖上。 “谢了!”邢佑随口道了一声谢之后,立刻双指并拢,比划出一个下咒的姿势,然后“啪”的一声,将指尖上的蓝色火焰,一下子点到钟玉澈的额头。 那些血色的符咒就像带着酒精,火苗才刚接触到而已,那符咒骤然间就被点燃了,火光随着符咒的每一笔每一画蜿蜒直燃而下,一直燃到了胸口。 顿时,钟玉澈忽然开始哀嚎起来。 “啊!!!啊!!!”他抱着头,发出一声声如野兽般的咆哮声,震撼耳膜般骤然在空气里炸开。 邢佑和沈夙立刻弹开。 几秒间,钟玉澈的身体就好像被火光围绕着了一样,不仅全身是火,就连他的眼耳口鼻都迸射出了光芒。 乍眼出现的光芒刺目得人睁不开眼睛,钟涵紧张急切地紧抓住邢佑的手臂,惊恐地大喊:“队长,你这样会伤了阿澈的!” 邢佑一脸镇定,凛然地站在钟涵跟前,看着被火紧紧包围住不断挣扎不断嘶吼的钟玉澈,稳稳地道了一句:“没事的。” 他的话音一落,果不其然,钟玉澈身上的火光一瞬间便泯灭,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嗖”的一声,蓝火瞬时不见了。 钟玉澈在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中,终于缓缓安静了下来,一双翻白的眼睛开始清明了起来,却仍旧还没恢复般死气沉沉地呆滞着,眼底没有一丝闪烁的光芒。 邢佑吁了一口气,走过去,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抱在怀中,检查伤势。 钟玉澈闭上了眼睛昏迷了过去,他的脸上,甚至裸露出来的身体,都没有一丝灼伤的痕迹,那些血红色的符咒都不见了,干净完好的皮肤一如既往般泛着红润的光泽。 没事了…… 全身一松,邢佑露出了轻松的神情,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之后便拍了拍钟玉澈的脸,试图唤醒他。 不料,当他拍了钟玉澈的脸几次之后,仍不见钟玉澈有任何苏醒过来的迹象,他皱眉,狐疑地瞥了一眼沈夙。 沈夙立刻心虚地侧过脑袋,嘀嘀咕咕地说道:“人家给的火都是妖火,你给他用了,他妖气入体肯定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啊!” “……” …… …… 入夜,好不容易徒步走出了林子…… 鼻息间那浓郁的草木香气已经渐渐随着他们远离的脚步而慢慢散去。 背上背着一个纤瘦的少年,他的睡容安静,呼吸均匀稳定,但就是沉沉地闭着眼睛,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醒过来。 邢佑蹭了蹭抱着少年双腿的手,试图将他抱得再紧一点以免滑了下去,转而对着陪同他们走出林子的沈夙说:“你打算和我们进城?” 沈夙识相地朝邢佑抛了一记媚眼:“虽然我很想跟你们一起进去,可是我这样子如果吓到黎明百姓那就不好了,我家主人会杀了我的。” 说罢,他拍拍爪子:“夜深了,各位还是抓紧时间进城吧!我就送到这里了,进城之后,能不能找到我家主人,就要看各位的造化了,在下先告辞啦!” 柔美地勾勒出一声狡黠的笑容之后,沈夙飞身一跃,便重新跳回了林子里,很快便失去了踪迹。 沈夙已经离开,也顺利帮他们走了出来,邢佑舒心一笑。一边背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一边牵起身旁的男孩子的手,朗声道了一句:“走吧!” 星光疏离闪烁,夜色静好。 一路上,没有见到一个行人的城外,他们的脚步声悉悉索索地不断传开,直到进了城之后,才被城内入夜之后一片繁华的喧闹声所掩盖。 “哇塞!队长,终于有活人了!”站在一片集市中央,钟涵的脸庞被四面八方七彩的灯笼光芒映照得更加清秀透亮。 他兴奋地在人群里穿梭不定,这里碰碰那里瞧瞧,不亦乐乎般蹦蹦跳跳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邢佑突然想起了他们当初在邢天绝所创造的绝迹古城里的情景。那时候的城镇是一片萧条,除了他们,一个人影都没有。此刻,他们身临这么繁华喧闹的集市中,那种充实自然的心情的确和在古城的时候是迥然不同。 但是显然,因为钟涵的装束,所以让一路上经过他身边的百姓都纷纷好奇地停足注目,对他的短袖长裤议论纷纷,眼底的目光错落不一,或多或少带着丝鄙夷。 “好了!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先休息一晚吧!”虽然巴不得赶紧找到邢天绝,但毕竟他们在林子里逗留了两天,吃不饱睡不好,大家的体力消耗得都差不多了。 加上邢佑一路从林子里面背着钟玉澈出了城,途中滴水未进,饥饿难耐,其实他现在比谁都更需要休息。 好不容易把钟涵拉回了自己的身边,邢佑眼尖得一眼便瞥见不远处一间偌大的客栈,于是便马上带着钟涵走进了那家客栈。 “哟!各位爷,您是要住宿还是吃饭哪?”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一脸笑脸迎人的模样。 “住宿。” “哦,您要几间房?” 被小二这么一问,邢佑忽然被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开两间房,但是钟玉澈现在这个情况他又不放心让他单独一间,如果开一间房的话,一张床难道要睡3个人? “一间房就好了!”钟涵忽然走上来插话道。 小二一听,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三位请随我来,随我来!” 木质的楼梯踩踏上去发出了一声声微弱的“吱嘎”响。 小二的脚步飞快,态度很是热情。 跟着小二上了楼梯,邢佑不解地瞅了瞅身旁的钟涵一眼,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声问:“为什么只要一间房?” 钟涵一路看着楼下每张桌子上的饭菜,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根本就没去在意邢佑问的问题,只含糊随便地敷衍:“队长要照顾阿澈,我又不想和队长分房睡。” 这个答案回答到了重点了吗? “一张床要睡3个人?”邢佑又蹙眉低声问。 钟涵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笑得明媚天真:“阿澈可以睡床上,我和队长打地铺就好了嘛!阿澈这样我也不放心,在同一个房间里我们好有个照应啊!” “如果没地方可以让我们打地铺呢?” “怎么可能,电视剧里面演的客房都贼大贼大的!” “如果真的很小呢?” “那我们就让阿澈先休息,等他醒过来了把床让给我们,我们再一起睡!” 邢佑一听,忍不住挑眉失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伟大,这么聪明了?” 踏上最后一层阶梯,随着小二拐了个弯,钟涵皱鼻子嘟喃道:“队长,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笨吗?” 邢佑失笑,对着钟涵,他的眉宇间温柔似水。 不料,当小二推开了最尾一间客房。 看到里面那小得只有几平方大的空间,连个可以打地铺的地方都腾不出来时,钟涵忍不住抱腮惊愕地大叫:“no!两间,我要两间客房!!” “……” …… …… 折腾了一整晚,钟玉澈总算是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了。 叫小二提来了几桶热水,就在那几平方大的地方里,一个屏风后面,钟涵乐癫乐癫地先跳进偌大的水桶里乐不可支地洗起了澡。 本来因为客房过小的原因,他们打算要多一间,但着实考虑到钟玉澈的情况,所以不得不三个人屈就在一间不超过10平方的客房里。 这间客房的装修有些简陋,但基本上还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都有,就是没有多余的一床被子好给他们打地铺。 “好舒服啊!!!” 绣着着秀致轻淡的荷花图屏风后面,钟涵的声音欢快惬意地高呼而起。 邢佑坐在桌旁,透过那薄薄的屏风,宛若还能清楚得看见钟涵的一动一静。 用毛巾不断泼起水的声响清脆响亮,加上钟涵时不时都会冒出一句:“好舒服啊!”,真的是在挑战邢佑那坚强的忍耐力。 “喂!洗澡就好好洗,别发出声音!”坐在凳子上紧紧地捏着水杯,邢佑一脸心浮气躁。 屏风后传来一道很是雀跃的声音:“队长,我现在才发现洗澡真的很舒服,百宝箱里有沐浴露吗?” “……”邢佑恨得牙痒痒,耳边又时不时地传来钟涵在搓着身体的躁动声,响起的水渍的声音偏偏好死不死地引人遐想联翩。 “队长,为什么古代没有浴缸,为什么他们没有想到做个浴缸?用水桶洗澡好憋哦,我腿都伸不直!” “……” “队长,你说如果我们在这里发明个浴缸的话,一定会很赚钱的。不过这里这么小,每次要洗澡都要把浴缸搬来搬去也好麻烦。” “……” “队长,如果我们发明浴缸的话,不如也发明沐浴露好了。队长你那么聪明,知道沐浴露的配方吗?” “……” “队长?队长?你还在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有伤风化的事件 “轰”的一声震响! 那只能容一人坐进去的水桶忽然跳进了另一个人,只到胸口上的水一下子满溢出了水桶,哗啦啦啦…… 钟涵惊呼着大叫起来:“啊!队长,你干什么?水桶会裂开的!” 站在水桶里面,双脚分开了钟涵那赤裸裸的细腿,邢佑满眼欲火,弯腰捏着钟涵的下颚,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是担心你的身体等一下会不会裂开好了。” 清澈的水面涟漪动荡不断,一望下去便是钟涵那放肆敞开的腿间。他有些挣扎着想要合拢住双腿,整个人紧紧地贴着水桶,他只能在狭窄的水桶蜷曲着身体尽量挪出位置让邢佑站稳。 “队……队长……你……你要干嘛?”钟涵吓得全身哆嗦,看着邢佑的眼神,他忽然有种即将被蹂躏的感觉…… 嗷呜呜呜呜……好可怕…… “我想要干嘛?你说你洗澡不好好洗,废话连篇,你还问我想干吗?”邢佑阴森森地邪笑着,然后俯身,凑近了钟涵的脸,鼻尖触碰到彼此的鼻尖,好不暧昧的一个姿势。 钟涵双手紧紧地攀在木桶边缘上,指骨紧张得都泛白了。 “队……队长……我只是想要沐浴露而已……” 嘴角一抽,邢佑立刻眯起眼睛,邪佞地凝注着他笑道:“用我身体里面的沐浴露可以吗?” “啊!!救命啊!!!” 慌不择路地站起来,钟涵转身本能地就想逃,可邢佑却用力地即刻抓住他的肩膀,对着钟涵的背,伸手一绕,绕到钟涵的前面,一把握住他腿间还柔软的东西。 “啊……”忽然被人一抓,钟涵的全身忽然弹了一下,即刻又惨兮兮地软了下去。 邢佑将他拉到自己怀里,紧贴着钟涵那湿漉漉的背,捏着他的下颚,站在水中不断地亲吻着钟涵的耳朵。 “嗯……队……队长……阿澈……阿澈还在……嗯……”面前的屏风,隔着那半透明的布料,清晰地看到钟玉澈安静地躺在床上,而自己的赤身裸体却肆无忌惮地展露在屏风后面,一丝不挂,并且被邢佑放肆地握住他的脆弱上下套弄着,有一种赤裸裸的羞耻感一瞬间从他的心底蔓延开。 “他昏迷中……”邢佑迫不及待地热吻着钟涵颈边的每一寸皮肤,含在唇上,用力地吮吸出一个个鲜红的印子。随着他唇上的动作,他的手,更是殷勤地继续伺候着钟涵的柔软,直到它开始发烫坚硬。 是多久没被邢佑碰过的身子,不知道为什么比以前更加敏感起来。邢佑每一下的触碰,每一下的动作,都紧紧地捏着他那条最敏感的神经,强烈地触发起一阵阵让他神魂颠倒的快意,欲罢不能般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摸向身后。 一直抵着他股间的那根滚烫的东西,在他掌心忽然的触碰下迅速地膨胀起来,隔着衣裤,坚硬地抵着自己。 “呃……”邢佑很喜欢钟涵经过他的开发之后总算会主动碰他了,一时的亢奋让他忍不住溢出一声低吭。 小小的水桶里,两个男人勉强站稳着互相挑逗着对方,互相给对方刺激。 “队长……嗯啊……”钟涵腿间之物硬到了极点,肿胀起来之后显现出来的经络交错,在邢佑粗粝的掌心下,一下又一下被摩挲得发红。 邢佑自己也是再难凭理智坚持下去了,钟涵的动作虽然笨拙,却正因为他的有意无意,都碰到他最敏感的顶端,让他那想要侵占钟涵身体的欲望因为这些触碰而逐渐凝聚汇成一团热火,滚烫灼热地在他四肢百骸燃烧。 他狂吻着钟涵的背。 扳过他的脑袋,舔舐着钟涵粉嫩的双唇。 低喘声不断地回荡在钟涵的耳边,钟涵迷离地闭着双眼,不禁前后扭动着自己的腰来配合邢佑的动作,甚至希望他更快,更快…… 忽然,邢佑似是忍不住了一样腾出一只手,快速地迫不及待地脱掉自己的衣衫。古代的衣衫穿得太过繁复多层,邢佑脱了一半,一恼之下干脆直接解下腰带,裤子随之脱落下来直至膝盖,飘飘荡荡地浮在水面上。 “抓好屏风!” 将钟涵的上半身往前一推,钟涵急忙抓住了面前的屏风边缘,然而这样弯腰的姿势,却让自己的私密地带勇敢地曝光呈现在了邢佑的眼皮底下。 猛地在钟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举入侵! “啊!”骤然被异物入侵的感觉不由得让中韩的身体一紧,夹紧了双腿,发出了一声痛叫。 邢佑有些吃痛地紧皱着眉头倒抽了一口凉气,急忙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命令道:“放松点,” 久未碰过钟涵,邢佑的欲望难以得到控制。 在试图让钟涵放松下来之后,他开始前后律动,撞击贯穿,先是浅浅缓慢地进入,继而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钟涵的身体在他的带动下,前前后后地晃动着,白皙的双丘撞击在邢佑的小腹下方,“啪啪啪”的一阵阵清响。 “唔……嗯啊……啊……啊……”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还没真正吸入肺里就被邢佑撞得重新吐了出来,他反反复复,低吟深喘,失控般全身失力,任由邢佑进入自己的身体。 紧抓着屏风上的五指白得褪去血色,筋骨泛青。 富有律动的咕唧的水渍声一下又一下地响起,却被他们不断抖动的双腿激扬起来的水声给掩盖住。 “啊……呜呜……队……队长啊……啊……”五指几乎要把屏风的边缘捏断,钟涵浑然忘我地大叫着,已经忘了自己置身何地,屏风的那一头,还有昏迷未醒的钟玉澈在场。 邢佑蓦然换了个姿势,猛地抬起钟涵的左脚,架到自己的手臂上,让钟涵的身体更加张狂地敞得更开,更方便自己进入。 席卷而来的快感让邢佑颤栗连连,紧闭着眼睛,享受着在钟涵身体里面的欢愉。 空气里热气蒸腾,腥膻的味道弥漫散透入空气中,疯狂地流转。 狭小的厢房里,就在钟玉澈近在咫尺的床边,屏风的后面,那一幕春光无尽的画面持续了将近几十分钟…… 最终,在彼此的喘息中,那撞击声忽而渐大渐快,那狂乱肆意的叫喊声骤然疯了般淋漓发出,直到邢佑的一声短暂急促地闷吭声忽然发出又渐渐落定之后,那缠绵辗转的躁动,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 “洗刷刷……洗刷刷……”洗衣服的声音哗哗地响起。 一边欲哭无泪地扁着嘴在心里埋怨了这个把他吃掉就晾在一边的队长千万次,钟涵一边悲催地在水桶里搓着邢佑那湿透了的衣衫。 邢佑也煞是纳闷地只穿了一条还湿哒哒的亵裤,光着上半身坐在凳子上品茶。 “为什么古代的衣服那么大件……”屏风后面的钟涵连声抱怨。 “洗完之后随便晾起来吧,衣服不干,我们没办法走出去。”邢佑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都怪自己的一时冲动,没能克制住自己就这么胡乱跳进浴桶和钟涵办事,他可就只有这一身的衣服而已了。 不管了,等出了客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买多两套衣服给自己和钟涵,不然天天都要等衣服干才能穿也不是上策。 也正在这时,小二刚好端着些酒菜进来。 看到邢佑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白色亵裤的模样,他本来一副热情的脸孔煞那间尴尬得拉拢了下来。 “几位……几位爷……饭菜来了……”端着盘子,小二冷汗直冒得走到邢佑身后,硬是扯出一丝干干的笑容对邢佑说道。 邢佑点了点头。 小二把饭菜放下之后,便马上退了出去,临出门前,邢佑忽然叫住了他。 小二心里一顿,忙慌慌张张地弯着腰重新走了回去,心里暗自腹诽:这是哪来的客人,衣不蔽体,真是有伤风化啊! “请问,你在这里有见过两个英俊非凡的男人吗?一个身穿黑衣,一个身穿白衣。”邢佑趁机借问邢天绝的下落。 “呃……”小二愣了愣,半晌,忽然阿谀奉承地笑道,“这不是你们几位爷吗?” 邢佑脸色一黑,又说道:“我说的不是我们自己,在这里,难道就没有两个长得特别出类拔萃的男人来过吗?” 这样一讲,谁能想得出了个什么人? 小二每天忙里忙外,见的人多得是,英俊的公子爷也很多,哪能凭邢佑的三言两语就判断出他要找的人是谁啊? 不过,就在他发愣之际,他骤然想起前几天,他不小心撞到了两个客官。那两人的模样,简直就如同天仙下凡一样,非同凡响,小二估计活了三十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俊美的两个男子。 虽然不知道邢佑说的人是谁,但小二为了让自己早点脱身,也只好敷衍道:“小人是有见过两个长得英俊非凡的客官,但是他们在本店逗留了一夜之后就走了。至于是不是爷您说的那两个人,小人还真不敢断言。” 见有些眉目了,邢佑也没有怀疑什么,马上将小二打发走之后,便叫嚷着屏风后面的人,说:“衣服估计今晚干不了了,不用洗了!” “哈!???”屏风后面,浴桶里的男人好不容易将邢佑最后一件衣服洗完,忽然听到邢佑这么一说,立刻忍不住抗议怨恨地大呼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夜遇夙逸 夜深人静的时候,街上的繁华逐渐沉淀下来,转变成一种人烟寥寥的沉寂。 打更的一个老汉不断地敲着竹板,一声又一声慵懒怠倦地在无人的弄巷里吆喝着:“天干物躁,小心火烛!” 街上没什么灯光照明,只有每户人家门口上两个红灯笼上发出的微光起码还能给这座已经沉寂下来的城镇起到些许照明作用。 邢佑平生,第一次做了第一件让他差点羞愧得想咬舌自尽的事情,就是在这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却别人家的院子里偷衣服…… 偷衣服…… 偷衣服啊! 他邢佑为何会沦落到这种落魄不堪的地步?原因也正多亏了钟涵这个活宝。 就在他们抵达客栈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好像少带了些什么东西。 直到邢佑那双受伤的手需要重新换金疮药的时候,他翻遍了整个客房,才发现,那个一直被钟涵背在身上的包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里面所有的东西,包括钟玉澈的钱袋,通通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就没了。 房费还没付,衣服还没买,以后的盘缠也没了着落,邢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半夜出来偷东西。 让他偷衣服,已经是此生最大的污点,钟涵居然还提议让他去偷钱…… 他当场给钟涵一记爆栗之后,便迫不得已地穿上钟涵那身臭烘烘的短袖长裤,半夜出来当夜贼…… 矫健敏捷地在屋顶上犹如飞檐走壁般跨过无数家门户的屋顶,邢佑一双锐利黯沉的眸子不断在黑夜里搜索,看哪家人的后院中有晾着衣衫。 最后,不费一点吹灰之力,他轻而易举就偷了两套衣衫出来,然后又快手快脚趁别人还没发现他之前赶紧落跑。 就在这深夜里,一道急促轻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转角处,邢佑几乎和他迎面撞上。 邢佑心虚作祟,见不得人的偷窃勾当自然不能被人发现,于是,在那个脚步声近在咫尺之时,他一个翻身,飞快地闪进了一条弄巷里,借着漆黑黑的一片阴影遮掩住自己的身体。 月光朦胧轻淡。 他身穿一身白得一尘不染的白衣,脚步急促,一头如丝绸般黑得发亮的长发飘然地被扑面而来的风微微扬起,几缕青丝在空中舞动。 举凡他走过的地方,一缕淡淡的香味便在空中随之轻轻地散开,为他曾经走过的那一瞬,留下辗转即逝的一抹痕迹。 他的身上,因那身白衣胜雪的衣衫,在清冷的月光的打照下,即便这夜再黑暗,都好似始终无法抹灭从他那身上发出的微微淡光。 他就像一个在夜空中从天而降的仙人。 他那张俊美得倾城的脸庞,眉宇间娇柔妩媚,却又好似丝毫不沾尘气,翩若惊鸿,美得让人不敢靠近,不敢与他对视。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这么俊美的一个男子,却在这深夜里焦虑地行走在大街上。 邢佑从黑暗中探首,无意中嗅到空气中忽然漫溢开的一缕淡香,无意中瞥见了那个雪白的背影,无意间,心脏骤然一紧,然后开始惊愕地狂跳。 他急忙追上去…… 那个男子又恰好拐进了临街的拐角。 邢佑紧追上去,步伐紊乱迅速,径直地偷偷追着那个人来到那个拐角处。 当拐角处的景物逐渐出现在他的眼帘里,他的脚步骤然一顿! 一把寒冷刺骨的剑抵住了他的喉咙,锋利如同削铁如泥的剑锋刺在喉咙皮肤上,只是那么一瞬,就已经被割出了一道浅显的伤痕,细细的血珠一颗颗渗出表皮组织,沾上了剑锋。 邢佑动都不敢动弹,抓牢着挂在手臂上的衣服,紧绷着身体,冷冽地瞅着那个忽然在转角处猝不及防对他刀剑相向的白衣男子,还没等对方开口,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低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叫夙逸?” 夙逸柔美的一双柳眉轻蹙。 “你是何人?”他的声音清亮温柔,字字珠圆玉润,但细听之下,他的语气却是饱含着些敌意,并不友善。 邢佑的身形比他高出些许,垂着眸,更能将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的模样看个透透彻彻。果不其然,他的模样和当初在那副古画里面见到的男子,的确很相似。 觉得面前这个装束奇怪的男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脸瞧,夙逸立刻不悦地沉下脸,用剑尖警告似地动了动,又冷声问:“你究竟是何人?” 嗅着这个奇怪的男人的气息,夙逸根本察觉不到一丝妖气。既然是凡人,又为何会知道他的名字,又为何要跟踪他? 邢佑的喉咙上传来一阵刺痛,立刻僵冷下脸来,镇定自若地道:“我想要找你和邢天绝,没有任何恶意。” 连天绝的名字都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一双清澈澄亮的眼睛里狐疑的神采反复流转,夙逸的面容依旧保持平静,手上的剑丝毫没有放松过。他静待着,静待着这个陌生的人会继续往下说什么。 “我有事相求,但是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邢天绝。我也姓邢,和邢天绝有莫大的渊源,等我见到了他,我自然会跟你们解释这一切!” 邢佑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夙逸能听进去几分。他见到夙逸之后,心底仿佛燃起了一丝希望的亮光,让他迫切又欣喜。 他眸光闪动,眼角的余光又恰好不经意间瞥见夙逸别在腰间的一对翠绿的翡翠上。 晶莹剔透的双鱼翡翠发出一阵阵淡绿色的光芒,若有似无般奇妙地明明灭灭,好不引人注目。 夙逸似是也发现了邢佑正在注意自己的翡翠,心中一片了然。于是,他淡淡地勾唇,溢出一丝嘲弄,语调决然:“想必,你要找的不是天绝,而是我身上这两块翡翠吧?” 话才刚落音,夙逸骤然神色一利。 邢佑瞬间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即刻机灵矫捷地往后连退了几步。果不其然,夙逸手握着剑,一步步直逼而来,眼底尽是骇人的杀意。 邢佑的脖颈上还渗着血,但所幸伤口不深,所以疼痛的感觉在他专注地躲避夙逸直刺过来的剑时,很快的就消失了。 耳边是剑锋划破空气传来的“嗖嗖”声,刺耳凌厉。 邢佑边飞身闪躲,边急声道:“我并没有恶意!” 夙逸的警惕心提高到了极致,丝毫听不进邢佑的话语。 他灵敏地拿着剑,不断往邢佑身体上的要害刺过去,身姿翩然,就连舞起剑来的姿势都如同在舞蹈一般,刚柔并济,每个剑锋的落定点都收放自如,锋利有力。 邢佑第一次和挥剑的男人交手,自然有些笨拙生疏。 在大街上,他尽量避开夙逸的剑,用拳脚与夙逸做近身搏斗,在夙逸收剑的那一秒空隙间,他抓住了夙逸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沉怒地低声问:“相信我,我没有恶意,我真的有事相求!” 被邢佑抓着双手手腕交叉压制在胸前,夙逸羞恼地一张美颜泛得红润,咬牙怒喝了一声:“你这个放肆的小人!” 之后,他又出动了双脚,狠狠地抬起踢向邢佑的大腿。邢佑见状急忙将他一掌推开,不了夙逸在这时已经挥起了剑,猝不及防地狠狠地割伤了邢佑的手臂。 邢佑痛得吭了一声,连连倒退。 眨眼间,手臂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伤痕,鲜血汨汨地流淌而出,刺骨地疼痛让邢佑不禁皱眉,微微喘息。 夙逸高举起剑,眯着眼睛阴狠地看着邢佑,冷声道:“今天就放你一条生路,倘若你再跟着我,小心小命不保!” 说罢,他如仙人般转身一跃,身体翩然飞向了半空,跃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屋顶上,眼见就要消失在邢佑的视野中。 邢佑心下一急! 不行,好不容易才碰到他,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他当机立断,急忙朝夙逸所驻足的那栋屋子飞奔而去,一路还挑衅地冲屋顶上的人大喊:“夙逸,你和邢天绝的前世今生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还知道你们两个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夙逸本想离开的身影顿时一僵。 眨眼间,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邢佑的正前方。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夙逸一脸肃穆阴冷地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邢佑。 “我知道你们的事情,不代表我是坏人!我说过,我和邢天绝有莫大的渊源,我只想见他一面,问他一些事情而已,对你们完全没有一丝威胁!”邢佑捂着流血的手臂,喘着粗气,语气依然冷静地说道。 夙逸的神情好似有些动摇了。 他往前一步,戒备地抬起剑,继续诘问:“你想要知道什么,大可以来问我!” 邢佑如雕像般站着,没有一丝畏惧地退怯。他坚定地看着夙逸,道:“看我的装扮就知道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实不相瞒,我和我的朋友被双鱼翡翠带到了这个时空,现在正在寻找回去的方法。你们是唯一和双鱼翡翠有联系的人,所以我要找的也正是你们两个人!” 邢佑字字珠玑的说辞,并没有让夙逸一时间无法真正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夙逸的神情,邢佑继续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夙逸,你是双鱼翡翠的主人,自然知道双鱼翡翠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它们能起死回生,更能配合一颗千年的狐妖灵穿越过去未来。我们就是被这种力量带到这里来的,我们根本不属于自己,我们只想找到回去的路而已。” 夙逸心里一震,果然引起了他些许好奇心。 自然,他不会表露于迹,而是更有耐心地继续举剑,低声问:“你的目的,其实只是想借我的双鱼翡翠帮你们回到你们原来的地方,是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俩少年有基情? 邢佑见他明白自己的来意,于是即刻点头,道:“能带我去见邢天绝吗?我可以将所有事情的原委说个清楚明白!” 夙逸貌似已经开始信服了,手臂的力量一松,手中的剑缓缓地移开了邢佑的面前。 邢佑心中一喜,正想朝他走去的时候,骤然,一道凛冽的风声破空而来。 邢佑立刻敏捷一避,回转身体之前看到一个男人一脚踢向自己的脑袋,所幸邢佑反应极快,险些中了邢天绝一脚。 邢佑滚到一般,单跪在地上,眼底刹那间充满敌意。但在看清来人之后,他眼底的光芒顿时欣喜闪耀。 来人一身黑衣黑袍,标志性地手持白色象牙折扇,一脸肃穆冷酷,不怒自威。 邢天绝!!! 那人的眼底蓄满了残酷的杀意,警惕地瞥了邢佑一眼快步走到夙逸面前,将他搂在怀里,不悦地低声道:“你总是这么不听话的话下次别想我过来救你!” 夙逸对于此人的出现有些吃惊,很快,他便恢复了神色,安静地说:“我想早点找到那幅画而已。” 邢天绝冷着脸容,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可以了,你犯不着自己出来冒险,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吗?” 夙逸好似有些委屈地蹙起眉头,凝注着邢天绝的眼睛,欲言又止。 邢天绝无奈地低叹一声,抱起夙逸转身飞跃上屋顶离开。 邢佑急声叫住了他们,大声唤道:“族长!” 可惜,在他的叫喊声还没落定之时,邢天绝和夙逸的身影,已然淹没在了夜幕中,一丝踪迹都无法追寻。 “该死的!” 邢佑愤恨地低声咒骂了一句! …… …… 客房里燃起的烛火被微风一吹,噼啪地响了几声微响。 微弱的昏黄色火光在客房里闪闪烁烁,映照在挂在屏风上的一套青灰色的衣衫上,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从衣袂上一颗颗凝聚滚落到地面上的水珠,在地上形成一大片湿漉漉的水洼。 房里的钟涵只穿了条三角内裤,坐在床角,郁闷地缩在钟玉澈的脚边,湿哒哒的头发还没干,狼狈地黏成一根根贴在脑门上,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刚被人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困窘不堪。 他沮丧地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双臂间,心里不停地对天嘀咕祈祷着:“天啊,你让队长赶紧回来吧!天啊!你保佑队长一定要平安无事啊!天啊!你保佑队长一定顺风顺水地偷到东西啊,最好也偷点钱回来吧,上天保佑!” 就在此时,他还没真正在心里碎碎念完的时候,耳际忽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吭声。 钟涵心底一惊,连忙从床脚跃到地上,紧张兮兮地绷紧身体,颤声问:“是谁?” “呃……” 又是一声虚弱无力的声音…… 钟涵听得头皮都发麻了,惊慌失措地光着身体,只穿一条三角裤哆哆嗦嗦站在床边四下乱看,再次惊颤着问:“到底……到底是谁……队长吗?” 午夜的风在这时从敞开的窗户外疯狂地涌了进来,烛火摇曳得更加厉害了。 风呼呼地吹在耳际。 钟涵抱着自己纤瘦赤裸的身体,咬着牙,一股颤栗从脚底一直直窜到脑袋上,麻麻刺刺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冒出冷汗。 “嗯……” 再一声如鬼魅般幽幽传来的低吟声随风钻入钟涵的耳膜里。 嗷呜呜呜呜!! 钟涵即刻吓得一脚踩上了钟玉澈的床,整个人缩在钟玉澈的被窝里,身体即便紧贴着钟玉澈还是感觉浑身颤抖不止。 和邢佑在一起就了,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一些阴森森的怪声,还有无时无刻都能遇到鬼魂。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想不到邢佑没在身边,他还是照样这么担惊受怕。 把头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被窝里,钟涵抱紧了钟玉澈的腰,一直低低地碎碎念:“南无阿尼陀佛,南无阿尼陀佛,队长回来吧,队长回来吧……” 忽然,他抱着的那人动了一下。 “诈尸啊!!!”他骤然一个激灵,惊恐地大叫一声之后连忙跳出了被窝,吓得整个背部几乎贴紧了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诈……”床上的少年,紧皱着眉头,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艰难地喃喃责骂,“诈你个……头……” 钟涵的身体一瞬间顿住了,呆滞了很久才终于缓过神来,定睛一望才发现,原来不是诈尸,而是钟玉澈醒过来了! 钟涵惊魂未定地忙爬过去,低头看着钟玉澈难受得皱起五官的那张脸庞,僵硬地干笑了好几声:“哈、哈、哈……我以为你……死了……” “你才死了……”钟玉澈睁开眼睛,一双死气沉沉没有半分灵气的眼里倒映着钟涵那张与他一样的脸庞。 他虚弱地想要坐起来,可是身体却无故酸痛难当,又是让他疼得嘤嘤痛吭。 钟涵急忙将他扶起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啊……我忘了你是昏过去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以为是诈尸。” 钟玉澈好不容易坐了起来倚着床头低咳了两声,才抬起眼睛,惊愕地看着钟涵身上只有一条三角形的衣料遮蔽着自己的身体,忽然没好气地连忙扭过头避开钟涵,脸色忽然泛红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钟涵毫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爬过去一脚跨过钟玉澈的双腿,半坐在他身上抚了抚钟玉澈的额头,担忧道:“你没事吧?醒过来之后还觉得身体不舒服吗?都怪沈组长,害你妖气入体!” 钟玉澈慌忙地打掉钟涵的手,依旧偏着头执拗地厉声道:“别碰我,你这个禽兽!” “哈?禽兽!”钟涵一头雾水地偏过脑袋。 钟玉澈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自己无故出现在床上,床边还有一个早已脱光衣服的男人在场。他在花楼待了将近十年,想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钟涵…… 居然对他心怀不轨…… 他刚苏醒过来,就见钟涵胆大妄为地骑在自己身上,吓得他惊慌失措地连忙扯起被子,掩盖住自己的身体,孱弱惊怕地叫道:“你……你别过来……” “哈?”钟涵愣愣地不知道钟玉澈到底在紧张什么,只见他用力地扯掉钟玉澈身上的被子,人畜无害地笑道,“你全身都是汗,别捂着被子了,赶紧洗澡去!” “不要……走开……”钟玉澈嫌恶地想要一把推开钟涵,但是无奈他此刻没有半分多余的力气,就连嗓子都变得有些低哑柔软,听起来就像在诱惑着什么一样。 钟涵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毅然道:“放心,我不会走开的!” “不要……走开……走开……” “我说了我不会走开的,你别担心嘛!队长不在,我会像哥哥一样保护你的!” 两人胡乱地拉拉扯扯,一个以为另一个要不怀好意,另一个又以为对方刚苏醒在闹起床气。于是,他们两人你推我挡,你扫我一掌,我拽你一把,场面一片混乱,低呼声连连,床上的被褥一下子便被两人纠缠着掉到了地上。 钟涵赤身裸体的模样吓坏了钟玉澈,他满脸通红,被钟涵紧抓着双手,羞恼地低喊:“你……你再不放开我……我要你……要你不得好死……” “你乖点好不好?刚清醒就闹脾气,这是要闹哪样啊?”钟涵好不容易才制服住这个任性的少年,将他牢牢压在身下,热汗淋漓,赤裸的背上也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你这个……疯子……禽兽……恶心……恶心的男人……”钟玉澈越发用力,身体就越发虚弱。最后,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他渐渐失去了反抗,而胸口却因激动的情绪剧烈起伏起来,在撕扯中领口的衣衫也扯开了一大半。 锁骨下那诱人白皙的皮肤泛着光滑的光泽,胸前的殷红也大肆地露了出来。 钟玉澈羞恼地咬紧了下唇,愤恨地怒瞪着压在他身上的少年。 钟涵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却因为身下这个柔弱的少年,让他无故爱心泛滥。 一刹那,他的目光缓缓柔和,语气也软了下来,无奈地笑笑道:“真是的,你怎么可以骂人呢?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要乱动好不好?你要不要吃东西?我叫人拿东西给你吃?要不你先洗澡吧,好不好?” 钟玉澈气得双唇颤抖。 这,这是人说的话吗?如果是人说的话,为什么会配合这样的动作?钟涵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姿态,还不穿衣服,这如果不是为了要侵犯他,怎么会做到这种地步? 还有…… 这,这三角形的布料做得也太精辟了吧?!刚刚好就遮住那个部位,这可比亵裤来得要凉爽多了啊! 果然是个禽兽,连穿亵裤都和别人不一样! 钟玉澈气愤地在心里把钟涵骂了个千万遍,却还是紧闭着双唇,始终不肯吭一声,仿佛就是抱着一种宁死不屈的态度在抵抗一样。 钟涵见他不说话,叹息了一声之后就打算起身。 却在他刚动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客房的窗外忽然闪进了一个影子…… …… …… ! 第一百八十七章:天啊!你在开玩笑吗? 翻身从客房的窗户外爬了进来,双脚才刚着地,他便烦躁地将偷来的衣服甩到桌子上,然后转身望着床脚的那个人,低声道:“你猜我见到了谁……” 当他定睛望去的时候,所有想说的话,在见到那一幕的时候顿时全部哽在了喉咙里,半个字也发布出来。 他夸张地眯着眼睛张着嘴巴,像看怪物似的眼神直直瞅着在床上用一种诡异暧昧的姿势互相纠缠着的两人,不可思议地冲口而出:“你们背着我在干什么?” 钟涵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姿势有什么不对,见邢佑回来,即刻雀跃地跳下床,屁颠屁颠地跑到邢佑面前问:“队长你终于回来了!” 钟玉澈也慌忙从床上爬起来,语气依旧虚弱,羞怯地望着邢佑唤了一声:“爷……” 一股阴翳的气息没来由地从邢佑的身后盘旋而起,邢佑的脸黑得像黑炭一样,死死地盯着钟涵,拳头蠢蠢欲动般颤抖着。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面对钟涵只穿着一条底裤在床上和钟玉澈纠缠,钟玉澈也同样衣衫不整,任谁都会联想到什么邪恶的事情。 钟涵笑得可爱:“阿澈醒过来了,一醒过来就闹起床气,我在制服他!” 有你这样制服人的吗? 邢佑不爽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从桌上随便挑起一件衣服,丢到钟涵的头上,不悦道:“把衣服穿好!” 钟涵乖乖地应了一声之后马上开始着手穿衣服。 邢佑沉沉地吁了一口气,然后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他很自然地开口慰问一句:“感觉怎么样了?” 邢佑的关心让钟玉澈的心里涌起一道潺潺暖流,他微微一笑,动容地看着邢佑说:“谢谢爷的关心,只是可能因为睡了太久,所以身体才没什么力气。” 他话音一落,神情忽然一变,立刻紧张地抓住邢佑的手解释道:“爷,刚才我和那个小子没干什么,他……他……他忽然没穿衣服就压在我的身上……” 钟涵一股脑将衣服套进身体里,还不忘大声反驳:“我本来就一直没穿衣服!” “闭嘴!”邢佑瞥了钟涵一眼,又对着钟玉澈问,“你现在的身子还很虚弱,起来洗个澡吃点东西吧!” 钟玉澈乖顺地点点头。 钟涵总算将衣服大致穿了上去,见钟玉澈对着邢佑却显得那么乖巧,又有点抱怨地嘀咕:“刚才我叫你起来洗澡吃饭你叫得跟杀猪一样,为什么队长一叫你你就乖得像只小狗一样?” “你才像小狗!”钟玉澈摇摇欲坠地扶着床站下地。 桌上还有些饭菜没吃完,有些冷了。 邢佑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径直走出了客房,半夜叫了小二提几桶热水和送一些饭菜过来。 钟玉澈坐在凳子上,对着邢佑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得心里悸动不止。如果因为他生病了就能获得那个人对自己如此关怀体贴的话,他宁愿就这么一辈子病下去。 邢佑对着小二吩咐完了之后,转身又走回客房,关上门,一边道:“你先坐着休息一下,我已经叫人……” 边说着边回过头,他那淡然的眸光忽然对上钟玉澈那双充满温情的眼睛,盈盈闪动,温柔似水。 邢佑不自然地干咳一声,立刻转移注意力望向钟涵的方向。 一看到钟涵,他那平静得好像没有了起伏的心脏骤然一下惊跳。 “队长,这衣服好奇怪啊,怎么比你们的还长?吼!你看着颜色,粉红粉红的,袖口这里还绣着一只粉蝶耶!好娘气的衣服哦!” 钟涵一边摊开手臂,一边不亦乐乎地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装束。 “你……”邢佑看怪物一样的表情瞅着钟涵,哑然无言,他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他此刻那种怪异的心情,像……很想扁他,很想狂笑,还是很想……吐槽…… 眼前的钟涵,淡粉色华衣裹身,一件透明薄纱披在肩上,若隐若现地露出他那白皙的脖颈和浅浅的锁骨。他面薄腰纤,腰束素色缎带,虽然被他胡乱在身后打了个蝴蝶结,但反而显得很是活泼清新。 他五官清秀,皮肤晶莹如玉,被那粉色的绣花锦缎的衣衫衬托得柔光若腻,润泽透亮。 但是,这么非凡脱俗的一个人站在邢佑的面前,让他惊愕的,不是对方的容貌,而是…… 他那一身的衣衫!! 尼玛!! 这是女装!那是裙子!还有那薄纱是怎么回事?那若隐若现的胸口是怎么回事?那欲语还羞的表情你是想干嘛?! 邢佑心里涌起一团火,走过去,立刻剥下钟涵肩上的薄纱,语气闷闷得好像被人揍了一拳一样不爽:“你穿另外一套!” “呃?为什么?那套比这套还好看吗?”钟涵笑得花枝乱颤。 “你想太多了……”邢佑黑着脸,像在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一般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 这时,钟玉澈已经把玩了桌上另一套衣服甚久,在这个时候他的一句话刚好像一盆冷水泼向了邢佑。 “可是这另外一套也是女装啊爷……” “……” 邢佑的脸色僵冷得骇人,却没人想到,在他的心里已经发狂到一个非常严重的地步! 该死的!他连夜出去不顾颜面抛开尊严偷衣服,就偷到两套女装吗?这是老天在跟他开玩笑吗? no!!!! 钟玉澈放下衣服,困惑地说道:“爷,你们要穿衣服可以明早去买,我这里还有钱,应该够这短时间内的盘缠了……” 说完,钟玉澈立刻从他的腰间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摊开放在邢佑面前。 “……” no!!!! 邢佑心里的小剧场发狂中……大家避之则吉吧…… …… …… 接近凌晨的时刻,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早晨的空气夹杂着一丝草木的香味,干净清爽。晨露点缀在叶尖上,盈亮如透明的珠子般一颗颗被清亮的风吹得滚落到地上,没入土壤中。 就在这个怡人的景致中,一颗古老的参天大树上,一根粗大的枝桠被翠绿的绿叶遮掩得密密实实,很难让人发现,其实这树叶间,藏着两个高大的男人的身影。 他们恣意地坐躺在树上,神情悠闲自然,两人容貌同样俊逸绝代,互相拥抱着彼此闭眼入睡,颇有一番神仙眷侣,无忧无虑的感觉。 只是,怀里那个白衣的男子,似乎睡得有些不安分。簇黑弯长的眉毛轻轻皱起,淡粉色的下唇被他轻轻地咬在贝齿间,神情似乎显得有些难受。 拥抱着他的黑衣男子貌似察觉到了怀中人的异样,即刻睁开眼睛,摸了摸那人的发丝,轻声问:“怎么了?” 怀里的人好像也没有睡着,经他这么一问,也睁开了眼睛,一双清澈明亮的眼里一丝倦意都没有。 他柔柔一笑:“天绝,你说我们还能找到那副画吗?” “那幅画落到当今圣上的手里,要拿回来恐怕很难。”邢天绝温柔地看着夙逸的眼睛,修长有力的指尖轻轻地将那个俊美的男人的眉毛抚平,动作轻柔得仿佛能化出水来。 夙逸沮丧地垮下肩,无力地叹息道:“都怪我一时大意,遇上了微服出巡的圣上,还被他拿走了画像。” “笨狐狸,为夫答应你,一定会把画找回来的,你放心吧!”邢天绝调笑着将他抱得更紧,一双手不安分地在夙逸的身上四处游弋,似是挑逗又似是恶作剧般。 夙逸被逗得有些发痒,柔声嗔责道:“别闹了,你真是时刻都不能消停啊!对了,天绝,昨夜遇到的那个奇怪的男子,你有什么看法?” 邢天绝敛去笑意,神情严肃起来,低声道:“昨夜我已经听你说过了,我也跟你说过,这个世道什么样的人都有,很多人为了得到一样东西会不择手段,甚至编出一个弥天大谎来骗取人心。笨狐狸,你真的相信那个人吗?” “可是,他却道出了翡翠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我只知道,我决不允许任何不怀好意的人接近你,对你做出任何一点伤害的事情。笨狐狸,你心地善良,不懂人心险恶啊!”邢天绝怠惰地一边拍着夙逸的背,一边单手枕在脑后,似是若有所思般沉默了下来。 夙逸慵懒地翻了个身,脑袋枕在邢天绝的胸膛上,黑亮的青丝柔顺地散落在肩头,他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朵出水芙蓉般娇嫩妩媚…… 邢天绝爱不释手地抱着他,低低喃喃道:“等将你安置好了之后,我亲自去找圣上把画要回来。” “如果圣上不允呢?” “那就抢,那就夺,那是属于我的笨狐狸的东西,就不容任何人将它占为己有!”邢天绝垂眸,微笑着信誓旦旦地说。 夙逸嫣然一笑,轻轻抬起脸,淡淡地在邢天绝的唇上浅吻了一口,转而贴在他的耳边,含笑低语了一句:“那幅画也是属于你的,不管那幅画最后拿不拿得回来,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就够了……” “是啊……” 一句叹息声轻轻荡荡地从邢天绝的唇瓣中缓慢吐出,他微微地抬起眼睑,让透过树缝间的阳光斑驳得如碎钻般掉入他漆黑的瞳仁里。 他冷静地沉默着…… 要怎么才能拿回那幅画呢? 算了,待入夜后再做打算吧…… …… …… 第一百八十八章:来人啊!! 在一场混乱的乌龙过后,生活总算恢复了平静。 钟玉澈的身体已经恢复了,钟涵和邢佑也在钟玉澈的帮助下顺利穿上了新衣服,而且在客栈结账的时候他们也有惊无险地多亏了钟玉澈,才顺利离开了客栈。 果然,这对邢佑的打击真心不小。 想他在现代,好歹也是让人闻风丧胆,敬而远之的一名狙灵人,到了古代,好像除了自己还有那个杀灵的能力之外,他就一无是处了。 他什么时候落魄到去当一个小偷,还要一个花楼的娈童一直接济着自己。 心里一直都不平衡地想着,于是,邢佑一整条路上的脸色都臭烘烘的,害得在他一旁的钟涵闷到了极点,只好一路都把注意力转移到路边摊上,东瞧西碰,自娱自乐。 钟涵一旦离开了邢佑的身旁,钟玉澈便有机可趁。 街上人来人往,谈笑声和吆喝声不绝于耳。 阳光毒辣猛烈,尘土飞扬的地面上每个人的倒影影影绰绰地投落其上,好不热闹。 钟玉澈借机紧贴着邢佑的手臂,欢愉道:“爷,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邢佑清晰地记得昨晚邢天绝和夙逸离去的那个方向,应该是通往城外郊区的方向。 一路上,他询问了一些过路的人关于城外郊区的大概位置,路人指的路各不相同,让他一个头两个大,此刻更是面对钟玉澈的疑问,他更是无从回应,不知该何去何从。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混乱的争吵声。 他们同时惊讶地回望。 岂料,当他们转头望向身后的时候,竟看见好几十名官差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钟涵整个人扛了起来,然后往他们相反的方向扛走! 怎么回事!? 邢佑心里骇然一惊! “啊!!队长!!队长!!!”钟涵被那些人抓住手脚高高地举在头顶上,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只能惊慌地大叫着。 邢佑心里骇然一惊,即刻抓起身旁布匹摊位上的一匹大红色的布,揪住其中一角,冲上前狠狠地将布匹带着木板的那一头甩向离他最近的那两名官差。 沉重的布匹随即甩中了那两名官差的背部,巨大的撞击力猛然将两名官差撞得惨叫一声,霍然往前栽去。 在他们面前一整排排列得井然有序的十几名官差,接连着猝不及防地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个往前栽倒。 钟涵痛叫着摔下来,邢佑即刻在那一瞬间,利用手上的布匹砸开一个个官差,开出一条小道,冲到钟涵面前稳稳地接住了他。 “队长!”钟涵摔进邢佑的怀抱中,害怕地惊呼了一声。 “没事吧?”邢佑的神情有些紧张担忧。 钟涵颤抖着摇摇头,邢佑将他放到地上,凶恶地瞪着摔在地上嗷嗷直叫的官差,沉怒地大声问:“为什么要抓他?” 其中一个官差身穿的官服颜色与其它小兵有些不一样,看样子应该就是他们的头儿。 他怒气冲冲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拔出刀,大喝了一声:“哪个不知好歹的小人竟敢妨碍官差抓人?” “哼!”邢佑不屑地一声冷嗤,“你们抓人也要有个理由,他什么都没做,抓他做什么?” 那个官差一脸肥肉横生,下巴上还长着一颗大大的黑痣,天生就是一副人见人憎的模样。他仗着自己有武器,大摇大摆地走到邢佑面前,耀武扬威地大声道:“我们奉圣上的旨意,捉拿此画像中的男子!” 他说完,还从怀里揣出一副画像,简单的笔画勾勒得惟妙惟肖,画中的男子一头长发飘然,眉宇间柔情四溢,俊美的五官让人为之惊艳,最显眼的便是他额前那片颜色偏浅的刘海,这是一种很特别的发质,单独就是额前有那么一片银发,在这里的确是很少见。 邢佑望了那副画像几眼,心想,抓错了钟涵也不足为奇,因为钟涵的模样的确和画像中的男子有七八成相似,但问题就是,钟涵不是长发,倘若要是因为认错人要抓的话,钟玉澈应该更像这画像中的人吧? 他这个念头不过才是一闪而过而已,果不其然,那些官差似乎注意到了一直站在他们不远处紧张地看着这一幕的钟玉澈。 领头的官差神情立即一惊,目光来回打量着钟涵和钟玉澈两人,然后立即怒声道:“来人啊!抓住他!” 他大刀朝钟玉澈的方向一挥,所有才刚爬起来站稳的官差立刻蜂拥而至,猛然一整批人就朝钟玉澈的方向扑去。 钟玉澈惊得本能地侧身闪躲。 邢佑心里大叫不妙,立刻放开钟涵,就往那堆官差的方向冲去。 大掌分别揪住两名官差后颈上的衣服领子,他狠狠地往后一拽,两名官差应声倒地。强而有力的双腿直直往其中几名官差的背后连踢了两脚,他动作流畅阴狠地直把五六名官差踢得横飞出去。 “啊!”钟玉澈闪躲不及,惊叫着落入领头官差的手里,头发被凶狠地攥住,扯得他头皮生疼,痛得他尖声惨叫了一句。 听到他的惨叫声,邢佑的眸子阴厉地一眯。见脚边有官差掉落下来的刀,他即刻利落地用脚掀起刀柄,然后猛地在大刀被掀到半空的时候像踢足球一样骤然朝领头官差的脑袋上踢去。 坚硬的刀鞘不偏不倚地正中领头官差的脑袋,顿时鲜血迸了出来,官差惨痛地嚎叫着放开了钟玉澈蹲下身去捂住流血的脑袋。 冲到钟玉澈身边,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话,邢佑的耳边就只听见钟涵在另一头的痛叫声。 邢佑赫然地循声望去。 只见钟涵已然落入了其余几名没有受伤的官差手中,正被人用刀子横架在脖子上拖着往前跑。 该死的,调虎离山! 邢佑顾得了钟玉澈又顾不了钟涵,领头官差也不笨,他见到钟玉澈和钟涵两人一模一样,以为是双生子,所以就抱着一种抓到谁就是谁的态度,胡乱地分散邢佑的注意力,趁机抓走钟涵。 邢佑见钟涵被抓,心急之下立刻捡起地上的刀就想冲过去。 不料领头官差和几个小喽啰纷纷也同时朝他举刀相向,挡住了他前去救人的去路。 邢佑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一张冰冷紧绷的脸上布满骇人的杀意。他的眼神恐怖极了,与他对望,能分外地感受到他此刻眼底那种嗜血愤怒的情绪,于是,谁都不敢轻易接近。 邢佑举刀的姿势霸气凛然,领头官差只认为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侠客而已,并没有多大的畏惧。 仗着人多,领头官差怒声大吼:“上!!” 一声令下,将近十名官差通通不约而同地朝邢佑挥舞着刀扑过去。 邢佑未免祸及钟玉澈,连忙断然地将他往角落里一推,吼道:“让开!” 话音一落,刀剑相碰,激荡出无数刺耳的声音骤然胆战心惊地响了起来。 “队长!”远处还隐约传来钟涵痛苦嘶叫的声音。 邢佑狠狠地用刀背击倒了几人之后,惊乱地望向声音传过来的那个方向,可惜,钟涵的身影早已淹没在看热闹的百姓中,根本寻不到一丝踪迹! “钟涵!”邢佑情不自禁地怒声大吼一声之后,失控般更疯狂地挥舞着手上的刀,将朝他袭击而来的每个人都打得落花流水,惨叫连连。 一番短暂地打斗之后,邢佑冷冽地站在横七竖八痛声哀嚎的官差中间,毫发无伤地喘着气。 领头官差被他打得一张肥脸伤痕累累,嘴角还渗着血,他趴在地上怒声喊:“你究竟是什么人,知道与官府作对的下场吗?”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邢佑所有愤怒的源头便全部往他身上发泄而去。 邢佑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就再踢了领头官差一脚,然后踩着他的胸口狠声低吼:“你们把人抓到哪里去了?” 官差被他一脚踩住胸口差点喘不过气,直咳了好几声,才吃力艰难地仰视着邢佑那张冷酷的脸,嚣张道:“你……你有本事……去皇宫求皇上……求皇上……” 没听他废话完,邢佑立即加重了脚上的力道,狠狠地像踩熄烟头一样碾着官差胸口的肥肉,怒声问:“他犯了什么法,抓他的理由是什么?” “圣上……要抓的人……就必须抓……没有理由……” 邢佑的眼神一利,忽然想起刚才画像中的男子的模样和夙逸倒更相像许多,难道这件事是冲着夙逸来的,钟涵只不过碰巧和夙逸的模样有些相似而已,就被当了替死鬼?这个夙逸到底是惹到了皇上哪里,皇上才会下令抓捕他? “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抓人,死不足惜!”当着所有人的面,邢佑猛然握紧手中的刀,直直朝官差的脑袋上刺去。 官差惊吓得厉声惨叫:“啊!!” 四周一片惊栗地哗然…… 钟玉澈恐惧地连望都不敢望,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待惨叫声落定之后,钟玉澈心惊肉跳地张开眼睛,不料,同时一只大掌抓住了他的手臂。 邢佑忙抓着他,毅然喝了一句:“走!”,便抓着钟玉澈飞也似地往钟涵被抓走的方向飞快追过去。 领头官差整个人被吓得动弹不得,心有余悸地深深喘着气,脸上全是恐惧中渗出来的虚汗,一片片。 他战栗得连目光都在颤抖,缓缓地回头望向自己的脑袋旁,刚才邢佑一刀落下,直直地朝他脑袋上扎来的刀,刻意偏了一个角度。刀锋并没有刺中他的脑袋,而是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地面上。 官差全身颤抖地从地上爬起来,惊恐得怔怔望着邢佑他们远远逃去的背影,心里依旧一片骇然。 第一百八十九章:末祯,颜思凡 眨眼间,日落西山,时间的一切繁华逐渐被黑暗吞噬,犹如一片诡谲的幕布一般缓缓地从苍穹中掩盖而下,挡住了白天给人们带来的温暖光芒。 这里荒无人烟,却独有一间小小的木屋建立在郊区的某个偏僻的角落里。 小屋内燃着的烛光摇曳动荡,将狭小的屋子照得明亮堂皇,屋内一切简陋的摆设清晰可见。 屋外,一层层的严兵把守,阵势浩大,每个官兵都打醒着十二万分的精神,谨慎郑重地保护着屋内两个身份显贵的人。 “砰!”的一声,钟涵那副纤弱的身体被两名官差粗蛮地摔到地面上。他处在昏迷中,然而什么时候被人从后面偷袭敲晕的,他已经不得而知。 在钟涵面前,有一张方形的木桌,年久失修的桌子上被虫驻得千疮百孔。 “你们先退下!”桌旁坐着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他那副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般,低低扬扬地吐出唇缝,煞是好听。 “遵旨!”听到男人的差遣,两名小小的官差即刻快步退了出去。 在摇曳的火光中,这个坐在桌前,浑身散发着一种贵气凌人的男人,如刀削般的侧脸,脸颊轮廓线条分明清晰。他那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幽长黑亮的睫毛如黑绒般轻轻眨动着。 他一身华贵的黄色长衫上,绣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金龙。他长发盘起,发上带着一个高贵的金黄色发冠。仅凭这身上所有装束,都无不在向世人表明着这个人的身份,乃是尊贵不可冒犯的九五之尊,当今的圣上,末祯。 “凡儿,把他的脸抬起来让朕看个清楚。”末祯恣意地坐在凳子上,态度威凛,眼角缓缓朝站在身旁的男人一瞥,低声说道。 站在他身旁的男人,一身清肃的紫衣,衣袂飘然。他面容俊逸,皮肤白皙柔腻,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在其中。 他便是末祯皇帝的贴身侍卫,颜思凡。 颜思凡安静地颔首,然后款款信步走到钟涵面前,将他整个人轻而易举地扶到末祯的面前。 钟涵的双腿无力地在地上拖着,紧阖着的眼睑上,一双长长翘翘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了几下。 末祯用手指轻轻地挑起钟涵的下颚,使他抬起来脸来。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钟涵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 末祯微微蹙眉,收回了手臂,低叹了一声:“不是他……” 他的声音低沉婉转。 犹如动听低扬的大提琴声一般缓缓飘荡入钟涵的耳际里。 钟涵的身体在颜思凡的怀中动了动,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代替了黑暗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道明明灭灭的烛光,有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股清淡的香气,似是茉莉花香,又似是桂花香,清新宜人。 钟涵恢复了神智,眼前混沌的一片逐渐清晰起来之后,他看清了正坐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 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睛陡然睁得斗圆,钟涵惊慌失措般差点失声尖叫起来,忙胡乱地推开扶着他的颜思凡,惶恐地跌坐到地上,颤抖着惊呼:“你……邢……邢末……” 看着钟涵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竟是对自己如此害怕得面色苍白,末祯忽而觉得奇怪,立即整了整脸色,低声问:“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钟涵惊惶地用脚蹬着地面连退了好几步,手掌一直在粗粝的地面上往后磨蹭,却不知不觉,按到了另外一只脚。 他的心蓦然一跳,窒息般颤栗着扭头,顺着那只脚往上一望。 待他定睛一看时,真的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司徒凡!! 为什么邢末和司徒凡会出现在他面前!? 眼前这个俊酷贵气的男人,还有这个斯文温润的男人,竟然就是邢末和司徒凡? 颜思凡对着钟涵善解人意般一笑,然后随之弯下腰,和煦地对钟涵说道:“小兄弟,别慌!” 钟涵立刻本能地避开颜思凡的靠近,一咕噜爬了起来,躲到角落里,咬牙切齿地说:“邢佑!司徒凡!你们不要过来!” 末祯眉峰微蹙,对着钟涵正色问道:“邢末和司徒凡是何人?” 钟涵本想冲口而出邢末和司徒凡就是两个人渣的时候,忽然间,他顿住了。 他站在黑漆漆的角落里,兀自把眼前这个身穿黄色华衫的男子和紫衣男子打量了个遍,这才恍然想起,眼前这两个人,样子虽然是邢末和司徒凡的模样,但未必就是邢末他们。 这是,颜思凡再次朝他缓缓走来,面上笑得温和,但语气里却深藏着一丝令人的寒栗的警告意味:“小兄弟,见到当今皇上不得无礼。” 皇上?! 邢末当了皇上?! 钟涵猛然间愣住了。 颜思凡唇角优美地上扬着,却在钟涵怔忡间已然悄然无息地绕到钟涵的身后,脚尖飞快地踢了钟涵膝盖后脆弱的筋骨两脚,迫使钟涵不得已双膝跪倒在地上。 “啊!”膝盖没有防备地狠狠磕在地面上,钟涵顿时疼得嗷嗷直叫。 末祯倒也没说什么,见钟涵跪下了,他垂眸盯着钟涵,再次重复问了一句:“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钟涵吃痛地揉着自己的膝盖骨,一边在心里连声咒怨着颜思凡千遍万遍,一边依旧好奇地打量着末祯的脸孔,那带着一丝异样和警惕的目光好像将快要把末祯的脸上灼出一个个洞来一般。 蓦然,钟涵的脑袋被人从后面一按,猛地被迫将头低下。 颜思凡手劲阴狠,却还是依旧带着笑意,道:“直视皇上,漠视皇上的问话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你想掉脑袋吗?” 钟涵疼得五官皱起,低着头,他带着些低喘,愤然道:“你们不是邢末和司徒凡?” 末祯再次听到那两个名字的时候,深感好奇地勾起唇,示意颜思凡先放开他,然后悠悠然地开口问:“你说的那个邢末和司徒凡,是何许人?你对这两人如此愤怒,想必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钟涵挣开了颜思凡的束缚,却还是惯性地仍跪在地上,稍稍仰面,对着末祯理直气壮道:“我和他们的仇恨不共戴天!”话一落音,他忽然又咬牙狐疑地盯着末祯,问,“你不是邢末?你知道谁是邢末吗?” “啪!”的一声,一个掌掴的声音随着钟涵最后一个字的落音继而响起,清脆利落,没有夹杂半分犹豫半分怜悯。 钟涵的脸颊红了一半,五个火辣辣的掌印瞬间印上了自己的右脸。 他猝不及防地怔住了,这没来由的一巴掌,好像把他的三魂七魄都打散了…… 颜思凡收回手臂,在掌掴了钟涵一巴掌之后,还不疾不徐地微笑道:“在回答皇上每一句问话的时候,都必须加一句‘回皇上的话’,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你这种平民百姓连这个也不懂吗?而且,在皇上面前,你只能自称小人……” 耳边好像还清晰地回荡着那清脆的巴掌声。 钟涵措手不及,血液逆流的声音轰隆隆的仿佛自己也能听见。 看着钟涵那副好似失魂落魄的模样,末祯也没指责颜思凡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他先行退开。 第一百九十章:钟涵不是普通人! “朕的问话你还没有答复朕。”末祯冷冷地笑着,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的长相很像朕想找的一个人,你认识一个叫夙逸的男子吗?” 他呆滞的模样像极了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脑袋早已空白一片,末祯的话钟涵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见钟涵没有回应,颜思凡似乎也有些不悦。他走到钟涵身侧,微微弯下身子,凉薄的唇瓣贴在钟涵的耳边,轻轻如吟咏般小声道:“大不敬之罪,重则……凌迟处死……” 他笑笑着说完之后,忽然抬起手臂,冰凉的食指指腹轻轻地点在钟涵的额头上。 凉凉柔软的触感在自己的眉间扩散开来。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锐痛感忽然如针扎般从颜思凡的指尖穿透钟涵的眉心,直达他的头脑内部,嗡嗡地尖锐地鸣响着,头脑如即将涨裂般撕痛。 “啊!!”剧痛让钟涵痛得突然抱住了头,惨痛得大叫着。 他想躲避颜思凡的指尖,但是他的身体出了双手之外,其它任何部位都动弹不得,甚至连扭一下头都无法做到。他用力地睁大着眼睛,僵硬地张大着嘴巴,痛得几乎窒息般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倏然间,颜思凡又猛地收回手臂,指尖一下子离开了钟涵的眉心,就像一股力量猛然从脑海中被抽离了一样,一瞬间轻松了很多。 锐痛的余韵还在脑海里慢慢扩散着,钟涵颤抖着合上嘴巴,一双水灵的瞳仁里充满血丝,然后缓缓地阖上眼皮,“砰”的一声整个人毫无意识地摔向了地面。 “如何?”冷眼看着钟涵活生生地栽倒在自己面前,末祯的眼底没有半点同情抑或怜悯。他转眸,眼角轻轻上挑,斜睨着颜思凡。 但是颜思凡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慌乱。那种惊慌得连额角都会渗汗的神情,是末祯第一次见 “究竟如何?”末祯第一次见到颜思凡如此淡然的一个人也会有种惊惶得冒冷汗的神情,他的心也不禁一提,连忙低声问道。 颜思凡此刻的思绪很乱,他的脑海里,大剂量地充斥着深藏在钟涵脑部的一些记忆,记忆的场景很奇怪,包括遇到的事情或者人物,都非同一般。他甚至还在钟涵的记忆里,看到了自己和末祯! 这…… 他有些措手不及地目光肆意闪烁,最后,他将目光投落到伏趴在地上昏迷过去的钟涵身上,脑海里,混乱成一片,完全无法将所有思绪理得清清楚楚,好给末祯一个交代。 怔忡了许久,知道末祯没了耐心,站起身来直视面对着自己的时候,颜思凡才恍然回过神来,声音里居然存余着一丝颤抖和愕然,谦卑地回答末祯:“臣……臣好像见到了皇上……” 是的,在钟涵的记忆力,末祯的脸孔虽然毫无变化,但是无论衣着甚至言行,都与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九五之尊差之千里,甚至可以说除了那张熟悉的脸孔之外,基本不是同一个人。 “见到朕?在这个孩子的记忆里?”末祯好奇地眉峰一敛。 “是的,皇上,这个孩子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的记忆里面,有太多臣看不懂的东西。” 经他这么一说,末祯似乎对钟涵起了莫大的兴趣。 他饶有意味地勾唇露笑,走到钟涵面前,屈膝蹲下,用手指轻轻地拨开覆盖在钟涵额前的那一抹银丝,若有所思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那他是何方神圣?连你颜思凡都看不懂的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颜思凡走向前,垂首敛襟:“皇上,臣一时间没办法解读这个孩子的记忆。如果皇上对这个孩子有兴趣的话,可以先将这个孩子交给臣……” 颜思凡的话还没说完,从屋外忽然传来的一阵吵闹声顿时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 …… “来者何人!?” 一声警惕的怒喝声洪亮地穿破空气,直刺入来人的耳膜中。 来人身穿一身赤黑色的长衫,凛然地背着双手,站在层层侍卫的面前。 第一百九十一章:谈判开始 一头黑发随风飘动舞起。 赤黑色的衣袂凌冽地在风中舞动,猎猎作响。 面对木屋外几十余士兵拔刀对峙的阵仗,他那双深沉漆黑的眸底,没有一丝畏惧。 “我来找今天被你们捉过来的那个人!”他简言意赅地直接朗声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知道这屋里面的人是谁吗?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领头的侍卫勇猛地握紧了手里的刀横在自己身前怒声威胁道。 “我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错了人,就必须放了他!” “大胆!你是从哪里来的无名小卒,竟敢出言不善?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慢!” 领头侍卫即刻大声喝令了一声,四面八方的侍卫们立即听令,正打算一窝蜂冲上去之时,屋内忽然传来一声令下。 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听出说话人的声音之后,所有人仿佛心有灵犀般赶紧往小屋的门口汇聚而去,井然有序地排成两列。 此时,小木屋的门被人从里面缓缓地打开了。 明亮的烛光从逐渐打开的门缝中倾泻而出,骤然明亮。 在那鹅黄色温暖的光芒中,前后走出了两名男子。 一名身穿华服,头戴尊贵的黄金玉冠。另一名容貌秀雅,一身紫衣飘然淡薄如突降凡尘的谪仙。 当见到从那片光芒中款款走出的两人时,他的心里霍然一惊。 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那两人的脸孔,他的内心五味杂陈,暗涌翻腾。 邢末和司徒凡? 居然会是他们两个人?! 在此刻,末祯也是同时在打量着这来人的容貌。来人一身凛然的赤黑色衣衫,鲜少见到的利落的短发,还有那张看起来犹如覆满千年寒冰般的冷峻的脸庞。 他眯着眼睛,捉摸不清地盯着来人,在与那人的那双眼眸互相对上之时,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一样。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末祯倨傲地挺得笔直,双手背到身后,朗声问道。 邢佑的脑海里百转千回,虽然尤为震惊邢末和司徒凡的出现,但是这毕竟不是现代,因为穿越时空的关系,因此所有的人的前世今生全部混乱地搅成一团,难辨真假。 在不确定那两个人的身份的时候,邢佑不敢掉以轻心。 眼底的惊愕也是瞬间就隐去。 他带着一种强硬的语气,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我叫邢佑,我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回今天中午被你们在市集抓走的那个孩子而已!” 末祯一笑,带着些微傲视一切的口吻,说:“来这里要人,难道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哼!怕的话就不会来了!况且,你们抓错了人,自然有必须放人的道理!”邢佑无所畏惧地往前跨了一步。 单单只是那一步而已,所有的侍卫已经有所动静,纷纷戒备地高举起了手里的刀对准邢佑所站的方向。 末祯睥睨了他一眼,道:“朕要抓谁,就抓谁,岂有抓错的道理?这全天下,整个江山,都是朕做主。朕放不放人,也是由朕说了算,试问小兄弟又如何主宰朕的决定呢?” 口口声声地说着“朕”这个字,即便是白痴,都能听得出来,这是皇上才会用的词汇。 难道在这个时空里,邢末的前世就是当今皇上? 呵!太恶搞了吧! 邢佑轻轻蹙眉,语气低沉冷然:“这么说你就是不肯放人是吗?难道当今皇上就能胡乱地抓人,任意妄为吗?” 听到邢佑的出言不逊,末祯身后一直安静地站立着的颜思凡即刻擅自往前一步,对着他冷声喝了一句:“大胆!竟敢对当今天子无礼!” “当今天子?哼!”邢佑嘲弄地冷笑了一声,“当今天子如果可以逞性妄为,不明是非,不谙情理便将一个无辜百姓捉走,试问这是不是一个明君所为?如果要捉走无辜百姓,就必定有一个充分的理由,但是,邢佑想听听皇上捉人的理由,到底服不服众,服不服我!” 说起文绉绉的话语,邢佑在和邢天绝接触了二十多年里,已经练就得游刃有余,自然说的抑扬顿挫,有条有理。 末祯顿了顿,颜思凡无法忍受有人对皇上大不敬,正想冲过去教训他的时候,忽然被末祯的手臂挡住了。 末祯一脸从容地让用一个手势示意颜思凡切勿冲动,然后深吸了口气,严肃地说:“那好,既然那个孩子是无辜的,朕自然会放了他。但是经过朕的调查,朕发现这个孩子来历不明,并不是我们大祀江山的子民。通常没有关外入城者记录就随意入关者,被发现后都必须交由官府审查。就凭这一点,朕就足以将那个孩子关进牢里,直到调查清楚他的身份和来意之后,才能放人。” 邢佑振振有词,末祯也不甘示弱,有条不紊地道出了他不肯放人的理由。 邢佑的拳头一紧。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人?”直接忽略掉一大堆文绉绉的对话,邢佑直奔主题重点。他安置好钟玉澈之后,便一路马不停蹄地追踪,中途连停下来喝一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目的也只是为了能尽快救出钟涵而已。 末祯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抛下一句:“你进来,朕有话问你。” 说罢,他随即转身走进了小木屋。 …… …… 四周仍旧有无数个全副武装的侍卫密不透风地严密把守着。 明亮的屋内,空气中蜡烛的味道不断往外扩散漫溢,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来自于颜思凡身上的淡香,轻薄好闻。 钟涵全身虚软地倚靠着墙壁半坐在地上,面无血色,依旧沉沉地昏迷着。 邢佑半跪在他身侧,用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庞,温暖细腻的触感至少还可以告诉他,钟涵还活着,至少还是毫发无伤地活着。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之后,邢佑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锐利,如芒般的目光骤然扭头朝坐在凳子上一脸好整以暇的末祯直射而去。 “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虽然钟涵是毫发无伤,但他此刻昏迷不醒也是一个事实。邢佑最恨别人动他的人,偏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邢末都好像一条贪婪的巨蛇一样始终咬着钟涵死死不放。 “他只是一时受不住惊吓晕倒而已,并无大碍!”末祯的手臂怠惰地往桌上一搭,然后漫不经心地叫唤道,“你过来。” 邢佑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这里,莽撞不得,随时分分钟都有可能落得个乱刀砍死的下场。 于是,他只好顺从着末祯的命令,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末祯面前,傲然地挺直胸膛,面无表情地瞅着坐在凳子上的末祯。 此刻的姿势,才是开朝以来对天子最最大不敬的姿势。 哪有人敢没有得到皇上的允许就站在皇上的面前,还要皇上仰头去注视他的道理。 颜思凡眸底暗藏杀意,念头一动,他便一瞬间移动到邢佑的身后,抬起脚又想像方才对待钟涵一样想逼迫邢佑下跪。 哪知,邢佑的反应比他还快,带着一脸从容不迫的表情,他缓缓往身侧一闪,竟躲过了颜思凡踢过来的脚。 颜思凡的眼底划过一抹吃惊,这到底是什么人?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测,连他的瞬间移动都能轻易地躲开甚至,不着痕迹…… 邢佑丝毫没有在意颜思凡此刻的感情,他冷着眼,看着末祯,沉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肯放了那个孩子?” 末祯讶异的神情随着邢佑的问话而渐渐隐去,他阴恻恻地勾唇,问:“你们是什么人?” 眉头一蹙,邢佑冲口而出反问一句:“我们长得像怪物?” 末祯失笑,道:“那也不是,只是,你如果不直接说清楚你们的身份的话,可是没命离开这里的。” 邢佑的双手垂在身侧,身体挺得僵硬笔直。他难以否认,眼前这个自称皇上的男人,不仅是他的容貌,就连那种似笑非笑地森冷笑容,都和邢末如出一辙,神肖酷似。 见邢佑沉默着,末祯也只好循序渐进,按照一般的问话流程,先一步一步开口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氏?家住何处?” “我和这个孩子不是你们这里的人。”邢佑想也没想就断言道。 末祯眉梢一挑,继续问:“你说的这里,是指我这片国土,还是……” “这个世界。” 末祯神色稍变,即刻投去一记眼神给颜思凡。颜思凡即刻会意,接着问道:“我在那个孩子的脑子里摄取到一些记忆,里面所有的事件经过,包括你们所在的世界,人类的装束,各种令人称奇的东西物品。那些,都是你们国家的?” “是。”邢佑没有望颜思凡一样,一双冷瞳紧紧地盯着前方,谁都没看。 他对于颜思凡的说辞没有半分诧异,因为这不足为奇。倘若颜思凡就是千年前的司徒凡的话,他所拥有的妖术技能应该和千年后没什么多大的两样。所以,如果说他现在的念力已然炉火纯青的话,那么千年后,念力这项技能对他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 “所以,以我的推测,你们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虽然对你们那个世界很好奇,但是我更在意的是,为何在他的记忆力,会有我和皇上的存在?甚至连军机大臣魏亦,新状元郎祝容影的存在都有?” 魏亦?祝容影?难道就是喂猪二人组的前生? 第一百九十二章:突破重围 邢佑犯头痛了,如果要解释起来,花个几天几夜都没办法解释清楚,况且,重点关键是,他们这些古人能听得懂什么是科技,什么是潮流,什么是进步吗? 见邢佑迟迟不肯开口,颜思凡倒也算聪明,他自己便说出了自己的揣测。 “如果按照我猜测的,我在记忆里看到的那些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或许是我们的分身,在你们那个世界的分身。” “嗯!对!你说的没错!”邢佑忽然一个激灵,连声点头应道。 这个时候,他们认为是什么就什么吧,再解释下去只会越描越黑。 “那么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末祯第一次听说有这等离奇的事情发生,自然兴致就来了。 他歪歪地靠在桌沿上,一双利眸饶有意味地斜斜睨着邢佑的脸孔。 这张脸,长得与自己的脸有些神似,却又不尽相同。 “我们是被两块玉佩带到这里来的,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不会逗留很久。只要找到两块玉佩,我们就可以回去。” “玉佩?是双鱼翡翠吗?”颜思凡蹙着眉,忽然冲口而出,道出了一句。 邢佑的神情微微有些讶异,他的心脏一紧,忽而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警戒问道:“你们……知道双鱼翡翠?” 他以为,在现代司徒凡和邢末知道双鱼翡翠的事情是因为他们都是狙灵家族的人,但是没想到在古代,根本没和邢天绝有任何渊源的两人,居然也已经知道了双鱼翡翠的事情。难道在这里,双鱼翡翠就不是一个为人所不知的秘密吗? 听到邢佑这般语气,颜思凡和末祯仿佛心有灵犀地互望了一眼。 末祯悠闲地站了起来,似乎也不想再去深入探讨关于邢佑和钟涵身份之谜,而是将话题直接转到了双鱼翡翠身上,因为这才是重点,才是他想要知道的秘密。 “这么说来,如若你要回家,想必就必须借助这块翡翠的相助了,是吗?” 邢佑点点头,直言不讳道:“我正在寻找拥有翡翠的人,所以我必须带着这个孩子一起上路。” 末祯也不含糊,笑了笑,说:“朕正也在寻找这拥有翡翠之人,但是朕的目的和你一样,朕也是为了那两块翡翠。” 邢佑的身体恍然一阵,紧蹙着眉头,语气不善道:“你的意思是,你会和我们争翡翠?” “此言差矣,翡翠本来就是一件邪物,它所拥有的力量深不可测,不仅能颠覆生死定律,更能扭转时空。这样一件邪物流落在民间,各国为了得到它,掀起了无数场战争。三界为了得到它,弄得血雨腥风,百姓人心惶惶。世间有妖物作祟,为了抢夺这块翡翠,多少本来隐匿于世间的妖物也纷纷现世。” 末祯缓慢地在这间狭隘的小屋里款款踱步,他说得慢条斯理,语气中不经意间却流露出一种无奈和怅然:“现在时局动荡不定,红尘流言蜚语甚多,以讹传讹,多少人以为夺了翡翠,就等于掌握了整个江山,唯吾独尊,能呼风唤雨。因此,这两块翡翠,在不知不觉间,也已然威胁到朕的江山,朕寻这两块翡翠,只是想杜绝后患,铲除威胁而已。” 末祯娓娓地道出了他的意图,落音之际,他转身,傲然地睨着邢佑,只言片语间,仿佛暗藏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胁。 邢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冷冰冰地道:“你跟我说了那么多,然后呢?想让我放弃寻找翡翠,还是想助我一臂之力?” 末祯爽朗地笑了一声:“好,朕可以回答你,朕刚才跟你说那么多,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件邪物倘若留在世间,会将祸害多少人。这个世间不止你一人需要它们,说到底,你们的意图如出一辙,最终只想得到翡翠而已,偏偏,这两块翡翠只能为朕所有,所以……” “所以,你为了免除后患,会将所有想要得到翡翠的人斩草除根,杀一儆百?”邢佑冷不防就接下末祯的话,然后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双精锐的眸子里,顿时杀意四现。 这时,颜思凡已然开始做出了攻击,直接在邢佑刚退一步的时候,瞬间绕到他的身后,手臂一抬,便发狠地将邢佑的脖子从后勒住。 邢佑一下猝不及防,脖子上受到强烈的压迫让他的喉咙骨好像快被勒断了一样剧痛。他咬牙,狠狠地反抓住颜思凡的手臂,马步一扎稳,利落地给颜思凡来了一个过肩摔。 颜思凡的武功了得,被邢佑摔下地的那一刻,他快速地一个转身,险些摔向了地面。 此刻,末祯忽然开口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他的一声令下,两秒钟内,所有守在屋子外面的侍卫全部踢门涌了进来,将邢佑和钟涵团团围住。 邢佑被他们逼到了角落里,站定在钟涵的身侧,紧握着双拳,犹如一只濒临爆发的狮子一样死死地盯着他周遭的敌人,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嘶吼着大开杀戒一般。 末祯在人墙外,优哉游哉地重新坐回凳子上,一边把玩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一边气定神闲地款款说道:“你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难道你以为仅凭你单枪匹马便能安然无事地将人带走离开这里?朕好是好奇,想必你也知道这个孩子是被官府所抓,你怎么就那么勇猛竟敢毫无预备就过来这里救人?难道你就没料到你的下场就是如此吗?” “谁说我是单枪匹马过来的?”邢佑强压住自己的怒气,诡异地裂开笑容,语调不疾不徐,却让人感觉犹为森冷,汗毛直立,“我忘了跟你们说我最大的才能,就是无论我走到哪儿,就会有东西跟到哪儿,特别是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更多……” “哦?”末祯挑眉,“是什么东西呢?难道还是成群结党的帮手?还是……” 他的话还没落音。 整间屋子里面的烛火忽然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四周唰地一声变成一片黑暗,仅凭着从窗外渗进来的一丝丝月光才勉强得以照明。 数十个侍卫刹那间慌了手脚,大喊着:“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颜思凡站在末祯身旁,一双弯如月牙般漂亮的眼睛此刻危险地紧眯了起来。 他将末祯掩护在身后,然后一掌拍向他们身旁的桌子。 巨大的掌力将桌子拍得轰然炸响,四分五裂。 飞舞的木屑尘土中,一块爆裂开的木头不偏不倚地往窗口上砸去。明明众人借着月光,清晰地看见窗户上可是什么都没有,但是当那块断裂的木头砸在窗口上的时候,窗口处忽然传来一声瘆人的嘶吼声。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 颜思凡护着末祯一直退到角落里,由于屋子里的烛火已然熄灭,他们在黑暗中,看不清所有侍卫的动静,却能清晰地听见,刀剑互砍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声。 “怎么回事?!”末祯面色铁青,冷声怒问道。 颜思凡背对着末祯,声音有些急促:“皇上,微臣一时疏忽,竟没有发现这间屋子的四面八方已经聚集了很多游魂野鬼!” “游魂野鬼?!”末祯一字一顿忿然地从唇缝中吐出这四个字,然后怒视着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怒道,“什么游魂野鬼?朕乃天子,天命所归,金龙护身,还怕区区几个微不足道的小鬼吗?凡儿,刚才那两个人呢?” 说到刚才邢佑和钟涵,颜思凡脸上的神情突然一变。 他即刻带着末祯,一步一脚地踢开阻挡在他们面前已经失去理智疯狂互砍的侍卫们,终于突破重围,逃出了屋外。 当他们逃出了屋外时,屋内的烛火骤然间,又全部亮了起来。 四周一片静谧,诡谲的气氛还没有因此散去,低低地压在他们两人的身体周遭。 心有余悸般低低地喘着气,颜思凡和末祯不约而同地扭头望进木屋里,见到的,却是一片不堪忍睹的惨状。 所有的侍卫,顷刻间全部毙命……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全是自相残杀而死…… 然而,屋内,除了无数具触目惊心的尸体之外,邢佑和钟涵的身影,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消失不见。 …… …… “驾!驾!”骑着一匹在屋外偷来的高大的白色骏马,邢佑带着钟涵,飞快地逃离了那片郊外。 所幸他的灵力感知一如既往地灵敏,在找到那间小屋子的时候,沿途他便发现,要到达那间木屋的路上居然有一处乱葬岗。他不过是才经过而已,由于天生体质的问题,已经有一大群阴魂跟着自己。 幸好他算准了时间,一直刻意拖到午时三刻的时候,大批侍卫闯了进来。 由于侍卫平生杀戮无数,身上充满了戾气,特别容易招惹鬼魂缠身。午时三刻是阴气最旺盛的时候,侍卫刀剑一出,那些游荡在屋外的阴魂厉鬼便全部被他们的戾气吸引而来,所以他才能趁着那个混乱的片刻带着钟涵脱身。 第一百九十三章:皇天不负苦心人 奔驰着一条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道路上,呼啸而来的狂风将他和钟涵的发丝吹打得凌乱。 钟涵还在靠在他的胸前合眼昏迷着,呼吸平稳安静,想必也应该没什么大碍。 一路疾奔直到差不多接近城门口,邢佑一路心想着先回客栈找钟玉澈,然后三人再一起出发继续找寻邢天绝的下落。但是现在好死不死得罪了当今皇上,他会记仇吗?会全国通缉他们吗? 唉……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安谧的夜里,整座宏伟的城此刻寂静得了无人烟。 守城的士兵在偷偷打着盹。 此时,从城外另有一个身影同样骑着一匹黑色的宝马,迎面朝他骑去。 马蹄声规律急促地响彻在城门外…… 邢佑眯着眼睛细看来人的模样…… 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近,在微弱的月光中,来人的脸孔映照在邢佑那双瞳仁里,逐渐清晰,逐渐深刻……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去注意他…… 彼此擦肩而过…… 两匹马的踩踏声混合在一起,紊乱并飞快…… 邢佑的心陡然一震,立刻往后一把扯住了缰绳,马匹顿时仰天一下嘶鸣,停了下来。 邢佑回身望向刚才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心脏狂跳不止。 立刻调转马头,他即刻夹了一下马肚子,在黑夜里,他大声地喝着马匹“驾!”,发疯般朝那个男人的方向疾奔而去。 身穿黑衣的男子一脸冷然,目光一直紧盯着漆黑一片的道路,一心只想赶到郊外的一座小屋那里。 他刚才好似在城门口看到了某个身穿赤黑色衣衫的男子,相貌俊逸,目光冷冽有神,不知为何,虽然只是匆匆一面而过,但是内心却无故涌起一阵莫名的熟悉感。 他明明没有见过那个男子,但是却觉得很熟悉。 碰巧此时,在他一边思忖之际,在他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里,忽然夹杂着一阵隐隐约约的马蹄声。 他狐疑地往身后一望,不料便发现,他的身后有人在追赶着他。 一双冷酷无情的眼睛警惕地一眯,他继续扭头望着前方的路,然后用力地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匹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许多,飞奔着往前冲去。 身后,那隐约的马蹄声依旧紧紧跟着他,还仿佛夹杂着什么叫唤声:“邢天绝!邢天绝!” 声音很是模糊,几乎被自己的马蹄声掩盖。 邢天绝不确定身后那个人是不是在喊他,他只是直觉觉得有危险,于是更是头也不回地骑马往前直冲,丝毫不敢懈怠下来。 …… …… 邢佑已经快马加鞭紧追着邢天绝,但是对方似乎十分警备地加快了速度,与他保持着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可恶!好不容易碰到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了他的行踪! 邢佑一鼓作气,继续用力夹着马肚子追赶。 眼见那间小屋近在咫尺,明亮的火光冲天般剧烈地燃烧着,一股股浓烈的烟味不断地随着呼啸的风迎面扑来。 邢天绝有些吃惊地即刻勒住了马,让马停下。 他一跃下马,冲到那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着火的小木屋。 黑色的衣袍灌满了夜风,猎猎作响。 空气灼烫闷热。 他的脸孔被火光映照得橙红清晰。 为何会这样?他好不容易查到今夜皇上回宫的落脚点是在这里,为何赶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居然燃起了大火。 渐渐地,火势更加凶猛,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整间木屋全部陷在一片火海中,浓烟四起,呛鼻难闻。 邢天绝忽然回头,一双凛冽地眸子唰的一声,带着敌意望向终于追赶到他的那个陌生男人。 邢佑让钟涵安稳地趴在马背上,然后自己跃下马,脚步飞快地冲到邢天绝跟前。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那一双漆黑冰冷的眸子里,忽然映入几枚朝他直射而来的飞镖! “嗖嗖嗖!” 飞镖毫不留情地刺向他的脸。 他本能地向后弯腰,敏捷地躲过飞镖的攻击,然后滚到一旁,单膝跪在地上一副蓄势待发面对敌人的姿态。 “来者何人?为何要跟着我?”邢天绝亲眼见到邢佑避开那些飞镖的动作姿势,竟和自家师门如出一辙,颇有几分熟稔。 邢佑冷着脸孔站起来,朗声直言道:“邢天绝,我没有一点恶意,我有话想跟你说,请听我把话说完!”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或许没有第二次。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见到了邢天绝,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让他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好让邢天绝帮他和钟涵回到未来。 “有话跟我说?”邢天绝狐疑地眯起眼睛,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刻意和邢佑保持一定的距离。 邢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淡静地,条理清晰明朗地开始对着邢天绝说出了在现代发生的所有事情。 …… 火光依旧肆意地照亮他们四周的一切。 头顶上一片漆黑的苍穹变成诡谲的赤红色。 在这片一望无垠的郊区,除了火焰噼啪的噪响之外,还有邢佑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不断响着,语气抑扬顿挫,字正腔圆。 …… 终于,花费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邢佑终于清清楚楚地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交代完整,没有一处矛盾与漏洞,亦附有强大的说服力,让邢天绝觉得,这并不是一个故事,而是开始相信,这是自己将会遇到的一个事实。 邢天绝阖上眼睛,试图去消化邢佑说的一切,一时间要他接受这种离奇的事情,实在不可能。 最后,邢佑补上一句:“族长,佑儿只是想借翡翠一用,绝不会占为己有,我们只想回家而已!” 最后一句动情的说辞,让邢天绝的心脏骤然一紧。 他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邢佑的心随着他沉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激动地跳个不停,尽管他此刻的脸上,是一片云淡风轻。 半晌,在这浓烟流转的安静气氛中,邢天绝终于幽幽开口了。 “你们想回家,就需要翡翠?”仿佛不确定般,他声音低哑,再次重问了一次。 邢佑坚定地点点头。 “如果想要翡翠的话,你们必须求助于我?” “我们只能靠你而已,你是整件事情的中心,所以我一直在找你!”邢佑断言道。 邢天绝眼底的光芒一沉,才慢慢地开口道:“要帮你们也行,除非你帮我办一件事,到时候,我自然会让夙逸将翡翠借于你们。” “办一件事?什么事?”邢佑蹙起眉,困惑地凝注他。 邢天绝郑重地点点头,道:“帮我从当今圣上手里偷一幅画,如若偷到并将它归还给我,我就履行承诺,帮助你!” 邢佑踌躇得在心里暗忖,怎么会有这种无理的要求? 转念一想,他如今也是有求于人,这样一来一往,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于是,他毅然地点点头,说:“那好,我帮你,但是怎么偷?” 邢天绝冷然地站在他面前,失笑道:“这就得凭你的本事了!” “那偷到之后,怎么交给你?” “从这里去京城,往返不过五日,那么十天后,我们在这里重见,我会在第十日的正午,在这里等你。” 邢佑点头,道:“那好,一言为定,请你记得履行自己的承诺。” “当然!”邢天绝饶有深意的一笑,然后凛然转身,一跃上马,调转马头,往他方才来时的方向驰骋而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回京城吧,骚年! 平安顺利地回到城中,邢佑带着钟涵抵达钟玉澈逗留的那间客栈,此刻即将天亮,彻夜未眠的邢佑疲惫之极,面对钟玉澈的种种疑问和关心,他都无力解释和回答。 将钟涵抱到床上之后,邢佑叫小二送了两壶酒过来,喝完之后,就抱着钟涵一起入睡了。 但是,阖上眼之后,邢佑的脑海里一片复杂,短短两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他就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他梦到了邢末和司徒凡。 这次去皇宫要画,对于他一个才刚到这个世界,一切都不熟悉的人,根本就等于说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他辗转难眠,一直寻思着要怎么进皇宫,要怎么计划让皇上将画交出来,或者要怎么偷…… 当天清早,仅仅睡了三个多小时的邢佑,闭着眼睛,被怀里不安分的人儿吵醒了,正好打断了他的一段恶梦。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覆着一丝疲倦的水气的瞳仁对上一双干净澄澈的眼,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怦然一跳。 两个人都在一起那么久了,为什么还会有怦然心动好像触电一样的感觉?真是见鬼了! 忽的又闭上眼睛,他的大掌一把盖住了凑在自己面前的那张脸孔,闷闷地说道:“一大早你干什么?” 扭着脸避开邢佑的手,钟涵贴到邢佑的身体上,紧紧地抱着他,在他的脖颈上,带着怅然地语气,低低喃喃地说:“队长……我见到邢末和司徒凡了……” 邢佑的身体不自觉一僵,随即又抬起手环住他的腰,浅浅道了一句:“我知道……” “他们是吗?” “不是。”邢佑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发,低下下巴在他的额头上浅浅一吻,“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人,像钟玉澈,像沈夙一样。” 抬起脸,钟涵的眼睛里水色潋滟,带着一丝哽咽说道:“我昨晚被他们抓走了,为什么要抓我?” “可能你和他们要找的人很像,所以他们抓错了人。我不是把你救出来了吗?你看,你不是还好好地在我身边吗?”对上他的视线,邢佑的眼底坚定深沉,语气好听得如潺潺泉水辗转温柔。 他这么一说,钟涵反倒更难过起来。 他撒娇似的整个人往邢佑的怀里钻,贴得更紧,左腿任性放肆地搭在邢佑的腿上,缠在一块。 看着他像小狗一样钻入他的怀中,邢佑幸福地失笑道:“你怎么了?” “队长……”钟涵的声音闷闷地从他的胸前传来,“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我总觉得,你一离开我,我就像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成。” 邢佑安慰地摸着他的头发,像哄小孩一样,慢慢地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低声轻柔地说:“我是为你而生,所以这辈子,我注定要在你身边保护你。让我保护着不好吗?在我身边一直平平安安的不好吗?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种东西比你的平安更重要,甚至是我的命。” 怀里的人忽然一颤。 这时,他们的床头,忽然传来一声促狭的干咳声。 “咳咳!” 邢佑和钟涵纷纷一惊,连忙从床上弹起,警惕地朝他们的床头一幕帷帐后面望去。 被帷帐遮住的后面,款款走出一个少年,他的手里还捏着一条濡湿的白色毛巾。 “你怎么在这里?”邢佑松了一口气,刚刚被惊吓得褪尽的睡意一瞬间又席卷而来。 他走到床前,紧紧地捏着毛巾,眼角湿润,神色凄楚地苦涩一笑,道:“爷,我的房里头没毛巾,所以我进来你们这儿洗把脸。” 邢佑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躺下去,想继续休息一下。 钟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困惑地坐在床的里面看着钟玉澈的眼睛,冲口问了一句:“阿澈,你哭了?” 钟玉澈慌忙地掩饰般侧过脸去,倔强地咬牙说道:“你才哭了!” 钟涵又即刻偷偷抬起手抹去眼角残余的泪水,傻傻地对着钟玉澈笑道:“昨天你没事吧?那些人有没有伤到你?” 钟玉澈一愣。 钟涵醒来的那一刻,关心的居然会是他? 脸色不可思议地一红,钟玉澈侧着脸遮蔽着,依旧带着嚣张的气焰,说:“我有爷保护着,怎么可能受伤!” 钟涵呵呵一笑,然后爬起来洗漱。 邢佑也跟着坐起来,随即对着钟玉澈正色问道:“对了,我问你,要怎么样才能进皇宫?” 钟玉澈愣了愣,反过来问:“爷您要去皇宫?” “要怎么样才能进去?”邢佑没有直接道明他的目的,再次低声问了一句。 “皇宫在京城啊,要进去的话必须通过宫门。”钟玉澈理所当然地说道。 “……”邢佑的脸色一黑,“废话!好吧,我换个问题问,你有没有进过皇宫?知道皇上住在哪里吗?” “皇上就住在皇宫啊!”钟涵一把洗干净了自己的脸,忽然扭头插嘴一句。 “……”额上青筋一跳,邢佑狂忍着暴跳的怒火,竭力压制着不让自己一大清早跟两个白痴计较,继续问,“钟玉澈,如果要进皇宫的话,可以通过什么途径?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进到宫里?” 这钟玉澈终于也不打迷糊了,直接说道:“我以前听娘说过,曾经有很多武林高手想要进宫刺杀皇上,都是找机会混进皇宫里面的。但是真的要怎么进去,我还真不知道。皇宫守卫森严,像我们这般平民百姓是进不去的,可能才刚接近宫门口就被侍卫给挡下来了。” 邢佑的眉头一蹙,心里不禁沉重的暗忖,皇宫把守森严,的确没想象中那么轻易就能进去。那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夜探皇宫? 他对皇宫的地理环境一点也不熟悉,贸贸然地潜进去,一不小心被发现了很可能被人当成刺客乱刀砍死。 但是如果不放手一搏的话,十日之限一过,邢佑没有履行承诺把画带给邢天绝,邢天绝也绝对不会帮他。 想到这里,邢佑即刻起身洗漱,匆忙地对着那两个人说:“我们今天就回京城,动作快点!” “哦!是!”钟涵习惯性的马上点点头,不问缘由,什么都没问就只听着邢佑的命令,开始穿好衣服收拾东西。 钟玉澈还杵在原地一脸茫然的模样,看着他们两个人在收拾东西,自己也即刻一个激灵,跑回自己的房间收拾包袱。 三个人又风风火火地离开这座城镇,为以防万一,他们策马奔腾到一个码头,靠走水路回北方,避开他们曾经历险过的那座纸扎城。 …… …… 赶水路赶了将近三天。 在最后钟玉澈身上所有银两都付给了船夫之后,他们刚刚好个个都身无分文地回到了百花楼。 一如既往热闹非凡的百花楼里忙里忙外,好不繁华。 沈悦芳一头忙着招呼客人,一头没有注意到钟玉澈他们的回归,瞥见有三个男人走了进来,她即刻笑脸迎人地迎了上去。 “哎呦三位爷……”她的话音一顿,在看清来人之后,她的脸色忽然变得龇牙咧嘴,狰狞得像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一样对着钟玉澈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大骂,“你这破孩儿,你舍得回来了吗你?你把你老娘放哪里了?你把百花楼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吧?你有没有惦记着你这个老娘?” 久违了沈悦芳的一阵斥责和唠叨,钟玉澈觉得温暖极了。 他走过去一把抱住沈悦芳,笑得眼角弯弯湿润,激动地说:“娘,儿子回来!” 这么一个大大的拥抱着实让沈悦芳的心都软下去了。 儿子离开多久,她就想了多久,想得她心肝都疼了。如今儿子回来了,她虽然表面还是一脸气,但其实心里都疼得快碎掉了。 这孩子…… 都瘦成这样了…… 凶凶地敲了一下钟玉澈的脑门,沈悦芳嗔责地瞪着他说:“看看你,都成这副德性了!赶紧去洗漱一下,换件新衣服!老娘给你做些你喜欢吃的吧,你在外面到底吃什么了,瘦成这样,肤色也差了那么多,娘叫厨房做点燕窝给你补补身子吧!赶紧去,赶紧去。” 钟玉澈忙笑了笑,然后跑到邢佑面前,大大方方地跟沈悦芳说:“娘,这里给这位爷暂住几天,爷在京城有事办。” 沈悦芳这时才注意到邢佑和钟涵两个人一直就站在一旁。 她不满地皱起两道秀眉,扭着莲花玉步,走到邢佑面前睥睨地看着他,语气傲慢:“哟!这位爷,好久不见了啊!怎么,走投无路又来投靠我百花楼了是吧?” 邢佑抿着唇,对她微微一笑,毫不掩饰道:“是的,打扰您了!” 居然这么直接?! 沈悦芳忽而一愣,就在她怔忡之际,钟玉澈已经把邢佑拉扯着上了楼,只留下钟涵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站着,一脸不知所云的状态。 沈悦芳回过神来,看到钟涵,忽然眨了眨眼睛,莫名地拔高音调气恼地说:“破孩儿!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剪得那么短的?” 钟涵指着自己的鼻子,傻乎乎地“哈?”了一句。 这时,钟玉澈趴在楼梯的扶手上朝楼下的沈悦芳大喊:“娘,那个人你别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去!” 沈悦芳探着脑袋去瞅钟玉澈,忽然又愣住了。 她的眼睛来回左右地转,瞅瞅楼上,又瞅瞅一脸迷糊的钟涵,蓦然不可思议地惊叫起来:“天呐!玉澈什么时候多了个孪生的亲兄弟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如何进宫? 好好安顿了邢佑和钟涵,钟玉澈被沈悦芳叫去了问话。 邢佑他们吃过饭之后,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谁?”邢佑很惯性地开口问了一句。 房外的人轻声细语地回答:“爷,是我,墨夏。” “进来吧!” 房门缓缓被推开,墨夏一身浅紫色的长衫,面容白皙,眉宇间温柔四溢,落落大方地跨进门槛。 当他见到房内桌旁坐着的男人时,他的眼眉好看地弯了起来,煞是欣喜地叫了一声:“爷……”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到邢佑身旁的少年身上时,他猛然顿住了,脸色一僵,又即刻生怯地垂下头毕恭毕敬地喊声了:“玉少爷。” 钟涵忍不住噗嗤一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然后喜不自禁地对邢佑说道:“队长,我就那么像阿澈吗?” “嗯!” 邢佑抿了口茶简单地应了一声。 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钟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然后对墨夏说:“你好,我不是钟玉澈,我是钟涵,今年22岁,你可以叫我小憨!” 墨夏呆站在门旁一头雾水地瞅着钟涵的脸,就像快把钟涵的脸给灼出一个洞来似的,认真地打量着他和钟玉澈的相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邢佑率先开口打破僵局,问:“墨夏,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墨夏这才忽的想起他过来找邢佑的目的,于是居于钟涵不是钟玉澈,他也敢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下了。 坐下之后,他的目光柔和善良,对着邢佑轻轻一笑,说:“爷,我听说您想要进宫,是吗?” 邢佑的眉色忽然一沉,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我方才经过芳娘的门口,听到她和玉少爷在谈话,无意间听到玉少爷在向芳娘打听怎么进宫的方法,说是您要进皇宫。”说到这句,他忽然顿了一下,又望了眼钟涵,失笑道,“小人方才还以为玉少爷动作这么迅速,竟能比我快一步到爷的房间来呢,原来是我认错人了。” 邢佑瞥了一眼墨夏,然后垂下眸,暗自在心里斥责钟玉澈这个大嘴巴,竟将他的事情到处乱说,即便你想要问问如何进宫,也不能将他讲出来啊!这万一到时候邢佑一个失手被捕了,这或许还会殃及到百花楼也说不定,怎么就那么不分轻重,没点分寸呢? 墨夏这时打断了邢佑的思忖,压低声音道:“爷,我知道有个方法可以帮您进宫。” “什么方法?”邢佑挑眉,好整以暇地睨着他。 钟涵在一旁忍不住兴冲冲地开口问:“是不是当黑衣人闯皇宫啊?” “唰!”一记眼刀猛地射向钟涵,钟涵被邢佑狠狠瞪了一眼,立刻乖乖地噤声。 “不是,墨夏想说的是,如果爷您想进皇宫的话,有一个人可以帮您。她是我的养母,是皇宫里御膳房的一名宫女。” “宫女?”邢佑困惑地瞅着他,“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帮我做什么?” 墨夏坦然一笑,说:“她每月的十五都会随着几名公公出来采购一些御膳房的膳食材料,到时候,我可以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爷,您可以扮成其中一名小太监混进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混进去?你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多少?假如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 墨夏犹疑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成功的机会很渺小,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倘若失败了,爷,只要您和这位公子离开百花楼,就算被官差查出您和这里的关系,相信凭芳娘的实力,官府是不敢对百花楼怎么样的。” “哇塞!队长,你要当太监吗?公公吗?要扭屁股翘兰花指吗?要刮胡子吗?要装受音吗?”钟涵一听到墨夏的那条计谋,不禁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抓着邢佑的肩膀双眼冒亮光地一个劲说个不停。 邢佑再投以他一记白眼,然后继续正色询问墨夏,问道:“什么时候是十五?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了!” 墨夏一喜,回答道:“爷,明日便是十五。在中午时分,我养母便会带着公公出宫,途径百花楼,正好会进来探望我。” 邢佑点点头,随即又狐疑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墨夏随之一愣,在他脸上的温柔的笑容缓缓隐去。他避开邢佑的目光,苦笑道:“爷,其实墨夏只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墨夏从小无父无母,靠养母拉扯长大。我自小就住在宫中,身份比娈童更卑微,甚至从小就当苦力,日日苦不堪言。当我十二岁之时,宫中的规矩,倘若是下等的奴仆,都必须净身当小太监。养母当时不忍,便偷偷将我送出了宫。我流落民间,辗转了几家花楼,最后才被芳娘买下,留在了百花楼里。” 回忆到当初流离失所的惨境,墨夏不禁难受得眼角濡湿,他继续对邢佑说道:“小人希望如果能顺利帮到爷的话,希望爷能帮我向玉少爷请求,放小人离开百花楼,小人感激不尽!” “离开这里?那你要去哪里啊?”钟涵低呼了一声。 “我不可能当娈童一辈子,墨夏想跟着一位爷走,那位爷对墨夏很好,承诺照顾墨夏一生一世。虽然他家境贫寒,却是难得一见的真君子,对墨夏向来都是举止规矩。因为他的身份,所以他不能光明正大地来百花楼找我,只能每晚午夜时分偷偷到百花楼的后门处与我相见片刻。” “哇,你们爱得好痛苦哦!”钟涵不禁也为墨夏感到怜悯,于是便转身对邢佑说,“队长,你就帮帮他吧!” 邢佑沉默了一会儿,道:“现在成不成功都还是个问题,别说帮忙这件事了。不过,就算不成功,如果我还有命回到这里的话,我也会跟钟玉澈说说这件事情,尽量帮你!” 墨夏一听,感激得起身跪到地上,哽咽地感谢道:“谢谢爷!爷的恩情,小人必定铭记于心!倘若日后有机会的话,小人定与吕赋一同来谢谢爷的恩情。” 吕赋? 钟涵突然脑袋一歪,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吕小腐…… 哈哈,想太多了吧…… 邢佑站起身,忙将墨夏扶起,沉重地道了一句:“那明天麻烦你了,今晚我们就谈谈细节,准备好明天的事情。” “是!爷!” …… …… 第二天,钟玉澈按钟按点的一大清晨便来找邢佑,一推门进去,便见到钟涵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他好奇地走过去,问:“爷上哪儿去了?” “爷?”钟涵抱着被子,纳闷地问一句,“队长吗?队长有事情要忙,让我在这里等他。” “有事情要忙?何事?我恰好正想过来告诉他,我想到进皇宫的方法了呢!” 钟涵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趴在床边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钟玉澈,有些雀跃地问:“阿澈,你想到什么办法?” 钟玉澈对钟涵对他的直呼很是不满,咂舌道:“叫我玉少爷!” “好吧,玉少爷,你说的方法是什么?”钟涵无奈地摊摊手,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嘛?有必要这么较真不? 钟玉澈满意地点点头,说:“宫里这两天会有一场庆祝皇上生辰的隆重庆典,到时候许多官员会从各地赶回来为皇上庆祝,到时候场面会比较乱,城门的守卫相对来说会比往前更严格。但是因为人数较多,所以随便装扮一下混在其中一个官员的贴身侍卫中进去的话,应该也不难。” 钟涵一听,大大地惊呼了一声:“啊?你怎么不早点想到啊!队长都走了!” “去哪儿了?” “当太监去了!” “什么!!??” …… …… 人来人往的街市上热闹喧嚣。 到处的欢声笑语和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在集市中央,一辆华贵精致的马车缓慢地穿梭在狭隘的集市小道上,策马的马夫慵懒地耍着马鞭,一副精神疲惫的模样。 马车一直到了百花楼的门口停下。 马车的布帘被一只稍显臃肿的手掀开,一名年过半旬,身材丰满,穿着一身织锦丝绸粉裙子的女人款款从马车上走下来,一脸坦然地抬头望着百花楼的牌匾,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她的秀发梳理整齐,盘成一个髻别在脑后,发间别着几只简单精致的发簪。她脸上的妆容轻抹,却依旧无法掩盖住她那开始银白的双鬓和已经刻画着岁月的皱纹。 百花楼里此刻脚步飞快地走出一名身穿素衣的男子,他一见到站在百花楼门口的妇人,即刻伸出双手,紧紧地和那名妇人手牵手紧握在一起,动容哽咽地喊了一声:“徐妈!” 徐妈捏着一条粉红色的小手帕,轻轻地抹去墨夏额上细密的汗珠,带着丝丝沙哑的声音,心疼地说道:“一月不见,孩子,你都瘦成这样了啊!是吃得不好吗?” “不会不会,在百花楼里墨夏吃得饱穿得暖。”墨夏笑容灿烂温柔。 这时,从马车上又随即走下了五名身穿粗衣麻料的少年,他们便是微服打扮的几名小公公。 徐妈对他们摆摆手,道:“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吧,一个时辰之后再回这里来。” “是!” 五名公公恭敬地应了一声之后,便纷纷朝四面八方离开。 徐妈毕竟是宫里的老宫女,在御膳房干活了将近十年,自然慢慢的就积攒了一些威望。跟她出来采购膳食材料的通通都是刚进御膳房小太监,平日深受徐妈照顾,于是自然对徐妈表露出一种深深的敬意。 待他们几人走后,徐妈被墨夏领到一旁闲话家常。 而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早在百花楼的门后,有一个男人一直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他们的动静,准备伺机而动。 看到墨夏与徐妈感情甚好,两人谈话中互相眼中带泪,有说不尽的思念之情,邢佑就有些犹豫了。 假如自己利用了徐妈进入了宫中,万一失败,便会牵扯到她。 这样一来,后果会是怎么样,他真的不敢想象下去。在古代,刑罚是何等的残忍,邢佑不敢估量。 因此,他打算改变计划。 第一百九十六章:进宫 一个时辰后,所有公公都早已办好了事情回来。 徐妈和墨夏道别之后,便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这时,一道身影,偷偷地逃过众人的眼皮底下,瞬间飞快地钻到了马车车底下,用力的攀住了车底的木块,整个人便隐匿在马车底部,随着马车,离开了百花楼。 墨夏站在百花楼门前,心情忐忑地望着那辆远去的马车,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邢佑能成功混进皇宫吧! …… 马车一路颠簸不停,车轮滚起的尘土不断地扑在邢佑的身上。 邢佑的双手紧紧地攀在车底下,双腿用尽全力地勾住车底的两条支柱。奔波了很长一段路,邢佑已然精疲力尽,浑身几近脱力。 他的五指全部泛白,手臂上的青筋突起,一条条触目地攀附在皮肤下。 过分的用力让他的眼前有些发黑。 他累得脸上渗满汗水,飞扬起的泥土与他的汗水混合黏在脸上,一阵阵若有似无的痒意让他很想伸手去抓,但是稍微松一松力的话,估计他就会这样力气透支摔下车。因此他只能闭紧眼睛,咬牙拼命忍住。 马车里,传来一阵阵嬉笑的低声笑语,说着皇宫里那些小太监和小奴婢的趣事,偶尔还有徐妈几声洪亮欣悦的大笑声。 一直大概前行了将近一个多小时,马车终于在皇宫的门口停了下来。 守城门的两名将士用两把长枪挡住了马车进门,车上的帘子被掀开,徐妈从里探了个头出来,一派严肃地说道:“我们是御膳房的差人!” “令牌呢?!”出入宫门,都必须有块令牌随身,此刻将士摊开手掌,谨慎地喝令了一声。 徐妈一边翻白眼,一边将腰间的令牌抽出来给他们查看。 守门将士查看清楚之后,还用枪矛掀开帘子查看里面到底有的是什么人。 邢佑躲在车底下,看着那两双穿着黑靴脏兮兮的脚在他眼前游移。他生怕被人发现他躲于车底下,于是咬牙一用力,他把整个人都往上拉了一把,更是贴近了车子的底盘。 一阵胆战心惊过后,将士查看无疑,便放了马车进宫。 …… …… 天色开始渐晚。 橙黄色的光芒柔和温暖地覆盖在天边,云朵美丽绚烂,肃穆威严的皇宫内景象却是依旧一派地安静。 皇宫大得难以想象,安静的宫内,即便是两个奴婢擦身而过,也是各赶各的路,甚少有交集。 妃嫔们各自在自己的寝宫内,也鲜少出来走动。 唯一能看到一丝丝活跃的,就是御膳房。 御膳房内所有的宫女,司膳太监,御厨等人,此刻正忙得焦头烂额,个个争分夺秒地准备着皇上的晚膳,丝毫不敢有所马虎。 一棵紧贴着墙壁生长的大树下,偷偷地躲着一个身影。 邢佑警惕得不敢轻举妄动,躲在树干后,借着树下丛生的草木遮掩住自己的身体,这才算暂时有个可以躲避的地方。 他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边在心里沉思,到底要怎么样找到皇上? 他对这里毫不熟悉,甚至地理位置之类的,也只是跟墨夏稍做过一些探讨,但是具体还是很模糊。 眼看和邢天绝的十日之约就只剩下五日,他回到和邢天绝约定的地点保守估计需要三天,那么,就等于说,他只有两天的时间让他把画偷出来。 没有经过任何精密的部署,邢佑就这么贸贸然地潜了进来,实在马虎,但是他也同样无计可施。时间太紧迫,他必须抓紧时间。 看着来来往往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太监,邢佑把心一横。 一名小太监提着一个空水桶脚步匆匆地经过那棵树下。 邢佑快步地走了出去一掌劈在小太监的脑后,“砰”的一声微弱的声响,小太监应声往后一栽。 邢佑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并一边警惕地四下望了望,一边飞快地趁还没有人发现的时候将小太监拖进了草丛堆里。 …… 一双黑色的靴子从草丛里踏了出来,他颀长伟岸的身材穿起一件比他小了半个号的深蓝色的太监服显得有些紧绷贴身。 他戴好帽子,整了整衣领,然后抿着唇提起方才小太监的水桶,毅然地迈开步伐往前方走去。 按照他刚才的查看,前方应该就是出御膳房的方向。 他压低着帽檐,微微弓着身子脚步飞快地与几名小太监擦身而过。 正当他差一点就出了御膳房的管辖范围时,忽然经过他身边的一个太监在他身后吆喝了起来。 “喂!” 邢佑的心猛地一提,陡然顿住脚步,一双锐利的眼眸缓缓地转向身后。 叫住他的太监仰着脖子朝他喊:“提着水桶去哪儿呢?井水不是在那边吗?” 小太监的手往邢佑的反方向一指。 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有些落定,邢佑再次压低了帽檐,转身对那个太监鞠了个躬之后便顺巧地往小太监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不料,才刚走了没两步,身后又响起了刚才那个小太监的声音。 “喂!” 邢佑再次停下脚步,背对着朝他走过来的太监,咬紧了牙关,沉沉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转身,毕恭毕敬地对着那个太监,压着嗓音,轻声轻语地问道:“公公叫我何事?” 太监大摇大摆地拿着拂尘走到邢佑面前,挑高了眉,口气不屑道:“哟!你这小太监还挺机灵的啊,知道我是公公呢?” 邢佑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好吧,白痴也有一点常识,这拿着拂尘,年纪稍微有点年长的,怎么说都是有点级别的人,他还没笨到分辨不出来的那种地步。 反正见到这些太监就叫公公,保准错不了,这是墨夏昨天告知他的。 “谢谢公公夸奖。”邢佑弯着腰,低着头,语气虽然虚假谄媚,但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 “你这是要去打水?”太监瞅了瞅邢佑手上的水桶。 “是。” “那好吧,我正也想去御膳房,咱一块走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险些露马脚 邢佑的心里一滞,有些犹豫地停了一下。眼见那个公公已经开始往御膳房里走,他未免在这个关头被人发现,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 公公一路都和邢佑在闲聊着宫中的事情,长吁短叹说着主子不好伺候,而邢佑也只是随便官方地应了几声,不敢说太多以免露出马脚。 从谈话中,邢佑这才得知,原来这位公公叫陆公公,是敏和殿茹妃娘娘的贴身小太监。茹妃今日要与皇上一起用膳,于是便吩咐陆公公特意过来御膳房叫人准备一些皇上喜欢吃的小食。 回到御膳房里,司膳差人依旧各忙各的,没有人在意他们两个的到来。 邢佑瞅见庭院外有口古井,就对公公道了声:“公公,小人去打水。” “去吧去吧!”见到司膳的管事公公,陆公公笑得眉开眼笑,摆摆手吩咐邢佑先下去忙活。 邢佑疾步走出门,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偷偷地躲在门旁,听着陆公公和管事公公两人之间的谈话。 “哎呀,陆公公,怎么有这闲情过来御膳房这边呀?”管事公公和陆公公素有来往,但是因为各为其主,所以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会儿,管事公公见到陆公公来了,笑得也是合不拢嘴。 “我家主子让我来给你们吩咐点事儿。皇上喜欢吃的桂花糕和杏花酿你们给准备准备,还有,多点准备几道酸甜的小食,皇上刚回宫,多日的舟车劳顿,精神难免不太好,多吃点甜食对身体有好处。” “好咧,我等会儿就叫人做去。哎呀,就这么点事儿还要劳烦陆公公亲自过来吩咐啊!” “啧,常公公,这可不是小事儿啊。这皇上的膳食可是何等重要,你要随便乱说话的话这可得掉脑袋的呀!”陆公公忽然压低声音,古里古怪的眼珠子转了两圈。 “是是是,你看我都老糊涂了,终日在这御膳房里面,把分寸都忘光了。行,我们这就去给皇上做膳。” “好,你们去忙吧,我也得回敏和殿去了,等会儿传膳的时候可得机灵点啊,你可知道我家主子的脾气啊!” “知道了知道了,等会儿我多让两个小太监送膳过去,保证万无一失。” 说罢,陆公公就与管事公公道了声别之后,甩着拂尘离开了御膳房。 邢佑即刻往边上一闪。 陆公公离开后,邢佑探了探头出来,眸子一利,精光一闪,他窃窃地扬起嘴角,好像已经抓到了可以接近皇上的机会了。 …… …… 夜开始深了,威严安静的皇宫里一片灯火通明。 四周的侍卫一列列,一排排,谨慎严谨地在皇宫各个角落巡逻着,丝毫不敢马虎。 邢佑佯装成送膳的小太监,端着一个盘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一列传膳太监队伍的最后面,大气不敢喘一下,动作也跟着前面一个井然有序,生怕被人察觉他一个异常。 经过一条长廊,幸而他们腿脚都利索,殊不知从御膳房一直到敏和殿,这一段路就相当于走了三分之一的a市一样,路途实在长。 领头的公公一直带着他们来到敏和殿的门口,刚到门口而已,房外的几名侍卫就将他们拦了下来,例行公事用银针将他们手上每一道菜都试了一下。 试到邢佑手上的东西时,那个侍卫忽然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邢佑的身体一僵。 侍卫一脸睥睨地盯着邢佑的脸,冷声道:“你第一天在御膳房做事吗?” 邢佑的心里虽然有些慌乱,该怎么回答? 端着盘子的手不由得一紧,邢佑的心已经开始盘算着等一下若是被人发现了他是假冒的,应该往哪个方向逃。 这时,领头的公公忙不迭地走过来,低着声音谄媚地问:“怎么了这是?” “他新去御膳房的吗?怎么连点规矩都不懂?”侍卫绷着一张脸蔑视着邢佑。 领头公公瞥了邢佑一眼。 邢佑有些紧张僵硬地将头垂下,避开领头公公的眼睛。 天知道他刚才在御膳房,可是不支一声,生怕被人发现他这个陌生人。领头公公将菜端给他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所有人都在忙着手头上的事情,也没有人去多加望他的脸。 这会儿,看来是要露马脚了。 邢佑已经做好准备,蓄势待发逃跑了,因为领头公公的视线一直注目在他脸上,一直想说看出个什么端仪出来。 打量了半晌,领头公公蓦然朗声一笑。 邢佑一惊。 只见领头公公奉承地对着侍卫笑道:“大人,这个小太监是今儿个才调到御膳房的,不懂规矩。” 说罢,他马上对着一脸诧异的邢佑皱眉指责道:“你看看你,怎么端盘子的这是?” 邢佑露出一脸愣愣的表情,有些措手不及地看着领头公公抓着自己的手,纠正端盘子的姿势,变成捧着盘子,腰还必须有点弯,宛如将这饭菜当成神一样供奉似的模样。 领头公公觉得这姿势纠正得正确了,就对侍卫谦卑地笑笑说:“大人,这小太监不懂事儿,我回去一定好好教教他!” 侍卫见邢佑端盘子的姿势规范了,也没说什么,冷着脸挥了挥手,让领头公公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邢佑在心里狐疑地暗忖,难道他的伪装好得连领头公公都认不出来他是假冒的? 算了,不管怎么样,他算是又惊险地避过一关了。 将饭菜交给两个奴婢端进去之后,这里便没他们的事情了,于是领头公公又再次带着他们回御膳房。 在回去的途中,他们路经御花园。 这时,夜色很浓。 御花园虽百花齐放,环境清幽雅致,但是也因夜色的笼罩而显得有些失色黯淡。 御花园中有许多小亭子,亭子内亮着许多灯笼,唯一的这点点亮光,仅仅只为这个昏暗静谧的御花园点缀上了一点微亮的光芒而已。 邢佑一直安静地跟在队伍的后面,直到走到御花园的中心时,他陡然身形一闪,蓦地闪进了他们经过的一座假山后面,成功地摆脱掉了太监队伍,脱身而出。 第一百九十八章:皇宫闹鬼! 好,知道皇上在哪里了,邢佑的计划就有了一丝希望。 估计强取豪夺想来是不可能的,听墨夏说过,一般皇上的书房里,或是珍品阁。 按照邢佑的计划,皇上既然现在在敏和殿,就证明御书房和珍品阁此刻应该没有什么人才对。 于是,他便借着夜色,一路躲过侍卫的巡逻,单枪匹马地去找寻御书房的位置…… 皇宫里面部署精密,幸而夜色变深,许多地方都比较黑暗,这方便邢佑藏匿于黑暗的阴影中,四下寻找。 这皇宫太大,邢佑寻了大半个小时,一路躲避巡逻侍卫,一路找,却怎么也找不到路,反而兜得有点晕乎。 这样贸贸然地过来,的确是很耗精力。 这时,借着一丝丝月光,他已然已经隐匿在一几棵大树下,眼前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门楣上挂着一块金光闪烁的牌匾,上面三个大字笔走龙蛇,煞是威武。 永懿殿。 不时,正当邢佑想绕过永懿殿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突然两个小太监脚步匆匆地经过。 他一惊,连忙越过走廊,躲在走廊的转角处。 “诶,小乐子,你说皇上等会儿还回御书房吗?” “未必,今天皇上可能会在茹妃娘娘那儿过夜。” “啊!那我们可以偷一会儿闲去了!昨晚咱赌钱,小张子好像还欠咱几两银子呢,咱等会儿去讨讨。” “行咧。不过我得把皇上交给我这几盒东西放回御书房,你等会儿去门口那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咧,你快去快回啊!” 两个小太监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快步地绕过永懿殿,其中顾着聊天,也没发觉邢佑就藏身在转角处,险险躲过一劫。 但是…… 邢佑从黑暗中探出头来,盯着那两个小太监的背影。 刚才好像听到其中一个要去御书房。 眼底精光一现,邢佑快步悄悄地跟了上去。 …… …… 第一百九十九章:皇宫闹鬼2 敏和殿内,灯火通明,空气中淡香流溢。 桌上数道精致可口的美食几乎没怎么动过,完好地摆在那个位置上, 美酒在手,美人在怀,他的那张冷漠的脸上却没有带上任何温度。 怀中的美人,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柔情万种地依偎在他的胸口,白皙的柔夷端着一杯小酒,轻轻地往他的唇边送。 “不喝了。”他侧过头去,语气极之冷淡。 茹妃好像早就习以为常般,抿唇淡淡一笑,放下酒杯,然后轻轻地摸着他的脸,低语浅笑道:“皇上微服出巡半个月,消瘦了许多。” “民间疾苦,如若不出去走一趟,无法了解民情。”他缓缓地茹妃推开,动作轻柔,点到即止。 “皇上爱国爱民的心臣妾懂,但是也好好好照顾好身子才是,您贵为天子,千金之躯,要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茹妃毫不在意末祯对她的疏离,依旧唇角含笑,语气轻柔。 “有凡儿在,朕不会有任何的闪失。”末祯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的龙袍,一脸淡静地走到窗边停驻。 茹妃善解人意一笑,说:“颜大人在您身边臣妾的确放心,但是皇上,外面流言蜚语甚多,皇上和颜大人还是多点注意一下才好呀!” 末祯回过头来,冷言道:“你这是在教朕如何处理吗?” 茹妃一看皇上的脸色不对劲,连忙垂眸,歉声恭敬道:“臣妾不敢。” 末祯对着这个一直都如此善解人意也心无城府的茹妃,虽有气也无法气得起来,只好默默作罢,转身道:“茹妃,过几日便是皇后册封大典,你好好准备准备吧!” “是,臣妾遵旨。”茹妃站起身来,谦卑地朝他行礼之后,再次缓慢地抬起头,庄重地对末祯说,“皇上,今夜可在敏和殿过夜?” “不了,我去永懿殿。”末祯说罢,长袖一挥,转身走出了敏和殿。 茹妃目送着末祯离开,心里一片了然。 永懿殿就是颜思凡与末祯相见的地方,很多时候,颜思凡都没有回府,而是一直待在永懿殿里,等着末祯过去。 颜思凡和末祯的关系整个皇宫上下几乎人尽皆知,颜思凡表面上是末祯的贴身侍卫,但实际上却是末祯背后的男人,末祯有断袖之癖,宠幸颜思凡如珍如宝。 这点,茹妃在一进宫的时候便清楚了。 她被册封为妃几年,一直都深受皇上喜爱。但是皇上只待她如亲人,如朋友,却毫无一点爱恋之情。她即将被册封为皇后,可是,皇宫里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个皇后,不过是挂名的而已。 茹妃心地善良,一直以来都死心塌地地爱着末祯,所以,她愿意成全末祯和颜思凡。她只希望她爱的皇上能幸福,而自己如何,在这深宫庭院中,已经无所无谓了。 …… …… 好不容易跟踪两个小太监来到了御书房,这时堂皇的御书房就座落在邢佑面前。 他躲在御书房外不远处的拱门外,巡逻侍卫已经巡逻过去,他屏息静气,侍卫并没有发现他。 但是棘手的事情还有一件,就是御书房的两个守门的侍卫。 要进御书房,就必须先搞定那两个侍卫才行。 他把心一横,咬紧了牙关,从黑暗中款款走出来。 御书房外两名侍卫头戴官帽,手握着腰间的佩刀,面色拘谨严肃地站在御书房门口两侧。 见昏暗的夜色中有个身材高大的太监走了出来,他们本能反应就是右手即刻握住刀柄,警惕地大声质问:“什么人!?” 邢佑的步伐加快,一边走到他们面前,一边垂着头,故意捏出一把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柔音,道:“两位大人,小人奉了茹妃娘娘的命前来向传话。” 他的话语刚落音,人就已经走到了两名侍卫的面前。 其中一名侍卫蓄势待发,欲拔出刀来。一听到邢佑的话,他不禁皱眉,冷声质问:“皇上今儿个晚上去了不是去了敏和殿吗?为何要你来传话?” 邢佑凑上前一步,依旧垂着头。 被帽檐遮住了从御书房里倾泻出来的灯光,他的脸被笼罩在一片黑暗里,看不清他此刻有什么表情。 他佯装要和两名侍卫讲话,将身子再凑前了一点,岂料这个时候,他忽然抬起了脸,飞快地抓住他左手边的侍卫的脑袋,狠狠地往后一砸。 侍卫应声倒地。 右手边的侍卫看这个小太监出手攻击人了,忙拔出刀来,一句“有刺客”还没来得及喊,他的嘴便被邢佑捂住,然后肚子上被发狠挨了好几拳。 邢佑抓住他的头,往下一扳,凶猛地往自己的膝盖上一嗑。 “砰!”的一声,那名侍卫也接连着昏迷倒地。 邢佑抓紧时间,急忙冲进了御书房里。 偌大的御书房里烛火通明,庄重非凡。在前方的左右两侧,两排书架上摆放着整齐的书籍和文献,如同一个小型的书海一样,让人咋舌。 眼前的龙椅和案几近在咫尺。 邢佑快步走过去,胡乱地在案几上胡乱翻找。 案几上头摆放着几本奏章和几卷画卷。 邢佑一幅一幅地摊开来看,却始终找不到邢天绝想要的那幅画。据他所知,他小时候曾经听邢天绝讲起那幅画的故事,其中也有提过,那幅画曾落入到当时的皇帝手中,但是后来被人偷了出来,辗转交还给他。 其实说起来,这世事兜兜转转,或许邢天绝当年说的帮他偷画的人,就是自己也说不定。 这难道就是命运弄人的下场? 这种种的一切,早在千年前已经注定了的? 他无奈地在心底冷笑了一声,然后又继续争分夺秒地继续翻找。 就当他差点想去翻书柜的时候,忽然,御书房外传来一阵阵哄闹的尖叫声。 “救命啊!救命啊!!有鬼啊!!!” 邢佑的手一顿,急忙快步跑出御书房,跨过晕倒在地的两名侍卫,躲到一处黑暗的角落里。 这时,他看见两名小太监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从御书房的另外一头逃命似的跑过来,脸色吓得苍白,惊慌失措地尖声大叫着。 邢佑一眼便认出这是他刚才跟踪过来的两个小太监。 怎么回事?什么有鬼? 邢佑躲在暗处一路观察着两个小太监冷汗淋漓地逃出了御书房的范围内,甚至慌不择路的情况下,他们居然没有发觉御书房的门口倒了两个侍卫。 邢佑刚打算从黑暗中走出来,不料一大帮巡逻侍卫已经循声疾步赶了过来,其中一名逮住了那两个小太监,恼声问:“怎么回事?” 邢佑又慌忙躲回黑暗中,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他的不远处,曝露在月光中的一干人等,静息看着这场小小的闹剧。 其中一个小太监已经吓得浑身哆嗦,双腿发软,差点栽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对着抓住他的领头侍卫说道:“大人,小人,小人刚才……刚才看到了……鬼……” 第二百章:皇宫闹鬼3 领头侍卫怒声低斥:“什么鬼?何来的鬼?!” 只见小太监心惊胆颤地缓缓抬起手指,慢慢朝御书房后面的一条长廊的方向指去。 静谧的长廊上,隔半米便悬挂着的灯笼闪烁明灭,虽有微风拂过,灯笼随之晃动摇摆,但是却不见一丝异常。 领头侍卫黑着脸,揪着小太监的衣领,推搡道:“走,带我们去看看!” 两个小太监不管怎么挣动,怎么不愿再回到那里去都好,还是强行给侍卫架了过去。 邢佑屏息盯着那条长廊,忽然脊背无故涌起一阵阴寒的战栗感,毛毛的,一直冷到心窝里去。 邢佑心里大叫不妙,那种不祥的感觉肆意在他的身体周遭横生流转。 侍卫们和两个太监已经走上了那条长廊。 他的心脏骇然一跳。 不对,的确有鬼! 他拔腿就想冲上去,不管如何,那些人再往前走,肯定会遇到什么东西! 出于职业病也好,本能或者天性都好,邢佑都已经冲了上去了。 这时,果不其然,当那些侍卫缓缓走在长廊上的时候,长廊上的灯笼,一瞬间全部同时“呼”的一声灭了。 侍卫心里一惊,纷纷戒备地举起刀剑。两个小太监已经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了,惊慌地大叫着:“一定是贤妃娘娘!一定是贤妃娘娘啊!!” “是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小的无意冒犯,不关我们的事啊!” 听到两个小太监子乱了阵脚,领头侍卫恼怒地眉头一皱,低吼道:“胡说八道,贤妃娘娘早已去世,这世间哪来的鬼!” 忽然间,当他的话才落音之时,一道凶猛森冷的气流一瞬间如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一样朝他们扑过来。 所有的人都没有察觉。 两个小太监已然浑身冷汗,双腿发软地跌倒在地上。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长廊的尽头处,宛如有什么东西在朝他们涌动过来。 一股寒意无故从脚底开始往上蔓延,领头侍卫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高举着刀,为自己壮胆,大喊道:“什么人竟敢在皇宫里撒野,有胆子的话就出现在本大人面前!” “大人!似乎有些不对劲!”旁边的侍卫举着刀的手都不自觉地在发颤,他有些惊怯地贴到领头侍卫的身旁,在领头侍卫大吼了一声之后,压低声音颤抖地对他说道。 就在他这句话刚落音的时候,陡然间,十几个侍卫宛若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开了一样,个个都痛喊着四面八方被反弹出去。 沉静的气氛一瞬间像炸开了锅一样。 领头侍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握着刀的右手,忽然被一股隐形的力量死死控制住了,逼迫他将刀锋面向了自己。 领头侍卫心里既惊恐又骇然,他竭力地使劲,想摆脱那股力量,可是,他的手根本不听他的话。不仅没办法挣脱,反而那双好像被人控制住的手,缓缓地,颤抖地将刀锋指到了自己的喉咙。 看这个趋势,好像有什么想置领头侍卫于死地。 领头侍卫双目用力地睁圆,完全动弹不得,甚至连一声呼救都无法发出来。 眼见森冷锐利的刀锋就快抵到自己的喉咙上。 领头侍卫吓得心脏几乎跃到了嗓子口。 “叮!”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块石头忽然从领头侍卫的脸侧飞袭而来,瞬时击中了朝他喉咙刺去的刀锋。 刀锋一偏,顺利从侍卫的手中被击脱。 当刀脱离手掌的那一刻,领头侍卫全身的束缚瞬间好像被瓦解了一样,毫无预兆地全身松了下来。 第二百零一章:狐妖,受死吧! 他浑身发软地猛地靠在墙上,惊愣了一会儿之后,马上逃命似的狂叫起来。 邢佑在暗中弹出了一块石子击中了那把锋利的刀,惊险地救下了领头侍卫的命。但是他这样的举动,反而把危险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即便他什么都看不见,可他还是能直觉感应到,有股强大阴冷的气流正在朝他正面迅猛地扑过来。 他飞身一闪,整个人从黑暗中摔出来。 正因为如此,他被慌乱而逃的侍卫发现了。 领头侍卫满脸冷汗,衣衫狼狈正打算逃出那条长廊,没想到正好和突然冒出来的邢佑撞个正着。 领头侍卫一个激灵,忽然举起刀一脸怒气道:“好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怪,原来是你?!说!你是什么人?” 邢佑矫健地四处爬窜,左跳右跃,躲避着那股横冲直撞的气流,压根就没心思注意听侍卫的话。 侍卫厉喝一声:“来人啊!抓刺客!” 一声令下之后,四面八方忽然涌出了大批的侍卫,个个手举着刀一副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的架势一下子将邢佑团团围住。 环望着周遭无故出现的无数个精装铠甲,猛健凶恶的侍卫,邢佑倏然蹙气眉头。 领头侍卫还没来得及勒令邢佑乖乖束手就擒的时候,他身旁一个得力士兵陡然被什么力量整个人提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中。 “啊!!!”士兵惊恐地尖叫,领头侍卫看见身旁的人无故升上了半空,吓得连连退后了几步。 顷刻间,在邢佑还来不及救人之时,士兵赫然被撕裂成了两半! “嘶啦!” 鲜血如瓢泼大雨一样从半空中倾洒下来,猩红的颜色弥漫了他们眼前的世界。 “啊!” “救命啊!!救命啊!!” “救命!!” 煞那间,就在鲜血洒下的一瞬,数个士兵同一时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高高地抛向空中,待他们的惊声求救的声音还没落定的时候,他们便狠狠地从将近百米的高空中重重被摔了下来…… 数具尸体眨眼间横七竖八地摔在地上,地上溅开了无数鲜血,场面血腥淋漓。 所有人都吓得落荒而逃。 领头侍卫惊叫着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那个庭院,混乱地在人群中跌跌撞撞,恐惧地逃跑。 …… …… 那一头,残忍恐怖的一幕正在上演,而这一头的永懿殿内,此时的安宁也是荡然无存。时而有阵阵低喘和呻吟声不经意间倾泻而出,满溢在静谧的房间内,一下又一下,饱含律动。 空气中散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臊味。 温度骤升不减,华丽金贵的床上,两个男人的赤裸的躯体互相拥抱缠绵。他们的动作似乎从来都没有减缓,幅度大得连床铺都在晃动。一张丝滑的绒被从其中一个白皙的男人的身上,缓缓地滑落到床下,露出他光滑的背和身下那诱人的双丘。 今晚的颜思凡特意一番洗浴,换下微服出巡的衣衫,换上末祯最喜欢的一套白色长衫,才刚想穿上,不料末祯忽然闯进了永懿殿,见到他还没穿戴整齐的模样,就冲过来将他推倒在床上,一番撕扯亲吻,充满欲望的冲刺 “嗯……皇……皇上……嗯啊……唔……”颜思凡浑身赤裸地在末祯的身上,纤细的臂膀紧紧地攀住末祯的双肩,细细的脖颈上香汗淋漓,粉嫩的薄唇微微翕合着,泄露出一声声诱惑的低吟声。 “叫朕的名字……” 末祯环着他的腰,一下下将颜思凡已经抬起的腰身又重重地压下去,一次次都撞到颜思凡体内最深的地方,轻微的疼痛和酥麻感随着末祯的贯穿,犹如毒蛇般在颜思凡的体内胡冲乱撞,飞快地攀到他的脑海中。 “啊……末祯……唔啊……末祯啊……”不断的涌进心底的快感充斥着颜思凡的所有思维,他放声大叫着末祯的名字。也只有他,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叫当今圣上的名字,只有他一人而已,独有专属的权利。 “凡儿……呃……”末祯不留余地地没入颜思凡的身体里,当他撞到颜思凡的敏感点的时候,颜思凡便会不自禁地收缩夹紧,这样的甬道裹着末祯的分身,那种快感也是强烈得几乎快吞没他的理智。 “嗯啊……末祯……快……啊……” 颜思凡不顾一切地娇喘大叫,末祯听到他的索求,更是疯狂地抽送贯穿,两人纠缠着的身体彼此布满欢愉的汗水,兴奋的感觉不断地叫嚣上升。 “啊啊啊啊!!” 刹那间,颜思凡的身体弓到了极致,坐在末祯的大腿上,他的甬道眨眼间颤栗地夹紧,末祯猛地一下最深地撞击,低喘着在颜思凡的身体里射出了他的滚烫。 “啊哈!啊哈!”紧紧地抱着末祯的脖子,他不断地深喘,高潮过后的余韵还残留在颜思凡的身体上,欲罢不能般舒服得全身发软,颤栗连连。 末祯带着满足的笑容,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吻着。 他将颜思凡扶起来,拉起掉落在床边的被子温柔地帮他盖在身上,正想躺下和他一起入睡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大呼声。 “不好啦,皇上,有刺客,有刺客!!” 末祯和颜思凡顿时从床上爬了起来,颜思凡带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坐在末祯的身侧,低声道:“皇上,微臣去看看吧!” “为何忽然出现刺客?”末祯用被子盖着自己的下半身,语气沉重地对颜思凡说,“凡儿小心,我穿戴好便过去!” “是,皇上!” 应了一声之后,颜思凡立即下了床,快速地穿戴整齐之后便出了永懿殿的门。 一出门,迎面走来一个垂着脑袋的太监,急声说:“颜大人,刺客在御书房外。” 颜思凡快步地往御书房的方向走,一边严肃地问着跟在他身后的太监:“刺客是何人?抓住了吗?” “小人不清楚,据说是一名伪装成太监的刺客,身手不凡。并且小人还听说,御书房附近出现厉鬼,好多名侍卫都死在它手上了。”太监一边紧跟着颜思凡,一边毕恭毕敬地回答。 “厉鬼?” “是的,大人,小人怀疑是不是……”太监突然快步走到颜思凡身边,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贤妃娘娘……” 贤妃?! 颜思凡的脚步一顿,他的眸子在月色的映照下,闪过一抹阴厉的光芒。 不可能是贤妃,贤妃的魂魄早就被他吞了…… “呲!” 刀子刺破衣衫,刺破皮肤,发出一声让人胆战心惊的微弱的声音。 颜思凡的瞳孔骤然惊愕地紧缩! 腰间被刀子刺穿的伤口顿时血如泉涌! “狐妖,受死吧!”耳边传来一声厉喝,方才还恭敬卑微的太监一瞬间拔出了刺入颜思凡腰间的一把利刀,猛然往后大跃了一步。 颜思凡顿时口吐鲜血,膝盖瞬间无力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腰上的伤口,那鲜血一直冒,破裂的皮肉处还带着一种锥心的痛意,不是刺痛,而是灼烫,烫到好像快把他全身都烧着一般。 这刀子,抹了除妖师的血!! 颜思凡怒睁着双眼,跪在地上,微微侧过头喘息着看着那个手握短刀的太监,吃力地咬牙切齿问:“你……你是除妖师……?” 第二百零二章:杀妖 太监一把掀掉自己的帽子,恶狠狠举着短刀,怒视着颜思凡大声说:“我乃邢氏除妖家族第十代传人邢图!” “哼!我就觉得奇怪,一出永懿殿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如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御膳房的公公,对不对?”颜思凡痛恨地怒斥了一声。 “没错!我一直潜伏在宫中多时,目的就是为了找到机会取你贱命!” “你……” 颜思凡恼怒地想要站起来,可是伤口处的疼痛并没有因为刀子的拔出而得到任何缓解,反而越来越灼痛,鲜血染红了颜思凡的白衫,顺着他的腰间一直濡湿到他的腿部,触目淋漓。 他痛得脸色苍白,光滑的额上布满虚汗。他低喘着,咬牙切齿地叱骂了一声:“你这个卑鄙小人!” “卑鄙?如果要论卑鄙的话,我怎么能跟你比。你当初设计让皇上遇险再施法救皇上。你利用阴谋诡计一个个排除皇上身边的爱妃,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你说说看,是我卑鄙,还是你更卑鄙?”邢图似乎对颜思凡的所作所为全都了若指掌,他理直气壮地反驳,更是握紧了手上的短刀,小心翼翼地再次一步步靠近颜思凡。 单膝跪在地上,颜思凡眼看着邢图一步步接近,而他的伤口迅速地恶化开了。如果不马上显露真身,用真气护体的话,伤口上那沾染到的除妖师的血就会像剧毒一样蔓延到他的心脏处,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他的性命。 如今之计,只能尽量拖延时间,让邢图以为自己无力防范而更加靠近,再近身给邢图致命的一击,干脆利落并且无声无息地解决他。 “我为我所爱的人,有何错?”颜思凡仰面,扬起睫毛恨恨地瞪着慢步接近的邢图。 “哈哈哈哈,荒谬!如果为了凡尘的情爱便可滥杀无辜,那这个世间岂不面目全非,生灵涂炭了吗?”邢图已然站在了颜思凡面前,他的眼里尽是不屑和讥讽。 他生来从来都没有碰过任何关于红尘爱情等俗事,向来清心寡欲,奉承斩妖除魔,狙灵杀鬼的天职,自然不知道一旦凡人沾上世间九字情,会变得如何不可自拔,忌惮疯狂。 “哼!你以为你用这种阴招就可以将我致命吗?” “对付你这种妖孽,如不使阴招又岂能将你致命!暗中埋伏在皇宫几日,终于有机会接近你,天赐良机,如若此时不趁机要了你的小命,日后恐难有此机会!” 邢图放声冷笑,斜斜地侧着脸,睥睨着跪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的颜思凡,“狐妖,你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先杀政要大臣,再吞贵妃灵魂,后迷惑当今圣上,其中任何一条罪名都能至你于死地。如今我替天行道,先灭了你!” “你……”颜思凡一口怒气冲上了心口,没想到一动气而已,就活生生地扯着伤口作痛。他皱眉咬牙,额上冒出虚汗。 头两条罪名他承认,但是皇上和他是两情相悦的,他用不着去迷惑。邢图这样妄加罪名于他身上,他愤恨地简直就想把邢图撕成两半。 “哈哈哈哈,你中了我的灭妖剑一刀,别想撑过今晚!”邢图猖狂地大笑了起来。 颜思凡忍着痛捂住伤口,吃力地单手撑在地上。 他看着邢图那张阴狠狡黠的脸孔,冷然地勾起唇,眼底毫无畏惧之意:“单凭一把小小的灭妖刀就想取性命,未免太痴心妄想了!” 最后一个字落音,颜思凡陡然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半空中,身后骤然“嗖嗖嗖”扬出数条白如雪的巨大尾巴。 电光火石间,他身后的数条巨尾纷纷如同一把把巨型的利剑一般瞬间同时朝邢图的身上直刺而去。 邢图一个猝不及防,他没料到颜思凡居然还有力气现出真身。 他纵身一闪,却还是来不及躲避颜思凡的九条尾巴,当他摔向一旁试图继续躲避一直朝他攻击过来的尾巴时,巨大的狐尾骤然从空扫荡下来,刹那间砸在了邢图的脑袋上。 “砰!” 狐尾砸中邢图的天灵盖发出一声闷响,邢图的脊椎忽然“咔嗒”一声,整个人倏然失去了支撑般直直栽倒在地上。 半空中滴落下一滴滴鲜艳的猩红,滴落到粗粝的地面上,像一朵血红的花一般化开来。 颜思凡面色虽然惨白如纸,但是他唇边的笑意在月光的映照下却显得过于灿烂自满。 他看着邢图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于是便慢慢地从半空中降落到地面上,踩着有些虚浮地脚步慢步靠近邢图。 “我说了……单凭你的功力……想置我于死地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颜思凡虚弱地低喘着,嘲弄的口吻中带着一丝丝强忍的痛楚,腰间的剧痛在他幻出真身时忽然缓解了不少。 他放松警戒和防备,站在邢图身旁,睥睨地垂着眸。 真是一个让人宁静不得的夜晚…… 颜思凡无奈地摇摇头,长吁了一口气,然后伸出身后的尾巴,像白绒绒的蛇一样缠绕在邢图的身上,将他整个人卷了起来,带到自己跟前。 “要怎么处置你呢?”像欣赏一件珍贵的古玩一样,颜思凡露出一股饶有兴趣的表情,他在心底盘算着,要将这个卑鄙小人的尸体怎么处理好。 没想到他的想法才刚浮头而已,毫无动弹的邢图忽然霍的睁开眼睛。 颜思凡心底猛地咯噔一跳。 蓦然间,邢图像一头发疯的猛兽般,咬住牙,全身经络暴涨,用尽了浑身的真气将桎梏住他身体的所有尾巴一口气震得全部散开。 一口气血顿时从颜思凡的胸腔处逆涌而上。 “噗!”鲜血从颜思凡的唇缝间吐了出来,颜思凡整个人被邢图的真气震得往后弹开了好几米远。 摔落在地上,他的所有尾巴匍匐在地上好像奄奄一息的白蛇一样在他的身后挪动,颜思凡按住胸口抽搐地颤抖了几下,然后吃力忍痛地从地上仰首,难以置信地看着毫发无伤的邢图立在他的不远处。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料邢图忽然勾出一抹阴沉的笑,然后双手圈在嘴边,朝着四面八方大声地喊叫道:“来人呐!来人呐!有刺客!” 颜思凡浑身一颤。 他在干什么!? 邢图的声音很快就吸引了附近巡逻士兵的注意,从四面传来的凌乱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颜思凡当机立断,先行收起了自己的尾巴。 不时,所有的士兵全部冲了过来。 颜思凡不解地趴在地上,浑身无力疼痛地看着邢图莫名地将所有士兵都吸引过来。他想干什么?他这样把所有人叫过来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第二百零三章:阴阳将两隔 许多士兵一冲过来便看到颜思凡一个人几乎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慌忙地几乎乱了阵脚一股脑冲到颜思凡身边将他扶起来。 另外,更是有几队人马将邢图团团围住。 颜思凡歪歪斜斜地依靠着几名士兵才能勉强站立起来,如今之计,既然邢图已经自己将人引了过来,他也只好强装镇定,卯足了气力对着所有士兵勒令道:“来人啊!捉拿刺客!” “是!!!!”齐唰唰的一声回应声精力充沛,犹如雷鸣般轰然响起。 这时,永懿殿的大门随即被人从里到外打开。 末祯浑身金黄色的龙袍加身,王者之风凌驾在他身上,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他带着些微低喘,呼吸有些紊乱,快步跨出了永懿殿。 就在他的身后,那敞开的永懿殿大门内,有几具小太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整个永懿殿的光亮的地板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他厉喝了一声:“滚开!”,命令阻挡在他身前的士兵让出一条道,然后忧虑地疾步跑到颜思凡身旁,抱住他的腰,急声问道:“凡儿,你没事吧?” 颜思凡面容苍白,勾起一抹虚弱的微笑摇头道:“凡儿没事。” 他的话刚落音,目光便正巧落在末祯的袖口上,那被刀割破的袖口上还染着几丝斑驳的血迹。 颜思凡的心脏一紧,忙抓着末祯的双手着急地问:“皇上,您身上怎么会有血?” “方才朕听见殿外有些动静,本想马上出来看个究竟。岂料当朕一靠近门口之时,突然有几名小太监破窗而入,阻止朕出门。” “皇上,您没事吧?来人啊!快,宣御医!” “先治凡儿的伤势要紧!”末祯担忧地看着颜思凡那布满虚汗的脸色,沉声道。 “不……凡儿没事!” 颜思凡转过眸,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被士兵团团围住的邢图身上。 想必邢图此次要杀他,是早已布好了局的。先是将他和皇上分开,然后再派人阻挡皇上,自己再来专心对付他…… 恨意从澄亮的瞳仁中蹭蹭地窜起,颜思凡怒瞪着邢图,幸好皇上没什么事情,否则,就算赔了他千年的道行,他也要把邢图碎尸万段! 看见颜思凡一直死死地盯着邢图,末祯一下子了然于心。 他手臂一挥,大声愤怒地命令道:“所有士兵听命,将刺客捉进天牢,明日凌迟处死!” “是!!” 所有士兵如浪潮般蜂拥冲向邢图。 只见邢图不疾不徐,没有一丝惊慌的神情,反倒在士兵冲过去即将将他拿下的瞬间,纵身一跃,跃到了屋顶上去。 所有人仰面看着他的一动一静,士兵疯狂的大喊着捉拿刺客,弓箭手已经在屋下做好准备,一个个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颜思凡和末祯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暂时撤离了那个危险的地方。 邢图威风凛凛地站在屋顶,看着所有士兵一个接一个从屋檐处攀登上来誓要捉到他为止。 他的眸光一利,视线紧锁在颜思凡的身上。 颜思凡被几名士兵搀扶着迈过一道石门的门槛,快速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可是,他那长着些许皱纹的嘴角,在这一刻却缓缓向上提起,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微笑。 “凡儿你挺住,御医马上就到了!”末祯亲自抱住颜思凡的腰,不许任何人与颜思凡有近身接触。 颜思凡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光了似的,虚软无力,心脏处更是如同被真火燃烧般火辣辣地刺痛着。 他奇怪,为什么刚才在动用真气的时候,精神尚好,四肢强而有力。但是当他将真气褪去,狐尾收起之后,身体那些不适的症状反倒更加剧烈地发作起来。 邢图的神色不慌不忙,须臾,当弓箭手已经准备好将箭朝他射去之时,垂直在身侧的右手忽然用力一颤。 几枚短小精干的飞镖一瞬间从他的袖口中抖落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他捏起几枚飞镖,飞镖上密布着无数繁复的用朱砂写下的咒语。 在士兵的箭即将离弦之际,在几名士兵几乎快从他身后扑过来将他逮住之际,他飞身一跃,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般跃到半空中,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指尖的飞镖瞄准了颜思凡的后胸口。 凌驾在半空中的身影双腿一蹬,身体自然地旋转一周后,在他那黑丝飞扬下,一双布满杀意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颜思凡身上。 指尖一用力! 数枚飞镖犹如离弦的箭一样“嗖嗖嗖”地从他的指中迸发而出,带着一股迅猛骇人的速度,飞快地朝颜思凡的背后直射而去。 “小心!!!” 末祯的痛喊声如惊雷般骤然乍起。 颜思凡还没反应过来,在他惊然回头之际,他的耳边传来了数声皮肤被什么刺穿,那种毛骨悚然的声音…… 鲜血从他的眼前飞溅而开! 一道颀长英挺的身影遮挡在他面前,黑色的影子笼罩在他身上,宛如一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幕布一样挡在他的眼前。 他的心骇然大跳! 瞳孔紧缩! 身前的那道熟悉伟岸的身影,那金色的衣袂上,猩红的血液不断地沿着衣角滴落到地上。 他睁大着眼睛,看着那个身影徐徐地往他的身上栽倒,毫无预警地栽在他的怀中。 “皇上!!!”紧抱着怀里的人,颜思凡扯开喉咙悲恸地大喊。 皇上受伤了!! 皇上受伤了!!! 所有士兵见到皇上为了救颜思凡亲自挡下了破空而来的飞镖而整个人闭着眼睛倒了下去,他们的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地胡乱大喊:“御医!御医!!” 金色的袖口中一卷画册悄悄地滚落了出来…… 沾染着末祯的血迹,被士兵那惊慌的双脚踢到了一旁。 场面顿时混乱成一团,如同一盘散沙。 邢图见自己的飞镖射中的竟然是当今的皇上,他心中惊骇地乱跳,马上落到另外一座屋顶上,咬牙愤恨地握紧了双拳,正打算马上逃离之时,他的目光忽然注意到了那卷被人踢到角落里的画卷。 把心一横,他飞身几脚踢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士兵,抓起那副画卷之后,又迅速地飞上屋顶逃窜而去! “皇上……皇上……”颜思凡虚软地坐在地上,双臂紧紧地搂着怀中满身鲜血的男人,颤抖的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心口处传来的疼痛随着怀中的男人那虚弱的呼吸一下一下,剧烈地绞痛着。 末祯的胸前,五处伤口鲜血直冒,渗透破裂的衣衫往外汨汨地流出。 他的呼吸越发困难,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看着颜思凡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忽然觉得,其实死亡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要和自己心爱的人,从此阴阳相隔…… “凡儿……”他虚弱吃力地仰面,凝注着颜思凡的眼睛,温柔得如同平日唤他一般,叫出了颜思凡的名字。 颜思凡抓住他的手,温热的血参杂着他的泪水,濡湿了他们十指交握的缝隙。 “皇上……不要死……凡儿会救你的……凡儿会救你的……”颜思凡颤声哭喊着,忽然犹如濒临崩溃般疯狂地大喊,“御医呢?快叫御医!!” 末祯困难地摇了摇头,破碎的笑容里带着痛苦的残余,凝望着近在咫尺的颜思凡,心力交瘁地哑声道:“凡儿……朕知道……自己不行了……能救回凡儿一命,朕也算……死得其所……” 他的瞳仁缓缓地涣散,唇角他的声音,嘶哑得仿佛无法听见…… “只是……朕的江山……”他静静地看着颜思凡,看着颜思凡拼命地摇头,绝望地痛哭着,他抿唇,笑得凄惶,“以后,你要帮朕……好好辅佐太子……治理朕的江山……” “皇上,凡儿不准你说这些话。就算要了凡儿的性命,凡儿也要将皇上救活。皇上,坚持下去,凡儿这就去找灵丹妙药来救皇上!” 颜思凡疯了一般喃喃自语,凌乱的发丝划过末祯的胸前,被那猩红的血浸得濡湿。 他一边说着,明明说要去找灵丹妙药,但是他的双腿却始终无法动弹。 他惊怯地喘息着,哭号着,他怕了! 千年来,他没有像此刻这么怕过,他怕他一离开,末祯就会马上离他而去,他连他最后的那一刻温暖,都留不住…… 末祯的心如刀绞,身上却好像不痛了。他有些乏了,疲惫地想闭上眼睛了。 他料想不到,他的末日会是这一天来临。 他还满心期待地希望能和颜思凡厮守到老,直到青丝褪去,双鬓染白,他能和颜思凡这样共度一生,即便没有江山,也了无遗憾了…… 可是…… 他看着颜思凡崩溃绝望地流泪,他就觉得自己错了…… 他不该丢下颜思凡一个人,他不该让颜思凡独自承受这种失去最爱的痛苦…… 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了……再也无能为力了…… 即便是天子又如何……即便掌握了全天下人的命运又如何…… 他和颜思凡的命运,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没办法去控制,去履行他和颜思凡的承诺…… “凡儿……还记得……朕给你的承诺吗……”末祯竭尽全力,握紧了颜思凡的手,好像生命即将燃到尽头了,却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好多好多话……怕来不及说。 第二百零四章:出手相助 “凡儿记得……皇上,不要再说话了,相信凡儿,凡儿会救你的!”颜思凡说罢,也不管在场的人有多少,他双拳一握,苍白的唇一抿,浑身便如同被火烧一样炙热滚烫起来。 身后隐藏的尾巴蠢蠢欲动的即将全部展开。 末祯的俊眉骤然一蹙,用尽力气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可以!!” 颜思凡一怔,猛地收回了自己的真气,身上炽热的温度忽然尽褪而去。 他的眼泪滚滚而落,带着一种刺痛火辣的苦涩,落入末祯的伤口上。 “凡儿……不可以……”末祯知道颜思凡想干什么,他不允许他露出他的真身。倘若被世人知道颜思凡的身份,加上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就没人保护颜思凡了,那么颜思凡就只有死路一条! 颜思凡忽然靠在了末祯的肩头上,脆弱得像个孩子一样不堪一击地痛声大哭。 “我用我的妖灵……能救皇上一命……不要离开我,皇上,求你……不要离开我!”他哭的声嘶力竭,双手间的力量越发强大,好像誓要将末祯整个人都融进他的身体里面一样,痛苦得连喘息声都带着哭泣的余音。 润湿的指尖虚缓地轻轻抬起,胸口有缓慢涌上的窒息感。 毫无血色的一张脸褪去了温度,如静谧的月色般寒凉。 “别哭……记得吗……承诺……”他轻抚着颜思凡的脸颊上的泪痕,苦涩地笑着。 颜思凡泣不成声。 几个御医赶到了现场,惶恐失措地大叫着:“皇上!皇上!” 他们七手八脚地想将末祯抬起来,但是末祯在这个时候,一口血气骤然涌上了喉咙,剧烈地猛咳了两声之后,温热的血液从他的唇角边怵目地渗了出来。 所有人看到,脸色都慌得发白了。 “别碰……朕……”末祯无力抹去他唇角上的血,他用力让自己的声音依然保持着那仅有的威严,勒令御医们不准动他。 “皇上,疗伤要紧啊!”其中一个老御医见皇上奄奄一息的模样,连忙弓着身子敛襟屈膝恳求道。 “凡儿……”末祯身上的疼痛骤如风雨般席卷而来,他痛苦地皱紧眉头,低喘着吃力道,“让他们走……朕想单独……单独和你处一会儿……” 颜思凡心如刀割,无奈末祯执意让所有人退下,他也只好咬唇,静静地点了点头。 ****** 一抹矫健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中飞快地飞跃在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廷顶上。 他的身后,是无数个正在竭力追捕他的士兵。 他越过御花园,转眼间,他纵身飞跳到另外一个屋顶,正打算就此逃逸而去的时候,岂料却被他见到这么一幕。 偌大的御书房门口,满地尸横遍野,四处逃窜的大内侍卫嚎叫着:“有鬼啊!有鬼啊!!” 而在那混乱如同血色战场一般的御书房附近,一名身穿太监服的男子,正摘下御书房外一颗柳树的柳树枝,然后鲁莽地却极富章法地朝着空气挥舞,仿佛在奋力驱赶着什么。 在冷冰冰的月光中,那名正在与什么搏斗中的男子清峻的模样,眼眸中带着冷酷的杀意。 他每一招一式,都如同拼尽了全力一样,利落干脆,毫无拖泥带水的笨拙。长年训练有素的搏斗技巧和狙灵功夫已经被他练得炉火纯青,即便是坚持了长时间的搏斗,他也没有露出一点体力透支之色。 这名男子的举动吸引了跃到御书房房屋上的邢图。 他屏息静气,趁着士兵还没那么快追上他之际,他冷然地立在屋顶上,抽出一些时间观察这个身手不凡的男子。 …… …… 柔软却坚韧的柳树枝在他手中挥舞得出神入化。 他的动作迅捷灵敏,不断地踢起地上的尸体借以防备朝他扑来的一道凶猛的阴气。 空气中不断响起尸体被五马分尸般的撕裂声,血色漫天飞溅,时而还夹杂着一道道恐怖惊骇的鬼嚎声。 邢佑看着被他踢向那道阴气的尸体通通被撕成数块,他心中惊愕,这个厉鬼是积了多少的怨气才会有如此强大的能量与他对抗。 柳树枝不断甩在空气中发出“嗖嗖嗖”的利响。 邢佑翻滚到地上,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又重新站定,凝神屏息注意着那道看不见的气流会从哪个方向朝他袭击而来。 他太过于专注那道阴气。 浑身的汗毛不自觉地全部竖起,那股强大的负能量让他的心跳加速,仿佛好久没遇到过这么厉害的恶鬼了,他突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死……通通都要死!!”空气中炸开一声凄厉尖锐的女鬼的嚎声。 猛然间,从他的头顶上方,突然气压骤降,冷得如同千年寒冰的寒气一样怵然朝他的头顶砸下来。 邢佑当机立断,即刻将手中的柳树枝缠绕成一个简易的图形,绕在右手的手腕上。他一边念着咒语,一边站在原地打算毫不畏惧地迎战那只厉鬼。 鬼哭狼嚎的声音惊天动地。 就在那犹如巨山砸下的瞬间,邢佑突然扯开了喉咙,仰天怒吼了一声,然后伸出那只缠了柳树枝的拳头,不偏不倚地击中迎头砸来的那道气流。 强而有力的拳头宛若带着千钧之势,开天辟地之力,猛地狠狠地砸在那道气流上。 顿时,一声惨烈的哭嚎声震耳欲聋般在这偌大却幽静的御花园内骤然响彻起来。 四周的气流波动随着邢佑这一拳,仿佛飓风般轰然炸开,掀起了地上那些碎裂血淋淋的尸体,往四面八方掀飞了出去。 额上冒出些许虚汗…… 邢佑低喘着,一双锐利的眸子依旧瞳孔紧缩,并没有因为刚才的那一击而彻底放松下来。 没错,他是打中了那只厉鬼,但是,它还没消失…… 毕竟没有符咒和翡翠的力量,他这些攻击还是显得有些薄弱,不能一击致命。 这么恐怖血腥的画面,是人都逃得远远的,避之则吉。 除了站在屋顶上好像看好戏的邢图,除了抛开自己的正事,正在努力狙灵的邢佑,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侍卫,正在举着刀,慢步地靠近邢佑的身后…… 这次如果抓到这个刺客,他就立下大功了,到时候升做侍卫统领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管他的恶魔厉鬼,只要能抓住刺客,就算流点血,受点伤也不算什么。 邢佑站在女鬼忽然消失不见的地方,阖上眼睛认真的注意着那道凶猛的阴气的来去。 却不料,当他正全神贯注于那道阴气的时候,他丝毫没发现,在他身后早已站了一个手举利刀,正准备朝他脑袋上狠狠一砍的侍卫。 来了…… 那道阴气重新出现…… 邢佑的双眉紧蹙,拳头握得用力,青筋暴涨…… 身后的侍卫逐步靠近,手里的大刀已然举过头顶,面露凶狠之色,如一头嗜血的猛兽一样贪婪地盯着邢佑这只恍然不知其处境危险的猎物。 屋顶上,邢图眯着眼睛,手里仅剩的飞镖已经蓄势待发。 来了!!! 邢佑霍然睁开双眼。 这时,那道阴气猛然从正面朝他扑过来。 与此同时,当邢佑的双目睁得瞠圆时,他的眼仁倒影中,却是一枚尖利的飞镖,从某个方向,同时随着那道阴气朝他正面飞刺过来。 身后,侍卫的刀子即将朝他的脑袋上劈下来…… 三面的同时袭击让邢佑僵站在原地。 那一瞬间,飞镖“嗖”的一声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过邢佑的脸颊。那短短的一秒间,他的眼角忽然扫到了飞镖上面那些鲜红繁复的咒文…… 寒凉刺骨的阴气带着千斤的爆发力猛然砸向他…… 千钧一发间,邢佑急中生智,猛然转了个身,来了一招倒挂金钩,用右脚的脚尖,飞快地将那枚即将刺中侍卫脸部的飞镖,一脚踢了出去。 飞镖瞬时逆转了方向,被邢佑踢向女鬼飞扑而来的地方。 “啊!!!”空气中,女鬼凄惨地痛嚎声蓦然传来。 飞镖反过来刺中了那只女鬼…… 邢佑在地上用双手撑起了身体,双腿敏捷地一扫,竟也迅速飞快地将他身后想置他于死地的侍卫一脚踢倒。 这一连串的动作,竟同时间解决了3样危机…… 邢图看得目瞪口呆。 邢佑感觉到四面的危机感已经解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脸上沾了些泥土,可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却依旧那么凛然冷峻。 他的目光随即注意到刚才飞镖射过来的方向,也因此,循迹注意到了一个站在御书房屋顶上的男人。 他目光一冷,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于是重新武装出一副戒备的姿态,毫不畏惧地迎上邢图的视线。 就在此刻,许多凌乱的脚步声顿时从四面八方传入他的耳里。 “捉刺客!捉刺客!!”无数道高亢有力的叫喊声不断地从不远处由远及近地传来。 糟糕! 更多的侍卫来了! 邢佑连忙转身想离开。 谁知,一直站在屋顶上袖手旁观的男人突然飞身向下,迅速地奔到邢佑的面前,一把抓住邢佑的肩膀。 在邢佑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邢图不由分说地将邢佑带上了屋顶,眨眼快速地逃逸出皇宫。 第二百零五章:终究,还是死去…… …… …… 月色迷离,星光疏淡,那淡淡的光芒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粗粝的地上,斑驳的叶影摇晃不定。 落叶簌簌纷飞。 如夜间的蝴蝶飞舞。 “小凡……” 静谧的夜色中,一道奄奄一息的声音,低沉婉转地响起,像从山间传来的破碎的回音一般,若有似无。 颜思凡微微一怔,泪痕未淡,他又落下了痛苦的晶莹,颤抖着抓住末祯的手。 末祯苦笑,眼中的光芒迷离黯淡,思绪像失控般飘到了很远很远的曾经。 “还记得……朕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你告诉朕,你的名字……小凡……” “记得,是皇上为我取的姓氏,是皇上为我取的名字,思凡……”颜思凡压抑着如狂潮般席卷而来的痛苦,窒息般从唇瓣里轻轻吐出这一句话。 “颜山……狩猎……然后遇见你……小狐狸……” “皇上,不要再说了,现在没人,让凡儿治你吧!”颜思凡不死心地攥紧了末祯的手,不能,绝对不能让你这么死去,你答应过我的一生一世,绝对不能食言! 末祯安静地凝注着颜思凡,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握得生疼,他也欣慰,在他闭上眼睛永远离去的时候,还能这样和颜思凡紧紧相牵,真好…… “没用的,你……你能让我朕起死回生吗……”末祯动作极微极吃力地摇摇头,“凡儿,朕说过,不要……做徒劳无功的事情……凡儿,你还记得……朕给你的承诺吗?” 仿佛担心听不到颜思凡的回答就无法瞑目一般,末祯再次忍着疼痛,重新问了一句。 “记得……”颜思凡咬得唇瓣渗血,眼泪滚落下来刺痛到唇上的伤口,混合着他唇上的鲜血,为他苍白无色的唇染上了艳丽刺目的色彩。 末祯低喘着,笑得苍白:“小凡,这一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那就等我下一世……下一世,如果我遇见你……我一定和你在一起……” 他的思绪宛如坠入了当年他与他那段爱得难舍难分,被世俗的舆论和天下百姓以及臣子逼迫他们分开的日子里。 那时候,没有君臣之分…… …… …… 桃花树下,他将颜思凡抱在怀中,尽管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痛楚,但他却依然那么温柔地笑着,对他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小凡,这一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那就等我下一世,下一世,如果我遇见你,我一定和你在一起。” …… …… 当时的他,声音温润低扬,如今,他倒在颜思凡的怀里,满身鲜血,用这般虚弱的语气,重述了那段话,判若两人…… …… …… “如果你不能呢?” 颜思凡在那繁花盛开的树下,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让那种天旋地转的幸福感紧紧地裹着他的心。他欲罢不能,不可自拔,语气甜蜜得回应着末祯对他的山盟海誓。 …… …… “如果你不能呢?” 如今,他紧抱着末祯,泪流满面,亦同样重述了当时的那句话,声线却是那么凄然颤抖。 世界宛若完全颠覆扭曲了一样,变成一个无底深渊,让他嘶吼着无止尽地堕下去。 “那就下下世。” 末祯苍白的笑颜越来越深,好像想在生命即将燃尽的时候,给颜思凡一个最好看最美好的遗容。 “那我得等你几世?”声音哽咽破碎,颜思凡竭力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快将他的灵魂也撕碎了一样。 “嗯……你愿意等我几世?” 颜思凡在此刻,终于崩溃了。他嚎啕大哭,俯在末祯的胸口上,无法接受般拼命地摇着头,扯着末祯胸前的衣衫:“等你几世都无所谓,我愿意等,等到能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就算是死也甘愿!” “你这狐妖,怎么会死……” 最后一个字…… 落音…… 末祯含着笑容,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还没说完,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说,还有好多好多的爱还来不及给他,可是,他累了,乏了,带着最后一抹笑容,他终于在颜思凡的哭喊声中,沉沉地睡去,永不再醒来…… “末祯!!!” 一声带着沉痛悲恸的嘶吼声震慑于天际。 落叶纷飞。 他的痛苦叫吼,如同天边独自飞过的孤鸿,谁懂,谁痛…… …… …… 两个矫捷的身影游走在夜幕下那如同层峦叠嶂的山峰似的屋顶上。 终于,在摆脱了侍卫的追捕,他们悄悄然地逃逸到京城某一处竹林里。 竹叶随着夜风互相摇曳,发出窸窣作响的声音。 月色静好。 在淡淡的月色下,邢佑满怀戒心地立在邢图的面前,带着一种戒备的眼神,从上而下,打量着他面前这个身穿总管太监服饰的中年男子。 “小兄弟,你不认得我了?”面对邢佑的观察,邢图双臂一挥,背在身后,一副居高临下骄傲的姿态侧着身子,带着些微嘲弄的口吻,优哉游哉地问道。 邢佑在脑海里翻腾了个十几遍,这才蓦然想起,这名男子原来就是方才他送膳去茹妃的敏和殿时,那个领头的公公。 难怪他当时还觉得,这个领头公公这么仔细的观察他,却没发现他是假冒的。甚至还在他差点露出马脚的时候替他解了围…… 原来如此,这个公公也是假冒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邢佑冷着一张脸,凛然问道。 月色中,那张带着岁月的皱痕的脸庞微微勾出了一道笑容,邢图没有直接回答邢佑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刚才在御书房外,是在驱鬼?” 邢佑蹙起眉,狐疑地瞅着邢图,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深莫测。 见邢佑不说话,邢图也不以为意,继续开口说道:“我乃除妖师邢图,敢问兄弟,高姓大名啊?” “邢佑。”邢佑不假思索地直接告诉他自己的名讳。 “邢佑?”哪知,邢图却在这个时候眯起了双眼,若有所思般低低重复了一声邢佑这两个字。 看刚才邢佑的驱鬼手法和武功,十足十是和自己出自同一门派的武功,虽然对方的武功路数有些怪异,但是也不难看出,每个招式和变换之间,的的确确是和他师出同门,同是除妖族自创的一些招数。 加上,他也是姓邢。 莫非……? 邢图古怪地睨了邢佑一眼,然后猜疑道:“你和除妖族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混入皇宫?目的何在?难道只是单纯的想在皇宫里驱鬼而已?你可有师父?姓甚名谁?” 第二百零六章:矮油,两个钟涵耶! 面对邢图一连串穷追不舍的诘问,邢佑兀自沉默了片刻。 须臾,邢佑扬起双眸,直视着邢图的双眼,倨傲冷静地回答道:“潜进皇宫除了盗贼之外,要不就是刺客,你认为我是哪种就是哪种。” “听小兄弟你的口气,就是不肯告知我你的身份了是吗?”邢图勉强地敷衍着笑,然后旋身,踱开了两步。 不料,当他一动开脚步的时候,在他袖子里面藏着的画卷忽然之间滑落了出来,咕噜噜地滚落到地上。 夜风徐徐。 画卷落地,缠绕在画卷上的一根细丝松开了,画卷因此在尘土粗粝的地面上,被风吹得缓缓地展开来。 邢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幅画卷。 两条画轴缓缓往左右两边滚动…… 画卷里的内容逐渐展开呈现在邢佑的视野中…… 瞳仁紧缩!! 邢图慢悠悠地转过身,见画卷掉落下来,立刻弯腰去捡。不料邢佑的行动迅速,快了邢图一步,冲过去便将地上的画卷抽起,然后手掌一抖,画卷如同被装上了发条一样自动“嗖”的一声卷成原状。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邢图看得有些措手不及。 “原来画在你这里!”在邢图还没开口的时候,邢佑立刻将画紧紧地握在手中,喜不自禁地颤声说道。 邢图静默了一会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邢佑的神态动作,似乎在斟酌着,邢佑貌似很紧张这幅画。 难道,他和这幅画像中的人有什么关系?! 他抿唇一笑,布上几丝皱纹的双唇缓缓翕合:“不是,是我在皇宫中无意中捡到的!” “我一直在寻找这幅画,不知道兄台可否将这画卷借我一用?”虽然邢佑很想直接将这幅画占为己有,但是碍于刚才这个男人对他出手相救,他也不敢贸贸然地直接带着画走人,于是只好礼貌客气地低声询问一声。 邢图双手背到身后,笑着大大方方说道:“可以,此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你若是喜欢,送予你也罢!” 邢佑心里惊然。 想不到他千方百计想进皇宫偷这幅画,没想到最后这幅画竟然在这个陌生的中年人身上。而且这个男人,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画送给他!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死死地握住画卷! 既然画卷到手了,那么他和钟涵要回去,也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里,邢佑的嘴角毫不自觉地偷偷往上扬起。 他的这一刹那的掉以轻心,微微笑起的模样,却毫无保留地落入邢图的眼里。 邢图收起笑容,对着邢佑拱手作揖,与方才那谨慎小心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露出一副潇洒的笑容对邢佑说道:“既然兄弟你喜欢,画你就拿去吧!邢某还有要事,就此先拜别了!后会有期!” 他洒脱大笑了两声之后,纵身飞快地飞入了那一片茂密漆黑的竹林里,一下子便没了踪影。 邢佑看着邢图消失不见,心情也是雀跃得有些紧张。 掸了掸衣袖,他小心翼翼地将画收入怀中,然后即刻动身,借着轻淡昏暗的月光,疾步赶往百花楼。 …… …… 夜晚宁静得可怕,漆黑的天空,甚至不见一丝星光的出现。 厚重的乌云遮掩住了清冷的月光。 低低的枝桠随风轻晃,凋零掉落的落叶似蝶似雪。 风,冷得让人瑟缩发抖。 一扇紧闭的彩色窗花的窗户被人从外猛地推开。 “啪”的一声,因为来人用力过猛,窗户上的窗轴应声而断,掉落到地上,惊到在伏趴在桌上休息的两个年轻人。 两人同时惊醒。 来人从窗户外跃了进来,然后飞快地将窗户合拢,一边急声道:“钟涵,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他回头,看见一名短发少年身穿古装,额前一抹清亮的银白色发丝随着方才忽然涌进的凉风微微扬起。 邢佑走过去习惯性地抱一抱他,然后抚着他的背,微微笑道:“我平安回来了,画也找到了!” 怀里的人儿有些措手不及地怔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抬起双手环抱着邢佑的腰身,甜甜地喊了声:“爷!” 邢佑一愣。 眼角无意间往他的身旁望过去,看见另一名身穿黄色短袖长裤的男孩子就站在他们不远处对着他煞是得意地咧嘴笑着。 邢佑猛然一个激灵,猛地推开怀里的人,冷声低问:“怎么回事?” 面前的两个男孩子,有着同样的一头的短发,同样的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孔…… 这……是两个钟涵吗 “队长,你看,像不像,像不像!?嘻嘻!我的杰作哟!”钟涵乐不可支地站到钟玉澈身旁,指着钟玉澈的头发,得瑟得咔咔大笑。 钟玉澈有些腼腆地对邢佑一笑,还习惯性地抬起手想要捋一捋他以前经常会垂落在他肩头的长发。不过手一落空,他立刻又尴尬地顿住笑容。 邢佑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起钟玉澈的发型,由于室内的灯光昏暗,不经意间乍眼看去两个人的发型相似,一副秀气的模样。但是仔细一看,不难看出…… 钟玉澈的发型鬓角两边长短不一,脑袋上的头发也被胡乱剪得有些坑坑洼洼,额前的刘海被剪得参差不齐,实在有些…… 惨不忍睹! 邢佑的嘴角忍不住一抽,然后压着怒气咬牙切齿地质问钟涵:“你把他弄成这副模样做什么?” 钟涵鼓着嘴巴跑到邢佑面前,竖起三根手指对邢佑信誓旦旦道:“我发誓,是他自己要我帮他剪头发的!” “哈?”邢佑困惑地瞥着他们两个人。 到底他不在的这几个小时里,他们在搞什么鬼?! …… 事情还得回忆到两个小时前的那一刻。 那时已经入夜。 厢房里的人无聊得简直想拍蚊子来打发时间。 钟涵伏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在玩茶杯。 房内的烛光很是昏暗,这个时候,百花楼里却是夜夜笙歌,笑语联翩。 钟玉澈推门进屋,一道道喧嚣吵杂的谈笑声从门外倾泻而进。 他关上门,声音刹那间被那道门阻隔了,房内一瞬间,又重新恢复方才的宁静。 钟玉澈走到钟涵身边坐下,煞是担心地喃喃自语道:“不知道爷如何了?成功进皇宫了吗?偷到画没有?唉,真担心……” 把茶杯当车轮子在桌上滚来滚去,玩的不亦乐乎的钟涵漫不经心地回答钟玉澈:“别担心啦,没有队长办不到的事情。” 钟玉澈见钟涵对邢佑的安危如此不上心,于是瞥了他一眼,故意讥讽地笑道:“我的心里装着爷,所以我会担心。哪像你,若无其事一般,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爷。” “我有啊,可是好像队长都从来没让我担心过……”钟涵终于肯放过那个可怜脆弱的茶杯,托着腮帮子苦恼地喃喃道,“队长在我心里就像神一样,无所不能,我还要怎么担心他好呢?” “咕咚”一声,钟玉澈的手臂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歪,嘴角一抽,立马对着钟涵忍不住咆哮道:“你的脑袋装浆糊了吗?爷是人,不是神,他是人,不是人,是神,不是人,是人……” 钟玉澈说着说着…… 怎么好像卡带了?! 钟玉澈的舌头像打了结一样,原本一脑子清晰的思路想要对钟涵进行一番口舌教育,没想到自己因为一时紧张,语无伦次地说了好几句。说得他有些尴尬了,他干脆坐直了身子,清清喉咙装若无其事地玩茶杯…… 玩茶杯?! 钟涵听得糊里糊涂,所幸忽略了钟玉澈的一番话,笑笑道:“阿澈,你很喜欢队长?” 钟玉澈没想到钟涵会这么直接地问他,愣了几秒后,大方地点头承认道:“我爱爷!” “你才认识队长多久啊!?”钟涵惊诧地低呼。 钟玉澈睥睨地横了他一眼,道:“爱上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难道你没听说过一见钟情吗?” “嗯!那倒也是。”钟涵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好像队长第一次亲我的时候我就爱上他了……” “哈?!”这次轮到钟玉澈惊呼了,“那爷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嘿嘿,我估计也是第一次亲我的时候,不知道呢,等他回来我帮你问问他呗!” “白痴,不是帮我问,不用你帮我问,爷什么时候爱上你你自己也不知道吗?白痴,白痴,白痴!” 钟玉澈再次不禁青筋暴跳,对着钟涵的脸口沫横飞地咆哮了几句。不过一瞬过后,他忽然沉默了下来。 邢佑曾经因为错服下药物而对他动手,邢佑也吻了他啊,为什么,邢佑却没有爱上他?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男人有个新欢旧爱的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亦同样不介意邢佑身边有了个钟涵,心里装了个钟涵,他也愿意默默无言地一直跟在邢佑的身后目的也只是想博得邢佑的一丝喜欢而已。但是…… 看看身旁这个一脸白痴相,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还在玩茶杯,他就不懂了,如果是外表的魅力,他钟玉澈自当不会输给钟涵。 可是为什么邢佑就是不喜欢他……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不由自主地,他的眼角的眸光偷偷地,鬼使神差地落到钟涵的头发上去…… 忽然,钟玉澈一反常态地紧紧抓住钟涵的手,眼底如同一汪潋滟清澈的泉水一般恳切地看着钟涵,道:“帮我剪成你这样的头发吧!” 第二百零七章:怄气的责骂 气氛一再地因为邢佑的沉默而变得僵硬低沉。 钟涵亲口一丝不漏地叙述完他帮钟玉澈剪头发的前因后果之后,邢佑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了队长,你不喜欢阿澈这个发型吗?那我帮他换一个。” “你还想帮他怎么换?”一股低气压阴森森地从邢佑的身上剧烈地散发出来。 钟涵何其认真地点头说:“剪光头怎么样?” “哈!?”钟玉澈惊愕地低呼。 “突!”两条青筋猛地从邢佑的额角冒出来,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时气急,他挺直了腰杆对着钟涵大声怒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有没有脑子?!你这么无聊的话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要怎么才能回去,不要在这里做这些毫无作用的事情!” 他这么一吼,在场的两个人都怔住了。 钟涵有些措手不及地看着邢佑。 虽然邢佑对他咆哮的次数不止一两次,但是他明显听得出,邢佑这次绝对是带了一种责备的语气,着实伤了钟涵。 他沉默了下来,委屈地眼眶湿润。 扬起睫毛,他的眼底亮光闪烁,带着一种极轻的口吻,苦笑着道:“的确,我这种无聊的人就只能在这种无聊的时候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邢佑恍然一僵。 呃……貌似刚才他把话说得太重了…… “队长,你没受伤吧?”钟涵笑得眼角弯弯,声音轻淡安静,没有一丝欢喜抑或活跃的语气。 “没。”不知怎么的,这次换成邢佑对于钟涵的这种态度有些不知所措。 “嗯,队长,我出去一下,你休息吧!” 他转身就走,邢佑慌张地伸手去拉他,却被他轻易避开了。 邢佑不知道,他和钟涵在一起那么久,钟涵会这么轻而易举地避开他的牵手。 钟涵安静地走了出去,邢佑愣愣地看着钟涵那萧条寂寞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门外,心里五味杂陈,有些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气。 或许他是觉得钟涵有些不在意他,他冒险潜入皇宫,平安回来,钟涵只专注于一些无聊的事情上,没有对他说任何一句关心慰问的话。 他气恼,他在怄气,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关紧要,甚至没一个发型来得重要。 所以他生气了,对钟涵发脾气了,平生第一次这么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没本事把脾气压下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和钟涵一起开玩笑。 钟玉澈款款地走上前,握住邢佑的手臂担忧地低声问:“爷,您没事吧?” 邢佑轻轻地将钟玉澈的手推开,然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对他说:“我们等一会就要出发了,现在估计整个皇宫都被闹翻了,外面也在捉拿刺客,所以你不要跟着我们了,否则连累了你和百花楼,这个责任我负不起。” “玉澈不怕,爷您若是要走,请带上我,不管经历了什么,玉澈都愿意和爷您一起承担。”眼底失控般浮起一层脆弱的水气,宛若带着一种恳求的光芒,钟玉澈直直地凝注着邢佑的侧脸。 “不了,有他一个就够了!”邢佑侧对着他,静静地回答。 “爷,我真的不介意您和他在一起,您把我当透明的也成,把我当空气也成,只要您让我跟着你,不管去哪里我都愿意跟着去!”钟玉澈眼眶通红地说着,坚定不移的话音颤抖得让人怜惜。 “和你,当萍水相逢的兄弟就够了。我不属于这里,我不喜欢你,这次一别之后,我们也没机会再见了,所以……”尽管邢佑一直想让钟玉澈死心,但是再怎么绝情的话,他始终还是不忍说得太过彻底。只希望钟玉澈真的能够懂,不管他属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他心里就只有一个钟涵,再无他人。 肩膀颤抖着垮了下来,钟玉澈的眼底像熄灭的烛火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邢佑说完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钟玉澈疾步追了上去,问:“爷,您要去哪里?” “我去找他!”邢佑低声回应了一句之后,便离开了。 钟玉澈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门槛处。 邢佑毫无犹豫,没有带着任何一丝不舍的情感说出了那番话,随后转身就走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彷徨无助地怔了许久,心脏犹如被什么撕扯着一般隐隐作痛。 始终还是要走吗? 还是要离开吗? 就算不管他怎么努力,他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吗? 落叶簌簌而落,夜色带着一种凄惶的感觉覆盖住他的视野。 他眼底噙满泪水,想笑,想哭,好像都不能自已。 他像个坏掉的娃娃一样无力地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喉咙底像被火烧一样让他剧烈地猛咳了好几声。 那种尖锐的咳嗽声,带着笑,参杂着滚烫的泪水,破碎狼狈地缓缓荡漾开来,弥漫在这静谧的夜里,凄凉得让人心碎。 …… …… 平静的莲花池上,四处飘荡着许多莲花灯,微弱的烛火在花蕊上摇曳不定,灯光明明灭灭,闪闪烁烁。整个池面看起来就像那无穷无尽的夜空一样,烛火的闪烁犹如夜空中那璀璨的繁星,安安静静地点缀在池水上,折射出一道道淡静闪亮的倒影。 池边那干燥的石头上坐着一个衣着打扮都十分抢眼惹人注目的少年,池水反射着他的倒影,他蜷曲着身体,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心事重重地望着池面上的莲花灯怔怔地发呆。 来往的风尘男子和文人雅士纷纷将目光胶着在他身上,他的打扮惹人非议,他的脸孔让人惊叹,这不是玉少爷吗?怎么把头发剪成这副模样了? 他失落难过地一个人坐在池边,脑袋里涨痛涨痛的,心里却堵得慌。 话说他和邢佑也很少吵架,邢佑也极少大声呵斥过他,即便他做错了什么,干了什么蠢事,邢佑最多就是惩罚性地敲敲他的脑袋或者白他一眼,还没真的这么认真的骂过他。 从来没被人这么怒斥过的他,忽然觉得委屈极了。 邢佑不是最疼他,最爱他的吗?怎么忍心对他这样责骂? 难道是因为有了那个钟玉澈的存在了吗?是因为有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出现在邢佑面前,所以邢佑就把自己的爱分了一半出来放到钟玉澈的身上了吗? 他的家人死了,朋友也死了,他现在也就只剩下邢佑一个人了,如果邢佑再不要他,移情别恋,那他以后该怎么办啊?! “嗷!烦死了!”烦躁地挠挠自己的脑袋,把头发挠得一团糟,钟涵好像在试图让头皮传来的疼痛让他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给摒弃出去。 忽然,他的双肩被人从身后一抱。 耳廓上传来一阵湿润黏腻的吮吸,一个男人在他耳边温柔亲昵的呢喃:“原来你在这里!” 队长!? 他惊喜地挣开他的双臂,回头一望。 第二百零八章:池边遭调戏 没想到出现在他身后方才对他一番亲昵举动的男人不是邢佑,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吓得一惊,整个人惊慌地往后一退。 “噗通!!” 伴随着钟涵惊惶地大叫声,他整个人就这么硬生生地跌入那冰凉彻骨的池水中。 池面上扑腾起一道道小小的浪花,动荡开的巨大涟漪将他身体周遭的莲花灯全部推开,如镜般清澈的池面一下子变得不再安静。 钟涵慌张地从水里挣扎着站了起来,浑身湿透,凉意一下子沁入骨髓。 谁知那人见钟涵掉入池里,也跟着“噗通”一声跳了进去,一瞬间抱住钟涵的腰身,凑到钟涵的面前邪佞地低笑着:“原来玉少爷喜欢在水里和我玩吗?” 水平面淹没至两人的腰际。 水下,那人的手不安分地在钟涵的屁股上揉来揉去,笑得特别猥琐恶心。 钟涵顿感一阵嫌恶,立刻推开那人,怒声道:“你是谁?放开我!” “我是候元汐啊。”候元汐再次靠近,不顾钟涵的挣扎,低低笑道,“玉少爷不见我一阵子,怎么就把我候大爷给忘了呢?” “什么候元汐,我不认识你,放开我,快放开我!”钟涵咬牙切齿地拼命想将候元汐推开,但是由于在水中,脚底踩着池底那些青苔,根本没办法站稳,再次“噗通”一声,钟涵整个人挣开候元汐的手臂往后栽了进去。 候元汐立刻伸手再次环住钟涵的腰,他的臂力强大,很快将他扶起来,然后抱紧了他,将他的身体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阴恻恻地笑着说:“你还是这么调皮啊,再挣扎的话整个人掉进去大爷我可不会再救你喽!” 几口池水呛得钟涵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贴在候元汐身上,浑身不舒服。头发湿哒哒地黏在他的额头上,他厌恶地扯开喉咙大叫:“你神经病啊,放开我!我不是玉少爷,我不是啦!” 附近往来的人虽然见这种画面有些为钟涵叫屈,那些打手和保镖也是有心无力,候元汐不是谁都惹得起的,更别说有人去通风报信通知沈悦芳了。 候元汐可不听钟涵这番语无伦次地叫嚷,他腾出一只手强势地捏住钟涵的嘴巴,逼迫钟涵必须直视着他,然后凶凶地道:“玉少爷,你这次若是不从了我,我就马上派人烧了你的百花楼。你要知道,如果把我候元汐逼急了,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别仗着你老娘多有权有势我就不敢动你,我为了得到你,什么都不怕!” “你……你候什么元什么汐什么的,我告诉你,快放开我,不然等下我叫队长把你的手给拧断了!”钟涵在他的怀里像只八爪鱼一样挣扎,气急败坏地叫嚷着连嗓子都沙了。 候元汐放声猖狂大笑:“队长是何许人也?是上次舍身救你的那个刁民吗?我在这附近都安排了我的人,他要是敢动我,我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候元汐说完这句充满威胁的话之后,钟涵一下子僵住了。 他惊愣的原因不是在于候元汐那凶狠的威胁,而是候元汐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股巨大的杀气,带着一种冷冽刺骨的气息,直直地朝他们笼罩而来。 那不是鬼,也不是什么可怕的猛兽,而是比它们更骇人的正濒临发狂的队长…… “队……队长……”钟涵被这种可怖的气压吓得双腿发软,话音中都忍不住惊栗颤抖。 完了…… 候元汐这下完蛋了…… “怎么样?吓坏了吧我的美人儿?”候元汐丝毫没察觉到从身后朝他直射过来的杀气,继续放浪形骸地大笑道,“那个什么队长的就算来了也救不了你,所以你呀,还是乖乖从了我吧。我候元汐发誓,会好好对待你的,让你今晚彻底舒舒服服的在我身下……” 他忽然凑前,靠在钟涵的耳边,用一种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暧昧语气低声说:“放荡地大叫……” “蹭!!”的一声。 身后的杀气随着候元汐的落音而忽然如同燎原的熊熊大火般强烈地炸开来! 骤然间,候元汐的脖子忽然被人从身后发狠地一勾。 候元汐还来不及呼救的时候,他整个人被猛地往后一扯,砸进了水里。 “要把我怎么样?”邢佑站在水中,用力死死地将候元汐的脑袋往水里按,咬着牙,他一脸凶狠的怒声道,“碎尸万段吗?” 钟涵惊喜地眼眸一亮,大声叫唤道:“队长!!” “被人抱着也不反抗,找死吗?”邢佑一边制服住候元汐,一边回过头对钟涵不满的叱喝道。 钟涵一下子扁起了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乖乖站在水里静默着。 候元汐在水里喘不过气地死命挣扎,嘴边冒出一个接一个的水泡。 他的双手拼命在水面上挥舞,池边埋伏在暗处的打手忽然发现异常之后,全部呐喊着冲了出来,个个手拿木棍,一股万夫莫敌的架势冲进了水里打算打救他们家的主人。 从四面八方来的打手冲进水里,一根根木棍用力地往邢佑的身上砸去。 钟涵惊恐地大叫:“队长小心!” 邢佑见状,立刻扬起双拳,单用一臂就飞快地挡住朝他脑袋砸来的木棍。 手臂猛地一阵剧痛,邢佑咬牙忍住,然后敏捷地伸腿一脚将袭击他的大汉踢得栽进水里。 候元汐没有了邢佑的桎梏,猛地从水里站了起来,剧烈咳嗽喘息了几下之后大声朝他的手下怒喝:“给我杀了他!” 听到他的发号施令,所有打手好像疯了一样一个个胡乱地用手上的木棍朝邢佑挥舞而去。 邢佑累了一整晚,本来有些体力不支,但是一想到刚才见到候元汐如此调戏钟涵,他就不由得怒火中烧,卯足了劲,将朝他扑来的一个个大汉打得落花流水,哀嚎惨叫。 钟涵退到一旁看着邢佑孤身作战,一颗跳动不安的心随着邢佑每一次被木棍胡乱击中的次数而剧烈地跳动着,揪心不已。 邢佑身手敏捷利落得让人咋舌,不一会儿,冲过来的七八个打手全部被邢佑打得落进水中,没了动静。 当场的气氛一下子炸开来,所有人都看好戏般围着莲花池指手画脚,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 该解决的人都解决了,接下来就只剩下…… 邢佑露出一种阴狠可怕的眼神,扭头猛地瞪向躲在假山附近,浑身哆嗦不止的候元汐。 第二百零九章:嗷!卖不卖萌啊你!?! 候元汐惊栗得大叫,见邢佑缓缓朝他走过来,他逃命似的开始往岸边跑去。 无奈这是在水中,限制了他的动作。他越着急着逃跑,就越是跌跌撞撞,无数次滑到栽进水中。 最后,他被邢佑一把揪住衣领,整个人被扯了回来。 巨大的冲力让他脚底一滑,眼看着即将重新跌入水中,不料邢佑膝盖一抬,蓦地抵住了候元汐的脊背,然后手腕一翻,他轻而易举就将候元汐的正面扳过来,然后朝他的脸上狂扇了两巴掌。 “这两巴掌是教训你出口成脏,污言秽语!” 说罢,在候元汐晕头转向的时候,邢佑又猛地将他踹入水中,再拽住他的右手手腕,往外一扭。 “啊!!”候元汐悲惨地大叫了一声,手腕的骨骼立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嗒”脆响。 “把你的手扭断看你以后还怎么用你的脏手去碰你不该碰的东西!” 邢佑怒斥一声之后,又放开了候元汐,让候元汐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进水里之后,他又提起候元汐的左腿,用拳头一拳一拳地往候元汐的脚底板上砸。 一声声刺耳的击打声和候元汐在水里痛苦大叫的声音让在场所有看着的观众抽气连连。 直到打得候元汐昏迷过去之后,邢佑这才住手,将候元汐揪起来一把甩到岸上,然后抓住钟涵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他一起离开莲花池。 …… …… 大批侍卫已经从皇宫出动大批的侍卫去追捕刺客。 听闻皇上受了重伤的大臣和妃嫔们通通全部涌到皇上的寝宫门口,一个个叫喊着要进去面见皇上,却都被侍卫阻挡在了门外。 “皇上到底受了多重的伤?为什么不让我们这些臣子进去看一下?”军机大臣魏亦刚在家与新状元郎祝容影庆贺自己的二十五岁生辰,忽然闻言皇上在皇宫里遭遇刺客受了重伤,于是马上便与祝容影赶到了皇宫。 祝容影在他身旁一脸焦急地对着把守在门外的士兵说道:“为什么连御医都被拒之门外,皇上到底受的是什么伤?难道连御医也医治不了吗?” 所有士兵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颜大人说了,皇上任何人也不见,这是皇上的懿旨,谁都不敢抗旨,所以只好将前来看望的所有大臣妃子全部挡在门外。 外面的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个个手足失措,生怕皇上发生个什么三长两短。 魏亦领着一众大臣,虽不敢抗旨,不过他更担心皇上的安危。 他听说过颜思凡是个妖臣,在这个紧要的时候,他生怕颜思凡会对皇上暗下毒手,于是他大声地朝身后喝令一声:“就算是冒着杀头的大罪,我们也要进去看个究竟!滚开!” 他一脚踹开了挡在门外的两名侍卫,叫嚷着:“我们冲进去!” 所有人见魏亦首当其冲,于是便跟着魏亦一同冲进了皇上的寝宫。 大门“砰”的一声被魏亦一脚踢开,祝容影紧随着魏亦一同冲了进去。 整个偌大的宫殿内,不见一人的踪影。 寝宫内金碧辉煌,四面无数烛火将金色的宫殿照得熠熠生辉,富丽堂皇。 金色丝绸的帷帐内,一张空无一人的龙床上床被整齐,仿佛没被人动过一般。 这时,几十名大臣通通慌了手脚了,现场如同炸开了锅一样一下子叫嚣起来。 “糟糕,皇上呢?!” “皇上到哪儿去了!?” “来人啊,赶紧把皇上找回来啊!” 大声叫嚷的声音杂乱不堪,大臣们跑得跑,找得找。 侍卫也乱成一团,纷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方才才见颜思凡将皇上抱进了寝宫,寝宫的门也一直紧闭着,不见一人进出,两个人高马大的人怎么就眨眼间不见了呢!? 魏亦心下一急,即刻快步走到门外,一把揪起刚才被他踢倒在门外的侍卫,怒声低吼:“马上下令,整个皇城寻找皇上和颜大人的下落,快!” 侍卫见状,忙不迭地点头然后拔腿就跑。 祝容影急急地走到魏亦身后,忧心忡忡地低声问:“魏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容影,我们只是一介臣子,如若找不到皇上,我们也无能为力,现在只能尽力找了。”望着到处无措乱转的众多大臣,魏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强装起精神,对着祝容影微微笑道,“我会带着士兵出城去找,容影,今夜你陪我饮了不少酒,快回府休息吧,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 祝容影一双清秀如柳叶般弯弯的眉毛轻蹙,他靠前一步,定定地望着魏亦,轻声道:“皇上失踪了,为人臣子,你叫我如何安心回府休息?魏大人,能让容影与你一道前去寻找吗?” “这……”魏亦犹豫了一会儿,才无奈一笑,凝注着祝容影朗声道,“好!上刀山下火海,都与你一起!” 祝容影顿时释然地扬起微笑,点了点头,随后便跟在魏亦的身后,随着他的一队军马,立刻动身,出城搜寻皇上的踪迹。 …… …… 这是一条通往狐山的林间小路…… 天边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 高高的树梢上,那叶与叶的缝隙间不断有些微雨珠滴落,露珠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从叶间砸落到泥泞的土地上,溅开了无数小水珠。 四周的环境还见一片昏暗,被大片茂密参天的丛林遮住了天边那丝光亮,四周的道路依然漆黑得仿佛伸手不见五指。 白色的布鞋踩在坎坷的泥地上,肮脏的泥土沾满了他的鞋袜和衣袂。 雪白的长袍上还依旧沾着那鲜明可见的血迹,他的背上,背着一个沉重的男人,一个早已没了呼吸的男人。 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一道浓黑的俊眉下是一双紧阖的双眼,惨白的双唇上已然开始发绀发裂。他全身开始僵硬冰冷,伏趴在一个温暖的背部,任路途怎么颠簸,他都已经再也无法醒过来。 背着他的人,长长的青丝被汗水浸得湿透,额前的发丝贴在额头上,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着。 他汗流浃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似乎不这样,他就没办法知道自己还活着,没办法知道自己还有能力去救活他背上的男人。 一双强健的手臂勾住背上的男人的双腿,他丝毫不敢放松地紧紧抱着,一双眼睛用力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一股坚定坚强的信念从他那清澈漆黑的眼底熊熊地冒出来。 末祯,坚持住,等我,我一定有办法让你起死回生,一定有办法。 在他的身后,那安静的树林里忽然躁动起来,叶缝间发出婆娑作响的声音,似乎有一大片动物在树林中飞奔着朝他们这个方向扑来。 不一会儿,在他的身后,骤然窜出了无数只雪白娇小的狐狸,纷纷张牙咧嘴,矫捷飞快地从林间跑出来,聚集成一大片狐群,如同千军万马的士兵一样瞬时包围在他的四周。 他喘着粗气,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可抗力的威严,朗声道:“马上去追捕狐王!我要在天黑之前知道狐王的下落!” 所有奔跑中的狐狸好像领会了他的意思,“嗖嗖嗖”,无数道雪白的身影一瞬间又重新没入了树林间,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颜思凡暗暗咬牙,抱紧了背后的男人,痛苦地低声对着他说:“末祯,很快,很快你就能活过来了,你一定要等我!” 一路上,寂静的林间,只回荡着颜思凡一个人的声音。 如同空谷传来的莺啼,一直在回响,却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复。 身后的男人安静得宛若睡着了一样,冰凉的身体紧挨着他的背部,凌乱的发丝胡乱地散在他 的脸上。 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颜思凡抹去,眼角那犹然可见的残余的泪痕,却仿佛怎么也抹不去一般。在死之前,他为颜思凡落下了最后一滴泪,泪珠已经干透,颜思凡却没抹去那一道泪痕。 干涸了的泪痕仿佛像一道印记一样在提醒着颜思凡,末祯没有死去,他还有温度,还有眼泪,还会睁开眼睛轻轻地唤他一句…… “凡儿……” ****** 百花楼里开始安静了下来。 夜晚的喧闹在每当天边出现一丝亮光之后,便开始沉寂。 厢房里亮起了烛火,走廊过道上的人影也逐渐少去。 所有该休息的都去休息了,觥筹交错,夜夜笙歌之后,只剩下弥漫一身的疲惫感。 沈悦芳在账房点账,她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挂着抹不去的笑意,似乎正在窃喜最近百花楼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昏暗的厢房里没有一点光亮,门窗紧闭。 钟玉澈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不吭一声,一双怔滞的眼眸无神地盯着他的床顶,脑海里空荡荡的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该想什么。 反而,在他另一头的厢房里,灯火通明,房内似乎满溢着一种活跃的气氛。 明明已经是凌晨的时分,所有人都疲惫之极,早已睡去,唯独就是这个厢房里的两个人,宛若被打了鸡血一样倍儿有精神。 “你还生气?!” “生!” “再生气我就不带你回去了!” “队长你欺负人!” “算了,别生气了,今晚是我不对。” “……”沉默了半晌,他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我还是想生气……” “……” “除非队长你做一件事情给我看,我才不生气!” “说!” “队长,你卖萌吗?”他傻乎乎地鼓起嘴巴。 “哈?!”房内传来一声不可思议地低呼,“卖萌?!” “队长你装星星眼,然后笑!这样……这样……嘴巴要咧开……”把自己当成导演一样伟大人物的钟涵不亦乐乎地捏着邢佑脸上的肉…… 额角青筋暴涨…… 邢佑闭着眼睛,任由他爱的那个白痴胡乱蹂躏自己的脸部。 “队长你不配合!!!”见邢佑如一座雕像一样纹丝不动,钟涵气得嗷嗷直叫。 “……” “队长你真心不配合,我就真心继续生气,就算你把我留在这里不带我回去我也生气!”像个孩子一样耍起无赖的钟涵,双手环胸偏过脑袋重重地大哼了一声。 “……”无奈地沉默了许久,许久,他忽然挣扎着狠狠一咬牙…… “噔!!!”一个闪亮亮的大笑容忽然出现在邢佑的脸上,大幅度咧开的嘴角露出他那两排雪白的皓齿,一双弯弯的眼睛里尽量地装出了某种闪瞎了眼睛的光芒…… 钟涵被吓得猛地缩进床角,哆嗦得牙齿打颤道:“队长,你太吓人了!” “唰”的一声,那亮瞎眼的笑容瞬间换上了一脸的铁青,邢佑气得浑身颤抖,双拳紧握,额前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投落下一大片阴寒的阴影。 他咬牙切齿…… “钟涵!!你、死、定、了!!!” 气氛依旧欢脱的厢房里忽然传出了钟涵一声悲惨可怜的嚎叫声…… “啊!!不要啊!!” 第二百一十章:要命的惩罚 一双大掌死死地按住钟涵的双手,将他们扣在钟涵的头顶上方。 邢佑凑到钟涵的唇边,露出一抹邪佞的微笑,道:“不是要我笑吗?你说,我这笑容好看吗?” 钟涵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颤声大呼道:“我还是喜欢队长你面瘫,你面瘫吧,面瘫吧,面瘫吧!!” “来不及了,惹火了我,你知道有什么下场!”邢佑狠狠地咬了一口钟涵的下唇,在钟涵差点叫痛的时候,又放过了他的唇部,改为轻轻的舔舐。 一下有一下,若有似无,湿润柔腻地轻舔。 火光摇曳。 整个厢房里宛若蒸腾起一股让人迷惑的氤氲。 歪歪扭扭地躺在床上,钟涵浑身战栗无力,呜呜咽咽地求饶道:“队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你别挑逗我啊……我痒……” 钟涵的嘴唇被邢佑舔得发痒,忍不住用贝齿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再用舌头舔一舔,试图缓解一下方才被邢佑要得发疼发热的唇瓣。 “你这是在挠痒呢?还是在诱惑我?”邢佑骑在他的身上,俯身向前,一边在他的耳边暧昧地呢喃,一边含住他的耳垂,用舌尖在他的耳垂上有意无意地打转轻吮。 “嗯……”钟涵闭紧了嘴巴,却还是被邢佑挑逗得不禁从鼻腔里轻轻地发出一声颤栗的吟声。 胯下已经抬头的坚挺一前一后蹭着钟涵的小腹,似乎在让钟涵意识到,他刚才说的惹火,不是火气的火,而是……某种不可言喻的火…… 情欲的危机扑面而来,钟涵全身发软无力,被邢佑不断磨蹭着的小腹下也开始有了反应。 他颤抖着,有些无法抑制地想让邢佑磨蹭得更快些,于是,他那纤细的腰身在无意识之下微微往上弓起,试图寻找更多的爱抚。 得到了让邢佑满意的一个反应,邢佑便大大方方地放开钟涵的手,然后往下一摸。 “唰”的一声。 在钟涵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裤子已经被邢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地脱至了脚跟。 裤子一松开,受制在胯间的东西一下子抬起了脑袋。 邢佑猛地往后一退,然后低下头,瞬间衔住了钟涵的分身,然后上上下下,用自己的嘴巴去喂饱那不断瑟瑟颤抖的小东西。 “嗯啊……”突然感受到的湿润和温热让钟涵失去理智般叫了出来,“唔……嗯……”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邢佑为他带来的愉悦,那是之前没尝试过的,前所未有的爱抚和吮吸。 顶端已经开始发涨发红,铃口上渗出了些微充满情色的爱液,钟涵将自己的双腿分得更开,然后不断左右扭动着,低声呜咽般叫着邢佑的名字道:“队长……队长……” 看着钟涵那双迷离得半睁半闭的双眼,还有微微张启的口中那欲罢不能的吟声,邢佑忽然停住了动作,直起腰身,坐到他的大腿上,双臂环胸好整以暇道:“想要我?” 忽然停住的温暖骤然间离去,他的分身瞬间冰凉,在微凉的空气中颤抖地挺立着,好像欲求不满般想要得到更多的慰藉。 欲望一来,席卷了钟涵的所有的理智,好想快点喷薄欲出的快意快把他逼到了尽头一样。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恬不知耻了,一再地伸手想要去抓住邢佑,迫切地叫道:“嗯……想……很想……” 邢佑舔了舔自己唇边那还残留的发凉的液体,蛊惑似的低笑道:“自己爬过来……” 钟涵怔了怔…… 邢佑在他怔忡间,脱下自己的衣衫,赤裸裸地坐在床尾,朝他勾勾手指头,道:“过来……” 钟涵无力地用双臂撑着身体两侧,缓缓地坐起身来,然后乖顺地爬过去,不解地看着邢佑,张着一双如水般清澈水灵的眼睛直勾勾地仰视着邢佑的脸,问:“队长,要干什么?” 邢佑依旧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垂下眼眸,睨了睨自己胯间的坚挺,然后再看了一眼钟涵。 钟涵忽然一个激灵,领会出什么了一般,垂下头,眼睛一闭,嘴巴一张,热乎乎的口腔就这么想要去迎接邢佑那粗大肿胀的分身。 邢佑眉头一蹙,就在钟涵几乎快碰到他胯下的东西时,他腾出手,捏住了钟涵的下巴。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温柔,将钟涵低下的脑袋轻轻抬起,直到对上自己的视线,他才笑道:“慢慢来,我不急。” 钟涵蒙了,侧着头问:“队长……那我该做什么……” “想办法,让我硬起来……”邢佑靠着墙壁,一副老神入定的模样看着钟涵。 他像位尊贵的爷,不需要亲自动手,专要人帮他服侍,从前戏到高潮到落幕,他都要一直保持这个打坐的姿势似的。 钟涵困惑地皱着眉,指着他的东西,一脸云里雾里地问:“不是已经……” “现在还是菜鸟的阶段,要靠你才能马上进化成大师……”邢佑从鼻腔里阴恻恻地哼了一声,睨着他,说,“你懂的……” 钟涵虽然听不太懂邢佑他到底要他怎么做,不过他的理解认为是,邢佑在勾引他,让他帮他做前戏…… 嗷!! 角色互换了吗?一直以来不是邢佑在亲他摸他的吗?现在角色调换过来了,要他来服侍邢佑了吗? 嗷!! 这不科学!! 心里欲哭无泪,根本就是无从下手的钟涵只好硬着头皮,效仿刚才邢佑在挑逗他的技巧,整个人坐到邢佑的身上,用他那坚挺温热的胯间之物轻轻地一下一下和邢佑的宝贝碰头摩擦。 “呃……”被钟涵那还带着些温暖湿润的东西磨蹭着,邢佑忍不住低吭了一声,小腹下的东西也跟着脉动了两下,似乎很有感觉似的。 钟涵见邢佑有了反应,心里开始有些得意了。他的动作越变越快,越磨越用力,纤细的蛮腰不断的一前一后,向后弓得紧绷,富有规律和动率地继续加油磨蹭着邢佑。 邢佑失声一笑,说:“太枯燥了。” 腰下的动作一滞,钟涵鼓起嘴巴,在心里寻思着还要怎么取悦邢佑。 邢佑直直地盯着他那发呆沉思的模样,心里甜得快让他大笑出来了。 不料就在他忍不住想扬起嘴角的时候,钟涵忽然勾紧了邢佑的脖子,偏着头,将自己的嘴巴凑上去。 邢佑有些惊讶,但很快便会意般阖上眼睛,迎合了钟涵主动覆上来的亲吻。 舌尖与舌尖互相缠绕,邢佑这次换成了被动方,将舌头伸出去之后就任由钟涵自己纠缠吮吸,自己爱动不动似的,就等着钟涵伺候。 钟涵忘我地亲吻着邢佑,捧着邢佑的脸,白皙柔软的指尖一直摩挲着邢佑嘴边的胡渣子,扎人的胡须渣子就像柔软的刺一样一下又一下挠在钟涵的掌心中,让他的心里也经不住泛起一阵酥麻发痒的感觉。 他的双手下意识的往下摸,抚到邢佑的胸膛,指尖摩挲过邢佑胸口上的突起,轻轻地挑逗似的在上面打转揉捏, “嗯……”胸口传来战栗的感觉直冲进邢佑的大脑里,让邢佑从喉咙底溢出一声难以自制的轻吟声。 虽然钟涵的动作技巧方面还犹为生疏,但是无可置疑的就是,钟涵抓住了邢佑的敏感点,不是胸口突起的顶端,而是周遭那些微微浮起的颗粒,一颗颗在钟涵的指尖下摩挲而传递来的感觉形同爱抚的快感。 加上钟涵没有停下来的腰身下摩擦的动作,更是让邢佑的坚挺膨胀到了极致,仿佛就快要涨裂开来一样的难受! 谁知,钟涵在这个时候忽然离开了邢佑的双唇,一路生涩地亲吻着邢佑的脖颈一直向下,到了他的胸口处就流连忘返般一直亲吻舔舐着邢佑的胸口,柔软滑腻的舌尖不断地挑弄着邢佑胸口上的突起,舌头与唇瓣互相配合着舔吸之余,还发出了一声声令人欲望高涨的吸吮水声。 邢佑充分地享受着钟涵为他带来的欢愉,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为钟涵做这些,他从来没想过角色会有反过来的这一天。 他是主动方,也从来没享受过谁给他带来这种绵长并且要命的前戏。 这次钟涵的主动让他觉得惊诧之余,还倍感满足…… 忽然,他的身下一热。 怎么回事!? 邢佑霍地睁开眼睛。 垂眸望去,突然见钟涵的小脑袋就埋在自己的胯间,一下又一下,用自己那笨拙生涩的嘴巴套弄着他越发坚挺的昂扬。 钟涵口腔里的温度滚烫得能把他的心脏燃烧了一般。 邢佑的五指紧绷,紧紧地抓住钟涵的双臂,双肩不断颤抖,被湿润和温暖包裹住的分身被伺候得快感连连,好像忽然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一样沿着他的小腹一直攀岩到他的大脑。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按住钟涵的头,用自己的动作来带动钟涵嘴上的动作,尽情地吸吮着他的坚硬。 “唔……唔……唔嗯……”钟涵含着邢佑的敏感,努力地用舌头伺候着它,闭着眼睛,他像享受一般,只希望通过他的努力能感受到邢佑身体上的那一点颤栗。 至少他还算是成功的。 想到这里,他喜不自禁,更卖力地亲着邢佑,手还调皮地摸到邢佑那坚挺的下方,触碰到两颗肿胀的囊袋! 邢佑的心脏咯噔一跳,仿佛是触碰到了他濒临爆发的火药引子一样,他骤然霍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够了!” 低哑的话音一落,邢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反过来将钟涵压在了身下,让钟涵的脊背对着他,将他的屁股抬高,然后借着刚才钟涵用嘴巴为他湿润了的坚挺,对准了钟涵的双丘中间,长驱直入,没有丝毫犹豫和怜惜,疯狂地撞击起钟涵的身体。 第二百一十一章:这不科学!! “啊……呃啊……快……队长……队长啊……嗯啊……”巨物在身体里面毫不留情地贯穿着,每一下几乎快顶到钟涵体内的最深处那块敏感的地方,颤栗连连的快感席卷了钟涵的理智,他放声肆无忌惮地大叫起来。 邢佑扶着他的腰身缓缓地拔出,又重重地撞进去,在感受着钟涵身体温暖的同时,自己也是快意淋漓,让他不能自己。 钟涵叫的口干舌燥,却还想要更多。 他下意识地伸手,在邢佑的动作下,自己腰肢的不停摇摆下,颤抖吃力地去抓住邢佑的大腿,在邢佑每次拔出之时,又用力地将邢佑重新压回来,好像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身体一样,用温柔渴望的欲求让邢佑动作得更加快些。 邢佑猛地离开,然后站落地,喘着粗气将不断沉吟的钟涵一把抱起,正面对着自己,用强大的臂力让钟涵攀在他的身上,双腿夹着自己的腰,然后扶着钟涵的双丘,站在地上继续贯穿。 “啊……啊……不……嗯啊……呜呜呜……不要……啊……”这样站着贯穿的姿势能更加深入且尽致地深入钟涵的身体里,每一下撞击都如同暴风雨汹涌席卷而来一般,让钟涵快疯了般放肆尖叫。 他紧紧地抱着邢佑的肩膀,身体随着邢佑的动作沉重用力地上下,身体深处的酥麻和刺痛疯狂地融合在一起,排山倒海地巨大的快感就快将他淹没得窒息了。 就在这春色绽放,情欲弥漫的房间外,无数官兵却在百花楼下示意要进楼搜查。 楼下传来喧闹吵架的声音。 邢佑虽沉醉在钟涵温暖甜蜜的身体里,但听觉还是分外灵敏,很快,他听到了官兵说要搜查有没有刺客被收藏在百花楼里的话语。 “嗯啊……队长……好……好舒服……啊……唔唔……嗯……”钟涵不可自拔地深陷在邢佑的怀抱中,快接近高潮的他,面色绯红,肤如桃色,四肢软绵无力地勾紧在邢佑的身上,正双眸紧闭尽情地享受着邢佑带给他的快乐,丝毫没有听到楼下那纷乱的争吵声。 邢佑不想就此断了兴致。 他忽然放下钟涵,坚硬滚烫的昂扬还留在钟涵的身体里,邢佑将他带到床上躺下,然后欺身压上去,换个姿势继续与他纠缠。 身上热汗淋漓,钟涵娇弱缠绵的声音不绝于耳。 邢佑爱极了这种感觉。 但是没办法,在这个这么紧要的时候居然有人来打扰他们。 他抽出一只手,在尽量不要让钟涵察觉到异常的情况下,用力地撕扯下床上的床幔一角。 好痛快…… 啊…… 钟涵的双腿被邢佑压得紧贴在自己的胸前,大肆敞开着迎接着邢佑继续进入。 他的身体火热滚烫,前端的坚挺涨得通红,好似就快释放了一样让他浑身紧绷,失控地脑袋胡乱摇晃。 却不料,在他眼前一片漆黑之时,忽然有块布条蒙住了他的眼睛。 邢佑在认真伺候着钟涵之余,也飞快敏捷地用他刚才撕下的一角床幔的丝绸,紧紧地绑住钟涵的双眼。 “嗯啊……队长……干什……什么……”钟涵扭着头想要挣开那条绑在他眼睛上的布条。 “别动!”邢佑压在他身上,抓着他的肩膀再一次狠狠地贯穿之后,趴在他的耳边坏坏地笑道,“我想试个新鲜一点的动作。” “嗯……啊……”钟涵狂乱地一下子摇头,一下子点头,他心里根本就没办法将邢佑的话听进去,他快疯了,邢佑停一下动一下的动作快让他疯掉了。 在他那漆黑的视野里,他像个木偶一样无能为力地被邢佑折腾着站起,然后裹住衣衫,整个人忽然被抱起,宛若在天空上飞一样。 刹那间,他听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听到什么有人在叫嚷着什么刺客,有窗户被人踢破的声音。 可是,当他想集中精神听听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没想到邢佑居然往他身体里猛地用力一撞。 他浑身如被点击般颤栗起来,本想大叫,却被邢佑捂住了嘴巴,耳边传来邢佑那低笑的声音:“不准叫,我带你去个地方……” 忽然间,他腾空的身体似乎有了个着力点。 一声马匹的嘶鸣声骤然刺入他的耳膜里。 他的身体里仍然紧紧地裹着邢佑的分身,就在他骤然感觉到双腿似乎有了个着力点之时,却不料是一记沉沉地贯穿。 “唰!”的一声,他眼睛上面的布条被人扯了下来。 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在他那逐渐清晰的视野里,邢佑那张布满汗水的俊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这才发现,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邢佑整个人抱到了百花楼外,从他仰头望去的角度,他看到他们刚才所在的那间厢房,还有厢房那扇被人从里到外破开的窗户。 他似乎一瞬间明白过来了。 邢佑在和他做的同时,居然抱着他破窗跳下,然后纵身一跃,跳在了一直绑在树下的马匹背上!! 更不可思议的是,邢佑的分身还一直保持着坚硬停留在他的身体里,在落下马背的那一刻,他又重重地撞入他的身体。 no!!! 这一点也不科学啊!!元芳,你怎么看?! “我们去骑马吧!”邢佑的笑容肆意飞扬,在还没听到钟涵的惊呼的时候,邢佑已经抱着他策马驰骋而去。 马匹奔跑的速度极之飞快。 邢佑和钟涵身上被裹上了几件衣衫,却在那冷风呼啸中还是让他们止不住瑟瑟发抖。 钟涵面对着邢佑坐在他的身上,随着马匹奔跑的动作,他也跟着剧烈地上下着,根本丝毫无法控制力度一般每一次都重得快把他捅穿了。 钟涵已经没办法发抖了,他疯狂地沿途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身体完全将邢佑的分身彻彻底底地吞没再吐出,每下撞击都是直到尽头,钟涵又痛又热地不断痛喊:“不……啊啊啊……队……长……啊啊啊啊……我受不……受不了……不要……” 邢佑双手绕过钟涵的腰抓紧着缰绳,一边鞭笞着马匹快跑,一边还有闲情逸致地喘着气调侃钟涵道:“这么点刺激就受不了了?看来我要好好调教调教你才行了!” “不……不要……嗯啊啊啊……” 钟涵哭喊着,身体就像要被撕裂了一样疼痛不已,可是为什么,那种强烈的快让他窒息的感觉会随着马匹不断奔腾的速度而转发成更加剧烈的快感。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痛……好痛……队长啊……啊啊啊啊……”痛并快乐着,让他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脸庞,他紧紧地抱着邢佑的脖子,不敢有丝毫地放松般身体绷到了极致。 他第一次试过在大街小巷中骑马做爱,并且是在这么明目张胆地情况下,就好像被人扒光衣服游街一样让他羞得无地自容。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叫声,尽管此时很多人仍在睡梦中,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但是他那放荡的叫声也会惊醒很多睡梦中的百姓吧?! 邢佑感受到钟涵身体里越发滚烫,一直在他小腹上颤抖着摩擦着的钟涵的分身也肿胀到了快要喷薄欲出的地步。 他听着钟涵那破碎凄惨的叫声,知道钟涵已经到了极致了。 此时,他们已经快速地骑入一片菜园地中。 他斜斜地歪起嘴角,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之后,忽然抱着钟涵,一掌拍在马背上。 他与钟涵瞬间被他的掌力击得整个人飞离了马背,然后紧贴着彼此落到菜地中的一棵大树上。 粗大的枝桠被茂盛的绿叶紧密地覆盖住,邢佑抱着钟涵落到枝桠上。 “站稳了!”邢佑让他抓着两旁的树枝,以保持平衡。 就在钟涵以为邢佑终于肯放过他的时候,邢佑却又在落地的那一刻再次狠狠地撞入他的身体里。 “啊!”他浑身一颤,抓紧了围绕在他身旁的枝桠,放声尖叫了一声。 岂料,随着他颤抖的动作,他那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胸口忽然被那绿油油的树叶轻轻地搔到,冰凉发痒的感觉直接从他胸口的突起尖端钻入他的心田。 邢佑在这个时候也完全没有想过放过他的意思,站在枝桠上,借着树枝的遮挡,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进出钟涵的身体了。 “求……求你……队长啊……啊……不要……不要了……”钟涵一张清秀的脸上梨花带泪,再也受不了地剧烈颤抖着向邢佑求饶。 “是吗?”邢佑的胸口不断激动起伏着,做了那么久,他仍不见有半分疲惫之色。他调笑了两声,然后忽然伸手绕过钟涵的大腿,一把抓住了钟涵分身下的两个脆弱的囊袋。另外一只手也在与此同时,快速地捏住了钟涵左胸口上的突起,肆意的揉捏起来。 钟涵的全身宛若被快感充斥得炸开了一样,他在浑身如电击般酥麻颤栗的情况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白光乍现,终究还是迷了钟涵的双眼…… 通红的前端上,一翕一合的铃口里顿时喷出几道晶莹乳白的液体。 急剧张合的股间,紧紧地裹住了邢佑的坚挺,在钟涵达到极限之时他的身体内的肉壁剧烈颤抖收缩。 在温暖和极度紧致的包裹下,邢佑随着钟涵尖叫起来的声音,浑身骤然紧绷。 他沉沉地低吭了一声之后,闭着眼睛如同释放了囤积已久的力量一般,在钟涵的身体里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 …… 第二百一十二章:狐族的纠缠 两个身影快速地在一片一望无垠的荒野里奔跑。 干裂的泥土地上一道道荒凉的裂痕上,那些脆弱枯黄的小草被凌乱的脚印踩得七零八落,松松垮垮地帖服在地上。 “快!”黑色的长袍随着迎面扑来的风灌得猎猎作响。 他的手里紧紧地抓着一个男人的手,那只白皙如瓷的手被他紧抓得通红。 在他的身旁,一个如仙如画的白衣男子,青丝胡乱飞扬,一张美丽得倾国倾城的容颜带着苍白和疲惫,紧紧蹙着眉头,喘着气与那个紧握住他手的男人逃命般在这荒野中奔跑。 脚上绊到几块碎石,他顿时惊慌地大叫了一声之后猛地往前栽倒。 黑衣男子心脏骤然一颤,忙身手敏捷地张开双臂将男子接到怀中,紧张地问:“夙逸,没事吧?” 夙逸摔在他的怀中,即刻摇了摇头,才刚站定而已,一阵阵窸窣凌乱的脚步声蓦然传入他们的耳际中。 “它们追来了!”他的表情惊惶失措,靠在邢天绝的胸前他死死地抓着他胸口的衣衫,一颗惊跳的心脏里,血脉好像随着那些混乱的脚步声到处猛烈地逆流一样。 耳边轰轰作响的声音越来越靠近。 邢天绝的眉头紧凝。 好像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一样,他们认命般如雕像般站在原处,眼睛紧盯着四面八方渐渐朝他们汇聚靠拢而来的无数团白色的身影。 一片狐狸群浩浩荡荡地如同千军万马般乍然袭来。 刹那间,他们被团团围住,在那千百只狐狸面前,他们就像两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兔子一样,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邢天绝的眼神里蓄满了骇人的杀意,那千百只狐狸身上强烈地散发出一种嗜血的恐怖气息,他毫不畏惧,单拳紧握,缓缓地移到腰后。 他的手臂里还怀抱着那个脆弱消瘦的男子,不敢有丝毫松懈。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怀里的男子见局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好站了出来,勇敢地环望着这曾经是他统领过的狐群,怒声问道。 狐群中,没有一只敢轻举妄动,全部虎视眈眈地瞅着他们两个人。 这时,在这群狐狸中,有一只体形较为巨大的火红色的九尾狐,缓缓地迈着四只毛绒绒的脚从狐群中走出来。 它的神态骄傲,待它慢步走到他们面前之时,它的身上倏然放射出一种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红光! 刹那间,它幻化成一个身着火红长袍的男人…… 一头乌黑的长发没有任何束缚地在风中飞舞,他的额前,几缕艳红如血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脸颊边,随风遮住他的眼眸。 在他的眉心中间,有一个仿佛是从骨髓里面渗透进皮肉里的火焰印子。 夙逸看到这个男人,眼底的光芒陡然一颤。 他的双手安静地垂在身侧,垂首沉默着。 表面看起来镇定自若,但是他的眼眸里,却恍然可见一层淡淡的水气浮起。 看见这个男人,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心乱如麻。 仿佛察觉到夙逸神情的异常,邢天绝顿时眯起眼睛,将夙逸护在身后,然后凛然地站到那个浑身火红的男人面前,冷声问:“吴羽兮?” 对方似乎没有多加去注意站在邢天绝身后的夙逸,一双如玛瑙般鲜红的瞳仁反而专注地凝视着邢天绝。 他紧抿着双唇,然后安静地点了点头,不发一语。 “夙逸已经说过,狐王的位置可以交给你,为什么还要死咬着我们不放?”邢天绝如最尊贵的一个王者,一身凌然的气势浑然天成。 若说吴羽兮是火的话,那他就是冰。 他们彼此面对面。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从自身散发出来造成气流的强大冲击,就如同水火不相容一样,彼此互相都没有半丝退让的意味。 吴羽兮盯着邢天绝,一动真气,在他面前的空气自然而然地凝结成一团团滚烫炽热的火焰,然后一笔一划幻化成一个个潦草的单字…… “狐王必须归位,狐族,除妖族,势不两立。” 这是他与人交流的方式,他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一个字。每当要与人交流的时候,在他面前就会出现一个个虚幻的火字,借以来表达自己的语言。 邢天绝早就听夙逸说过这只狐妖的事情,他因火而生,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在所有九尾狐里面,也就属他毛色最为特别,且他是一直辅佐夙逸成狐王的忠臣之一,而夙逸亦视他为兄长。 千年来,似乎没有人见过他动手,也似乎没有人见过他开口讲话。 夙逸之所以会忽然沉默下来,只因夙逸当时要逃离狐山,唯一的办法就是伤了这个兄长。这件事夙逸一直耿耿于怀,始终抱着愧疚之心。 并且,吴羽兮与生俱来的一种灼烫的杀气是夙逸最为惧怕的,夙逸的天敌就是吴羽兮,所以当吴羽兮亲自出手来抓他的时候,当他看到吴羽兮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在劫难逃了。 “这么说来,你今天是死活不让我们走了是吗?”邢天绝冷然地提起嘴角,然后从他的腰后抽出一把白色的纸扇,低哼了一声之后,纸扇在他手中“唰”的一声被打开。 一场即将扬起硝烟的战斗正在悄悄地拉开帷幕。 见邢天绝亮出了武器,吴羽兮却犹然不惧地继续立在原地,在邢天绝面前又再次用火写下:妖族与凡人终无果,天理不容,若执迷,便万劫不复。 邢天绝紧盯着他写下那些字,心里无故冒出的一团火让他愤怒得想大吼。 自从他和夙逸在一起之后,他受尽同门的唾弃,甚至被逐出师门。他追求的不过就是一份真爱而已,只是碰巧他爱上的是只狐妖而已,何错之有? 为什么不仅除妖族要铲除他,就连狐族也不放过他们?! 他一路带着夙逸,表面看似游山玩水,但是实际上,他们无时无刻都在逃命,逃避除妖族和狐族的追捕。 如今大敌当前,难道他注定一世都不能和夙逸在一起? …… …… 正午的阳光欢脱地跳跃在叶缝间,斑驳地掉落在一张熟睡恬静的脸上,如碎裂的钻石一样灿烂耀眼。 他和他横躺在树枝上,粗大的树枝足以承受两人的体重。 熟睡的人儿不安分地动了动肩膀,惊醒了抱着他熟睡的男人。 男人疲惫地睁开眼睛,目光透过那影影绰绰的叶影望到了天空上的烈日。 呃……已经中午了啊…… 男人醒了过来,却生怕惊醒了他怀里的人儿,于是他的动作极轻,抱着男人飞落到地上,将那个还在不安分地揉着鼻子的男人放到一片长满干燥的野草的地面上,然后动作轻柔地帮他整理好衣衫。 今天凌晨似乎把他折磨得快崩坏了,那个人儿睡得很沉,连他在帮他穿衣衫都没办法吵醒他。 就让他睡多一会儿吧…… 男人的眼眸里透露着一股闪烁的温柔光芒,他转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之后,便以惊人的速度,跃上一直安静地站在树下吃草的马匹,转眼驰骋而去。 他算好了时间,他现在赶往百花楼收拾一下包裹,再回来这里,时间绝对不超半个小时。就这样放着钟涵在这片荒无人烟的田野半个小时,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 当他骑马回到百花楼,时间仅仅用了十分钟左右。 他悄悄地从百花楼的后门进去,然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溜进了钟玉澈的房间。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唯一让他惊诧的是,他和钟涵的包袱都被人收拾好了放在床上,但是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钟玉澈去哪里了? 当他拧眉沉思之际,却忽而听到百花楼外传来一阵分外喧闹刺耳的争吵声。 “凭什么把我家孩子带走?他不是刺客,不是刺客啊!” 尖锐的叫喊声传进了厢房。 邢佑一听便知道那是沈悦芳的声音。 “废话少说,朝廷要抓人,这就是凭据!这个孩子长得和这画像上面的一模一样,还有什么好抵赖的!?”另一道凶蛮霸道的声音随之响起。 “娘,救我,救我啊!!” 听到这道惊慌的声音蓦然响起,邢佑的心里咯噔一跳,大叫不妙。 “这画像中人明明是一名成年的精壮男子,但差大哥,你看看我家娃子,今年才不过20出头,这年纪都大为不符,怎么就被你们认成刺客了呢?” 百花楼门外,沈悦芳紧紧地攥着一位士兵的手臂,死活不让他把钟玉澈带走,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让人心痛的泪痕。 天杀的,她沈悦芳这辈子没做过什么缺德事,怎么她今天就落得个儿子被人当成刺客要去处斩的下场啊! 那个士兵哪听得进去沈悦芳的哭求,他只想赶紧抓到人把任务给了了。 他狠狠地甩开沈悦芳,还一脚将沈悦芳踹到地上,怒声大吼道:“咱男子通常都是一头长发束起,你儿子怎么会将所有长发剪成这么短?据说昨晚潜入皇宫的刺客便是这一头的短发,我们搜遍整个京城,就只见你儿一人短发而已,你还想抵赖?” “哎呀喂,真……真是冤枉啊……差大哥,差大哥……”沈悦芳爬过去一把抱住士兵的大腿,痛哭流涕地大叫冤屈道,“我家儿子可是百花楼里远近驰名的头牌,一向都是长发青丝,只是昨晚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把头发给剪了而已啊,只是巧合,巧合啊差大哥!” “差大哥,我娘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刺客,真的不是!这里所有人都认识我玉少爷,不信我这里有很多人可以为我作证的!” 钟玉澈被四五个士兵桎梏住,双臂被拷上了沉重的枷锁,固定在胸前,几乎动弹不得。 他头发凌乱,一张清秀的脸上全部都是张惶和恐惧。 第二百一十三章:设法救人 邢佑偷偷藏身于大门处的一颗巨大的柱子后面,百花楼里面所有的客人和娈童全部都挤在门外看热闹,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钟玉澈身旁那些侍卫,仔细地细数,大概有12个人左右。 如果单凭他一人之力要突破重围把钟玉澈救走,可能有些困难。况且光天化日,这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吗?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逃出京城,不能这样鲁莽。 就在他暗忖打算之际,门外的人可不会等他深思熟虑之后再动手。 领头的侍卫命人将沈悦芳拖开,然后毫无怜惜之情地把沈悦芳丢进了门内。 她整个人咿哇大叫地被丢进百花楼内,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一副快年过半百的身子骨差点都摔断了。 “来人,把犯人押到午门斩首!”领头侍卫猛地一挥手臂,掷地有声地对着他的下属发号施令。 所有侍卫领命,分别围在钟玉澈身后,将他押离了百花楼。 钟玉澈大叫冤枉地死命挣扎,但是他的手臂被那些侍卫抓得死紧,几乎深入骨髓的痛让他一张秀脸痛苦地扭曲起来。 糟糕! 看着钟玉澈渐行渐远,痛叫声一道接一道地砸进他的耳膜。 邢佑挣扎着紧握起拳头,一双漆黑无底的眼睛里无故地冒起熊熊烈火。 “不要抓走我的孩子,不要啊!!”沈悦芳恸哭着从地上跌跌撞撞地想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去,可是她刚才被摔的那一下实在把她伤得不轻。 她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有重新栽倒在地。 就在这个时候,她那双布满水气,眼泪不断往下掉的眼睛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那柱子后面,一个模糊的身影。 “啊!是你!!”她不禁惊诧地放声大叫了一句。尽管模糊,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邢佑的相貌。 邢佑知道沈悦芳已经发现了他,但是他却没有转身就逃,反而是直接从柱子后站了出来,没有理会沈悦芳的大喊大叫,疾步离开百花楼,往钟玉澈被押往午门的方向追了过去。 …… …… “放开我,我说了我不是刺客,我不是!!”钟玉澈一路上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地极力强调自己的身份。 他的双手被锁拷住了,一路这样押着走,四周经过的老百姓无一不注目到他身上,许多人都对他指指点点,甚至觉得朝廷捉拿的犯人都像是十恶不赦的狂徒,没有人会觉得怜悯或者同情。 钟玉澈委屈极了,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想他钟玉澈风光一辈子,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却落得个午门处斩的下场。 他踉踉跄跄地被那么侍卫押着走,头埋得很低,也不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和反抗了。 这个时候,他忽然很想邢佑,如果他在的话,他就能保护他,怎么可能让他走到这个地步,连脑袋都不保了呢! 可是,如今邢佑又在哪里,肯定和那个钟涵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风流快活吧,怎么可能还会管他?! 却在这个时候,在他们前行的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喧闹的争吵声。 他扬起睫毛,一脸脏兮兮眼泪汪汪地往他的正前方望去。 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有一处摊贩的位子上聚集了一大帮看热闹的人,宛若人山人海般将小贩摊位挤得个水泄不通,阻挡了官兵押犯人前行的道路。 领头侍卫用眼神示意两个小侍卫过去看个究竟。 那纷纷扰扰的人群里,一名卖包子的摊位主人紧紧地揪着一个身着普通粗衣不料的男人不放,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吼着:“瞧你穿的人模人样的,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好偷不偷,来偷我的肉包子,我看你是找死是吧?!” 男人一双锐利冷冽的眼睛平静地垂着,没有望着那个死揪着他不放的摊主,而是全神贯注的,不着痕迹地瞥向两名小侍卫走过来的方向。 四周的人都打量着这个男人的装扮,一头利落的短发显得犹为突兀,他的沉着和安静更是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这时,男人终于开口了,扯开嗓门露出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态度,嚷嚷道:“谁偷你包子了?我借点来吃不行吗?你要再抓着我,信不信我把你往死里打?” 他的霸道和强势让周围的人甚是鄙夷。 摊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年岁虽大,但是体格却非常壮健高大。听他这么一威胁,更是不饶人地怒骂道:“呸!你这黄毛小子,老子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敢跑到我地盘上撒野,不要命了是不是?大虎,小虎!!!” 他往他身后怒喝一声,届时,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忽然从他身后的屋里拿着棍棒冲了出来,纷纷横眉怒眼,冲着男人愤愤大喊:“哪来的疯狗,敢惹我们爹爹!” 这下热闹了,那些隔岸观火的人更是不愿离开了,这场面比押犯人更有趣得多了。 男人蛮横地手臂一挥,一把推开了摊主,然后挺直了腰杆大声怒道:“人多我就怕你了吗?当心我把你们通通当肉馅一样跺了塞进包子里,再拿你们的骨头去喂狗!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挑衅恶毒的话语一再地从男人的嘴里蹦出来,听得是个个都火冒三丈,还没见过这么心狠手辣,口无遮拦的人呢。 四周传来一声声此起彼伏起哄的声音:“打!打死他!打死这个狂徒!!” 这个时候,两名侍卫终于从人群里挤了过去,声如洪钟地大喝道:“干什么呢?都挡在这里是想阻碍官差办案吗?!” 所有看热闹的人一见官兵来了,纷纷心虚地做鸟兽散。 摊主见终于有主持公义维护法纪的侍卫来了,马上冲过去到那两名侍卫面前大喊不平道:“差大哥,你可得给我做做主啊,这小偷偷我家包子当场我给逮住了,还口出恶言,句句威胁我生命。差大哥,赶紧把人给抓了啊!” 侍卫握了握腰侧的大刀,耀武扬威地一把挥开摊主,迈着流星大步走上前仰着下巴一脸睥睨地看着还站在摊位面前一动不动的男人,趾高气扬地问:“你,哪来的?知不知道偷窃乃是重罪,要送押官府的啊?” 男人侧着脸,将自己的脸庞清晰地呈现在侍卫的面前。下一秒,他的眼里忽然浮出一阵惊慌,连忙拔腿就另一个方向跑去,然后飞快地攀爬到屋顶,轻而易举地就消失在他们眼前,从而显露出一身的好功夫。 其中一名侍卫看着忽然落荒而逃的人,兀自低声地思索呢喃:“哥,你看,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眼熟?”方才一脸高傲的侍卫低头深思了一会,在脑海里寻摸了一个遍之后,才忽然一个激灵,急匆匆地道:“那不是画像中的那个犯人吗?!” 他们同时一惊,即刻就往回跑到领头侍卫面前,气喘吁吁地道:“报告大人,我们看到犯人了!” 领头侍卫一直等着他们回来报告消息,等了许久已经有些心浮气躁了,忽闻那两名侍卫这般说法,他勃然大怒道:“犯人在哪里?你们有没有看清楚?”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的确是画像中人没错!而且他的轻功不错,一溜烟就不见了。” “是啊,我和我哥亲眼看到的!” 侍卫指着方才男人逃跑而去的那个方向,满脸大汗地回答道。 领头侍卫顿时感觉一阵羞愤,这么说来,他是抓错人了? 他刚才就觉得奇怪,他自己亲手逮住这个犯人的,却发现他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要潜入皇宫必定是身怀绝技的高人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刺杀皇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可能真的不是他们要找的犯人! 想着想着,他不自觉地眼角往钟玉澈的脸上一瞟,忽而瞥见钟玉澈一脸可怜巴巴地模样瞅着自己,侍卫把气一沉,立刻扬言朗声道:“所有人都我去追捕犯人!” 他一声令下,几个压制住钟玉澈的侍卫立即放了手,也不管他的手铐打没打开,就立即跟着领头侍卫追赶而去。 钟玉澈一个人忽然间就被抛在了街上。 他浑身肮脏,淡青色的衣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钩破了,一双洁白的布鞋也沾满了泥巴,他的模样狼狈到如同角落里的小乞丐一样。 街上的人还在看着他。 他置身在茫茫人海中,觉得羞耻丢人到了极点。 他拔腿就往百花楼的方向跑,不管如何,他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在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他只想找个角落好好保护好自己。 脚步飞快急促地在街道上胡冲莽撞,他手铐上的铁链随着他奔跑的动作乒乓作响,声音刺耳突兀。 百花楼就近在眼前。 他闭上眼睛,一股脑地冲了过去。 不料,他的身体骤然被人从一旁猛地一拽。 “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但尖叫声还没完全叫出口,他的嘴巴忽然被人用手捂住了。 心脏剧烈狂跳,他惊慌得瞳孔紧缩。 无缘无故从一旁闪出来抓住他的人将他迅速地拖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第二百一十四章:暗觉不妥 确定了四周无人经过之后,他才放开了捂住钟玉澈嘴巴的手。 “爷!!”钟玉澈回头看到忽然将他掳进巷子里的男人时,他惊喜地大叫。 邢佑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噤声。然后眸光一黯,无奈道:“我不能当着那些侍卫的面去救你,很抱歉,我不想让他们怀疑你和我是同党,这样反而会连累了你和百花楼。” “不要紧,爷,我刚才还在想着你会不会来救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钟玉澈几乎喜极而泣,秀气的脸上笑容绽放得比阳光更要耀眼。 邢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他,问:“身上有带银两吗?” …… 策马疾驰在通往田野的山林间。 马蹄声急促有致,“嗒嗒”作响。 邢佑无奈地抓着缰绳,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路,任由身后载着的人将自己的腰身搂得死紧,生怕他会丢下他一样。 身后的人欢脱地嬉笑道:“我能和爷您一起亡命天涯,真幸福……” 邢佑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在呼啸的风声中,他的声音低沉冰冷:“我只是担心你再回百花楼会有危险,等我找到个地方把你安置下来,你避避风头再回去。” 即便是这么冰冷的口吻,钟玉澈还是能听得出邢佑对他抱有那种异样的人情味和关心。 腰身间的手臂抱得更紧,钟玉澈无所谓地笑道:“只要和您在一起,什么危险玉澈都不怕!” 这已经是钟玉澈不知道多少次表明自己的心意了,邢佑的心里有些酸痛的感觉,自己既然给予不了他幸福和爱,却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和他纠缠不清呢? 马匹马不停蹄地快速地穿梭在山林间,眨眼,他们到达了那片广阔得漫无边际的田野。 邢佑立即下马,将钟玉澈抱了下来之后,他即刻疾步冲到一棵巨大的树下。 午后的阳光和煦地透过叶缝间,撒在躺在地上那个安静沉睡的人儿脸上,斑驳美丽。 看到钟涵安然无事地还继续沉睡着,邢佑不由得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这家伙,难道就这么嗜睡,他离开半个小时,他都浑然不觉,依旧睡着他的大头觉?! 邢佑翻了翻白眼,慢步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钟涵的身边时,他蓦然发现,在钟涵的身边,那干燥的泥土地上有许许多多凌乱,深浅不一的脚印。 大小看似有点像是男人的脚印,并且也不是自己的,更不可能是钟涵的,那印痕,是有点像稻草鞋子印上去的一般。 邢佑的心里咯噔一跳。 这些脚印就足以证明,刚才在他离开后,有人靠近过钟涵,而且数量还不只一个! 头皮有种发麻的感觉,邢佑不由得抽了口凉气。他有些后悔居然将钟涵一个人放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自己这么离去。 但是,有人来过,钟涵却安然无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邢佑忙蹲到钟涵身边,将他拍醒。 “喂!醒醒,醒醒!” 轻轻地拍打着钟涵的脸蛋,邢佑唤了好几声,躺在地上睡得跟死猪似的人才终于有了些反应,缓缓睁开眼睛来。 “呃……”躺在地上的人儿疲倦地抬手揉了揉微微肿胀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出现在他面前那张放大了n倍的帅气脸孔,忽然扁起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挥挥手,痛苦地喊道,“队长,我不要了,不要了!!!” “……”看着他活像被推下火坑的表情,邢佑的脸色一黑,一把把他揪了起来,沉声道,“清醒点,我们还要赶路!” 被揪起的腰杆传来阵阵酸楚的痛意,钟涵难受地皱了皱眉头,缓过劲来之后才困惑地说:“我们要去哪儿?” 问完这句话,他才清楚地瞥见在邢佑的身后,站着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发型都极为相似的少年。 他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指着钟玉澈难以置信地问:“他怎么来了?” 就算是傻瓜也知道,队长说过的,画找到了,要和他一起回现代去,但是队长怎么把钟玉澈也一起带过来了?难道他……也想把钟玉澈一起带回去? 深深洞悉钟涵那个糊涂脑袋在想些什么事情,邢佑不免叹息一声,走过去宠溺地揉了揉钟涵的头发,微笑道:“我们差点连累了他丢了小命,把他带在身边,等找到地方安置他我们就走。好不好?” 队长在征询他意见?! 望着邢佑那双柔光四现的眼睛,钟涵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对钟玉澈露出一副友好的笑容,道:“hi,阿澈,我们又要一起闯荡江湖了!” “砰!”一记爆栗砸在钟涵的脑门上。 邢佑没好气地阴沉着脸,不悦道:“闯你个头!对了,我问你,你刚才在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一些什么奇怪的声音?” “声音?”钟涵困惑地脑袋一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之后,才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眸光一亮,道,“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当我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没看到什么人就马上又睡过去了。” “马上又睡过去?”邢佑狐疑地挑高眉。 “嗯,心口这里一疼,然后我又睡过去了。”钟涵指着自己左胸接近心口的位置,那地方还带着一点点隐隐约约的酸痛感。 邢佑凝重地盯着钟涵的胸口,那是晕穴的位置,显然,有人在钟涵醒的时候快速地点了他的晕穴,可是却不见那人对钟涵做出什么事情来…… 暗自从心中浮起一种不妥的感觉,邢佑沉下气来,屏息静气地侧耳倾听着周遭的一切。 四周安静得没有一丝风。 树上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窸窣声。 邢佑不着痕迹地缓缓移动着视线,抬起眼角往树上一瞟。 一片绿油油的叶子轻飘飘地从树上旋转着落下来,就像飘零的蝶,落到邢佑的肩头。 邢佑的眼神一转,然后恢复平时的语气,若无其事般低声道:“走吧!” 他带头往田野的另一头开始走去,钟涵俨然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一路上和邢佑有说有笑,却将钟玉澈晾在了一边。 其实说实在的,钟涵说不吃醋是假的。 邢佑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被钟玉澈粘着,虽然邢佑的心还是在他身上,但是难保面对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邢佑的精神上不会出轨! 他开始对钟玉澈有了些戒心,总是试图将想要接近邢佑的钟玉澈挡到一边去。 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 那棵青翠的大树,在忽然涌来的风中肆意摇摆着枝叶。 在那金黄色的阳光中,一大片落叶陡然从树梢上掉落而下,随着风疯狂地打转,飘飘扬扬地飞落到远方…… …… …… 白驹过隙,时间一晃到了傍晚。 庄严肃穆的魏府里一片风平浪静。 书房内,琳琅满目的书籍整齐规整的被放置在四面的书架上。 窗门紧闭,霞霭穿过那织锦窗花透进来的光芒变得十分微弱。 书房内点起了几盏烛火,火光摇曳,整个气氛看起来柔和温暖极了。 一道温柔的声音安静地在书房内缓缓扬开,语气中带着一丝疼惜的叹息:“魏大人这两天操劳得面色憔悴,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好啊!” 一双柔软白嫩的手在一个强壮的肩头上小心翼翼地按摩着,每一个力道都恰到好处,又深怕会按痛了他面前的男人,他的速度又不敢太过急促用力。 “不打紧,一日找不到皇上,皇城里就一日人心惶惶。现在我除了要安抚其它大臣之外,还要和丞相商量应对之策,是暂时先授命太子掌权全国,先处理国家大事好,还是先搁置下来,等找到皇上再作商议好……”魏亦一脸的疲惫,一道剑眉因为这两天发生的烦恼事情而困扰得蹙紧,语气凝重无奈。 祝容影一边帮他按着肩头,一边也摇头叹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容影的话,容影定会先建议太子接手国事,直到寻得皇上为止。” 魏玺听完祝容影的一番话后,欣慰一笑,然后抓住他的手,心疼地用指尖轻抚着祝容影的掌心,舒缓一下祝容影方才帮他按摩得手指酸疼的感觉。 他侧首望着身后的他,温声道:“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但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很多大臣都还心慌意乱的,生怕胡乱主意到时候皇上回来会怪罪他们。也难怪,胆小怕事,毫无主见的臣子太多,这种境况的确难以避免。” “魏大人不必担心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还有丞相大人和几位王爷在吗?魏大人在这一头忧虑也不是个办法,何不放宽心,静观其变?”祝容影弯下腰,温柔地从后搂住魏亦的脖子,将脸蛋贴在魏亦的额角,笑容和煦,声音轻柔。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魏亦抓紧了他的手臂,叹息着任祝容影紧靠着他。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嚷嚷赫然传进了书房:“魏大人,魏大人在吗?” 书房的门被人冷不防地从外一把推开。 魏亦和祝容影被吓得如同电击般两个人猛地弹开。 鲁莽冲进来的一名体格精装如同大力士般的大汉丝毫没有顾及繁文缛节,礼仪尊卑,也没有注意到魏亦和祝容影一脸的不自然,他急匆匆地冲到魏亦面前,打开嗓门,声如洪钟般朗声道:“在下是摄政大臣徐大人的护卫郑大庞,他们都叫我大胖,这次前来是有要事要告诉魏大人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人狐对决 说罢,他的眼角忽然扫到忽然躲到一旁一脸惊魂未定的祝容影,忙沉了一口气,道:“原来新状元大人也在这里,请恕在下无礼贸然闯进!” 祝容影尴尬地强装起笑容,脸泛两抹羞红的红晕,有些促狭道:“郑……郑兄弟不必多礼……” 魏亦干咳了一声以便掩饰刚才的慌乱,然后款款地站了起来,佯装一脸若无其事地问:“不知郑兄弟忽然冒昧来访,所为何事?” 他也不计较这个自称郑大庞的男人忽然闯进他的书房,因为他早有耳闻,摄政大臣徐大人的身边有这么一个鲁莽蛮横的护卫,一副山野莽夫的模样,丝毫不谙人情世故,性格直爽豪迈。 “听徐大人说,在南边一个小镇的驿站附近发现了颜思凡颜大人的踪迹,驿站的官差还看到颜大人背着一个男子,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是皇上?”郑大庞避免隔墙有耳,习惯性地压低着声音,附在魏亦的耳边低声讲道。 魏亦的心脏一紧,一听说有皇上的消息,他立刻神色一扬,连忙问道:“当真有了皇上的下落?” “据说是的,所以徐大人希望魏大人你能调动你的兵马,往南边全力追捕颜思凡,将皇上寻回来!” “好,我即刻下令,命一队人马赶往南边,劳烦郑兄弟回去通告徐大人一声。”魏亦立即朗声应了一句。 郑大庞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马上转身,一边往门口冲去,一边扭过头对着身后的人喊道:“我这就去,待我办完了正事,再来找你们喝……” “诶!小心!!” “砰!!!” 郑大庞的话还没说完,祝容影望见他面前的那一扇半开半掩着的门,心下一急连忙惊呼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提醒郑大庞看路的时候,郑大庞整个人便莽撞迷糊地直直朝那扇房门撞去。 一声撞击巨响过后,那扇红木做的门一瞬间被郑大庞撞得砸落到地上。 坚硬浑厚的震响再次轰然炸开。 扬起了地上那粗粝稀薄的尘土,如同滚滚的硝烟一样顿时弥漫开来。 ****** “砰!!!” 滚滚的硝烟漫无边际地四处散漫而开,爆炸般的威力将那片干涸的荒野震得裂开了好几条宽粗的缝隙,本来早已干裂的大地如今被震撼得面目全非。 天边的霞霭斜斜地披盖而下,穿过那厚重飞扬的尘土和浓烈的硝烟,直射到两个相隔不过数米,对面对互相对峙着的身影上。 这场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四周那一团团白花花的身影还未曾散去,全部蓄势待发围成一个圈,将两人包围在那个类似像擂台一般的圆圈里。它们那一双双闪着诡异的光芒的眼睛就像夜幕下一盏盏恐怖的绿色灯笼一样,闪闪烁烁,迸发着嗜血残忍的杀意。 一只握着白扇的手不断地从手臂上淌下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扇柄,浸湿了扇叶,如同一朵朵艳丽的曼珠沙华一样在那白雪般的扇子上怒放一般。 一张俊逸刚毅的脸上沾上脏乱的尘土,他的衣衫裂了好几道口子,像被火灼伤似的,露出衣衫内那带着触目的伤痕的皮肤。一双漆黑带着怒意的眼睛用力地睁着,瞳仁紧缩,死死地盯着在那迷眼的硝烟中,与他对立而站的如火焰般夺目的男人。 那个浑身仿佛带着无数火团的男人,身后九条被燃烧着炽热的火焰的尾巴骇人地在半空中肆意舞动,如同无数条让人惊栗的火蛇一样。 他那双赤红的双目仿佛蕴藏着熊熊的火苗般,亦是同样紧看着他对面的黑衣男子。 “住手!不准你们再斗下去!羽兮,如果你还当我是狐王的话就马上住手,住手!!”在被一群白狐包围桎梏住的夙逸痛声对着吴羽兮大喊着,他根本无法冲出重围去和邢天绝一起并肩作战。 他的身体虚弱极了,当了千年的狐王,为了变成人类,永远和邢天绝在一起,那让他引以为傲的九条带着刺骨的寒意的尾巴已经被刑天绝割断了八条,如今只剩下一条尾巴。他就像一只刚刚成长的小狐妖一样,余下几十年道行而已,几只小狐妖便能轻易地将他制服住,他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这场战斗。 吴羽兮缓缓地侧首,安静地望了夙逸一眼。 他的眼里带着一种困惑和无奈,他看到了在夙逸眼里打转的泪水,他困惑着,为什么一个人类可以让一个在妖界叱咤了千年的狐王脆弱成这副模样。 红尘万丈缘,冷暖孽情惑心苦自知…… 他冷然地收回目光,继续望着邢天绝,在他与他之间的空气里,写下灼烫的火字:“再打下去,你还是输。” 邢天绝笔直地立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道:“所以你打算向我这个必输的人投降吗?” 如果单凭实力来说的话,邢天绝是绝对不可能输给吴羽兮的。但是,就算赢了他又如何,他的四周还有数百只狐妖,当吴羽兮败下阵来的那一刻,那些虎视眈眈的狐妖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只能落得个输的下场。 “你不是必输,而是必死!” 空气中那一笔一划带着火焰的字体还没完全消散,吴羽兮已经站在原地朝邢天绝挥舞着数条尾巴朝邢天绝直刺而去。 与他的尾巴相碰,就算是钢铁也会被融掉。 “不!” 在夙逸一声悲恸欲绝的痛叫声中,邢天绝惊险万分地躲过朝他刺来的条条迅猛的狐尾。 他滚落到地上,抓起地上的石头当做武器,弹至一条离他最接近的狐尾。不料碎石还没接近到狐尾就已经被溶成了灰烬。 狠狠地一咬牙,邢天绝坚定地望了一眼在一旁哭喊得声嘶力竭的夙逸,然后反而往夙逸的方向冲过去。 既然赢不了,就干脆逃,带着夙逸一起逃! 他以惊人的速度眨眼间冲到了夙逸的正前方,扇子一抬,一拨,仿佛有一道巨大的气流一般从他的扇子上陡然反弹出来,震慑到夙逸身旁的一只只娇小的白狐,将那数十只白狐一下子震得全部哀嚎着弹开。 第二百一十六章:战败…… 邢天绝趁机跑过去抓住夙逸的手,腿上一用力,他们两人一同从地上跃到半空中,踏着那飞沙走石般的浓雾,急速地往逃生的方向飞去。 谁知,这时有一团熊熊烈火骤然出现在半空中,那团烈火剧烈燃烧着,面积巨大,足以将两个人高马大的人给卷进去。 果不其然,邢天绝一个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避那团烈火,反而和夙逸一同被吸入那团火焰中,深深地困在了里面。 灼伤皮肤的痛意不断在皮肤表层燃烧着,邢天绝痛得咬牙痛叫,在他被火烧着的同时,他还紧紧地抱着夙逸,深怕他受一点伤。 可是夙逸本身就是一只九尾雪狐,他根本不怕火。他看着邢天绝身上的皮肤被烧得鲜血淋漓,放声痛苦大喊:“天绝!!” 他悲恸之下,从身后陡然展开他最后一条狐尾,然后紧紧地缠住邢天绝的身体,试图为邢天绝的身体挡掉一些火焰。 两个互相紧抱的身影在半空中那团冒着滚滚浓烟的火团里不断挣扎痛叫。 吴羽兮慢步走到他们面前,他毫发无伤,衣衫整齐,甚至身上一丝污垢也没有,似乎刚才与邢天绝对决了一个半时辰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的脸上没有带任何表情,眼神里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残酷和无情,冷眼旁观着他的头顶上方那惨痛被火烧着的两人, “住手,吴羽兮!!再这样下去天绝他会死的!”夙逸用自己的衣衫和身体将邢天绝裹在怀内,邢天绝因为被烈火焚烧的痛苦而不断挣扎惨叫,头发也尽被烧毁,脸上一面血肉模糊,身上的衣衫也几乎快被焚烧殆尽了! 他就如同一个火人,一个奄奄一息还不断绝望挣扎的火人。 可是站在地上如同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男人,眼底没有半分同情,甚至勾起唇,带着一种睥睨神情缓缓地控制着那团火团往地面上降落下来。 夙逸的真气一下子耗尽,尽管他是雪狐,也因为身体的孱弱而变得不堪一击,他的力量开始降了下来,烈火如同恶毒的火蛇,开始往他的七窍钻进去。 “啊!!”他经受不住内脏的灼痛感而放声惨叫起来。 吴羽兮似乎对这种程度表现得非常满意,他眉头一舒,那团火团刹那间往四面八方徐徐散去。 跳跃的火渐渐离开了他们的身体。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鼻的皮肉被燃烧过后的烧焦味。 邢天绝面目全非,浑身被烧焦,每个部位还不断地冒着呛鼻的浓烟。他惨痛地倒在夙逸的怀里不断抽搐,被浓烟呛入肺腔里让他不断地感到窒息,双眼若有似无地往上翻,气息变得非常微弱。 吴羽兮慢步走到夙逸面前,垂眸看着坐倒在地上那对小怨侣,冷冷地用火写下:走吧,回狐山。 “如果不救他,我绝对不会跟你回去!”夙逸愤恨地咬牙切齿,眼中含泪怒视着吴羽兮。 “救不了,走吧!”吴羽兮似是怅然般沉沉地吁了一口气,然后弯下腰,抓住了夙逸的手臂,强势地将他和邢天绝分开。 “放开我!我绝对不会离开天绝的,放开我!!”夙逸一边扯着邢天绝那只几乎烧糊了的手,一边被吴羽兮拉着自己的手臂被迫站起,他的身体好像快被分裂成两半一样剧痛起来。 吴羽兮浑身滚烫,他眼中的火光燃烧加剧,额上那血红的火印子颜色更加鲜明艳丽起来。他在夙逸面前忿然写下:“他必死无疑,神仙也救不活他,跟我走!” 无声的怒言在夙逸眼里看来不过是一番死亡前的嘲弄声而已,邢天绝死了,他也不会苟活在世上。 他扬起雪白的尾巴,狠狠地扫在吴羽兮的脸上。 吴羽兮一下不觉,竟被他打得侧滚到地上,滑出了几米远。 夙逸第一次出手毫不留情地出手伤他…… 吴羽兮躺在地上,气息依旧平稳如常,宛若没有受到半分伤害一样重新站了起来,再次缓缓往夙逸的方向走过去。 夙逸回眸,看着怀里那个被烧得体无完肤的男人,那双一直不断往上翻的眼睛,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邢天绝快不行了。 他痛入骨髓般抓着邢天绝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将脸贴到邢天绝的额头上,任那汨汨流出的血水混合着焦烂的肉黏到自己的脸上,他也毫不在乎。 他低喃,声音凄惶,白皙的脸上划过一道道令人心碎的泪痕:“天绝,如果你要丢下我一人离开的话,我宁愿跟着你一起上穷碧落黄泉!” “没用的,我不会让你死!”橙红色的字体浮现在夙逸的眼前,字体消散后,在夙逸的瞳仁里,吴羽兮的倒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怀里的人忽然失去了动静…… 夙逸的心脏猛然一跳。 瞳孔不受控制地急剧收缩。 他难以置信地垂首看着怀里那个没有反应,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的男人…… 眼泪仿佛决堤般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他浑身冰凉颤抖,像个败坏失常的孩子一样摇头,摇头,拼命地摇头,语无伦次,无言乱语地对着怀里那具尸体,颤声说:“不要……不能……不能死……天绝……不可以……你答应过我什么……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起来啊!你给我起来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反败为胜 手臂再次被人猛地一拽,夙逸用力地扭头,用一种恨之入骨的眼神怒瞪着吴羽兮,歇斯底里地对他怒吼:“我要杀了你!” “没用。” 两个滋滋冒着火焰的字还没完全消散,吴羽兮那淡然无情的眼神平静地凝视着夙逸那张带着愤怒的脸孔,还没来得及将他攥起的时候,他的耳朵里,忽然听到从身后骤然传来的一声急速寒冷的风声。 一道凛冽气愤的声音破空而来。 “别高兴得太早!” 那熟悉的音色,那从半空中一跃而下的熟悉的身影忽然印入夙逸那双布满水气的瞳仁里,让他震惊得浑身僵硬…… 吴羽兮诧异地转过身,还没定睛看清忽然从他身后袭击过来的人时,他的心口刹那间被一把看似不堪一击的白扇子猛地贯穿。 “呲!”一声穿过皮肉刺入体内的声音仿佛如电闪雷鸣般在吴羽兮的耳膜中惊然炸开。 吴羽兮像被定格住了一般,难以置信地双目瞠圆,看着出现在他面前,那个伤痕累累,身体被火灼伤的破裂处还在淌着血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双锐利冷酷的眼睛一如往常般深邃,他的容貌俊毅如完美的雕塑,他的身上,除了方才与吴羽兮打斗时留下的伤痕之外,竟没有半分被火烧伤的痕迹。 “呵,你输了……”邢天绝筋疲力尽般摇摇欲坠,但是却依旧竭力地保持着那个刺穿吴羽兮的姿势,兀自勾起一抹放肆的冷笑,虚弱地嘲弄一句。 “怎么会……”夙逸放开了他怀里那具被烧焦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在他放手的那一刻,他方才还拥在怀中的尸体瞬间像一缕缕浑浊的雾气一样慢慢散开消失,一副狐狸的骨头渐渐在那朦胧的雾气中显现出来,最终化成了灰烬,飘散于空中。 狐狸…… 吴羽兮的意识在几近停止的那一刻,看到了真相…… 他由衷地佩服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竟也能如此机敏用障眼法,拿一只狐狸当替身…… …… 夙逸,你放弃了所有甚至是自己千年的道行,只为了这个男人,果真值得吗? …… 他的身体轰然往后倒下…… …… 夙逸,红尘万丈缘,一旦踏足,便不可自拔,你真的不后悔吗? …… 当他的脑袋沉沉地撞到地面上,当他眉心中间那抹血红的印子消失之后…… 他那双睁得瞠圆的眼睛里,焦距似乎再也捕捉不到些什么画面…… …… 如果我死了,能不能把我化为灰烬,让风把我带到徐叶的身边,我也好想像你一样去试试好好爱一个人,就算不能爱,就算他不爱,我看着也好,只要看着就好,还有机会吗…… …… 一滴艳丽刺目的血泪缓缓地从吴羽兮的眼角溢出,悄然地落入他的发鬓中…… …… 一座庄严的府邸里,一阵温暖得异常的微风徐徐地穿过那一道道精致华贵的屏风,朝着在案台上写着密令的男人缓缓迎面而去。 那个男人的手顿时一颤,毛笔上几滴墨抖落了下来,染乱了那写满娟秀字体的纸上。 心中莫名地漾起一丝让他心痛的感觉,他浓眉微蹙…… “徐大人,怎么了?”郑大庞见徐叶突然间的走神,不禁好奇俯身一问。 徐叶的眸光黯淡,摇了摇头,然后继续书写着,一边低声说道:“有点风,大胖,将窗户关上吧……” …… …… “天绝……” 一双柔软的手缓缓地抚上邢天绝的脸庞,夙逸泣不成声般,颤抖着唤出邢天绝的名字,连他的胸口到此刻为止,还在颤抖起伏不停。 那轻触在连山的冰凉的指尖,还带着触目的鲜血…… 邢天绝凝着夙逸,刚想开口对夙逸说话,却不料一道血气不受控制地顿时从他的胸腔中冲入他的喉咙。 “噗!”一道鲜血骤然从他的口中喷出,邢天绝好似一座大山忽然崩塌了一般倒向了地面。 “天绝!”夙逸惊惶地大叫,随着邢天绝倒地的身体,他亦同时往前扑去,搂住了邢天绝的身体跟着邢天绝一起倒在地上。 白色的衣袂沾满了泥泞,却依旧白皙得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一样在泥土纷扬的地面上绽开。 他趴在邢天绝的身上,握着邢天绝的手,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 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他经历了数次痛苦,而此刻,看着邢天绝真真正正地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已然混乱得不能自已,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不断地流着泪,痛苦地摇着唇看着邢天绝。 邢天绝吃力地扯开笑容,他刚才用了最后的力量将白扇子刺进了吴羽兮的体内,紧随着,他浑身如同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一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痛苦地凝注着夙逸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发绀的嘴唇刚刚才张启时,在他的耳边,忽然涌来无数道凌乱如雷鸣的脚步声。 他没来得及将夙逸的模样烙进他的眼眸里,夙逸便已经被一团团白色的身影紧紧地包围笼罩住。那些娇小的狐狸,活像一只只机灵的老鼠一样缠在夙逸的身上,一只只发着那独特的嗷叫声,刺耳突兀。 夙逸已经没有了力气去反抗,他在方才救那个假冒的邢天绝的时候已经将他的真气耗光了。 邢天绝虚弱艰难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夙逸那个被渐拖渐远的身影,一双几乎快阖上的眼睛紧紧地不舍地盯着他…… 从那团混乱的身影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手指颤抖无力,仿佛很想要冲破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像数十只白色老鼠一样的包围,去抓住邢天绝。 渐渐地,连他的手都被淹没…… 悲恸的气氛低沉地盘旋在那依旧烟雾缭绕的上空…… 邢天绝不甘地缓缓闭上眼睛…… 这时,几十只白狐朝他身上扑了过来,咬着他的衣衫,咬着他的头发,咬着他的皮肉,然后将邢天绝整个人抬了起来,与夙逸离去的方向运送过去…… …… …… 天色渐渐被黑幕遮掩。 在灯火阑珊的街头,一名刚从天香楼里出来的郎中踉踉跄跄地正走回家。 他被天香楼里面的红牌娈童灌得醉醺醺的,花了不少银两却连个小嘴儿也没碰到,这让他一路上都骂骂咧咧的,直骂天香楼是个销金窑,他这个月看病赚来的银子眨眼间就带着翅膀飞了,却连个小嘴都没碰到,实在不值。 他转身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脚步虚浮,浑身酒气,一双看起来狡黠的单眼皮一下又一下地阖着,好像快要醉倒在地上了一样。 巷子里一点灯光都没有,借着那微弱的月光,他勉强能看清楚归家的路。 却在这时,他在巷子的岔路口上,发现了一个正挨着墙壁坐着的白色身影。 他好奇心一起,走到那人的面前,用脚踢了踢那个人,含含糊糊地问:“你……你是何人……?”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难闻的酒气味道。 那人在黑暗中缓缓抬起脸,精致的脸上,完美的五官温润美丽,却带着一些惨白,神色好像有些不对劲。 郎中一下子被这人的美貌惊艳了,他刚才想花银两碰一碰的那个红牌娈童都没这个男子长得好看,而且看着这男子眉宇间的那股贵气,还有身上那锦织长衫,他即便在酒醉的情况下也能分辨得出来,这个男子应该是什么大富人家里面的人。 “你……你在此作甚?”郎中蹲下身,东扭西歪的身体失控般总想往那个男子的身上倒去。 男子在黑暗中,伸出手抓住郎中的手臂,用一种极轻极弱的口吻,语气如同魅惑般,缓缓开口道:“我饿……” 郎中古怪地挑眉,抓了抓他不修边幅似的乱发,道:“你想吃东西?爷带你去吃!” 他说罢,就把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那男子举止斯文温柔,带着些乏力和柔弱,从地面上站起来的那一刻,他忽然倒在了郎中的怀里。 被柔软的身体一碰,郎中浑身上下的汗毛好像竖了起来一样让他忍不住一个颤栗。 爽啊!! 郎中紧紧地抱住那个男子,一边在心中窃喜,一边轻浮地调侃道:“想爷带你去吃什么啊?” “爷……”双手主动地攀在郎中的脖子上,他眉眼温柔地看着郎中那张猥琐的脸,道,“我想吃肉……” 听着男子那柔得仿佛能捏出水来的声音,郎中心里酥麻到了极点,忙点头道:“你想吃啥肉,爷带你去吃,带你去吃!” “真的吗?”男子将手掌轻轻地搭在郎中的心口处,望着他那起伏有力的胸口,他媚媚地勾唇,笑道,“吃你的心,可以吗……” 郎中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习惯性的反问一句:“什么?” 没想到,当他的话一落音之时,郎中的脸孔好像被一种剧烈的痛苦折磨得扭曲变形了一样,瞬间,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嘴里如泉般涌了出来。 手指上传来温热的湿度,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渗透出来。他欣赏似的看着郎中那张血色全无,扭曲狰狞的脸孔,继续温柔的笑道:“爷,您不吝于将您的心给我吧……” 郎中顿时白眼一翻,连话都无法回应了,就这样“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 顺着他跪倒的动作,一颗鲜红的跳动的心脏被男子轻而易举地拉扯了出来…… …… …… 第二百一十八章:爱若痴魔 破旧不堪的庙宇里,残帘破布,朽木烂佛。 夜风席卷着破庙里面的尘土和污垢,不断地在地上肆意造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神坛下,一堆用凌乱的稻草铺成的地铺上,躺着一具冰冰凉凉的尸体。尸体浑身冒着寒气,尸身基本保持完好,没有半点腐烂的痕迹。 那具尸体的旁边,坐着一个男子,正认真深情地注视着那张僵硬冰冷的脸,带着一丝笑意,轻声对那具尸体喃声道:“末祯,我又不守承诺了,我又吃人心了,你不会怪罪于我吧?” “我真的很饿……”颜思凡痴痴的看着末祯的尸体,思绪仿佛还沉浸在刚才取人心的快感中一样,眼底尽是难以抑制的亢奋,“那个郎中简直死有余辜……” “末祯,你再等我两天,两天后,等你醒过来,我就向你发誓,以后再饿也不会吃人心了,好不好?” 躺在地上的尸体一点反应也没有,颜思凡似乎已经习惯了,更可以说,他如今是在脑海里自编自导自演着他和末祯的对话,似乎有点痴魔的状态了一般。 “末祯,待你醒过来之后,你回宫修养身体,我便去找那个伤害你的该死的除妖师,将他碎尸万段,把他的首级放在你面前来,让他向你谢罪,你觉得如何?” 轻轻地用指尖将散落在末祯脸上的发丝挑开,他凝注着他的五官,浅笑:“你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末祯,再为我笑一下好吗?” 末祯那张冷冷僵住的脸上没有起任何变化,倒是他们身体周遭的气流起了一些小小的波动,一阵阵清冷的风从破庙的四面八方处几乎同时涌进。 瞬时,无数团白色的身影像无孔不入地白老鼠一样从破窗户,破墙角,破门出冲了进来。 颜思凡的神色一凝。 其中一只白狐走到颜思凡的身边,睁着一双圆碌碌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颜思凡。 颜思凡注视着它的眼睛,似乎在读懂些什么。 须臾,他忽然冷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那只该死的火狐狸终于死了吗?” 顿了顿,他又对着众多狐狸放声喝令道:“出发去狐山!” 所有狐狸全部领命,然后一起蜂拥冲到末祯的身边,钻到末祯的背下,将末祯整个人歪歪扭扭地扛了起来。 颜思凡在这时突然勃然大怒,一把扫开那些狐狸们,怒斥道:“别碰他,我自己来!” 他恨恨地瞪了几眼那群无辜被扫到跌撞在地上的狐狸们,然后自己俯下身,张开双臂将末祯从地上抱了起来,背到了背后。 “走!”他背紧了末祯的尸体,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后命令了一声之后,便凛然地踏着沉重急促的步伐离开了破庙。 夜色渐深。 邢佑这一边,他和钟涵钟玉澈三人已经赶到了当初和邢天绝约定见面的那个地点。 三个人在夜幕下,冷风中平白无故地站了一个多小时,都还不见邢天绝出现。 在一旁闲着纳闷的钟涵无所事事地蹲在地上用手指画着邢佑的背影,画迹歪七扭八,画的比小学的孩子还要不如。 第二百一十九章:夜遇厉鬼 邢佑站在一间曾经被火焚烧殆尽,只剩一片空架子的屋前,聚精会神地眯着眼睛,审视着周围的环境。 四周静谧得只有他们三个人相互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钟玉澈等得腿有点发酸,他看见钟涵还蹲在地上画画这等闲情逸致,又瞧见在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废屋面前拧眉沉思的邢佑,他就有些来气。无论什么时候,钟涵都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丝毫不为当下的情况有任何担心。 这种人留在邢佑的身边无疑就是个累赘,真不明白,自己比钟涵聪明能干那么多,可是偏偏邢佑就是不喜欢自己,这天还长不长眼了? 夜深人静,他们三个人各自怀揣着彼此无法猜透的心事,分开站在几个地方,互相沉默着。 邢佑望着那片黑漆漆的远方,心中沉甸甸得好似有一块大石压在胸口一样,让他觉得连呼吸都如此疲惫。 他暗暗腹诽,难道邢天绝不讲信用,还是忘了今晚的约定,到现在都还没现身? 到底怎么回事? 他好不容易找到画,得到回现代的那点蛛丝马迹,难道就要在今晚断送了吗? 夜风微凉。 地面上扬起的尘土纷纷扬扬地散到空中,朦朦胧胧地在钟涵的身体周遭打转。 钟玉澈觉得气氛忽然低沉到了一种诡异的状态,他有些心底发凉,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气从他的脚底径直往上钻,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这天气,怎么忽然间那么冷。 他有些害怕地凑到邢佑的身后,抓着邢佑的手臂,望着他的背影颤声问道:“爷,你不觉得忽然间很冷吗?” 邢佑没说话,背对着他呆呆地伫立在原地,目光怔滞地落在远方,现在深思着些什么。 钟玉澈沮丧地垮着肩膀,绕到邢佑的面前,看着他那张冷冰冰,在月色下泛着有些惨白的脸庞,低问道:“爷,我们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吧,站了那么久,您也累了吧?” 邢佑仍旧不为所动地站着,对钟玉澈的说话置若罔闻。 钟玉澈皱起眉头,这人也太专心了吧,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他委屈地咬唇,正想要开口嘟哝上几句,他的耳边,忽然想起了邢佑的声音:“喂,你在干什么?” 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钟玉澈一怔,僵硬地扭头望向身后。 只见邢佑和钟涵互相并肩而站,钟涵的脸上有种难以置信的神色,一双水灵的眼睛睁得瞠圆。 邢佑冷着脸,安静地凝视着钟玉澈的侧影。 钟玉澈再扭头,重新望着他面前这个被他紧紧抓着肩膀的邢佑…… 那张冷冰冰的脸孔上似乎没有残存着一丝温度一般僵硬,他就像一具僵尸一样死气沉沉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钟玉澈忽然一个激灵,猛然放开了面前的人的手臂,惊慌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下巴颤抖的连一句惊呼都发不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邢佑? 钟涵看着忽然出现在钟玉澈面前的邢佑,惶恐地抓住身旁的人的手臂,慌乱失措地叫道:“队长,有……有鬼……” 身旁的邢佑侧对着钟涵,笔挺的鼻梁下那两瓣薄凉的唇忽然缓缓往上一勾,露出一抹诡黠的笑,然后缓缓地扭过头,转动着眼珠子,用一种阴森森的口吻对着钟涵诡异地笑道:“是吗?在哪儿?” “在那儿在那儿!队长,你没……”钟涵急着指向他的正前方那个还在怔站着的男人,忽然,他一顿,惊觉般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面带微笑的邢佑。 这抹微笑,太骇人了,就好像硬生生地从僵硬的脸孔上扯出来的似的,嘴角极限地不断往上提着,几乎快咧到耳根处,感觉这个笑容快要“噗滋”一声裂开了一样。 他可真心没见过邢佑有这么诡异的笑,那比之前要邢佑卖萌的笑更让人心底发毛。 钟涵不断颤栗地往后退,面前那个邢佑又慢步接近,阴翳森冷地发问:“怎么了?你靠近点啊!” 钟涵惊恐得屏息摇头,不住地双腿颤抖着往后退。 他的不远处,钟玉澈似乎也察觉到了钟涵这头的不对劲,眼见那个一动不动的邢佑没有什么动静,他索性壮着胆子,往钟涵的方向冲过去。 夜里冲刺的脚步声音巨大得仿佛有回音。 四周蒸腾起一缕缕诡谲的雾气,好像刻意想扰乱视线一样,那雾气一瞬间变得浓重浑厚。 冲破迷雾,按照着自己的方向感,钟玉澈一下子便冲到了钟涵的面前。 钟涵惊恐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是无法动弹。 他面前的邢佑已经慢步走到他的面前,噙着那抹惊悚的笑,一双睁得像鸡蛋一样大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嗜血的亢奋,死死地盯着钟涵的脸。 怎么回事? 队长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他的耳边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奔跑声,他扭头一望,看到钟玉澈往他这边奔来。 他还没得及呼救,还没来得及庆幸还好有个救星在…… 身体忽然被人往后猛地一扯…… 他惊叫着栽进一个怀中! 软绵绵的胸口强而有力的起伏着,钟涵措手不及,惊惶失措的时候听到耳边传来一道严肃认真的声音:“别乱动!” 队长!? 钟涵惊喜地扭头望着身后那个抱住他的男人。 可是钟玉澈那边,他差点抓到钟涵,差点碰到钟涵的手的时候,钟涵蓦然消失在浓雾之中。 他来不及收回自己的手臂,随着身体往前倾的动作,他失控地硬生生栽在地面上。 夜里的雾气带着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呛鼻得让人作呕。 然而,当钟玉澈重重地摔在地上的时候…… 他的背上忽然一凉,有什么重物压了上来。 他身后那片漆黑中忽然出现了一双像怪物一样发着幽幽的绿光的眼睛。 忽然感觉到身后那可怖的异常,钟玉澈任由着被那什么东西压着的恐惧,动也不敢动。 背上寒凉刺骨的冷意钻进他的心房,钟玉澈趴在地上,惊栗得牙齿打颤。 可是当他在几乎崩溃的恐惧的边缘还没来得及呼救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他那裸露在衣衫外的脖颈上传来道道如寒窖的冰块一样冰冷的气息。 像人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一样,却是那么的寒冷刺骨。 从脖子上蔓延开的颤栗陡然间冲到钟玉澈的头皮上,钟玉澈惊栗得脖颈僵硬,不住地颤抖。 他的心脏在骇然跳动着。 脖颈上那白嫩细腻的皮肤倏然传来两道剧痛! “啊!!”钟玉澈忍不住惨叫,开始挣动着自己的身体。 有什么东西咬他!! 随着那剧痛的逐步加深,身后压在他背上的人张着一副像猛兽一样的獠牙,狠狠无情地咬在钟玉澈的脖子上。它的动作不大,缓缓地将牙齿刺入脖颈的皮肤里,吸血般缓缓蠕动着粗肿的喉结。 突然间,一道强大的力量猛地将压在钟玉澈身上的东西一把揪起。 在浓重得看不清的雾气中,邢佑出现在钟玉澈的身边,手掌用力地揪着那骇人的东西的脑袋,那东西被猛地拖起,不料不知是因为邢佑手上的用力过猛还是那东西的脑袋太过脆弱,那脑袋一瞬间被邢佑往后“咔嗒”一声扭断了,整个头颅就这么挂在邢佑的五指间,带着鲜血淋漓的血,一片恐怖的血肉模糊。 邢佑面容冷酷,用力地丢掉那吓人的头颅,然后一脚将还站在原地的没了头颅的身体踢飞,继而快速地抓起钟玉澈,往雾气比较稀薄的那一头狂奔而去。 还陷在恐惧中的钟玉澈忍着脖子上的剧痛,随着那个忽然出现的男人一直狂奔到冲破重重瘴气,最后停定在瘴气之外。 视野忽然一片清明。 钟玉澈捂着流血的脖子,定睛看清了出现将他救出来的邢佑。 邢佑身边还有惊魂未定,面容惨白的钟涵。 “没事吧?”邢佑微微喘着气,观察着钟玉澈的伤势。 钟玉澈痛得脸上血色全无,在他的手掌下,捂住的伤口肿胀得吓人,不住汨汨流出的鲜血渗出了他五指的缝隙,触目惊心。 邢佑即刻从身上扯下一块布,然后扳开钟玉澈的手,将布条捂在他的伤口上。 看着钟玉澈疼得眼泪直往下掉的表情,邢佑暗暗在心里怒骂,该死的,他不过才刚分神一会儿而已,附近那些游魂厉鬼就趁虚而入! 这里太多枉死的孤魂,虽然邢佑没办法看到它们,但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阴气里,他着实能感觉到那些参杂在里面的极大的怨念。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马上离开这里!”邢佑即刻抓起他们两人的手,想要马上逃离那个地方。 可是,当他们刚迈动步伐的时候,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悲鸣声。 那如同野兽的嘶吼,又如同厉鬼痛苦啜泣的声音骇人地一波接一波响起。 邢佑心里一紧,连忙停住脚步,神色沉重复杂地往身后一望。 就在他们刚刚逃离的雾气中,蓦然出现一道道漆黑的影子,晃晃悠悠,颤颤巍巍地往雾气外挪动而来。 第二百二十章:高人相救 邢佑心里大叫不妙,数量太多,而且逐一现形。它们身上携带的负能量强大到连凡人的肉眼都能看见的话,那么那些厉鬼也不容小觑。 邢佑现在什么武器都没有,单凭他那点狙灵的伎俩本来也许足以对付这些鬼东西,但是现在无奈又拖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咿呀鬼叫的男人,他就算有浑身解数也施展不开。 该死的!!! 愤怒地在心里怒叱了几句,邢佑只好定下心神,一把把钟涵和钟玉澈推开,放声命令他们先跑! 钟涵的眼前尽是一只只看起来模糊不清像黑影一样的东西,正朝他们慢慢蠕动而来,他吓得双目瞠圆,眼底满是惊惧。 钟玉澈疼得意识有些涣散了,他的脖子上像破了几个大洞一样,血不停地往外冒。失血过多的他虚弱地一下又一下微微抽搐,双腿发软只能靠在钟涵的身上才能勉强站定。 见两个人都纹风不动,邢佑心下有些急了,立刻怒喝:“还站着干什么,赶快跑啊,想大家抱着一块死吗?” 钟涵无助地摇着脑袋,眼泪唰的一声就落了下来,他哭喊着:“队长,不是我不想动啊,有东西……抓着我的脚!” 邢佑的脑袋轰然一响,随即将视线移落到钟涵的脚下。 钟涵那双颤抖不止的脚,居然被一双死灰色腐烂的双手紧紧的掐住。 他将视线顺着那双手往后打量,这才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是刚才被他一脚踢飞的那只东西,没有了头颅,它的身体还活动自如,像条可怕的虫一样倒趴在地上蠕动,双手死死的抓着钟涵的脚踝不放。 邢佑一怒之下抬起脚,一把踩在那双手之上,然后毫不留情地碾压! 那双手感觉不到一丝痛意,丝毫没有放开不止,还反过来抓住邢佑的脚,一把将邢佑扯住摔在地上。 手肘重重地摔向地面,邢佑痛得咬牙切齿。 耳边是钟涵的惊叫声。 邢佑怒睁着眼睛,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继续踩住那双手,弯腰双掌抓住那只东西的双腿,用力地往上扳。 这个招式似乎有点效果了,那只东西僵硬的脊梁随着被邢佑揪起的双腿扳得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顿时,脊梁上瞬间“咔嗒咔嗒”地响起几声悚然的脆响。 邢佑毫不留情地怒吼着将那只东西扭成两段! 那冰凉带着臭味的血骤然从身体的断裂处“噗滋”一声喷了出来。 邢佑依旧镇定自如地绷着一张脸,然后将手上那半个恶心的身体丢出数米之外,再一脚踢掉那只东西动也不动的上半身,钟涵这才得以动弹。 惊骇地喘着粗气,钟涵抱紧了钟玉澈,颤声问:“队长,怎么办?” 当他问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骤然紧缩,死死地盯着邢佑的身后。 邢佑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他尽量使自己继续保持冷静,然后用不急不慌的口吻对钟涵说:“往后跑,尽量离开这里,尽量跑快点,知道吗?” 钟涵用力地压制住自己的惊惧,可是却无法控制住身体的颤抖,浑身发冷,害怕哆嗦道:“队长,那,那你……你怎么办……” “我没关系,你看过我出事吗?”邢佑尽量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先稳住钟涵的心,然后再次一把将钟涵往后一推,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钟涵狠狠一咬牙,考虑到身旁还带着一个伤者,也深知自己如果还留在这里一定会连累邢佑的。所以他对邢佑坚定地点了点头之后,马上带着钟玉澈逃离那个地方。 当钟涵一离开之时,邢佑的身后,那一团团漆黑的影子已经移动到他的身后,从他的四面八方将邢佑笼罩而来,像一个巨大黑色的茧一样将邢佑围堵得水泄不通。 邢佑深深地察觉到他身体周遭的空气被逐一抽离,他感觉到了一股窒息的危险气息。 他暗暗握拳,不为所动地任那些东西附着在他的身上,试图钻进他的体内纠缠住他的灵魂。 他在心里默念着一连串咒语,在这个时候,当面临大敌的时候,只能临危不乱。 希望他这一辈子学得最多的那些咒语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就如同和尚打坐念经一样,邢佑不停地在心里默念咒语,他的身体渐渐发出一道道浅浅的金光…… 厉鬼贪婪得附着在他的身上,就好像邢佑就像一块美味的鲜肉,它们就如同饥饿的猛兽一样企图钻入他的耳朵,钻入他的胸口,吞噬他的内脏。 可是当他身上的金光一出现,那些厉鬼好像见光死一样害怕地不断逃开,又有很多不断地继续黏上去。 骤然间,邢佑怒目一睁,俊美一挑,他当即仰天怒喝一声,从他身上陡然炸开一股堪比爆炸的威力一样的气流,轰然炸响。 所有包围在他身上的鬼魂刹那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那爆炸般的威力巨大得连大地都在颤抖,邢佑几乎是拼尽了自己的毕生所学和所有底力,当他将力量骤然释放过后,他浑身想被抽光了力气一样顿时跪倒了下去。 这个招数显然有些作用,当下包围在他身旁的厉鬼数量明显减少,但是让邢佑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灭了这一堆,在他的身后,那浓厚的雾气中却有着更多更多,数不清的孤魂野鬼出现…… 不能硬拼! 邢佑决定放弃了跟它们拼到底的决心,立即决定逃跑。 数量太多,他再斗下去必定是以卵击石,必死无疑。 他艰难吃力地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站起来,可是他手脚失去力气般变得软绵绵,丝毫力量也使不上,更别说站起来逃跑了。 他怒了,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用力地怒睁瞠圆。 突然,他仰头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般叱骂了一声:“该死的,你还要继续袖手旁观到什么时候?” 他对着空气怒吼。 可是四周除了那些鬼魂之外,就别无他人。 那凄厉的鬼吼声依旧毫不间断地传来。 雾气依旧厚重得模糊了视线。 眼见那雾气中的无数只东西越来越近,邢佑方才的怒吼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似乎有些心灰意冷了。 算了,他以为躲在黑暗中的人至少会出手帮帮他,但他错了,兴许真的没有人在这里附近,有的只是那数不尽的孤魂野鬼而已。 邢佑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继续不甘地试图挣动自己的身体。 眨眼间,他还来不及让自己动弹起来的时候,那些可怕的鬼魂已经移动到了他的身后,眼看触手可及。 邢佑的额上冒出了冷汗,企图再继续念咒之时,他的头顶上方突然用来一阵强烈的飓风。 随即,一声爆破的声音随之在邢佑的身体周遭炸开。 “轰!!!” 厉鬼的惨叫声和哀嚎声骤然响彻而起。 邢佑扬起睫毛,目光落到他的头顶上方,那紧缩的瞳眸里出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身影,如同白昼里忽然出现的一片巨大的阴影一样霎时笼罩住他。 邢佑的心里不自觉地漾起一种欣喜的快意,他果然猜得没错,的确有个高人在偷偷地跟踪他们。 届时,那个从天而降的身影落到了邢佑的面前,一把抓起了他,然后背着邢佑急速地往前奔去,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 …… 直到到了一处比较僻静,看似安全的地方,那人才将邢佑小心翼翼地放下,让邢佑挨着一棵树干而坐。 邢佑看清了那人之后,眼底没有一丝诧异,似乎来人的身份是在他意料之中一样。 耳边忽然传来了钟涵和钟玉澈的声音。 “队长!!” “爷!!” 钟涵搀扶着钟玉澈惊喜地从另一棵大树底下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一下子冲到了邢佑的面前。 看到他们两人安然无恙,邢佑总算放心地吁了一口大气。 随即,他立刻整了整脸色,仰面望着刚才将他救出来的人,低声说道:“我早猜到是你了。” 那人缓缓走近,在黑暗中,他的脸容逐渐清晰的印在邢佑的瞳仁里。 “哦?你如何知道是我?又如何会这么肯定,我会出来救你?”半跪到邢佑的面前,他打量着邢佑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漫不经心地笑着。 “我在这里遇到的人当中,只有你一个人对我的事情感兴趣。要判断一个人的心思从他的眼色就能看得出来,你心怀鬼胎,一直跟踪我们,在我单独把钟涵放在田野里的时候,我就猜到有人跟踪。” “看起来你也不笨。”邢图了然于心般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继续问,“那你又如何断定,我会出手救你?” “呵,我必定是有什么利用价值你才跟着我,如果我死了,你的苦心跟踪不就白费了?” 邢图一听,朗声大笑了起来,坦言道:“不错,我是一直跟着你们。我对你的身份很有兴趣,我也知道你随身带着那幅画,必定是要拿去交给某个人,所以我才跟踪你,因为你想要见的那个人,也正是我寻找多时的同门师兄弟。” 话还没说完,他又随即转眸抬眼,将视线投落在钟涵身上,继续道:“那次我跟踪你到田野,看见你们……”他忽然哑声低咳了几声,试图忽略掉他脑海里浮现的看到的不该看到的东西,然后恢复自然,说,“我看到这个孩子在睡着的时候有几个强盗近身想要窃取他身上的东西,于是我只好无奈之下出手相救,没想到倒被你发现了蛛丝马迹。” 第二百二十一章:炼火 钟涵听着他说完这番话,忽然眼睛一亮,即刻对着邢图欣喜道:“原来是大侠你救了我啊,谢谢你!” “呵呵,如果要算起来的话,我倒是救了你们好几次了,这份恩情,你们打算如何偿还我?”邢图笑容诡黠,布满干纹的一双眼睛轻轻地眯着,饶有意味地往邢佑的脸上瞅。 钟玉澈在这时仿佛看出了邢图眼中的不怀好意,于是即刻插嘴道:“不是说行走江湖的大侠都是仗义相助,大恩不言谢的吗?你反倒跟我们讨起补偿来了!” 邢图一听这话,脸上浮现一丝愠色:“小兄弟,别忘了,方才是我帮你包扎伤口,不然你早中尸毒身亡了!” 说到这一个点上,钟玉澈瞥了他一眼之后,悻悻然地噤声。 的确,刚才他和钟涵逃出来的时候,半路是邢图忽然飞身把他们救到了此处,还即刻帮他逼出侵入血液里的尸毒,包扎好伤口。 他当时没想过这个人会另有所图,还把他当大恩人一样谢了千万遍。 邢佑活动活动肩膀之后,带着一丝疲惫的口吻,低语:“不知道你要我怎么做补偿呢?” “很简单,告诉我,你们要找我师弟所为何事,你和我师弟到底是什么关系?”邢图谈而言之,直接诘问邢佑和邢天绝的关系。 邢佑心中一凛。 邢天绝如今下落不明,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线索也这么断了,他解释再多又有什么用? 除非…… “他是我的师父,他托我将画卷找到还给他。”邢佑随意含糊敷衍地回答,尚不知这个邢图会不会就此相信。 仿佛早有意料般,邢图眯着眼睛一笑,说:“你必然和我师弟有某些不为人知的关系,你若不坦白告知于我也罢,只是我知道我师弟的下落,不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是否有一丝兴趣呢?” “你有他的下落?”邢佑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蹙眉直盯着邢图。 邢图点点头,眸底黠光骤现:“我和你们一同去寻我师弟,但你必须将你们来这里的所有前因后果告诉我,如何?” “好!” 邢佑一口答应。 管他什么邢图,知道他们的目的又如何,只要他找到邢天绝,找到夙逸,找到翡翠,只要能回去现代,那么所有的人和事,就将变得微不足道。 …… …… 狐山位于西南方的极地,巍峨陡峭,四周岑峦叠嶂,山清水秀。 峰顶有浓厚的阴雾环绕,如同袅袅的乌云覆盖盘旋。 雾气一浓,便会将狐山几乎遮掩,因此狐山的面貌相对于其它山峰来说,更显得飘渺神秘,若隐若现。 狐山的顶峰,一座犹如巨塔般的建筑挺拔地伫立其上。 塔身环绕着一缕缕肉眼无法看见的妖气,犹如一道无坚不摧的屏障一般保护着这座塔。 这时,这寂静幽深的塔内,却传来一阵阵凄厉悲痛的惨叫声。 那惨叫一声接一声,时而间断之后,又忽然爆发而起,这呼叫之人好似快崩溃了一般歇斯底里地嘶叫着。 巨塔内的地下室,放置着一个巨大得能容纳几近五人的巨型丹炉。丹炉内燃烧着熊熊烈火,那烈火燃烧得正盛,烫热的程度竟高于普通的凡火。火光四射,透过丹炉外壁的那巴掌大的透气孔便能望到丹炉里面的情况,那骇人凄惨的嘶鸣声,便是从这透气孔中倾泻而出,令人毛骨悚然,心有余悸。 那团团炙热的火焰中,一抹在火光中依旧能清晰可见的白色身影不断痛苦地在丹炉底部翻滚着。尽管烈火旺盛,但是他的身上却未沾半丁点火苗。面容,衣衫,完好无缺…… 但这仅仅只是表面而已。 那些蒸腾而起的热气能让被困被烧之人体内的血液燃烧沸腾,仿佛在你的皮肤表层下,还能清晰地看见那一个个冒起想要冲破皮肤的水泡。 不仅是血液,就连骨头,都必须得承受着一种即将被化为灰烬的痛楚,那火仿佛不是在体外燃烧着,而是在身体的深处冒出来的一样,从里到外,将受刑的人烧得惨不忍睹。 在那丹炉之外,有几个浑身上下被白布遮掩得密密实实的老者站在丹炉面前,冷眼看着在丹炉内被火烧得痛苦不堪,惨叫连连的男子。 在白布的遮掩下只露出一双布满岁月的皱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怜悯抑或同情。 “狐王,这丹炉之火能迫你体内的魔性出来,再痛,也必然要忍!” 其中一名年岁最高的老者平静地对着丹炉内被困的人哑声说道。 回应他的只是一句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火红的火光将那几位长老的衣衫映得通红。 空气中的温度高得几乎能把一个凡人肉体融化。 另一名老者往前站了一步,义正言辞地对着丹炉朗声说道:“狐王,在你儿时我便告诉予你,切勿踏入凡尘,否则只会自食恶果。你为了一个凡人,竟自断八尾,宁弃千万狐子狐孙于不顾,不讳天命伦常,也要与之厮守。这炼火的折磨,算是对你的惩罚。” “只要狐王恢复魔性,九尾重生,我们定放你出来,重新掌权狐族。” “如今狐王已经重生三尾,只要坚持几个时辰便可以了。” “不错,至于那个迷惑你的凡人,我们自会帮你铲除,请狐王继续在这炼火里修炼,我等告辞!” 几位长老一人一句,说完他们要说的话之后,便齐齐转身离开了那个地方。 当他们将沉重坚硬的石门缓缓关上时,从门缝中,骤然倾泻出一句带着满腔悲愤痛苦的嘶吼声…… “天绝!!!” 那声音犹如山间巨大的钟声一般响彻天际,回荡在着山峰顶端,撼动着那屹立在塔旁的参天古树,婆娑作响,落叶纷飞如雨…… …… …… 那惨痛嘹亮的声音穿透了空气,传至数百里之外,即便声音渐小,却依旧清晰可闻。 背着一具沉甸甸冷冰冰的身体,颜思凡那张干净秀气的脸上布满了细小晶莹的汗珠。当他听到从山顶上传来的那阵阵撼人心扉的悲鸣声之时,他的耳膜忽然有种隐约作痛的感觉传入他的脑中。 那是狐王的嘶鸣……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颜思凡即时扬起了嘴角,眼底星芒熠熠,欣喜地对着他背上的那具冰凉尸体轻声道:“末祯,我们到了,我很快就能拿到翡翠了!” 不由得,冲着那令人亢奋的痛吼声,颜思凡不觉加快了脚步,随着那一只只身形娇小动作敏捷的小狐狸,径直往狐山上爬去。 与此同时,奔走了一天一夜的邢佑等人,也同时到达了山脚下。 听到那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吼声从山顶处传下来,同行的两个男人纷纷止不住地打了几下冷战。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惨,这么可怕…… 钟涵不由得裹紧了脖颈间的衣衫,到了狐山脚下之后,那空气越发稀薄冰凉。 “队长,这里是哪里?”钟涵走到邢佑身边,抓着他的手臂好奇地问道。 邢佑一身赤黑色的衣衫沾上了一些脏兮兮的泥土,他的容貌看起来有些疲惫,一天一夜的赶路,越是接近狐山,附近出现的妖魔鬼怪就越是多得吓人。 他一路提防着邢图的趁人不备和狡黠,一路又必须肩负着照顾钟涵和钟玉澈这两个小鬼的重任,着实把他累得不轻。 他这时听到钟涵的发问,很自然地就将目光转移到他身旁那个神情凝重的邢图身上。 邢图即刻会意,回答道:“这里便是狐山,狐王和我师弟应该就在山上,我们必须找条路上山。” 第二百二十二章:冤家路窄 邢图狐疑地挑眉,走过去望了望刚才邢佑查看的地方,这才发现,从这里一直到山峰处,有一条狭窄的石梯被隐藏在那些草木中,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着实不可能轻易发现。 邢图正好奇着邢佑怎么会知道这里有条道的时候,他又恰好发现了许多小小凌乱的动物脚印,全部到了方才那芳草的地方之后就没了踪迹。 原来如此…… 邢图对着邢佑露出一种欣赏的眼神,随后便叫上他们一起往山上的路爬上去。 这巨型的山峰海拔高度高得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像邢图这种有内功的人,爬到一半,也已经满脸刷白,汗流浃背,更别说是邢佑他们三人了。 他们走走停停,沿途互相搀扶着彼此,几经艰辛,走了大半天还不到山腰的一半。 当他们看到一块稍微比较平坦,能容纳十几人的平地时,大家才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休息。 四面绿荫环绕,空气虽然稀薄倒也显得清新。 在这半山上,往下俯瞰便是丛林林立。 在他们的四周,开始有些云雾袅袅萦绕,环视四周,感觉犹如走进人间仙境一般觉得奇妙和惬意。 钟涵累得脸色苍白,早已经没了欣赏这美妙的风景的闲情逸致。 他挨着钟玉澈,两个容貌一模一样的人坐在一起同样露出气喘吁吁的样子,就如同一面镜子一样有趣。 邢图坐在边上喝水,望了钟涵和钟玉澈一眼,便对着坐在身旁的邢佑打趣道:“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你确定他们不是亲兄弟?”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们不属于这里,自然没有任何亲人了。”邢佑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他全身几乎被汗水浸湿,长长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让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嫌恶之色。他咕噜咕噜地喝完一大口水之后,又将水袋递给了钟涵,紧接着问,“我们到山顶还要多久?” “估计啊……”邢图疲惫无奈地望了一眼这宛若遥不可及的山顶,叹息道,“明日日出也许能到。” “啊?要这么久啊,爬上去的时候估计我已经精尽人亡而死了。”钟涵痛苦地皱起一张苦瓜脸,这爬山简直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这座山按照他的估计,几乎能和珠穆朗玛峰匹敌,他真怀疑,他还没爬到山顶的时候腿就已经累断了。 钟玉澈听到邢图这样说,亦是露出了一种吃惊难受的表情。 他大伤未愈,脖子上虽然有邢图给他的良药敷着,但也依然刺痛难当。本身身体就不见得有多壮健,加上身上带着伤,这爬高峰也着实要了他半条命了。 邢佑无奈地垂着眸…… 不管如何,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也得坚持下去,不然…… “谁在那里?!” 忽然,一声陌生的声音撞入了他们几人之间那低沉的氛围中,猛地打断了邢佑的思绪。 邢佑警戒心一起,连忙站起来,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在那半山处的转角位置,突然冲出了几名带刀的士兵。他们严阵以待,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纷纷冲到了邢佑等人的面前。 邢佑心里一沉,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和那些士兵碰上面,想必他们是从另外的小路上山的吧,偏偏好死不死和他们碰到一块…… 在那无数个士兵的簇拥中,有两个身材颀长英挺,装扮翩然贵气的男人款款从士兵中走了出来。 钟涵和钟玉澈忽然被这阵仗吓到了,猛然躲到了邢佑的身后。 “你们是何人,来这狐山作甚?”问话的是其中一个从士兵中走出来,面容俊逸,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刚强倔扭之气的男人。 当他一站出来,躲在邢佑身后的钟涵忽然眼睛一亮,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魏玺!!” 他的呼声刚落音,站在那男子后面的一位身影纤细如柳的男子忽然往前一步,掸了掸他的云袖,用一副温柔却带着丝丝不可冒犯的威严的口吻,低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阿晨!!!”钟涵的心脏顿时狂跳不止,他兴奋雀跃得像个孩子一样笑逐颜开,没有丝毫畏惧地想要冲到来人的面前。 所幸邢佑立即当机立断,阻止了他。 “别动,他们不是喂猪!”邢佑冷嗤了钟涵一句,在这里,他见到谁都见怪不怪了,如今见到魏亦和祝容影,他也没有一点吃惊之色,想必这魏亦和祝容影应该就是喂猪二人组的前世吧…… 他暗自在心里整理了一番之后,便警惕地望着那一群人,朗声道:“我们只是来狐山游山玩水而已,没有恶意。” “游山玩水?”魏亦没有在意钟涵那莫名其妙的惊呼声,反而是眯着眼睛打量着邢佑与钟涵一身的装扮,倒是和他们无异,但那短短碎碎的发型,实在惹人注目。他稍微整了整脸色,狐疑地问,“这方圆百里,数座山峰,你们偏偏到此山游玩,可知这山上妖魔鬼怪甚多?” 第二百二十三章:山上的诡异 “这位大人,我们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听闻狐山上观赏日出犹为美丽,于是便结伴同行,并无其它意思。”邢图未免这些官兵搅和了他的事情,于是便出言帮腔道。 魏亦心生疑惑,他一直打量着邢佑他们三人的容貌,好似有些眼熟,又忽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时,祝容影忽然扯了扯魏亦的衣衫,附在他耳边低语道:“魏大人,天色已经不早,我们赶着上山,这些无谓之人我们还是不要理的好,先办正事,找到颜大人和皇上要紧!” 魏亦闻之,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吧,我们先上山!” 他大声喝令了一句之后,所有侍卫领命点头,于是便转身,朝着通往山上的那条道路继续前行。 邢佑眉心一凝,低声对邢图说道:“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吗?我们难道要和他们一起上山?” “不打紧,我们办我们自己的事情,想必官差上山也是找人来的,与我们无关。我们跟上去,看个究竟也好!”邢图摆了摆手,示意邢佑放心,然后整了整衣衫,随后跟着魏亦的队伍上山。 邢佑虽然心有不满,但如今知道邢天绝的下落的人只有邢图,邢图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也无计可施。 于是,他只好带着钟涵和钟玉澈,一同随着邢图跟上去。 上山的路途艰辛凶险,许多士兵在难抵气压骤降,长途跋涉而晕倒在途中。 钟玉澈有些体力不支,只能靠着钟涵的搀扶,两个人跌跌撞撞地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一路上,钟涵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定在魏亦和祝容影的背影上,看着祝容影和魏亦互相搀扶着上山的背影,他不免在心中欣然长叹道:原来魏玺和阿晨在古代也是一对啊,真好…… …… …… 夜幕降临,上山的道路渐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四周的草木不断发出窸窣作响的躁动声,听似是被风声扰乱的情况。 幸亏魏亦他们准备充足,那紧随其后的士兵们个个都提起了灯笼,为他们前行的道路照明。 跟在他们身后,邢图等人上山也方便畅通了许多,毕竟人多也好,人气旺盛,途中的鬼怪也少了许多。 只是,当他们到达山腰的时候,古怪的事情却接二连三地发生。 先是灯笼无故熄灭,然后是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少,祝容影也因为体力透支而出现短暂休克和身体温度骤降的情况。 这狐山不好攀爬,这些事情本在魏亦的预料之中,但是他带来的人马足足有数百人,到最后抵达山腰的位置的时候,往后一望,那数百人的队伍眼看起来却是寥寥无几,不过数十人。 他那些手下到哪里去了?晕倒在途中的也一个个毫无遗漏地被手足带上,并没有半途丢下他们。 越显泥泞崎岖的小路上,不断传来一阵阵凌乱缓慢的脚步声。 邢佑气喘吁吁地一步步慢慢攀登着,他有些担心钟涵和钟玉澈的身体会负荷不了,于是只能往前喊着邢图先休息一下。 山腰上,偌大的一片空地上,那一队长长的队伍终于也停了下来,邢佑等人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喝水,补足身体的能量。 月光清浅,星光疏离,那幽静的山上,一盏盏忽明忽灭的灯笼如同天上的星芒般散发着零零星星的微弱光芒。 魏亦和邢佑两批人,即便是在休息的时候也没有一句交流。 邢佑尽量坐得离他们远些,借着夜幕的遮掩,起码不会让魏亦那双紧盯着他脸庞的眼眸将他打量得清楚。 钟涵疲惫得浑身发软,无力地倒在邢佑的怀里,痛苦地嘟哝:“队长,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到山上啊?” “不知道。”邢佑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然后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发,低声说道,“再坚持一下,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 “嗯!”钟涵乖巧地点了点头,继而冲口而出,问,“把阿澈也一起带回去吗?你不是说途中会找地方安置他,怎么他也跟到这里来了?” 听到钟涵忽然那提起自己的名字,钟玉澈坐在一旁猛地身体一僵,缓缓地扭头望着邢佑的侧脸,眸中有一丝期待的光芒闪闪烁烁。 “他是这里的人,我们带不走,懂吗?”邢佑的眼角斜斜地往钟玉澈的方向望过去,却在无意中与钟玉澈的视线对上之后,他又即刻不着痕迹地回过头,继续看着钟涵道,“一路上他执意要跟过来,我也没办法。我跟他说过,是他自己要跟过来的,所以出了什么事情由他自己负责,与我们无关。”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很低,却好似在特意说给钟玉澈听一样,一字一顿,字正腔圆,没有半丝含糊和掩饰。 心里隐约传来一阵难以自制的痛楚,钟玉澈失望地垂下眸,眼底方才的星光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是啊,是他自己要跟过来的,至始至终,都是他自己在一厢情愿,倘若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只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得了谁呢? 邢佑这边的谈话传到魏亦的耳里,变得模糊不清。 魏亦让祝容影挨在自己身上歇息,一边拿着水壶喂祝容影喝水,一边困惑地将唇瓣附在祝容影的耳边,哑声问道:“容影,你难道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祝容影因为受不了高山上的气压,整个人宛若气若游丝般面无血色。听到魏亦的疑惑,他勉强地睁开眼睛,凝着魏亦的脸,虚弱地扯开笑容道:“魏亦,你指的是队上的人越来越少的事吗?” 虽然夜深人静,四周环境幽深漆黑,但是祝容影还是发现了这跟在他们后头的人数愈来愈少的情况。 他一路不解地不停往回望,也没看到什么异常,只是当他们每走过一段路之后,就会奇怪地发现,后面又少了几个人的身影。 魏亦摇摇头。 祝容影没听出他问的究竟是什么事,又继续低语:“我一开始怀疑是那几个人的问题,但是他们一直与走在我俩的附近,也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魏亦喟叹了一声,然后抬起手,轻轻挑开遮掩在祝容影脸上的几缕青丝,特意压低声音调侃道:“我说的是那几个陌生人的身份,你这个呆瓜!” 祝容影立即会意,随之将目光投落在邢佑他们身上,借着昏暗的光线将他们打量了一番,这才幡然觉醒,眼睛一亮,说道:“容影想起来了,这几个人,似乎有些像我们正在寻找的通缉犯的容貌。只是……”他踌躇了一会,“方才在半山的时候因为赶路,我也没有多加注意。这会儿才想起来,魏亦,你说呢?” “连你都起疑了,就证明不是我多心了!”魏亦勾唇一笑,然后放开祝容影,站了起来,缓缓往邢佑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见魏亦有所行动,在他一旁休息的士兵们集体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快接近邢佑等人之时,在魏亦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急促诡异的躁响。 魏亦一惊,连忙扭头往后一望。 这时,一名士兵那吃惊惨白的脸色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魏亦狐疑地快步走过去,抓住那名吓得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士兵的手,急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大人……我……我大哥不见了……”说话的是刚加入军机处不久的一名小士兵,他的亲兄长为了让他多学点经验便将他带上,跟在魏亦身边。但是,当方才他们一动身的时候,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兄长忽然“嗖”的一声,被一团白色的影子掳去,眨眼间,消失了在这漆黑静谧的山里。 他吓得脸色刷白,因为在那一瞬即逝之下,他好似看到了一只狐狸,一只张着血盆大口,嘴边还挂着猩红的液体的狐狸的身影…… 传说狐山上到处都是狐妖,难道是真的? 魏亦警惕地眯起眼睛,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视线在他手下所有士兵身上梭巡了一圈之后,他心下一凛,有种让人心里发毛的寒意顿时从他脚下开始窜起。 人数又少了…… 从一开始的接近一百人,变成此刻……不到三十人…… 在夜里,因为一直专心于注意脚下的坎坷,并没有多去在意身后的事情。况且这一路上他只听到那簌簌的风声,和草叶婆娑的间响,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声音,但是这队上的人,怎么会一个接一个得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魏亦这边的骚动吸引了邢佑和邢图的注意,邢图是个好事之人,于是便笑眯眯地走过去搭话。 “这位大人,看您神色不对,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嬉皮笑脸的表情,加上那双精光乍现的眼睛,着实让人感觉嫌恶。 魏亦挺直腰杆,一副气宇轩昂的姿态冷睨着这个他不喜欢的人,道:“难道你们没发现这一路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邢图朝他装傻充愣地笑了一下,反问道:“大人,这一路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哼!”魏亦对着他那副嘴脸,不由得厌烦地皱起眉头,冷哼一声,“无知百姓,说了也是白白浪费力气!” 他继而绕过邢图,径直地走向邢佑,打算抓住邢佑问个清楚明白。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从邢佑的身后传来。 邢佑搂着怀里的钟涵,不着痕迹地抓起地上的几块石头捻在手中,戒备地等着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一场混战 不过,当身后的脚步声还没到达他的身后时,一阵惊叫声忽然狠狠地撞入了邢佑的耳畔。 他眸光一利,即刻回过头去。 这时,他的目光还没落定在发出惊叫声之处,便再次听到另外两声痛叫。 “容影!!” “阿晨!!” 他看到钟涵和魏亦忽然像疯了一样冲向祝容影,而祝容影此刻,正被两只纯白色的狐狸缠在身上,撕咬着他的衣服企图想把他拖走。 祝容影失控地大叫,拼命挥舞着双臂挣扎。 钟涵和魏亦不约而同地冲过去,钟涵的表情惊惧,像是深怕再失去什么东西一样恐慌地率先扑倒祝容影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胡乱地挥着手臂将那两只狐狸推开。 两只狐狸嘶嚎着张着长长的嘴巴,露出尖利的獠牙一口咬住了钟涵的肩膀。 钟涵痛得大叫了一声。 所有士兵看到这个场面,不由得惊呆了,全部失措般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此刻,魏亦怒喝了一声揪住另外一只狐狸,用强大的臂力将它一扯,然后丢到了一边。 在慌乱中,祝容影脱困,反倒是钟涵被那只狐狸死死地咬着不放口,陷入了险境。 邢佑惊骇地即刻冲过去,在差点接近钟涵的时候,那只被魏亦甩掉的狐狸重新在地上用力一蹬,迅猛地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扑到邢佑的脑袋上。 邢佑恼怒地手臂一挥! 在他的大掌几乎打中那只面目狰狞的狐狸时,忽然一支利箭“嗖”的一声蓦地刺中了那只狐狸的胸膛,狐狸应声弹开,身体砸在了那坚硬的山石上,倒地不起,血流满地。 邢佑猛地回头,只见邢图凛然地站在不远处,拿着一支弓弩正摆着一副放箭的姿势。 不由分说,邢佑也没空去感激邢图的即时出手相助,便跑到钟涵身边,抓起正捂着流血的肩膀在地上打滚的他,厉声斥道:“为什么这么冲动,找死吗?” 钟涵的五指捂着自己的肩膀,猩红的血不断地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来,染湿了邢佑的手。他痛得脸色刷白,咬牙艰难地说:“我……我没想那么多……” 他的额上顿时冒出了无数细密的虚汗,邢佑心疼地扯下自己的衣衫,捂在钟涵的肩膀上为他暂时止住不断往外冒的血。 安静的场面随着忽然之间一声声惨叫声仿佛炸开了锅一样…… 在邢佑这头为钟涵止血的时候,那三十余士兵全部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狐狸扑倒在地上,咬的咬,撕的撕,拖的拖,不到一分钟,眼见这全副武装的精锐队伍就这么全军覆没。 魏亦和祝容影吓得脸上血色全无,一时间不知所措。 那浑身沾满那些士兵的鲜血的白狐,好似嗜血一般一股脑往邢佑等人这边冲过来。 夜,浓墨似漆。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钟玉澈一个人孤立无援地立在他一直坐着的那个地方,一只白狐张着嘴,目眦俱裂,不断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尖锐骇人的嚎叫声,疯狂地朝钟玉澈扑过去。 钟玉澈骇然地瞳孔紧缩,随着那只白狐飞扑过来的身影,那股危险至极的气息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令他一丝惊栗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小心!!”邢佑失声痛吼。 他冲过去,却在还没救下钟玉澈之际,忽然有一道陌生的身影从黑暗中“唰”的一声冒了出来,直直地往那只跃在半空中即将扑到钟玉澈身上的白狐撞去。 “嗷!!”白狐痛叫一声,与那人一同摔向地面。 那陌生的男人滚落到地上,随后又敏捷迅速地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跑到那只被撞落到地上还没站起的白狐旁,用力地用脚狠狠往白狐的喉咙一踩。 “咔嗒”一声,白狐的喉咙瞬间被踩断,几缕滚烫的鲜血忽的从那长长咧开的嘴里喷了出来。 邢佑惊愕地看着那从黑暗中冒出来的男人,不料当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在那凄迷的月光中,骤然又窜出数道身影,纷纷如同神秘的外来者一样高跃在空中,然后直直地朝那一只只疯狂的白狐身上袭击而去。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是敌是友,一下子让人混淆。 面对那忽然从天而降的几个陌生人,魏亦和祝容影的心都惊骇地提了起来。 邢佑不免有些惊怔,但随后,他又迅速回过神来,冲过去抓住钟玉澈,然后又快步跑回钟涵的身边,微微喘着气看着这混乱的战斗场面。 不管如何,那些陌生人几乎全数制服住了那嗜血癫狂的狐妖,并且所用的手法,和邢佑的狙灵功夫如出一辙,甚至更胜邢佑。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旁观的邢图终于迈开了步伐,嘴边噙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这上演的到底是哪出戏? 邢佑还在琢磨着的时候,他看到邢图往他这边靠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邢图嘴上的那抹笑容分外诡奇。 他有些戒备地将钟涵和钟玉澈护在身后,目光不着痕迹地四处梭巡着有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武器或者物件。 当邢图逐步接近邢佑,快走到邢佑面前的时候,邢佑的视野忽然被一抹敏捷纤细的身影遮住。 在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际,只觉他的身体一轻,双脚离地,背部紧紧地贴在钟涵和钟玉澈的身上,而他的胸口,更是紧贴着另一个人的柔软的胸膛。 邢佑愕然地看着那个忽然困住他们三人,带他们飞向山顶的人,眼底不禁一怔…… 沈夙!? 邢图猛地蹙眉,看着邢佑三人蓦然被一只猫妖擒获,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急速消失在他的眼前,他狂奔过去,触到的只是一片稀薄冰凉的空气而已…… …… ……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邢佑三人安全着陆,然而当他们定睛一看这四周的景色之时,他们才讶然,原来他们此刻已经到了山顶上了! 沈夙放开了他们,往后退了一步,用那毛绒绒的猫爪子挠挠了尖尖的小耳朵,好整以暇地噙着友好的笑容,道:“还好我来的及时啊喵!”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急促,以至于就连邢佑都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邢佑略带着一丝警惕的眼神瞅着自己,沈夙不慌不忙地走到钟涵面前,认真地审查着他脖颈上的伤势。 钟涵见忽然将他们救下的人是沈夙之后,一下子放松了警戒心,任由沈夙奇怪地打量着自己的伤口。 “啧啧……”沈夙啧啧摇头,“伤得不轻啊,果然没有我在,你们是死的死,伤的伤啊喵。” 邢佑走过去,将钟涵抓回自己的怀里,冷声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 沈夙撇撇嘴,一脸无辜地看着邢佑道:“哎呦,那么久没见,爷您为何还是对我如此冷淡呢?”说罢,他款款踱起步来,昂起下巴装出一脸道貌盎然的姿态,不疾不徐地为邢佑解释道,“我一直都在山脚下等我家主人,当我看到你们上山之后,本想着过去跟你们招呼一声,不料却又见了好几队人马往不同的路一同上山了,于是我便按兵不动,静静地跟在你们身后看个究竟。” “好几队?”邢佑狐疑地打断他。 “是啊,爷,您猜猜我除了看到你们之外,还看到了谁?”夙逸古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珠子,笑得妩媚慵懒。 “……” 好吧,看邢佑脸色阴沉,目不转睛地等着自己,沈夙也不好意思再兜圈子了,只好实情相告。 “我还看到了一直和夙逸作对的颜思凡,他可是狐族最叛逆的小狐妖啊,这次上山来,必定有所图谋。” 邢佑认真地听着沈夙的说辞,似乎对他的说法深信不疑。当他听到颜思凡的时候,他的心忽然往下一沉。 连颜思凡也上山来了,到底想要来干什么? “而后,我就袖手旁观,看着那些狐妖偷偷地把那些士兵一个个吃掉呀!”沈夙这只刚成人不久的猫妖,似乎对这种妖吃人的行为见怪不怪般,漫不经心地继续说,“但是后来我发现那些混账除妖师也一直埋伏在山上各个角落里的时候,我就沉不住气了,于是便出手将你们救下,带到山顶。” “那些是除妖师?”邢佑紧凝着眉头。 到底上山的有多少人?不仅是自己,还有皇宫的大臣和士兵,还有颜思凡,还有除妖师? “哇,好多人啊,真像赶着来参加派对一样!”钟涵压着伤口的疼痛,不由得惊叹一声。 的确,钟涵说到邢佑的心坎里去了,这么多人一窝蜂地往狐山上来,真像不要命似的来参加派对一样,混乱得让人头晕脑涨。 “那些除妖师真阴险狡诈,趁着那些狐妖聚在一起出现之时才将他们一网打尽,太卑鄙了,幸亏不是冲着奴家来的!”沈夙幸灾乐祸地用柔软的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眯眯地瞅着邢佑道,“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爷您答不答应?” “说。” “与我一同去救我家主人,我相信,您此行的目的也不过就是想找我家主人罢了,我们可以同心协力,将主人救出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偷翡翠 巨塔下的地下室,火光通天般将整个幽暗的地下室照得夺目炽热。 那好似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样的火炉,那熊熊的炼火不断燃烧着,火炉内的那个被烈火包围却依旧毫发无损的男人,已然精疲力尽地倒在炉中的最底部。 美丽的双眼紧紧阖着,在他的鼻息间,一缕缕黑色妖冶的雾气钻入他的肺腔中,随着血液的流动和体内的吸收,流窜到四肢百骸,像剧毒一样腐蚀着他的大脑。 可是表面上的他,看起来却好似安静地沉睡着一般,一丝不妥的迹象都看不出来。 在那冶艳的橙红色火光中,他身后那一条条粗大如白蟒一样的尾巴活跃地耸动着,细细数去,原本只有一条奄奄一息的尾巴,如今却已经衍生出了九条…… 在那滚烫炙热得渀佛能将世界万物都焚烧殆尽的火炉旁,却笔挺得站着一个白衣男子。 他那身雪白的衣衫布满尘垢,衣服背后,还有一丝丝模糊不清,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神情冷凛,眼眸中带着那残酷冷血的光芒,沉默地站在火炉边上,透过火炉的透气孔,静静观察着炉内的情况。 炉内的人安静得宛如死去。 火焰噼啪得作响。 他冰冷的脸孔上倒映着温暖的橙色,却好似丝毫无法为他那颗万念俱灰的心添上一丝暖和的温度。 他的目光透过层层火焰,落注在炉内那个和他一样身穿白色,却挥舞着九条尾巴的男人腰间。 腰间,两块翡翠无时无刻都在发着一种晶莹剔透的鸀光,不管火焰再如何旺盛,再如何滚烫都好,它们都不损丝毫。 很好,就是它们了…… 他冷森森地勾出一抹美丽的笑,挂在唇角犹如冰冷刺骨的刀刃。 他从身后,探出了一条洁白的尾巴,缓缓往火炉的透气孔上延伸而去。 透气孔足足有一个巴掌大,容纳一条尾巴通过去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但是,当他的尾巴接近透气孔的时候,他尾巴上的皮毛忽然“滋咋——!”一声,被那不断往外蒸腾的热气烫得卷曲烧焦…… 他吃痛得重新将尾巴收回来。 被炼火灼伤的疼痛不是一时间就能缓解的,而是刺心入骨的痛。 眼看着自己的尾巴都在瑟瑟颤抖,他的心更是七上八下,方才那镇定自若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恨恨地盯着火炉内的男人。 混账,难道我颜思凡还会怕你这区区的炼火不成! 他浑身绷得死紧,脑海中,那无法泯灭的恨意和冲动充斥膨胀,就快将他的身体撕裂了。 他忽然间目眦俱裂,把心一横,再次飞速地将自己的尾巴“嗖”的一声探进了火炉中。 “啊——!!!!”尾巴上传来剧烈的灼痛感,那灼痛感让他忍不住撕扯开喉咙痛苦地大叫。 不行,要忍着,多痛都要忍着——! 不断地,他在他的心里施加勇气,不管此刻他的尾巴上传出一阵阵多么呛鼻的烧焦味都行,他都义无反顾,忍着剧痛继续将尾巴往里探,直到碰到那个男人的腰间为止。 额上沁出的汗珠难以置信的滚烫细密。 他浑身颤抖,炼火将他全身的力气抽得几乎一干二净,整条尾巴的疼痛让他几乎窒息昏厥。 他咬着唇瓣忍着,即使贝齿将他的下唇要得鲜血淋漓,他也丝毫感受不到一丝痛意。 狐尾在炼火中被焚烧的速度比较缓慢,毕竟有妖气的护体,所以直到他的狐尾摸索到那躺在炉内的男人腰间那两块重叠在一起的翡翠时,他的狐尾还只是有些发黑和烧焦而已,还不至于整条都被化成灰烬。 拳头紧握,他身体撑不住了一般整个人跪在地上,脑袋因为自己的体力不支,而硬生生地嗑在滚烫的火炉上。 “啊——!!!!!” 再一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声,在他额头上的肉差点被灼烧得烂掉的时候,他即刻猛地将头部往后一仰,整个人活生生地就这么往后栽在了地上。 这一辈子还没试过这么痛过…… 居然痛到他几乎心神俱裂…… 就在他往后栽的那一瞬间,那条尾巴也顺势被他抽了回来。 在他的狐尾尖端…… 颤颤巍巍地挂着一对发着幽幽鸀光的翡翠吊饰…… 他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脑袋上,他的青丝与那灼得皮开肉绽的肉黏在一起,直到此刻还不断得冒着骇人的白烟。 那炼火的威力,除了狐王之外,无人能承受得了。 可是…… 当他缓缓睁开眼睛,望到自己尾巴上那两块翡翠的时候,他就知道,就算是焚了自己的身心,只要能得到它们,他也要将末祯救回来——! 他吃力地一笑,让他的尾巴,将那两块翡翠妥妥当当地收在他的怀中。 他起身,用尽力气地想要从塔里出去…… 但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 在他的身后,骤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朝他背后直直袭来。 “轰——!!!!” 巨大的爆炸力将他整个人冲击得撞向墙壁。 火炉瞬间四分五裂…… 一团团滚烫的火星带着迅猛的速度往四面八方飞溅开来,砸在那坚硬的墙壁上。 正在塔外,还不明情况的邢佑等人,顿时被这声犹如原子弹爆发的声响震惊得连忙匍匐在地,捂耳蜷身,惊惶得无法动弹。 第二百二十六章:地动山摇 爆炸过后,硝烟滚滚,浓烈刺鼻的气味散满空气中,夜幕中那清晰的视野一瞬间变得浑浊凝滞。 邢佑用整个身体护住钟涵,待那轰然冒出来的硝烟和飞溅的火星平息下来之后,他低喘着,放开了钟涵,然后缓缓爬起身来,看着眼前这忽然变成一片狼藉的塔底。 巨塔经过这一轮爆炸之后,坚硬的墙壁上开始直直往上攀延出一条条触目的裂痕,整座高塔在那簌簌的寒风中显得摇摇欲坠。 耳边除了那硝烟与风纠缠的沙沙声之外,还传来了很多细碎的窸窣声,听起来好像有好多脚步声正在往他们这个方向飞奔过来。 他心里大叫不妙,立刻抓起钟涵的手,急声道:“快走,塔要塌了!” 钟涵被那爆炸的声音轰得整个脑袋剧痛,连耳膜都像被针扎似的疼痛不已,忽然看到邢佑将自己拉起来,他本能地就跟着邢佑往下山的路跑。 邢佑疾步往前奔,还不忘对着身后大吼:“沈夙,带上钟玉澈,跟我走!” 沈夙身上被无意中砸了几个火团,幸好火苗维持的时间只是一瞬,但也把他的皮毛烧焦了些许。他忍着痛,听着邢佑的吩咐,立刻在那滚滚的浓烟中摸到了钟玉澈的身体,于是将他扛在身上,即刻快步跟上了邢佑。 …… 那硝烟滚滚似乎浓烈到无法散去。 整个地下室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除了那刺鼻的燃烧味道之外,温度还异常高。 在一堆宛若千斤重的火炉碎片中,颜思凡被死死地压在下面,不省人事般口里不断冒着鲜血。 那些碎片正好将他整个人覆盖住,在爆炸的那一瞬间,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翡翠,却来不及逃脱,被活埋在了那些炸开的碎片中,几度休克。 这时,从塔外忽然飞奔窜入许多道白色的身影。 在那浓重的烟雾中,一只只白色的狐狸脚步飞快地钻到活埋住颜思凡的那堆废墟中,好像极度有默契似的一只配合着一只,用它们的爪子和嘴巴将那凌乱破碎的碎片一片片叼开。 火炉即便碎成了无数片,但那重量却依然存在。 几经辛苦,在那“乒乓”作响的躁动中,那富有灵性的狐狸终于将颜思凡整个人从废墟里拖了出来,一直拖到了塔外。 颜思凡仍昏迷着,一张俊秀的脸上被爆炸的浓烟薰得肮脏漆黑。他唇上还带着鲜血,身体被那些狐狸拖动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抽搐着,身体内的五脏六腑的剧痛痛得他无法睁开眼睛,浑身经脉如同尽断了一样使不出一点力气。 那些狐狸团团围绕在颜思凡的身边,想尽办法想把颜思凡拖离塔顶,因为它们也知道,这巨塔就要塌了。 夜雾呈现一片厚重的灰白色,空气浑浊不清,连方向也难以捕捉。 爆炸声过后,四周归于一片诡异的静谧。 苍穹上连一丝月光也没有,夜里的气氛越显得诡谲神秘。 那即将崩塌的巨塔下,数十只狐狸围绕着一个男人打转。 但是在这个时候,从地下室里传来的阵阵极度阴森寒凉的气息却瞬间朝它们迎面扑来。 像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小动物一样,嗅到那股忽然钻来的危险的气息,那些狐狸纷纷胆怯地离开了颜思凡,战战兢兢地一步步往后退。 从那个黑暗的塔底,在那浓烟密布的境地下,缓缓出现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 模糊不清的视野里,首先印入那些惊骇得即将拔腿就跑的狐狸眼眸中的,是那肆意舞动的巨尾。 巨尾如同凶猛的白色蟒蛇一样舞动着一下有一下,扇开那些迷眼的烟雾。 那个身影缓缓从雾幕中走出来。 一头银色诡谲的发丝毫无束缚得微微飞扬,一双冷凛得不见一丝温度的眼睛,恐怖冰冷地正视着前方。与之对望,更会让人不寒而栗。 他赤裸着双脚走出来,浑身的衣衫完好如初,干净如雪。 当他越来越接近颜思凡这个方向的时候,那股骇人的气息越是猖狂地显露出来,宛若一道强大的气流,无法抵挡之余还深深地被撼动着心脏,几近窒息。 那些狐狸们惊恐地拔腿就跑,只是一瞬,便飞快地消失在黑夜中。 他缓慢地走到颜思凡面前,看着仍旧处于昏迷状态下的颜思凡,他的眼中露出一抹嗜血的杀意。 只是,当他正准备直接用尾巴将颜思凡横扫落山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被颜思凡手中两块透亮鲜绿的翡翠吸引了过去。 缓缓弯下腰,他伸出一只长着吓人的长指甲的手,狠狠夺过颜思凡手中的双鱼翡翠,然后收在怀中。 原本以为,他会就这样离去。 没有料到,这时,他骤然仰天怒吼一声,如雷鸣般的吼声惊吓了附近山头的飞禽走兽。 数条尾巴愤怒一扫——! 那坚硬不催的巨塔就在他几条尾巴同时的攻击下,“轰轰”作响,一瞬间轰然倒塌。 巨塔的倒塌让整座狐山地动山摇。 一路往山下逃窜的邢佑等人,经不住这山崩地裂的摇晃,四人纷纷猝不及防地从那条下山的小路上滚了下去。 在那惊险的一瞬间,邢佑惊骇地睁大着眼睛,本能地抱住了钟涵,岂料钟涵的反应比他更为迅速,或许是越是危急的关头,钟涵越是恐惧邢佑会有个三长两短。 于是,在倾身滚下去的顷刻间,钟涵惊恐地反手抱住了邢佑的身体。 四人一同惊叫着滚下山——! 沈夙本是猫妖,虽然承受不住着天摇地晃的作动,但好歹也有些身手,在这个时候他凭着本能先是将钟玉澈紧紧的抱在怀里,在滚落下山的那一刻,他的脊背不断地撞到沿途的一些干木树枝和碎石,只是一瞬而已,他就已经全身鲜血淋漓。 那条下山的道路漫无边际。 一路崎岖险恶。 两个身影抱成一团失控地往下滚。 钟涵竭尽力气将双手双脚攀附在邢佑身上,大幅度的帮邢佑的身体挡掉一些伤害。 邢佑的心脏狂跳不止,他闭着眼睛,一面承受着身上不断被沿途的石块撞到的痛楚,一面头晕目眩地想要反过来护住钟涵。 终究还是徒劳无功,当他们即将滚到一处平地的时候,因为邢佑的挣动,钟涵筋疲力尽地松开了手,身体随之失控地与邢佑脱离,就在这一秒,他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一块巨石上。 “砰——!” 巨石上留下一大片鲜艳的血迹。 他们的滚落也随着这声脆弱细微的撞击声而停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魂魄离体 邢佑整个人好像散架一样痛声闷叫着跌躺在地上,四肢百骸传来骨折般的疼痛让他不由得眉头深锁,脸色发青。 沈夙倒是没什么大碍,他站起来,将受了些轻伤的钟玉澈扶到一旁坐下之后,马上快步走到邢佑身边,急声担忧地问:“你没事吧喵!” 邢佑痛得支不了声,几经辛苦,才把环绕在脑里那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给摒除掉之后,意识才逐渐恢复清醒。 一张俊逸的脸上伤痕累累,他吃力地从地上坐起来,用手臂撑着自己的身体,虚弱喘息着问:“钟涵呢?” 沈夙懵了一下,这才木讷地扭头,往一个杂草丛生,黑漆漆的角落里望过去。 邢佑循着他的视线,缓缓望去。 骤然间。 他的瞳仁紧缩。 他发疯似的挣扎着站起来,朝钟涵横躺着的那个方向直冲过去,一脸紧张得不知所措的模样,扶起钟涵的身体,难以置信地颤声叫唤:“钟涵,钟涵……?” 钟涵满脸的鲜血,衣服也被钩得破烂,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邢佑的心狠狠揪在了一块,他看着钟涵那双紧闭的双眼,他咬着牙,激动地大叫:“喂!钟涵,钟涵!!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快起来啊!” 沈夙看到这种情况,不禁心急地跑过去,兢兢业业地伸出手指去探钟涵的鼻息。 冰凉的手指上传来一丝丝气若游丝的呼吸…… 沈夙的心脏一落,立刻叹声道:“他还有气,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邢佑扶着钟涵的后脑勺,就是因为钟涵的后脑勺上,好像被什么凿穿了一个洞似的,那些鲜血不住地往外溢,失血的程度远远大过沈夙的想象,只是一会儿而已,邢佑的手掌已经布满了钟涵的血,甚至还有更多,更多,顺着邢佑的手臂往下滴落。 “你不是妖吗?快想办法救人啊!”邢佑失控般声嘶力竭地朝沈夙大吼。 沈夙皱着眉头,扯着嗓门回答:“我只是一只刚成人形的小妖而已,哪有那些起死回生的能力啊!除非……” “除非什么!?”邢佑的心咯噔一跳,一双抓着钟涵身体的手不由得紧紧一握,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眼底那焦虑的眸光顿时如墨般沉淀,“除非有双鱼翡翠!!” 没错,有双鱼翡翠,就可以了。 他在心里给自己这么一个渺茫却坚定的念头,然后一鼓作气,扯下自己的衣服为钟涵包扎头上的伤口以便止血。 但是不行,钟涵的伤势太重,不仅头部再流血,就连身体的多道伤口上的血都在不停地汨汨流出。很快,他为钟涵包扎的那团布条,已经被血给浸湿了。 情况很不乐观。 钟涵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慌慌张张地将钟涵扶到自己的怀中,尽管自己身上也受了伤,但是邢佑依旧咬紧牙关,打算将钟涵整个人抱起来。 可是,当他的双手才刚环上钟涵的腰际时,忽然觉得手臂上猛然一凉。 那是一种沁入心脾的阴寒,如同接触到那地狱的幽灵一样,森冷刺骨,令人毛骨悚然。 糟糕——!! 邢佑的瞳仁紧缩,连忙重新把钟涵小心翼翼地放回地上。 “怎么了?”沈夙看见邢佑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他心急地往前一凑。 不料,他忽然被他眼前的一幕吓得不禁连连往后小退。 钟涵的魂和魄正在一道道地离体——!! 呼吸颤抖得连自己都觉得心悸,邢佑咬着牙,痛苦地看着钟涵的七魄正在一点点地挣扎着想要逃出躯壳。 他立刻压下自己过于激动而变得不堪一击的情绪,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看能有什么办法把钟涵的魂魄给镇压回去。 此时,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几声剧烈的低咳。 邢佑一惊,连忙回头望去。 在那乌黑静谧的夜幕下,两道互相搀扶着的身影骤然跃入邢佑的眼帘。 一个面色焦急,另一个面容虚弱惨白布满鲜血斑斑,衣衫褴褛,身体的每个地方,几乎能清晰得看见那一道道鞭痕和刀伤。那不断从伤口上渗出的鲜血在夜色中暗红萎靡,滴落到地上渗透入土壤中,看起来像极了那在夜里还依旧傲然绽放的血红色曼珠沙华。 邢佑的心脏轰然一跳。 他突然失控般往那两个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人的方向冲过去,然后抓住其中一个看似安然无恙的男人,扒开他胸前的衣衫手不断往他怀里翻找些什么。 邢图怔呆了,在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收藏在胸口的一叠灵符已经被邢佑夺了过去。 邢天绝浑身筋脉几近尽碎,他无力让自己站稳,只能靠着邢图的肩膀吃力地让自己不再倒下去。 他被抓起来的这段期间,倍受折磨,那些毫无人性的妖孽将他关押在一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鞭打,用刀活割他的肉,让那些妖狐喝他的血,他被折磨得惨不忍睹。就在方才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之时,那些妖狐才受惊似的纷纷往外逃窜,邢图才有机会将他救出来。 他疲乏地微微睁着眼睛,看着邢佑心急如焚地在邢图身上翻出一叠灵符。 他目光随之望去,望见那一缕缕形同空气却带着虚蓝色的魂魄正挣扎着想从一个孩子的身体里面飞出去,他顿时了然于心。 他想出手帮忙,只可惜有心无力。 得到灵符之后,邢佑则快步地重新跑到钟涵的身边,飞快地抽出一张艳黄的灵符,用自己的鲜血在空白的符纸上写下一大串繁复的咒语,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 “呵——!!”顿然怒喝一声,邢佑将那开始发光的灵符骤然贴在钟涵的眉心上。 那些魂魄顿时“嗖”的一声,重新钻回了钟涵的身体里。 见魂魄完璧归赵,邢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却依旧迟迟不敢将那张黄符撕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变得如此胆怯,他甚至对自己还有没有狙灵的能力都表示深深地质疑,他很担心这张符纸如果撕去之后,他还有没有那个能力让钟涵起死回生。 经过之前钟涵被挖出双鱼翡翠一事之后,他就一直都心有余悸,总担心钟涵有个三长两短,在这一刻,见钟涵的情况变成了这样,他的脑袋好像忽然被什么堵塞住了一样,什么都想不到了,什么都没力气想了。 一个人怔怔地,痴痴地看着钟涵那张宛若熟睡的血迹斑斑的脸孔。 直到沈夙惊恐地不小心往他身边退了一步,绊了一跤摔在钟涵的头侧时,邢佑才猛的回过神来。 但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第二百二十八章:险境 就在他的身后,一片巨大的白色身影完完全全,不留余地地遮挡住他的视线。 他惊愕地双眸用力瞠圆。 月光凄美地投落在地上,将邢佑面前那人的影子拉得斜长,那挥舞的尾巴骇人地不断在半空中甩荡,那影子仿佛庞然巨物一样让人发自心底地发寒。 赤裸着双脚,他的脚步很缓很缓,踩在那布满粗粝的地上时,他一丝刺痛的感觉都没有。 邢天绝愕然地看着忽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那如白雪般银亮的长发随风飘扬,几缕拂在面上将他那冷如冰霜的俊脸刻画得更加妩媚又危险。 邢图率先反应过来,立即挡在邢天绝的身前,对着那个白发的男人怒喝一声:“妖孽,你终于自动现身了!” 白发男人不支一语,一双透露着一种凛然的酷意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邢图身后,那个遍体鳞伤的邢天绝。 邢天绝的浑身僵硬冰冷,仿佛难以置信般,他怔愕了许久,才颤抖地从喉咙深处,发出哑声一句:“夙逸……” 那声带着颤抖却又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温柔的呼唤,仿佛就是召唤暴风雨的前奏。 夙逸忽然张开嘴巴,朝着邢图二人,疯狂地怒吼一声之后,忽然挥出他身后的其中一条尾巴,猛然挥向邢图。 邢图一个措手不及,被他狠狠地扫到山壁,猛然落地时,他的口中已然喷出一口温热的腥血,几乎快站不起来。 邢天绝赫然一惊,但是却在他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几条巨尾忽然从他面前如蛇般迅猛地钻过来,瞬间便缠绕于他全身上下。 顷刻间,在所有人都无法做出应对的时候,夙逸和邢天绝已经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邢佑惊诧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无法相信,他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就是邢天绝以前经常向自己提起的,那个温柔婉约的夙逸…… 就在夙逸出现的一瞬间,邢佑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夙逸腰间别着的两块双鱼翡翠…… 翡翠找到了,可是邢佑却眼睁睁地看着它又消失在自己眼前。 这时,数百只狐狸忽然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扑了过来,一只只目眦俱裂,狰狞可怖地落在地上,准备往邢佑的身上扑去。 邢佑骤然回过神,恢复了一脸杀意和冷凛,即刻往后退,退到钟涵的身边,做出一副准备迎战的状态,警惕地对着沈夙大声喝令道:“保护好钟涵和钟玉澈!” 沈夙难抵大敌,只好乖乖听从邢佑的吩咐,用妖术将钟涵和钟玉澈带到一旁,做出一道透明的蓝色的屏障,以防那些发狂的狐狸的袭击。 当那些狐狸全部如离弦的箭一样朝邢佑扑来之时,忽然有无数道锐利的破空声蓦然刺破空气朝那些狐狸身上直刺而去。 一瞬间,无数道野兽哀嚎的声音随之响起。 邢佑定睛一看,只见数十个身带弓箭的男人从黑暗中奔来,看他们的装束,便知道他们就是方才在半山上看到的那些除妖师。 幸亏除妖师的及时赶到,使战况陷入了一片僵持的状态。 除妖师身配弓箭,一箭一箭毫无节制,精准无比地将一只只狐狸射倒,但无奈白狐的数量太多,根本无法将它们全部铲除。 这时,有个除妖师将他手里的弓箭抛给了邢图,邢图矫捷地从地上跃起,竭力压制住他身体宛若骨折般的剧痛,死死地盯着几只朝他扑过来的狐狸。 “小心——!!”一名除妖师惊险地大喊。 邢图循声望去,只见那个除妖师正往邢佑的方向飞奔过去,而邢佑却在赤手空拳,发狠地将纠缠在他身上的狐狸一只只往死里揍。 眼前的狐狸即将扑到邢图的身上,邢图在这一刻当机立断,即刻将手里的弓箭抛给了邢佑。 “接着——!!!”他大吼了一句,然后将弓箭准确无误的抛到邢佑手中。 邢佑接过弓箭,驾轻就熟地飞速往他四周的狐狸放箭。 这时,邢图已经被那几只狐狸包围得水泄不通,眼看就要面临着被妖狐撕成碎片的险境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成魔 “嗖——嗖——嗖——!”一连三发的利箭同时迸发而出。 顷刻间刺中了朝邢图扑面而去的三只妖狐。 邢图的瞳孔一缩,愕然地扭头,却见邢佑喘着粗气,浑身是血地站在黑暗中,保持着举弓的姿势,面向着他。 邢图勾唇一笑。 此刻,当邢佑回过头的时候,忽而见到沈夙这边也是在陷入一片苦战。 为了保护钟玉澈,沈夙的身上很快就染上了伤。他幻化出原型,像只巨型的宠物黑猫一样不断发着凄厉的猫叫声,挥舞着它的爪子。 邢佑即刻往他的方向奔去,将手中早已没了箭的弓当做武器,用力地击开那一只妖狐,将他们挥落地。 但这仅仅只能抑制一时的状况,很快,那些妖狐像不死的怪尸一样重新从地上站起,眼看着就要再次朝他们袭击而去。 一双双发着红光的眼睛如同黑夜里那悚然的红灯笼一样扑闪扑闪。 钟玉澈已经怕到全身发软,跌坐在地上根本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邢佑深知情况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于是便立刻厉声吩咐沈夙道:“把钟玉澈带走!” “那你呢?”沈夙四爪矫捷地落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闭着一只被抓伤的眼睛,喘着气心惊地问道。 “别管我,我会顾好钟涵的,你先带钟玉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快!”邢佑面色凝重,狠狠地咬牙大声吼道。 “爷,我……我想留在您……” 在全身的虚软无力中,钟玉澈表情痛苦地凝视着邢佑那张挂着血迹的脸,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邢佑的一声怒喝:“你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快走!” 那怒喝的声音冷厉地仿佛如同数根银针一样刺破空气,直接贯穿入钟玉澈的心里深处。 心脏处没来由地传来一阵阵让他颤栗的疼痛。 他咬牙,强忍着泪水,看着邢佑,苦笑道:“我本来就是一个毫无用处之人,跟在爷身边只会继续连累你!沈夙,把我带走吧,我留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 邢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顺手利落精准地用手上的弓将他背后忽然扑来的狐狸一扫,然后又继续恢复淡定的神情,对着沈夙说:“马上把他带走!” “好!”点头应了一声,沈夙飞快地奔到钟玉澈身边,骤然再次幻化成人形,抱起钟玉澈,“嗖”的一声,消失在夜幕中。 犹然清晰可见钟玉澈在临别时那抹脆弱绝望的眼神,就像一个烙印一般深刻地烙在了邢佑的瞳仁里。 邢佑的心脏一紧。 垂眸,他无意中瞥见还躺在地上失去了呼吸和心跳的钟涵,他的心,却更是痛如刀割。 用力的闭上眼睛,他紧咬着牙关,双拳紧握,却还是止不住那让他窒息的痛苦。 “邢佑!小心——!!” 身后一声刺耳洪亮的惊呼声猛地轰然炸开。 邢佑痛苦地闭紧双眼,耳边是猛然朝他呼啸而来的飓风。 他抬起手臂,握起手中的弓,连望都不用望,便准确发狠地将一只张着满嘴獠牙的可怖的狐狸一击而下。 狐狸应声倒地,呜呜咽咽地传来凄惨地鸣叫。 邢佑仿佛浑然不觉他方才那一击,到底有多猛烈到让别人折服。 他睁开眼睛,无力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儿,那张精致清秀,让他总是想好好疼他一辈子的可爱的脸孔,已经冰凉得没了任何生气。 他弯下腰,将眉心上还贴着黄符的男人抱进了怀里,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 “你去哪里——!?”身后再次传来那个男人惊愕地吼声。 邢佑宛若未闻般安静地抱着钟涵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开始往上山的路走去。 一只白狐朝他的背后扑去,他翻身一跃,落地之时便准确无比地将那只白狐踩在脚下。 另一只白狐接踵而来…… 在这一切的混乱和袭击中,他不顾一切,冷然地离去,甚至连方才那狐群出现后一丝丝的惊惶也眨眼间消失不见。 时间已经不多了,这张黄符,抑制不了多久。时间一到,钟涵的魂魄会自动离体,他不敢想象,他现在这种状态,在钟涵的魂魄离体之后他还有没有那个能耐把他的魂魄聚齐…… …… …… 天边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白光,一夜的黑暗和惨烈逐步远离,那光明的到来似乎是美好一天的一个开幕礼,所有人都以为,当白昼降临,一切黑暗的悲伤就即将离人们远去。 但是,在这个时候,这片小小的林子里,那天际出现的第一道曙光,却为一场生死战拉开了序幕。 四周静谧无声。 晨露美好地聚拢在尖尖的叶片上,沉甸甸地不断往下滚落。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晨曦中最为清新的草木的味道。 这一个美妙恣意的气氛,却一直被土地上盘旋围绕着的一股充满血腥和危险的低压摒除在外,无论如何,也无法渗透进来。 盘踞在他们头顶上的气氛诡黠之极。 一个男人,身穿着破烂沾满血迹的黑色长衫的男人,虚弱地倚着一颗大树,吃力地尽量让自己站直。 他面色苍白,仿佛因为失血过多而脸上血色尽褪,如果不是他那双瞳仁里不断显露出的凛冽得不敢直视的光芒,如果不是他还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他如今的模样,当真和一个已经伤重而亡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与他面对面而立的,是一只魔性毕露,双瞳发红,满头银丝的妖狐。 他翩若惊鸿的一张清丽的脸,如今仿佛镀上了一层无法击碎的冰霜般,看起来白得骇人。他那双仿佛总是含着柔情的水灵狭长的瞳眸,此刻仿佛被嵌上了一双嗜血的猛兽般的红眼,让人与之对视,都不由得头皮发麻,浑身颤栗。 他身后那九条挥舞的尾巴,更是带着惊人的力量,一甩一扬,不经意扫到地面上,都宛若天崩地裂般,地动山摇。 这就是所谓的狐王吗……? 呵…… 看着在自己面前完全变了样的夙逸,邢天绝不由得从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邢天绝?” 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氛围下,与他对立的那个诡异危险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低低的一声,带着不可一世的嘲弄,带着锐不可挡的危险,像一把破空而来的利刃,直直地穿入邢天绝的耳膜中。 邢天绝似乎早有预料般,对他的疑问不但没有直接回答,反倒却是处之泰然地反问他一句:“你成魔了?” “嗯?”雪白的细眉一挑,对方含着阴厉的笑容瞥着他,慢步接近,“你还想我继续乖乖做你的笨狐狸吗?” 第二百三十章:锥心刺骨的恨 “尾巴也长出来了,看来修炼得很好。”尽管危险逐步逼近,邢天绝却还是从容不怕地扯开笑容,道,“想必,你也忘了我们的过去了,是吗?” “过去?”对方已经靠近到了邢天绝的跟前,冷冷笑着说,“我可是一点也不敢忘啊!那是多么难忘的回忆,你叫我如何忘得了?” 说罢,夙逸倏然伸出尖利的五指,掐住邢天绝的脖子将他狠狠地往上一提,怒声道:“把我丢进真火里面,让我饱受火烧的折磨……” 邢天绝忽然被掐住脖子,脸色顿时涨青一片,窒息般的痛苦猛然袭上他的大脑。 “每逢十五月圆之时便将我的狐尾砍去,还用假仁假义的谎言来欺骗我!” 狠狠一甩,那犹如千斤重的力量将邢天绝凶狠地抛了出去,撞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邢天绝的背部轰然撞到树干,再重重地跌落到地上,树上顿时落叶翩飞而落。 一口鲜血刚从嘴中喷出来之时,那道骇人的白色身影蓦然间“嗖”的一声又移动到他面前,带着那阴狠森冷的声音,仿佛咬牙切齿地恨恨道:“我的狐尾因你而断,而你的借口是什么,让我转化为人?!” 右脚不费吹灰之力往邢天绝的脸上一踢,邢天绝再次痛叫着撞向那棵大树,岂料夙逸那不留余力地力量却将邢天绝踢得连连往后,撞断了两棵大树的树干,滚了好几米远之后才停了下来。 “轰——!” “轰——!” 两棵参天古树轰然东倒西歪地砸在地上。 邢天绝浑身筋脉好像尽断一样痛得他连喘气都喘不上来,一运劲而已,数道血气便一起从丹田之处直冲上喉咙,短短顷刻间,他已经满嘴的鲜血,而他面向着的泥地上,也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斑斑。 他气若游丝,艰难地抬起双眼…… 面前那白皙赤裸的双脚不断地往他逼近,踩在那断裂的树枝上,发出让人骇然的窸窣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那声音充满危险得突兀地传来。 站在浑身剧痛倒地不起的邢天绝面前,夙逸缓缓从身后伸出一条狐尾,缠住邢天绝的腰,强迫性地把他举起来,带到自己跟前,夙逸的眼底满是残酷和无情,低声冷道:“你知道每断一条狐尾,我有多痛苦,比被你丢进真火里面烤炼更加痛苦万分,那种感觉,真的生不如死……” 狐尾越缠越紧…… 邢天绝的腰上和肋骨上,清晰地传来一阵阵“咔嗒”作响的碎骨声。 “你说,这样的曾经,我如何忘记。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如若能让你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的话,那该有多好。如果是你,你能忘吗?你该如何去忘?” 夙逸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世间最冰冷的寒霜一般落入邢天绝的心田,早已冻伤了他的神智。 在奄奄一息中,邢天绝却竭力地发出一声轻笑。他垂眸,看着面前那个毫无血性的夙逸,声音微不可闻,道:“我知道……我欠你……太多……” “啊——!!!”邢天绝还没说完,夙逸已经近似发疯了一样再次将邢天绝狠狠地抛向空中,让他猛然再次沉痛地砸在地上,看着他痛苦不堪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夙逸痛快极了,眼中那嗜血的杀意更加锋芒毕露。 “你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扒你的肉,抽你的筋,将你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中的怨恨!” 第二百三十一章:尘埃落定 伏在地上,邢天绝已经无法动弹了。他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如纸,那鲜红的腥血溅在他的脸上,像一朵朵在纸上绽放的红花般鲜艳触目。 他剧痛得几乎痉挛,夙逸的声音传到他的耳里,只变成一声声轰鸣模糊地锐响。 黑暗逐步逐步将他的视线吞没,他耳朵里也开始听不到声音。 颤抖着彷徨起来,他的生命已经快结束了吗?他怕的不是死,而是再也见不到他的笨狐狸。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那可怜卑微的心声似乎没有传到那只笨狐狸的心里,那只可怕的妖狐,却冷血无情地再次用尾巴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死死地摁到树干上。 “怎么样?濒临死亡的这一刻,心里是作何感受?”夙逸的冷笑如寒霜。 在他死死的桎梏中,他面前那个遍体鳞伤,几乎体无完肤的男人没有一点反应。 胸口起伏的动静非常微弱。 邢天绝的呼吸开始出现了短暂的间断,的确,濒临死亡的这一刻,真的不好受。 在他模糊又逐渐遥远的意识中,他似乎能体会到,当初强迫夙逸砍掉尾巴的那种痛不欲生的痛苦了,他那时候想尽力去减轻夙逸的痛苦,但他什么也做不到! 就像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魂飘出自己的躯壳,却怎么也抓不住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怎么?”毛绒绒带着些微寒气的尾巴钻到邢天绝面前,勾起他的下巴,让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仰起来,夙逸好似把玩着一件有趣的东西一样,调笑说道,“死了吗?” 被夙逸其中一条尾巴勒着他的腹部,似乎将他身上仅剩的那一点点真气全部逼上了心头,好不容易,借着那凝聚起来的一丝丝真气,邢天绝竭尽全力,终于微微张开那两片发绀苍白的唇,微不可闻地嗫嚅了一句:“杀……杀了我吧……” 杀了他,夙逸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是啊,用他的命来换夙逸的命,这本来就是他欠他的…… “本来就不会让你有继续活下来的机会,所以……” 那幽幽扬扬的声音低冷如芒刺,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呲——!”的骇人的声音…… 雪白的狐尾穿过了邢天绝的胸口…… “杀你,是必然的!” 那双寒冷的眼眸里只有嗜血如命的恐怖,夙逸一边狞笑着低语,一边将骤然刺入邢天绝胸口的狐尾一寸寸地贯穿得更深。 狐尾上的白色绒毛被猩红的鲜血濡湿,耳边不断传来一滴滴血液从半空中坠落到地上的声音。 邢天绝仿佛再也感觉不到痛了,他如愿以偿,曾经立誓就算死也要在那只笨狐狸身边的承诺,就在这一刻实现了。 他的胸口处埋着夙逸的尾巴,撕裂般的痛楚宛若被死亡的气息定格住了,他不痛,可是他却想在他即将死去的那一刻,再次摸摸夙逸的脸…… 一只软弱无力的手,缓缓地从邢天绝的身侧抬起来…… 那种缓慢得让人心惊的速度…… 夙逸的精神几乎全部灌注在邢天绝那只慢慢抬起朝他的脸上靠近的手上,他知道邢天绝不可能再有任何反击的能力,所以他就这样任由着他的手靠近自己的脸颊。 胜券在握了不是吗? 他可以直接让自己的尾巴把刑天绝毫不留情地撕成两半,不是吗? 但是他在这一瞬间,邢天绝的手指靠过来的这一瞬间,他却浑身动弹不得,僵硬冰凉。 邢天绝的下巴依旧抵在他的尾巴上,至少,在他死前的时候,他起码还能仰着面,看着夙逸的脸,然后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 寒霜般的眸底注视着靠过来的掌心,掌心的纹路清晰得仿佛让夙逸的心隐隐作痛,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些断断续续的回忆片段,模糊的画面,模糊的对话,却让人心如刀绞…… …… …… “为什么你们凡人就有掌纹?” “因为我们是人啊!你看,这条就是姻缘线,这条就是我的生命线,我的生命线很长,证明我能活很久……” “那我也去刻一条,我们都要活很久很久……” “放心,我不会比你先死的,我最怕看到你流眼泪的样子了,真丑……” …… …… 湿润的指尖上带着温度冰凉的鲜血,缓缓地触到了夙逸的脸。 他的脸上少了一种让邢天绝能绽颜微笑的温度,为了让他摆脱雪狐的命运,邢天绝费了多大的心机和努力,让他的身体能有凡人那么一点温暖的感觉…… 触在脸上的,那人粗粝的指尖上,传来一缕缕让人颤栗的淡淡的血腥味。那近在咫尺的味道,忽然夙逸无端漾起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很厌恶……很害怕…… …… …… “天绝!天绝!你受伤了吗?” “没关系,一点点小伤而已!” “都流血了!我……我心疼……我不想看到你受任何一点伤……” “笨狐狸,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说这种话,这种话应该是身为你丈夫的我说的,嘘!别说了,我不痛!” …… …… 一双透彻灵动的眼睛颤抖得用力睁圆,夙逸仿佛被忽然间被脑海里冲涌而出的回忆侵蚀了他的意识一般,他动弹不得,眸光只能怔怔的,痴痴的,从那只轻触着他脸颊的手掌,缓缓移落到他面前,那个男人的脸庞上。 滚烫得让他无从适应的液体瞬间从那双澄亮的眼眸里滚滚而落,毫无预警…… 凄薄的笑容终于从邢天绝那张褪去血色的脸上缓缓漾开,看到夙逸的眼泪,邢天绝终于笑了…… 至少在他临死时,他还能看到,夙逸为他流下的泪,至少证明,夙逸对他的爱,并没有完全泯灭。如果他的死能换来夙逸的清醒,那么,他心甘…… ……情愿…… 脆弱柔软的手臂重重地,落回邢天绝的身侧…… 布满血迹斑斑的脸上,那双向来都凌厉凛然的眼眸终于无力地阖上,微弱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停止…… 凄惶的晨曦中漫溢着浓浓的血腥味。 让人不堪重负的气氛压在他们头顶上空。 空气宛若被什么惊心动魄的情绪完全挤压了出去一样,此刻的氛围,只剩一种令人几近窒息的颤栗,害怕…… 狐尾瞬间抽离了邢天绝的胸膛。 邢天绝的身体沉重地掉落下来,却被他面前那个白发如雪的男人失魂落魄般木讷地接住。 他们两人一同摔到了地上…… 夙逸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原本充满仇恨的脑海中,经过了一次回忆与恨的战役之后,什么都消失了,都不见了。 他痴痴地坐在邢天绝身旁,望着面前再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的男人,他忽然怔住了,不停地掉眼泪,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掉。 他明明很恨这个男人…… 滚烫的眼泪却从这个男人闭上眼的那一刻拼命地往下掉,为这个男人而掉…… 他是怎么了…… 他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只想着要杀了这个男人,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尖锐的指尖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血不停地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到他的白衣上。 他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看看,为什么会这么痛。那种让他如蛆噬骨的痛,让他全身上下每一处感官都刺痛不已的痛,到底是什么…… 他疯了,看着邢天绝的尸体,他真的以为他疯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痴傻的笑容脆弱地浮现在夙逸的嘴角,炽热晶莹的眼泪似乎渗透进了他的笑容里,凄美得仿佛一碰就碎。 远处传来阵阵窸窣的脚步声…… 在残留着一丝昏暗的白光中,远处,一个男人怀里抱着另外一个人儿,慢步靠近…… 他们的身影逐渐清晰,脚步声越靠越近…… 黑色破烂的衣袂随风微微舞动扬起,他的头发凌乱,脸上布满污泥尘埃。 他的眼中,没有一点神采,抱着的怀里的人,早已没了气息,没了温度。 他走到夙逸的身边,忽然顿住了脚步。 眼中一丝惊诧,一瞬即逝。 他缓缓地屈下双膝,抱着怀里的人,跪了下来。 跪在邢天绝的尸体面前,怔滞地看着邢天绝的脸…… 似乎他来往了一步,又似乎,他来得刚刚好。 任何能够感受到痛楚的意识都被怀里那个宛若深深熟睡着的男人剥夺得一干二净了,他此刻,只想回家…… 第二百三十二章:终于回来了! 夙逸看到这个陌生的男人的到来,却没有多余的惊愕或者是警惕的反应。 他的心里好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就连最基本的,去看看这两个男人的模样的动静都没有。 邢佑将怀里的钟涵安静地放到邢天绝的身边,两具容貌俊逸却同样满身鲜血的尸体放在两个沉默不语的男人面前,平静,安逸,眼眉上没有丝毫痛楚。 在晨曦中莫名显得黯沉的树木传来婆娑作响的声音。 浅浅淡淡。 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芬芳。 冰冰凉凉。 这一刻,世间万物的色彩仿佛完全被阻隔在这种黯淡压抑的氛围内。 他们几人,安静得抿唇,垂眸,宛若连呼吸都一同静止了一样,如同一副静谧的墨画,灰暗的色调渲染着他们之间流溢辗转的氛围,没有一丝残存跳跃的光芒。 慢慢地,邢佑抬起手,将收在怀中的一幅画卷缓缓地拿了出来。 他安静地,将那幅画放到夙逸的面前,继而拢起手臂,低哑地喃喃道:“这是族长让我帮他找的画,现在物归原主。” 夙逸的眸光从邢天绝的脸上辗转落到他面前的那卷画中,苍白冰凉的手指缓缓摊开,去触摸那卷画。 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的绳子解开。 随着他忐忑颤栗的气息,那卷画缓缓在他面前呈现出它的内容。 单薄的宣纸上,清浅的墨笔勾勒着山水,柳树墨叶片片飞落,树下男子浅眉低笑,垂眸启唇,白衣胜雪。 回忆如惊涛骇浪般汹涌地冲入他的脑海中…… 在这一刻,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画卷上题着两句词。 藏蓄在眼眶中的泪滴扑簌而落,一颗接一颗不断地砸在画卷上,染湿了画卷中笔墨的痕迹,脆弱斑驳。 “夙愿……与君连……”在眼泪的浸染下,他漾出凄凄的笑,一字一顿,带着痛如刀割的痛楚,颤抖低喃,“逸迹尘世……共……” 最后两个字,随着他身体的颤抖和几乎窒息的哽咽,已然念不出口。 他痛苦地伏在邢天绝的身上,仰面,用指尖轻触邢天绝的脸,咬牙,强压着他崩溃的啜泣声,破碎痛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天绝……对不起……”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悲痛欲绝伏倒在邢天绝的身上,邢佑狠狠地闭上眼睛,不让自己的泪随之漫溢而出。 失去最爱的人是什么感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和夙逸一样,这份痛不欲生的心情,都让他们变得如此地不堪一击,无能为力。 “对不起,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成全!”眸光缓缓地落在夙逸的腰间,那两块通体发光,翠绿透亮的双鱼翡翠身上,尽管邢佑知道他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不太妥当,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他……不能再拖了…… …… …… 澄亮的光芒渐渐染亮了整个天际。 一束束阳光肆意绚烂地从每片叶缝间倾洒而落,斑驳美丽。 那冰凉的血腥味最终散得一干二净,地上那星星点点的血迹,却仍残留在原处,只是,血色不再鲜艳,痕迹不再清晰。 捂着自己的胸口,忍受着仿佛胸骨被碎裂折断的痛楚,他咬着牙,艰难狼狈地一步步终于走到那片林中。 雪白的鞋子早已破烂不堪,他浑身的白衣挂满尘土和血迹,他青丝凌乱,面容惨白。 当他站在空无一人的空地上时,眼帘中出现的,不过是几株被人轰断的树干,还有一地的血迹,凌乱的脚印。 一丝人气都嗅不到的他,忽然崩溃地惊睁着眼睛,“噗通”一声,狠狠地跪在了地上。 人呢…… 都到哪里去了…… 夙逸呢…… 翡翠呢…… 怎么会这样…… 无数个混乱沉重的问题就像一个个让人恶心的魔鬼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撞来撞去,不断地更换着字眼,不断被放大了数倍塞满了他的脑袋。 他难以置信地摇头,用力地摇头…… 不对,他努力了那么久,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翡翠,却转眼即逝。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能救活末祯的一线生机,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它消失。 他压抑着排山倒海侵蚀而来的痛苦,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胸口…… 双肩失控般颤抖起来…… 他垂首,单手无力地撑在地面上,握紧拳头,眼泪如泉涌般不断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滚落…… 他终于再也无法抑制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声歇斯底里的痛哭声…… 不要啊…… 末祯…… 不要…… 他发疯般撕心裂肺地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放声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他不要就这样失去末祯,他不该失去末祯,末祯——!!末祯——!!!! 不断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捂着脸,悲惨凄凉地痛哭流涕,尽管上天不会听到他的哭号,尽管上天不会怜悯他和末祯这对可怜人,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就可以得到幸福就他不可以…… 老天——!! 你不公平——!! 凄惨的痛哭声响彻山林,仿佛连天地都因为这惨淡的哭声而颜色尽褪。 不要为了爱而疯狂大哭,不值得,因为连天都不会眷顾你,可怜你。 这世间有太多无可奈何,如此歇斯底里,换来的又会是什么让你痛彻心扉的结局…… 浮生一梦,闭上眼的那一刻,连梦都会消失殆尽…… 只愿,能好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便可…… ****** 天地变幻莫测,风云混沌一片。 灵魂仿佛遭受了重重的一击,轰然砸进一个身体之内。 伏趴在桌上的男人的身体骤然狠狠地颤了一下。 四周一片澄亮。 特殊的银灰色墙壁放射出来的光芒浅显黯淡,偌大的休息室里设备简单,装潢与外头如出一辙。 “队长……队长……” 一道熟悉的声音轻飘飘地钻入他的耳膜中。 “队长……醒醒……糟糕,又喝多了……” 模糊的意识里不断传来道道高低不一的声音。 “队长……” 眼前被一片黑暗吞噬,耳边有窸窣的说话声,其中一道,仿若近在咫尺,清晰得如同忽然出现在黑暗中的一道光束,指引他从黑暗中款款向前…… 密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阖紧的双眼疲惫的撑开一条细缝。 光芒刺入他的瞳仁里,他又闭了闭眼…… “队长?” 蓦然间。 他霍的睁开眼——!! 整个人仿佛被雷电击中般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定了定睛,然后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面前,一个长得胖乎乎,身材魁梧壮硕的男人正困惑地瞅着忽然从椅子上弹起来的他。 他浑身僵硬冰冷,缓缓转动着眼珠,他用力地睁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愕。 “队长?你没事吧?要不要来杯醒酒茶?”面前那个胖男人不解地靠近他,按着他的肩头。 他反射性地立刻将那人的手拍开,思绪宛若还没缓过来,他有些仓惶地退开了一步,沉重的脑袋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对于面前这一切,他还有些难以适应。 手背上被男人拍得有些发红,胖男人不以为意地挑挑眉,似乎早就习以为常般漫不经心道:“队长,新人来了,是不是让他跟着我们出去做任务?” 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轰鸣一般在他的耳膜里隆隆作响,他头疼欲裂,难受得用指尖掐住自己的眉心。 几秒后,待头疼的感觉有些缓和了,他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的头脑能够正常的运作起来。 他再次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这会儿,他眼前的世界,终于恢复了一片清明。 明亮的白炽灯将他所在的整个空间照得堂皇,光芒柔和。 狙灵总部里面的人来来往往,边走边交谈的声音和脚步声窸窣作响。 眼前这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熟悉的感觉,宛如潮水般朝他迎面扑来。 他不自觉地扯动嘴角,笑容欣喜雀跃。 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他亢奋地放声大笑,发疯似的在狙灵一组的休息室里面狂呼大叫:“我回来了——!!哈哈哈哈——!!我回现代了——!!” 站在他面前的大胖苦恼地看着情况非常不对劲的邢佑在房间里像个傻瓜一样蹦蹦跳跳,他不放心地走到门口朝外面大喊:“有没有人,来杯醒酒茶给邢队长——!!” 一阵兴奋的欢呼声只短暂地持续了不到十秒,忽然间,他消停了下来,有些惊慌失措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没有…… 怀里什么都没有…… 他倏然着急地冲过去,揪住大胖的衣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有没有看到钟涵?” “现在是下午3点啊,钟涵是谁?”大胖露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他怎么感觉队长喝醉酒醒来之后变得很不像他本人了? 不对…… 那种兴奋的情绪骤降下来之后,他忽然感觉什么都不对了! 大胖怎么会站在自己面前,钟涵呢?难道他进错了时空,不是回到当时他们无意中穿越到古代的那个时刻? “快说!现在是什么年份,几月几号?” 不由得,他心乱如麻,只能死死地揪住大胖的衣领,厉声问。 “队长,你怎么了?” “快说——!!”邢佑急不可耐地发出一声低吼,一双漆黑的瞳仁骤然迸射出一种冷冽心惊的利光。 “呃……现在是2010年七月二号啊!队长,你没事吧?你怎么变得那么奇怪?是不是酒喝太多了?”烧坏脑子了?最后这句话就算给大胖天大的胆子都不敢说出口,他硬生生地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之后,继续不解地瞅着邢佑。 邢佑的心骇然一惊。 第二百三十三章:救人 2010年…… 七月二号…… 他……居然回穿到了两年前的今天。 为什么会这样子? 邢佑震惊不已,他颤颤巍巍地放开了大胖,哑声问:“部长在吗?” 大胖糊涂地抓抓他的寸头,说:“他不是刚才就跟你说了让你先帮他看着总部一下,他和他老婆孩子去游乐园玩吗?” 心脏再次轰然跳了一下,邢佑猛然抬起的瞳仁忽然紧缩。 他沉重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拔腿蓦然往休息室外奔去。 胡冲乱撞地连连撞开了几个人之后,邢佑一头冲进了卫星组。 空气中笼罩着一种沉闷肃穆的气息。 灯光明亮。 多台电脑仪器面前,几个男人分别坐在各个工作岗位上,十指“噼里啪啦”飞速地敲打着键盘,耳边时不时还能传来他们几人分别对着自己的耳麦低语陈述的声音。 在靠近门口的这台电脑面前,一个男人画了浓艳的妆容,一双细细的丹凤眼上擦了厚重的眼影,眼尾勾勒得细长。 他看到邢佑陡然急冲冲地冲了进来,他笑起来,眼睛弯弯得如同一双闪着狡黠的光芒的猫眼,嗲声嗲气地问:“小佑佑,你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的?” 他说完,马上站起来,扭着水蛇腰慢步走到邢佑面前,拉过邢佑的手臂:“来来来,我帮你擦擦汗哈!” 邢佑急忙稳了稳心绪,然后快速地习惯性地避开那个男人的动作,仿佛这种闪避已经成了一个习以为常的习惯一样,他冷静地看着他,郑重地说:“沈夙,帮我查一下部长现在的位置。” 目光一顿,沈夙笑眯眯地回答:“怎么了,部长不是说了他要去游乐园吗?他现在应该就在去游乐园的路上。” “我叫你查你就查!” 露出一副不可抗拒的威严的气势,邢佑的声音低沉冷凛,顿时把沈夙吓得一怔,只好连忙坐到电脑面前,快速地搜索起邢末的位置。 几秒后,沈夙目不转睛地对着电脑认真地说:“小佑佑,部长现在正在环市大道的中断,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所以车辆行进得很缓慢,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就会到达游乐园。” 说完之后,他的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回应。 他狐疑地往后一望,这才发现,他的身后不知道在何时就早已空无一人了。 …… …… 车子快速地疾驰在一条宽阔的大马路上,车速飞快,他将油门踩到最尽,速度开到最快,不断地超越他面前的车子,如鱼得水般在马路上飞速穿行。 呼啸过车身的风声时不时还夹杂着一声声模糊的低咒声,由于他鲁莽的超车险些让后面的车辆造成追尾事故,许多车主都纷纷放慢了车速,打开车窗对着他疾驰而去的车子背影大声咒骂。 他顾不得那么多。 目光尖锐,冷得吓人。 趁着车子平稳地疾驰在车辆渐行渐少的路上时,他扬起睫毛,目光落到斜上方,那面小小的后视镜上。 后视镜里出现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眸底锋芒毕露,那张脸上,干净冷峻,紧绷的神情仿佛像一面没有任何温度的面具。 但是刹那间,他的眼睛忽然惊愕地撑大。 在他的左脸颊上,麦色的皮肤上面出现了一道如同黑色彩绘一样的双鱼纹身,纹路清晰得仿佛活生生用刀刻上去一般。 鲜明的黑色深刻得从皮肤的表层地下渗出来。 下一秒,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笼罩在他飞驰的车身面前,像一面灰色的幕布一样一瞬即逝。随即邢佑的车子猛然一震,车头像是撞到了什么一样传来一声骇人听闻的砰响, 他连忙目光一紧,即刻当机立断飞快地转了半圈方向盘,车子随之冲向他旁边的另外一条车道。 因为急转车头而造成的短暂的车身不稳迅速地稳定了下来,邢佑仿佛若无其事般继续踩下油门,往前继续驰骋而去,而他脸上的纹身也随着隐退了下去…… …… …… 大概五分钟后,车子开往了市中心。 市中心此刻繁华喧闹,下班的人流并肩接踵,乌压压的一片人群在十字路口不断涌动,所有的车辆停满了十字路口的车道,颇有些不耐烦地等着绿灯黯下。 车里的空气温暖流溢,有好听的儿童音乐欢快地响着,音乐声温和。 “爸爸,等会儿我要吃棉花糖,爸爸你去买好不好?”一个小男孩坐在车子后座,依靠着一个温柔婉约的女人,扯着嗓门对着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清脆稚嫩地问道。 驾驶座上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目光柔和,笑容慈爱地说道:“好好好,小俊要吃什么爸爸都买给你吃!” 小男孩身旁的女人宠溺地捏捏男孩的鼻子,轻声嗔责:“你这孩子,一整天就知道吃吃吃,爸爸难得有空抽时间出来陪我们玩,你还讨这讨那的,真不乖!” 小男孩嘟起嘴巴,向他面前的男人声声抱怨道:“爸爸,你看,妈妈又欺负我了!” 男人温柔地漾开笑容,一双本是布满冰霜的双眸在他们母子两面前,总是柔情满溢。 他无奈地笑笑说:“妈妈平时都欺负我的,偶尔欺负一下你,你就当帮爸爸负担一下好吗?” 后座的女人笑靥如花,伸出手来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甜甜地娇嗔道:“你找死啊!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小心今晚我不让你进房间,看你怎么办!” “嘿,现在是你在孩子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不是我哦!”男人朗声大笑起来。 这时,绿灯黯了下来。 他缓缓地踩下油门,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对车后的人欢愉地说:“琦琦,小俊,快到游乐园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好喽!!我们去游乐园喽!!!”小男孩乐不可支地欢呼起来,一张可爱俊秀的脸上一双与他父亲一模一样的眸子笑得弯弯的,闪亮动人。 …… …… 车子刚开到十字路口,恰好这时行人绿灯灭了,车辆开始往前继续开去,往四面八方移动。 在茫茫的车海中,他那双锐利的眼眸扫视了一圈,随即便马上被他扫到一辆车牌号码非常熟悉的汽车。 黑色的汽车缓缓开着,车速很慢,正往左拐弯。 邢佑的心忽然急速地狂跳起来。 据他的回忆,他记得当时听到邢末家人出车祸而赶到现场的时候,事发地点正是在那个拐弯处。 他赫然浑身紧绷,马上踩下油门追上邢末的车子。 这时,由于马路的通行,车道的车辆有明显减少的趋势,更加便于邢佑的车子在马路上狂驰,眼看马上就要追上邢末的车子了,他急急地转了一圈方向盘,车子马上就要接近那个拐弯处了。 越接近拐弯的地方,邢佑的心就越是提到了喉咙口。 此刻,这分秒必争的瞬间,他蓦然看到一辆白色的汽车疯狂地从他面前呼啸而过。 邢末的车刚拐弯,车轮正在摆正往前驶去。 而那辆白色的汽车却好似失控般,正以最快的速度直直地朝邢末的那辆黑色汽车冲撞了过去。 在那惊险万分的一瞬间。 邢佑把心一横,忽然拉下手刹车,脚下用力将油门踩到最尽头,在这条车子依旧居多的车道上,他以最快的速度迎头朝那辆白色的车子冲了过去。 三辆车子几乎相撞在一起的车子,刹那间形成一个t字形,白色的车子和邢佑的车子迎面撞过去,而他们中间,邢末的车尾正好从他们两辆车的车头前方穿了过去。 “boom——!!!” 一声巨大的宛若爆炸声的炸响顷刻间轰然震耳欲聋地响起。 车道上传来了一阵阵刺耳的刹车声,路旁的行人纷纷本能地退避到一旁抑或抱头下蹲,惊恐地大叫起来。 车后猛然传来的冲击声让邢末惊得忽然刹住车。 透过他斜前方的后视镜,一幕惊心动魄的画面正在他的镜中上演。 白色的车辆车速迅猛,突如其来地撞上了一辆银白色的跑车,车子因为太大的冲力而失控地整辆车子被撞得飞到半空中,直接越过那辆银白色车子的整个车身,车顶向下剧烈沉重地着地,车子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巨响之后,滑出了几米远。 车顶与地面摩擦激荡出无数让人心惊恐慌的星火。 而那辆银白色的车子因为撞击的威力巨大,整辆车身不受控制地往马路中间的安全岛的方向撞了过去。 邢佑惊惶地打着方向盘,试图让车子稳定下来,可是刹车似乎坏了,整辆车子在他无法控制的情况下撞上了安全岛。 “砰——!!!” 巨大得仿佛震破耳膜般的炸响再次让亲眼目睹这场车祸的所有人都恐惧大叫。 可是,在这声撞击声之后,所有一切似乎一瞬间…… 平息了下来…… 被撞得稀巴烂的车头冒着一缕缕呛鼻的浓烟。 邢佑趴在方向盘上面,满脸鲜血,额头被嗑破的地方鲜血不断汨汨流出,一滴滴滑过他的脸颊滴落到他面前的方向盘上。 他的四周血迹斑斑。 双目紧紧地阖在一起,他的睫毛被鲜血濡湿,却在不安地颤动,颤动…… …… …… 第二百三十四章:原来,不曾离去! 车门倏地被人打开——! 从那辆黑色的车上跨下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分外鲜明深邃的五官,修剪得整齐的短发,一双星眸仿佛无时无刻都藏匿着利光冷箭一样寒凉得让人心惊畏惧。他神色有些焦急地下车,英挺伟岸的身姿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中,越发显得英姿飒爽,犹如王者般凛然傲世。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车门也一同被打开。 一个女人怀抱着一个伶俐可爱的男孩子一起下了车,女人的表情有些惊惶,忙抓着男人的手臂问:“邢末,怎么回事?” 邢末抬眸瞥了一眼就在他们不远处刚刚发生的一场惊心的车祸现场,稳了稳情绪之后,继而对着女人安抚道:“没事的,我去看一看,你和小俊呆在车里,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说罢,他马上往事发的地方奔去。 …… …… 长长的睫毛再次颤动了一次。 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不断回响,那声音仿佛来自远方,显得有些空洞飘渺。 模模糊糊时,他仿佛听到了某个熟悉得让他心疼的声音。 “队长……” “队长……” 一声,一声,宛如在他头痛欲裂的脑海中不断漂浮盘旋。 他缓缓地,吃力地撑开眼皮,在眼前一片血色中,他的心脏蓦然如同被人用锤子狠狠捶了一下般,剧烈骤痛起来。 “丝厄——丝厄——!”急剧地抽噎了两口气,他的精神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忽的从座位上爬了起来,在他逐渐清明的视野中,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他面前那面破裂的挡风玻璃前方,是一个被撞成废铁的车头,还有一缕缕模糊浓烈的烟雾。 他用力地抽气,竭力地睁大眼睛,忍受着四肢百骸犹如被万虫啃咬的痛楚,解开了安全带想逃逸出这辆有可能会爆炸的车子。 四周聚集了许许多多好事的路人,个个面色惨白,心惊地围观在不远处。 远方传来一阵阵警笛声。 “砰——砰——!” 一脚又一脚踹在那道已经被撞得变形打不开的车门上,邢佑声嘶力竭地低吼着想要将车门踹开逃出去。 此刻,一个高大的身影由远及近,挤过那水泄不通的人群,终于来到了这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银白色汽车面前。 隔着被烟尘薰得朦胧模糊的车窗,车里的人,与车外刚好在此刻赶到的人,两人的视线倏然对在了一起。 车外的人的眼中赫然划过一抹惊愕地,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呼了一声:“邢佑?” 邢佑看到邢末,仿佛没有多大的意外一般。在心急着想从车里出去的同时,他见到邢末平安无事,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欣慰。 至少,他还是竭尽所能地阻止了那场意外…… 邢末的目光一凛,他往后退开一步,低吼了一声:“退开一点!” 话一落音,在车里的邢佑马上及时将身体往后一闪,随即,一记冷冽骇人的旋踢忽然踢中了邢佑面前的车窗。 “哐啷——!”一声。 爆发力十足的踢爆动作,成功顺利地将那面车窗踢得粉碎。 邢佑猛地侧身用手臂保护好自己不被踢得飞溅到他身上的玻璃碎伤到,在他定睛回神过来的那一刻,他的车门已经被人用力的扯开了。 邢末咬牙将邢佑整个人从车里拖了出来,将他救到一个距离那辆危险的汽车足足一百米远的地方,他才和邢佑两个人松了口气似的瘫坐在地上。 带着些微恼火,邢末扭头望着邢佑,冷声怒问:“你搞什么鬼?” 邢佑缓了缓神智,用力地晃了两下脑袋让自己继续保持清醒的状态之后,他压制下身上传来的剧痛,连邢末的问题都来不及回答时,他已经再次站起来拔腿往那辆被撞翻的白色车子的方向冲过去了。 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那辆白色车子面前,邢佑猛地弯腰低头,透过破碎的玻璃窗往内一望。 竟然发现,车内空无一人——!!! 他犹然记得两年前的记忆,当时邢末一家人出车祸,当场是找不到肇事者的! “到底怎么回事?”邢末紧追了过来,凶凶地将邢佑的身子扳过来,蛮横地让他面对着他。 邢佑面带着一丝慌张,急声说道:“你快带嫂子和小俊回家,马上!快点!” 说罢,邢佑立刻推搡着邢末往那辆黑色车子的方向走去。 邢末被邢佑这种莫名其妙的惊惶感吓得不免有些怔愣。 他和邢佑是亲手足,他深知邢佑这个人的脾性,并不是那么容易慌的。但是此刻邢佑却慌成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这更是加深了他心里的困惑。 就在邢佑和邢末走了几米远之时,邢佑的眸光,无意中从他不远处的人群中扫到一个黑色的身影。 依旧是一身朴素却尽显贵气的黑色长袍,那人青丝飘然,五官冷硬俊逸,眸中某种无法随意让人亵渎的威严随着他的目光肆意地散露出来。 邢佑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察觉到邢佑蓦然的顿足,邢末也随着一起停下,循着邢佑的目光往他的左手边望过去。 当那人的脸孔一清二楚地倒映在邢佑的眼帘内时,煞那间,他的脑袋骤然涌起了无数零星的记忆的片段,如海啸般蓦地席卷而来。 …… …… “送我们回去之后,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晨曦的光华绚丽的照耀在这整片空旷的空地上。 地上血迹斑斑。 躺在地上的男人,一身黑色的锦衣华服破烂褴褛,身上尽是皮开肉绽的伤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但他紧阖着的双眼,却宛若是在沉沉地睡着,睡容平静安逸…… 俯在他身上的男人,一头银丝长得从肩头一直披盖到地上,他面容白皙,几滴鲜艳的血滴溅在他的脸颊上,颜色显得分外艳丽。 邢佑跪在他们面前,面容安静,声音很轻很轻地问。 “我欠他的,是时候还了!”银发的男人凄惶地微笑着,他身后的数条巨大的狐尾,随着他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缓缓地在半空中舞动。 “你想用自己的妖灵来救他?”经过一番深思,邢佑忽然想起如何让翡翠起死回生的办法,他犹豫了一下,才低低地开口问道。 夙逸仿若有些吃惊地扬起眉毛,一双清透的双眼里波光流溢,带着浓烈的悲伤,他沉默了许久,许久,才轻声回答道:“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他的……也许,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我一辈子,都待在他的心里,不离不弃……” 邢佑忽然蹙起眉头,在那一刻,他仿佛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看的通通透透了。 夙逸在邢天绝死后,献出自己的妖灵与翡翠的力量让邢天绝起死回生…… 妖灵就是妖的命啊…… 邢天绝费尽心机,用了千年的光阴去寻找他最挚爱的人…… 但是岂料,原来一切不过都是天意弄人,他最爱的人,至始至终,都活在他的心里,不曾离去。 …… …… 第二百三十五章:找人 清冷的日光从树缝间洋洋洒洒地落在地面上,三道面对面而立的影子影影绰绰。 警笛声由远及近。 而这里的气氛流溢辗转,压抑的因子因为那个奇怪的男人的出现而盘踞在他们之间久久无法散去。 “族长……” “族长!” 墨色的眸子浅浅的眯起,眼前那个装扮与常人迥然不同的男人带着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静静地开口问道:“我察觉天现异色,于是过来看看。这是怎么了?佑儿,你神色有些不对劲。” 侧首瞅了瞅身旁的邢佑一眼,邢末率先开口回答道:“族长,邢佑刚才出了场车祸,受了点伤。不过不打紧,稍后我会送他去医院做治疗。” “不必了。”邢末的话刚落音,邢佑便马上接话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先送大嫂他们离开这里。” “那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吗?为什么这么着急着要我送家人离开?”邢末摆出一副质问的态度,冷声问道。 “我现在没时间解释这些东西!总之你相信我,先带嫂子他们离开这里,晚点我会给你一个解释!”邢佑郑重其事地看着邢末,继而,他又转眸,望着邢天绝,低声道,“族长,有件事我想拜托你,麻烦你去帮我找一只叫做司徒凡的狐妖。” 浓眉一蹙,邢天绝的神情忽然紧绷起来,带着些微惊诧地问道:“狐妖?他相貌如何?” “族长,他并不是你日夜牵挂之人。请族长不要再多加细问,待佑儿将所有事情都解决之后,我会亲自上古城为您解释。” 邢佑毕恭毕敬地说完之后,又立刻拿出口袋里面的手机,忙拨打了一个电话,旁若无人般对着电话命令道:“沈夙,马上帮我找一个人的下落,他叫钟涵,钟氏企业的二少爷!现在立刻找……别问那么多,我要马上知道他的消息!” 挂掉电话之后,他在众目睽睽下毅然快步离去,丢下邢末与邢天绝,连一声道别也来不及讲,便马上拦截了一辆计程车,飞快往总部的方向驶去。 …… …… 疾步走入总部,他心急如焚。 狙灵总部的人各自忙活着手上的事情,不断在各个部门来回穿梭游走。 邢佑马不停蹄地直接走到卫星组,片刻后,他终于来到了沈夙的身边。 一见到沈夙,他就不由分说整个人从后靠在了沈夙的背上,盯着沈夙的屏幕,急声问:“怎么样?找到没有?” 沈夙慢吞吞地扭过头来,带着强烈的爱慕和羞涩,眸光闪亮闪亮地直盯着邢佑的脸。 邢佑无暇去注意到沈夙此刻的表情,他凑得越近,看着电脑屏幕不断地闪过多条数据,和不断游移在地图上的坐标,他面色焦急,声音越发冷凛:“到底找到没有?” 说罢,他蹙眉垂眸瞥了沈夙一眼。 忽的,他猛然如同被电击般往后退了一步,与沈夙拉开了些距离。 “小佑佑,你……你突然从后面这样抱着我,我……我会羞涩的啦!”沈夙双手捂在腮边,一遍做娇羞状,一边不断地眨着双眼对邢佑热情地放电。 用看怪物的眼神瞪着沈夙的脸,他嫌恶地将眉头蹙得很紧。 缓了缓后,邢佑深呼了口气,从而继续走上前,却只僵硬地立在沈夙身旁,冷然说道:“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经邢佑这么一打击,沈夙立刻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整个脸上的表情都垮了下来。 他撇撇嘴,扭头对着电脑工作。 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态度,沈夙双目紧紧地锁定在电脑屏幕上的数据中,修长纤细的十指飞快的在键盘上不断敲击。 “钟涵……绰号小憨?”沈夙严肃地念出已经查找出来的数据资料,念出小憨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不禁失声一笑,“真幼稚!嗯……我看看,他现在高中二年级,经常都是两点一线,上学放学回家,没有去过其它地方逗留,所以……学校周边的地方没有显示他曾经出现过的数据……” 邢佑马上接话:“那他现在应该还在学校?” “今天学校放假,卫星扫描到他家里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沈夙继续调整着卫星搜索的位置,将范围扩大到整个市中心。随后,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扭头对着邢佑柔媚一笑,说,“小佑佑,你要不要考虑先把额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还有,去换换衣衫,不是血味就是酒味,很臭。” “先帮我找到人再说,这点小伤不碍事!”邢佑的神情一直都很凝重,随着电脑屏幕上出现越来越多的“搜索结果:无”这些字样越来越频繁,他的心也随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沈夙忙继续掐着笑容让自己看起来笑得自然些:“可是……你真的很臭……” 邢佑脸色一滞。 他低头抓起自己的衣领到鼻尖上嗅了嗅,忽然有些局促地说:“那好,我去洗漱一下,回来我就必须知道钟涵的消息,知道没有?” “放心吧!交给我!”沈夙迫不及待地马上将邢佑推出了卫星组,说实话,他身上那股酒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恶臭,确实让他有点吃不消。 重新再总部里面找了辆车直接开走,邢佑争分夺秒般回到了公寓大厦。 这是一栋外观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住宅楼,二十五层的高度让整栋大楼在附近那些较为矮小的楼房想比起来犹显得雄伟高大。 夜深人静。 月光被乌云紧紧地遮得严严实实。 整栋大楼在这个深夜时分看起来分外悚然阴森。 或许是这栋大楼的风水不好,又或者是这个方位比较靠近附近的一座坟场,所以这栋大楼在刚落成之后,发生了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居民开始因为新房廉价的各种原因而入住,但是不久之后,跳楼,自缢,被无故浑身剥皮而死的事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也有人搬进来半个月就疯了,或者得了某种癌症猝死,又或者,整栋大厦无故起大火…… 于是,这栋刚落成不到半年的新楼,就这么无端成了别人口中那骇人听闻的“猛鬼楼”! 但是,偏偏只有那么一个人,在这里住了长达两个月之久,都一直安然无恙,一丝异常都没有。 他…… 就是邢佑…… 第二百三十六章:终于找到了 此刻的大厦分外诡黠寂静。 除了他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道道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在走廊过道上微微弱弱地响起,却倍感清晰可闻。 摸寻着记忆中的楼层和房间,邢佑站在电梯门口处,紧急地按了几下电梯开门键。 “叮”清脆的电梯开门铃声突兀地回荡在这条空荡的走廊上。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 一股阴森的寒气骤然迎面扑来。 邢佑冷冷地拧着眉,脸颊上的双鱼纹身瞬间冷冽地浮了出来,颜色黑得冶艳。 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随即按下了八楼的按键。 电梯缓缓开始往上升,门上的数字显示正在一层一层地变幻着。 电梯内的灯光微弱昏暗,不知是从哪里钻进来的风,从他的头顶上方一直呼呼地往下钻入他的衣领间。 邢佑的眼角缓缓往他身后睨了一眼,很明显,他感觉到他的右侧站着什么人,看不见的人。 他的神情镇静得有些紧绷冷厉,静静地仰面,他淡然得宛如若无其事般凝注着电梯门上正在变动的数字。 但几秒后,电梯的数字忽然在3和4的变化之间闪烁了几下,像是有什么电流的干扰一样,数字不稳定地滋滋闪动着,一两秒后,数字最后停在了“4”上面。 邢佑的神色忽然往下一沉。 感觉到蓦然传来的震感,电梯门猝不及防地“叮”地一声打开了。 当门打开的时候,曝露在邢佑眼帘中的景象是一层阴暗可怖的楼层,光秃秃的墙壁上反射一丁点月光的清冷,微弱的银光将勾画在墙壁上那个硕大的“4”字衬托得分外血红骇人。 空荡的4楼里没有任何人的踪影,万籁俱寂。 一种森冷刺骨的感觉毫无预警地油然而生。 邢佑用力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冷着脸按下了关电梯门的键。 但是,他按了两下,电梯门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就有些微愠了。 充满煞气的眼睛凌厉地往后一扫,仿佛正在注视着某个人一样,瞳仁的焦距聚在他右侧的角落里,他残酷地怒喝道:“聪明的话就给我滚出去!” 脸颊上繁复的纹身越发灼热黑亮。 将他的脸色映衬得比怨灵恶魔般还要诡异阴冷。 似乎是被他这种霸气侧漏的气场震慑住了,电梯里的阴气一瞬间从敞开的电梯门处飞快地窜了出去。 气氛宛若顷刻间恢复了自然正常,那种过分压抑窒息的气压顿时解散得无影无踪。 电梯门重新被关上,一下子便顺利到达了八楼。 一口气冲出了电梯,邢佑马上在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飞快地打开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家。 一股熟悉且浓烈的酒味安静地在空气中流淌。 这个两年前自己的家,不管是装潢还是格局,一切都显得有些那么熟悉。 “啪”地打开所有灯,他麻利地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就进洗手间里换洗。 …… …… 电脑上传来“滴滴”的急促的警告声。 悠闲地喝着咖啡,听到响声之后,沈夙目光一紧,立刻放下咖啡双眸立刻注意到电脑上。 看到电脑上传来的画面和坐标之后,他心底一凉。 “不是吧……”发出一声惊叹,他马上拿起了电话,按下了邢佑的号码。 …… …… 水声哗啦啦地在洗手间内连续传了出来。 浴室内一片氤氲朦胧,热气蒸腾。 放在盥洗台上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阵强烈的震动。 正在用花洒冲洗着头发上的泡沫的动作蓦地一滞,邢佑马上跨出了浴缸,浑身赤裸湿漉漉地走到盥洗台上,看到发着白光的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他马上刻不容缓地接了起来。 “喂?” “小佑佑,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沈夙在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可惜的口吻。 一种隐约的不安的感觉跳动在心口,邢佑马上冷声命令道:“快说!” “你要我帮你找的那个名叫钟涵的孩子,现在正在医院……”沈夙故作神秘地顿了顿,接着语气沉重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太平间……” 什么——!? 心脏轰然一震。 莫名的锐痛瞬时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地在脑海中寻找着在回到现代时的残存的零碎记忆。 难道钟涵在古代死了之后,邢佑固执地将他带回来,还是无法改变他已经死了的事实吗? 一个奇异的念头倏地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同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了如墨的夜空一样。 邢佑马上急声道:“把医院的地址发给我!” “小佑佑,你想干什么?去看他的尸体吗?小佑佑,别冒险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如果在夜晚进到医院会出现什么情况。在医院死去的大量的冤魂厉鬼会因为我们的出现而躁动起来,到时候你面对的不是成群的病人和医生,而是……” 沈夙的话还没说完,邢佑突然阴沉地打断他的话,严厉道:“我知道后果,所以你帮我叫二组和三组的人到医院门口和我汇合,带上必备的装备,另外,把大胖和野狗都叫上,我需要他们的帮忙!” “野狗?”沈夙疑问道,“你说的是今天过来报道的那个新人吗?你怎么知道他的外号叫野狗?他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你没在啊!” “别问那么多,我没时间跟你解释!叫大胖帮我把我的装备也带上,先这样了!” 挂掉电话之后,邢佑匆匆忙忙地将自己的身体冲洗干净之后,便马上换上衣服,走出了洗手间。 在整装完毕即将出门的时候,他陡然又停下了脚步。 转身,他朝自己那张凌乱的床边走过去。 床上还丢着几个空的酒瓶,越是靠近床边,那股难闻的酒味就越发浓重。 直接把整张床垫掀了起来,木质简陋的床板立刻曝露在他眼前。 他弯腰,用手指翘开了其中一块床板。 床板上有明显被人割开的痕迹,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床板整块地拿了起来。 当木板被他拿起的刹那间,一道晶莹炫目的绿光从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小暗格里破空而出。 像一束极光般绚丽灿烂的光芒一瞬被邢佑的手掌彻底笼罩起来。 他拿起那块被他封了许久,终于得以重见天日的双鱼翡翠,快速地将他放入外套的内口袋里,谨慎地护在胸口处。 钟涵,能不能救活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邢佑一边快步地离开那栋大楼,一边在心里不安地暗忖着…… 那时候翡翠能成功的附着在钟涵的灵魂上,是机缘巧合所致。现在他想再次用这个侥幸的机会来救活钟涵,能否成功,压根就无法估计。 他上了车,发动引擎。 由始至终,他的脸上始终愁云密布,一种沉甸甸让他忐忑不安的感觉一直盘踞在他的心口上,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车子呼啸着离开那栋阴森森的大楼,引擎的轰隆声像野兽的嘶吼声一般,在这个深夜里渐行渐远…… 第二百三十七章:劳师动众 “江哥,我帮队长来取枪来了!” 一个肥胖魁梧的男人用一副浓厚的声音,客气地朝正坐在钛金桌前认真地工作着的男人说道。 那个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面色红润,春光满面,听到来人的叫唤,他和煦地笑了笑,问:“大胖,又有任务了吗?” “嗯!队长吩咐的。”大胖点了点头。 江童放下手中装满鲜红的狗血的器皿,从他面前的一个银质盒子里拿出一把手枪,调侃地说道:“上次邢队长拿走的枪还没送还回来呢,这把是最后一把,千万别被部长知道,你懂的。” “嗯,我会转告他的!”大胖打量了江童两眼,忍不住揶揄了两句,“江哥,听说你最近谈恋爱了,看你的气色不错啊!” “你的消息慢灵通的嘛!是啊,找到个好女人,不过因为这份工作,所以陪她的时间很少。我希望能跟部长请个长假,下个月结婚。”江童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哈哈大笑。 大胖明了似的点点头,的确,江童都超过三十岁了,一直因为工作耽误了自己的幸福,好不容易找到个女人结婚也是件好事。 不过…… “江哥,你结婚之后,就不怕嫂子知道你在干什么工作的吗?更何况,家庭和工作你能同时顾得来吗?”大胖一下子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江童皱皱眉头,叹气道:“你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工作,见不得人的,我骗她说我是会计师,还好她人比较单纯好骗,也很听我的话,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工作和家庭我应该都能顾到,反正暂时还不打算要小孩,先哄着一个女人会比较容易一点。” “别太劳累了,江哥,我说句实话,你都三十好几了,再不生小孩的话,过多两年,你可能会更累,更力不从心。”大胖说出了自己想说的,他仿佛还能联想到两三年后,江哥为了要个小孩把自己累得精尽人亡的模样。 “哈,你想太多了!就算到四十岁,我也一定还是龙精虎猛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弱!”江童打趣地反驳了大胖几句之后,便将手枪交给了大胖。 下一秒,狙灵一组和二组的全部人员忽然都聚集在了装弹组,共六个人,将本来空间就不算空阔的装弹组瞬间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个个穿着分外休闲,与普通百姓毫无差别,可就是因为是这种打扮出现在总部的装弹组,这才让江童倍感好奇。 江童困惑地望着这两组的队长,问道:“今天什么日子,你们怎么都同时来我这儿?” “嗯!收到沈夙发来的任务,所以大家就一起来了!”一组的队长郑少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腰间的手枪放到江童面前,意欲让江童帮他检查一下然后装满子弹。 “江哥,上次的符用完了,这次多给我几张,我组里有个白痴,把符拿去点烟了!”二组的队长叫朱宇,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像一个文弱的书生模样。 他对着江童说完之后,还不忘扭头埋怨似的瞪了一直贴在他背后一脸不屑的男人。 听到他的抱怨声,那个男人立马一把勾住了朱宇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拉进他怀里,邪佞霸道地哑声说:“猪头,是你弄不见我的打火机,我烟瘾来了就肯定拿符来点烟了!” “强词夺理,打火机明明被我放在床头,是你自己瞎眼了没看到而已!”朱宇被那个男人挑衅地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旁边站着多少人,就这样暴露了自己和那个男人非同一般的关系。 郑少颖忍不住低咳了一声,打断了朱宇和那个男人正在耍花腔的戏码,然后正色地问大胖:“你知不知道这次任务的性质是什么?邢队长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是听沈夙说,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一间医院,为了找一个鬼魂。”大胖苦恼地皱着眉头。 他和所有人一样,同样对邢佑吩咐的这次任务感到一头雾水。 朱宇气气地从他身后的男人的手中挣开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一脸正经地对着大胖问:“是部长吩咐下来的还是邢队长?没有部长的命令我们就这样自作主张地去执行任务,这样好吗?” “猪头,你管那么多干嘛?又不是叫你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朱宇身后那个男人再次忍不住嘲弄地调笑了两句。 朱宇恨恨地瞪他一眼,龇牙咧嘴警告道:“在这里,我就是你的队长,你给我说话客气一点!” 那个男人漫不经心地用尾指掏了掏耳朵,一脸毫无所谓的模样。 “还是先去请示一下部长吧!”郑少颖有些担忧地低声说道。 “按邢佑说的去做!” 突然,一道声音从他们所有人的背后闯了过来。 声音充满磁性,低扬沉稳的同时,却夹杂了一种阴厉煞人的威严感。 所有的人同时吃惊地扭头往身后一望。 在明亮的白炽灯下,一个男人西装笔挺,面容俊傲,笔直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认真地审视着他们每个人的脸。 “该去哪里汇合,该带上什么装备,该用什么作战计划,都听从邢佑的安排!另外,朱队长,请管好你的组员,别把私人感情带到总部这里来!”邢末只是随口严肃地这么吩咐了几句之后,又慢慢踱步离开了。 所有人都吃惊地面面相觑。 部长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顺从邢佑的意见?吃错药了吗? …… …… 夜空上面不见一抹星光。 月亮高悬,被厚重的乌云遮得只剩下余晖洒在这个城市上。 一辆黄色的跑车疾驰在车辆稀少的马路上,马力强大的引擎声越发猛烈地如猛兽般咆哮。 不断地从一辆又一辆与它擦身而过的车辆旁钻过去,它的速度一再失控般加快……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毫无预警地震动了起来。 在转弯之际,距离沈夙提供的那家医院还有十公里的时候,邢佑接起了电话,面无表情地问:“怎么样了?” “邢队长,小佑佑,部长居然破天荒地支持你这次行动了!一组二组的人都往医院出发了,估计你到的时候应该刚好和他们碰头!”电话那头,沈夙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雀跃欢喜。 邢佑的唇瓣微微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经过今天车祸这件事情之后,他和邢末之间的关系应该也随着有所改善了吧…… “那好,沈夙,帮我全方位监视着医院的情况,你确定钟涵的鬼魂还逗留在医院里是不是?” “嗯,确定!卫星上显示只有冤魂进去,而没有魂魄出来的迹象。” “希望如此!好了,到时候用耳麦联系,挂了!” 挂掉了电话,邢佑随手将它丢在副驾驶座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上。 他不由自主地望了那个副驾驶座两秒,心中复杂地漾起一种难受的滋味。 希望他以后的副驾驶座上,那个喜欢像小狗一样蹲着的男人还会回来! 钟涵,我一定要找到你,不管最后你到底能不能复活,我也要你,死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 …… 将车猛地飞快拐弯,形同漂移一样完美地停进医院门口那唯一的停车位里,邢佑争分夺秒地从车里下来。 刚踏出车门的那一刻。 四周同时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阵阵剧烈地引擎声。 两辆房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了医院门口处,车头灯瞬间熄灭了。 邢佑快步走向那两辆房车面前,与车上下来的八个人打了个照面。 他们个个按照邢佑的吩咐,穿着休闲,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行囊,腰间在衣服下别着一把手枪,阵容相当浩荡。 “朱队长,郑队长!”邢佑表情郑重地向两个队长打了声招呼。 郑少颖回头望了一眼盘绕在医院上空的浓烈的阴气一眼,有些犹豫地问道:“邢队长,我们要找的那个钟涵究竟是什么人,有那么重要的事,非得劳师动众来医院找他的灵魂吗?” “这里亡灵太多,要找起来简直就像大海捞针!”朱宇忍不住说了两句。 “我要找我的爱人,所以今天晚上就麻烦你们了!”邢佑客客气气地回答了一声。 似乎对邢佑将那个钟涵的少年视为自己的爱人感到分外惊诧,但因为邢佑这种冷冰冰,什么都不喜欢多做解释的态度,郑少颖和朱宇听完之后也只好悻悻然地作罢,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时,大胖和野狗走了上来,大胖将一个行囊和一把手枪交给了邢佑之后,毕恭毕敬地说:“队长,这是你要的东西和枪。” 大胖的话一说完,一直站在他身旁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充满新奇的野狗马上接话,对着邢佑介绍自己道:“邢队长,我……我是今天刚来的新人,我叫徐冶,大家都叫我野狗!” “嗯!野狗!好好利用你的擅长,帮我找到钟涵。”邢佑似乎对野狗的出现毫不觉得意外和新鲜,他冷淡地说了一句之后,便开始领着众人,一同进了医院。 …… …… 第二百三十八章:电梯亡魂多 医院的两道感应玻璃大门自动为他们敞开。 一群装扮非常普通的男人前前后后,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医院。 正在咨询台上偷懒睡懒觉的护士并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一群人进医院。 医院的气氛沉寂得诡异。 四处仿佛都弥散着一股恐怖的死亡的气息。 “每次来到医院我都感觉像进了坟场一样!”朱宇嫌恶地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声。 “大家提高警惕吧!”邢佑不自觉地摸了摸出现在脸上的双鱼纹身,不以为意地低声道了一句,随后,他的耳麦里传来了沈夙的声音。 “啧啧啧,小佑佑,你还真是大意,你就这么一群人进医院就不怕惹人起疑吗?” “什么?”邢佑反问了一句。 “还好我聪明,我已经叫手下的人破坏了这间医院的所有监控系统,所以你们在医院里面的行动,除非被人看见,不然,可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哦!”沈夙得意地笑了几声。 邢佑冷着脸,一边用手指比划着命令所有人分散去找钟涵的鬼魂,一边漠然地回答:“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 “嗷,小佑佑,你太伤我心了!” 结束和沈夙的谈话之后,邢佑对着只剩下大胖和野狗两个人吩咐道:“你们已经看过钟涵的长相了,所以,不要乱开枪,误伤了他!大胖,把你的金锤拿出来,野狗,你走最前面帮我引路!” 大胖点了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得只有指腹般大小的锤子,默念了一下口诀之后,金锤在他手中立刻开始膨胀渐大,一瞬间,一把如同千斤黄金铸成的金锤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 野狗忍不住惊艳地大呼:“好厉害,好炫啊这把锤子!” 大胖立刻得意地双手握住锤子,笑着说:“这可是祖传的,不过以后还是一直保持原形拿在手上的好,老是这样变大变小的,有一天秀逗了可就麻烦了!” “哈哈!那也是!”野狗笑得合不拢嘴。 邢佑没好气地沉声道了句:“好了,别闹了!我们快走,别被人怀疑!” 说罢,他马上领着野狗二人,朝医院负一楼的楼梯口走过去。 …… …… 一路走来,途中的空气压抑得仿佛注入了某种让人颤栗的阴寒般,冷得刺骨。 走得越远,野狗就越是浑身发抖,脸色苍白。 大胖与他并行直走,在他身边屏息静气,注意着周遭的环境。 在他的眼中,他看到的不止只是一间间紧闭的病房和空荡荡的走廊,而是走廊上,那一缕缕从他眼际一掠而过的模糊朦胧的轮廓身影。 那种形态各异,诡谲恐怖的身影似乎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出现异常,每个游魂都是晃晃悠悠,毫无意识地与他们擦身而过,或是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 在他们行动之前,他们分别都开了天眼,所以就连最微不足道的以一般形态出现的灵魂,他们都能看得到。 当然,如果那些东西的怨念过深,过于强大的话,就算不用开天眼,普通人都可以看到。 天花板上每间隔五十厘米就有一盏白炽灯照明。 但是由于到了夜间,医院为了省电,所以白炽灯在开到差不多接近走廊尽头,要下负一楼的电梯口的位置之后,就没了。 站在电梯门口这个位置上,缓缓地扭头回望他们走来的路时,那种忽然笼罩下来的阴沉森冷的感觉变得过分强烈了起来。 他们身体周遭是一片昏暗,而迈出两平方之后,眼前又是一片豁然开朗。 这就如同是一线之隔的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一般。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像一片从封闭的空间里面大剂量释放出来的阴气骤然朝他们迎面扑来。 脸颊上的纹身传来刺痛的感觉,黑得仿佛要从皮肤里面渗出黑血来一般。 一种从脚底板油然而生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让野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哆嗦着凑到邢佑的身后,战战兢兢地说:“队……队长……里面不能……不能进去……” “没事的!”大胖替邢佑回答完之后,举着他的金锤,第一个走了进去,宛若在为他们开路。 “走吧!”邢佑毫无情绪地说完之后,也跟着走进了电梯。 …… …… 能容纳十五个人的电梯里空间很宽,一般这种电梯都是拿来运送病床或者尸体的货梯,除了货梯能到达负一楼外,一般常人进出的电梯,在另外一头。 电梯里面布满了阵阵浓郁的阴气,一缕缕肉眼看不到的冤魂亡灵如同烟雾般竖着弥留在电梯的每个角落。 这里安静得连电梯在运作的声音也听不见,万籁俱寂般让人更加觉得胆战心寒。 邢佑等人进了电梯之后,就马上按下了负一楼的按键,门关上后,按键却迟迟不亮,而电梯也一直没有动静。 “坏了吗?”野狗害怕地紧贴着大胖的身侧,诚惶诚恐地小声问。 “没有,外面被人按住了,应该还有谁要进来!”邢佑回答得十分正常自然,一点紧张的状态都没有。 “哦……”弱弱地应了一声之后,野狗就越发觉得身体周遭传来的感觉越不对劲。他牙齿打颤,手脚冰凉,等了几秒后,他再次忍不住问了身边的大胖一声,“大胖,那个,现在几点……” “干什么?”大胖忽然凝重地皱起眉头。 “听说……听说午夜十二点……阴气最旺,我想知道现在还到没到那个……时间……” “在电梯里面,问时间是禁忌!” 大胖无奈地吐了口气,毕竟是新人,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来这种地方,所以勉为其难会有这些问题出现,所以大胖还算是比较有耐心去为一个新人做解释的。 他凑到野狗的耳际,压低了声音小小声地告诉野狗,“如果在电梯里,你旁边有那些东西的话,你问了时间,那个时间就是你的死期,知道吗?” 大胖不说还好,野狗还打算用发问问题的方式来让自己放松一下,等知道真相后,野狗心慌恐惧地更加厉害了。 这会儿,电梯门忽然重新被打开,“叮”的一声落定之后,敞开的电梯门外,却不见任何一个身影。 但邢佑和大胖却同时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就是往旁边挪开了一步,感觉起来像是在让道。 这对于完全看不到鬼魂的野狗来说又是一次重重的刺激。 “干……干什么……”野狗受惊般马上跟着大胖往旁边退一步。 “电梯里‘人’太多,外面的进不来!”大胖随口回答一句,那种表情就像在回答,我吃过饭了一样随意。 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但野狗却蓦地咳嗽起来。 可能由于一下子倒吸了太多阴气的缘故,他咳得剧烈嘶哑。 在他的咳嗽声中,电梯门终于缓缓地重新关上了,而且也开始往下运作。 在通往负一层的短短那数秒间,野狗便直觉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往他身上逼近,带着一股窒息的阴冷,不断地找空子想要从他的衣领处钻入他的体内。 大胖冷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瞬间反手忽的往野狗的肩膀后面一扫。 微弱的掌风的声音从野狗的耳际拂过。 他顿时汗毛直立,惊叫起来:“干什么——!?干什么——!?” “嘘——!你鬼吼鬼叫什么?吓死人了!我刚才帮你拍到一只压在你肩膀上的东西,你害怕个什么劲儿啊!”大胖没好气地冲他吼了几句。 妈呀——!!! 有东西压在他的肩膀上——!! 第二百三十九章:太平间 野狗顿时如同一条脱水的鱼一般惊恐地炸跳起来,扯着嗓门惊喊:“救命啊!!救命啊!!” 电梯因为野狗的疯狂乱跳而胡乱颤动,“砰砰砰”直响形同地震。 站在前面的邢佑终于沉不住气了,立刻冷声一喝:“闭嘴!” 不怒自威的撼动力顿时将野狗喝住。 野狗像犯了错事一样霎时噤若寒蝉,但是身体还是忍不住地一直打颤。 “叮——!”电梯到达负一楼的时候,门自动打开。 邢佑和大胖先后走出了电梯,大胖还忍不住在邢佑身后嘀咕:“为什么要带着新人做这种任务,大惊小怪的!” 邢佑没有理会他,径直顺着墙上的路标指示牌往前走去。 野狗紧忙跟着他们走出电梯,在迈出电梯的那一刻,他心惊胆跳地忍不住再次回望了一眼那座还没阖上门的电梯。 当他看到电梯里的情景时,顿时吓得他屁滚尿流地拔腿就跑。 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披头散发,侧身站在刚才野狗站着的位置上,低着头,头发散乱掩住了她半边的脸孔。 一片漆黑中,她安静地扭过头来,一双惨白的眼珠子刹那间毫不犹豫地与正好望进电梯里的野狗四目相对——!! 相传,如果你在电梯里面或者进电梯之前,遇到一个低着头却抬起眼睛阴森森地看着你的他/她,请马上离开电梯…… …… …… 惊慌失措地跟上了邢佑他们的脚步,然后继续浑身发抖地跟着他们,来到太平间的门口。 在他们面前,有两扇紧阖着的推拉式大门。 门上刷着的白漆已经掉了很多,特别是在门把手的位置上。 门上分别嵌着两扇玻璃窗,窗花的纹路繁复特别,以至于即便是透过玻璃窗也难以看到里外的情况。 玻璃窗上反射着从里面透出来的白光,森凉的光芒更加将这个环境气氛渲染得更加心惊诡奇。 “好浓的阴气……”野狗不由自主地捂着鼻子,嫌恶地低道了一句。 “废话,难道你还想闻到很多阳气?敢情里面躺着的都是活蹦乱跳的活人了是吧?”大胖忍不住偷笑着调侃一句。 “进去吧!”深吸了一口气,当做是给自己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邢佑无视他们两人的笑闹,直接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一打开门,低于零下的寒气骤然扑鼻而来。 眼前有一刹那竟是一片雾茫茫的冷气,但很快,这种雾瘴的感觉随着大门的打开而逐渐散去。 那都是太平间的冷气所带来的阴寒。 太平间里面三面巨大的冰柜和数具摆放整齐盖上白布的尸体。 一进到太平间,邢佑的心中忽然就有种让他觉得温暖亲切的感觉,这个太平间一定存在着什么关于他的东西,他的直觉和感官过分强烈,强烈到他难以置信。 他循着自己的感觉,独自慢步走向被一张放着尸体的病床挡着的角落。 “队长……”看着邢佑忽然怔怔地自顾自走向斜前方的角落,大胖不由得低唤了一声。 “你们出去帮我看着,有什么动静就马上通知我……”邢佑一边轻手轻脚地靠近那里,一边低声地对身后两人吩咐道。 大胖点了点头,随后马上带着野狗离开了太平间,守在了门口处。 越发靠近那个角落,邢佑的心脏就越发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在那个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角落里,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该死的,他不应该把天眼挖了…… 他在心里愤然地低咒了自己一句之后,在距离那个角落半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钟涵……?”他犹豫地轻声叫了一句。 冷冰冰地空气不断在这个偌大的空间里蔓延。 空空的角落里不见一人的身影,但邢佑却面对着它,神情哀伤,声音颤抖。 “是你的话,就说句话好吗?”他带着某种近似哀求的声线,心痛地看着那个角落上的某一点。 但是那个角落里却没有发出任何一句回应。 尽管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是邢佑敢肯定,这里躲着谁,或许是钟涵…… 一阵不知道从哪里钻过来的风忽然间带着一种盘旋蜿蜒的形态,直冲冲地朝邢佑的背后袭来。在即将碰到他的脊背之际,它又忽然掉转了方向,“嗖”地拂过邢佑手边的那张病床。 床上的尸体上盖着的白布一角被轻微地扬了起来,动静非常非常细微。 垂在身侧的左手背上忽然感受到那阵微不可触的风。 邢佑蓦然心生惊觉,立刻本能地扭头循着风吹过来的位置望向身旁的那具尸体。 但就在这顷刻间,安静空白的角落里那股强大的阴气陡然如同一头猛兽般,趁着邢佑猝不及防的时候,朝邢佑的身上扑了过去,无声无息,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骤然感觉到一种呼啸而来的危机感从他的身前扑来,邢佑反射性地一把拿出手枪,毫不犹豫地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下——!! “砰——!!”一声如同一拳打在纸箱子上闷重却不大的声响倏然响起。 邢佑朝正前方冷酷地开了一枪——!! 枪声落定,直觉危机感一瞬间解除的片刻后,邢佑马上拧紧了手枪上的消声器,然后失望地转身,离开了那个角落。 原来不是他…… 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怅然,然后走到他面向着的正前方的一具尸体面前,安静地鞠了个躬,继而掀开了那层单薄的白布。 白布下,一张被水浸泡得脸型和五官浮肿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尸身的颜色惨白不带一点伤,僵硬的躯体上带着一种腐烂的气味,虽然刺鼻却不算浓郁。 这是一个大概三十岁出头男人,他的魂魄早就不在这里,所以他的身上,负能量几乎为零。 看到尸体的脸孔之后,邢佑露出没有一丁点作呕或者嫌恶的神情,反而是很平静地重新将白布盖上,礼貌地朝着尸体呢喃了一声:“打扰了!” 转身,他开始往另一具尸体的方向走过去。 刚走到那具尸体的面前时,陡然一股熟悉却寒得让人颤栗的阴气往他身侧袭来。 他猛地一惊,立刻转身面向着那股忽然停在他面前的阴气。 “钟涵,是你对不对?”他蓦地流露出那种欣喜的神情,对着面前的空气口口声声雀跃地喊道。 第二百四十章:逃离太平间 面前一片死寂。 但邢佑却依旧欣然地自言自语:“是你!没错!绝对是你!” 他缓缓伸出右手,往前方移动,仿佛触到了某种类似冰块一样的东西之后,他停了下来,激动得声音发颤:“我就知道你一直逗留在这里,等我来接你……” 死亡气息密布的太平间里,只有单调地回响着邢佑的声音。 邢佑站在太平间的中央,抬着手臂仿佛像在触摸着某个人的脸庞的动作,神情复杂,悲喜交加…… 没错,是钟涵…… 凭着那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感觉,邢佑便断定,它……就是钟涵! 如果他没预料错的话,如今逗留在太平间里的钟涵的灵魂,应该就是三魂里面的人魂。 人的三魂七魄中,三魂分别指:天魂,地魂,人魂。 人魂本来是“祖德”历代姓氏流传接代之肉身,以七魄在身其性行之魄力,死亡后再墓地对神主,来来往往之走上人路之寄托处。 钟涵的肉身在这里,所以,他的人魂会一直逗留在肉身附近,直到被安葬迁移,才会跟着离开。 邢佑当初在古代用一道灵符将钟涵的魂魄重新压回体内,再带到现代。因为灵符的作用,所以钟涵死后,天魂不会回到天堂,地魂不会下地狱,所以,一切皆因那道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灵符。 如果没有那道符,钟涵三魂七魄因为穿越之后空间的动荡,本来会四分五裂,各自寻路进行六道轮回。但因为灵符残余的效力的牵制,情况倒没那么糟糕,只是分散在了这间负能量强大的医院里,邢佑还能有办法把它们凑齐。 …… …… “大胖,你说队长在里面干什么?”野狗守在门的右边,对着关在太平间里面没有一点动静的邢佑表示非常好奇。 “估计是在找他爱人的尸体吧!”大胖靠在左边的门上,精神高度集中,不断地盯着在他面前那一道道来来往往的阴魂,以防他们的突袭。 野狗的嗅觉已经开始有点混乱了,置身在这个无处不充满阴气的地方,他已经分不清楚到底哪里的阴气重一点,哪里的阴气淡一点。 “队长居然喜欢男生,好好奇。队长的性格好冷血,感觉不是很好亲近对吧?”野狗双手环胸,丝毫没被这种压抑得恐怖的气氛所影响,一个人说得很欢。 “你和队长处久了就知道了,他是个好人。”大胖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野狗的话。 突然间,他们两人的耳麦里同时传来一阵电流“滋滋”通过的噪音,随后,沈夙的声音蓦地响起。 “大胖,有情况,马上离开那里!” 随着沈夙的落音,一股剧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下来。 大胖的心脏顺势提到了喉咙口,他倏地扭头,抬起睫毛,却被他看见了一幕让他们头皮刹那发麻的画面。 就在他们身处的那条走廊的转角处,有一抹抹若隐若现,缓慢朝他们这个方向飘过来的阴影。 那些不计其数地阴影在白炽灯光的照射下,投射于墙上,像人的影子,却残缺不全,朦朦胧胧,仿佛一阵风拂过便能将它们吹得烟消云散。 气氛顷刻间绷紧到了极致。 “该死!”大胖低咒了一声之后,马上转身门也没敲就冲进了太平间,急声叫道,“队长,它们来了,快走!” 邢佑正半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他的身前放着一个打开的背囊。 一缕青烟在他默念的咒语中自动缓缓地被收纳进了那个小瓷瓶。 听到大胖的急呼声,他立刻抬起头。 当他抬起头的那一秒,他的眼角余光也恰好瞥见了四周的不对劲。 不知道在何时,他在将钟涵的人魂收进瓶子里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周遭,就已经被重重的阴气包围地水泄不通。 一股窒息的阴寒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难受地皱着眉头低咳了一声,整个身体好像被人四肢大绑了一样动弹不得,只能僵持着单跪在地上的姿势。 “队长——!!”清楚地看见邢佑被一群鬼魂包围淹没得不见踪影,大胖立刻低吼着舞着金锤朝那一团黑色的阴霾冲了过去! “让开——!!”竭尽了全力,邢佑歇斯底里地从喉咙里用力地挤出了这两个字。 大胖顿时停住了脚步。 下一秒,那团如同球状的巨大的阴霾煞那间像一个巨型气球一样轰然炸开——!! 强烈的风随着爆炸的威力冲击而来。 大胖立刻本能地闭上眼睛,身体因禁不住这股强大的冲力而踉跄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待他睁开眼的时候,在视线一片清明中,他看到邢佑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半跪于地,十指正交握成一个驱鬼常用的手势。 这个方法不是任何人都能使用,而威力大小也只能论人而定。 如果大胖做这个动作的话,估计最多就逐散2到4个鬼魂,邢佑的爆发力,却远远在他之上,刚才那一堆,至少30个以上…… 几乎是弥散在整间太平间里面的冤鬼都出来了…… 那阵窒息的痛苦随着爆炸而陡然散去。 邢佑面不改色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将瓷瓶放入背囊中然后背在肩上。 他快步地走到大胖的面前,低声问:“没事吧?” “嗯……”大胖还没从刚才对邢佑的实力的惊艳中回过神来,木讷的点了点头,直到门口野狗的惊呼声响起时,他才猛地被拉回了神。 “队长,队长——!!” 野狗站在门口不断焦急地叫着邢佑,待邢佑他们两人从太平间里跑出来的时候,情况已经变得不再受他们控制了。 数量惊人的鬼魂带着缓慢的游移朝他们靠得越来越近,之间的距离已经接近到50公分,眼看就要被他们成群地扑上来了——!! 邢佑马上转身一边叫上大胖和野狗,一边开始往暂时还没有那么多冤鬼聚集的另外一头狂奔而去。 “邢队长,一直往前跑,再跑三十米之后,右边就有个紧急出口!”耳麦中,沈夙的声音也显得分外紧张。 果不其然,他们跑多了一段路之后,在他们顺着跑去的方向的右手边的确有一扇浅绿色的大门。 当他们跑到那扇门面前的时候,邢佑马上拉住门上的门把。 “哐哐”,整扇门被邢佑拉扯得剧烈颤抖。 “门被锁上了!”他紧急地低吼一声。 第二百四十一章:恐怖护婴室 大胖和野狗随后马上望向他们刚才来时的方向,随着他们的奔跑,身后那群东西也越追越紧,带着一股强大的仿佛能将人的意志力吞噬掉的负能量,他们逐步接近。 “队长!快点!”大胖一边用金锤打掉几只已经靠近而来的鬼魂,一边急声大叫。 野狗惊乱得不知所措,他拔出枪,胡乱地朝他嗅着最接近的阴气开枪射击。 “砰砰砰砰——!!” 乱棍打死牛魔王,野狗胡乱开枪,也光荣灭了好几只冤鬼。 一抹接一抹如烟雾般的影子被他们击得“呼”一声消失不见。 但他们两人的力量,就好比以卵击石,他们的力量怎么也敌不过那些东西的数量。 见四周聚集而来的亡灵鬼魂越来越多,几乎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 邢佑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拿出枪,朝着门把连开了两枪! …… …… 正在一楼值夜班的两名女护士正好路过紧急出口那扇门。 忽然间,其中一个较为年轻一点的护士似乎听到了几声“砰砰”响的声音,她忽的一个激灵,有些害怕地抓着另外一个看起来稍微年长一点的护士,压着声音悄悄地问:“护士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看着她兢兢业业的表情,护士长霸气地甩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朗声回答:“这间医院一到晚上就特别多奇奇怪怪的声音,见怪不怪!” 说罢,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还边拿出了手机。 “护士长,值班时间不能……”年轻的护士急忙追上看起来非常有安全感的护士长,小声的提醒道。 护士长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而是肆无忌惮地按下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一通,她就立刻扯着嗓门,旁若无人地大嚷道:“喂!吕小腐……你老娘我呢!我的电脑你没帮我关吧?……什么?!死丫头,我正在下载几部欧美的钙片呢,你怎么就把它关了……唉,吓死我了,下载完了是吧?好,你现在传给我,长夜漫漫,老娘我要点精神食粮来补充补充脑力!” 挂掉电话之后,护士长带着一脸春风明媚的笑容欢乐地走到咨询台上的电脑旁,吹着口哨激动地打开和女儿聊天的qq窗口。 年轻护士一脸郁闷地走到她身后,无力地嘟哝了一句:“吕大腐护士长,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看那些东西啊!” 吕大腐护士长忽然抬起脸,感慨万分地望天喟叹一句:“一入腐门空虚冷,唯有钙片两相依……我们这些腐女的心,你这种直女是不会懂的……” “……” …… …… 在这一头,充满恐怖紧张的气氛仍旧在继续进行着…… 门把上瞬间冒出两个大洞,枪弹口还在滋滋地冒着轻烟。 邢佑用力将门一拉,门顺利被他打开了。 “快进来!” 他们三人前后快步冲进了紧急入口处。 野狗跑在最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但门外的东西蓦然间朝门上扑了过来。 野狗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顶着门,他咬着牙,满脸涨红。 强劲的撞击力将门撞动了两下之后,便没有了声息。 全身骤然放松下来,野狗顺着门滑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心有余悸似的喘着粗气。 他发抖心惊地看着眼前的环境,那只是一条往上往下通往的楼梯而已,除了阴暗,还是阴暗。 没有灯光,四周几乎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邢佑沉着脸色,立于黑暗中,对着耳麦兀自讲话道:“沈夙,其它组的队员呢?” “嘿,正在进行中,还没找到你的钟涵呢!”沈夙说话的语气轻松了下来,“我最担心的还是小佑佑你啊!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别说那么多了,他们在哪里?” “呃……好吧!枉费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你听着哦,郑队长在icu重症病房三楼,朱队长在四楼护婴室。” …… …… 医院四楼的护婴室里犹然传来一阵阵隐隐约约的婴儿啼哭声。 两名在值夜班的女护士正在其中一间护婴室里面忙着帮生病的孩子更换药液。 为了让婴儿放松下来,哄婴儿睡觉,她们无所不用其极,抱着孩子在怀里轻声哄着,陪孩子聊天,玩耍,直到婴儿有倦意,抑或轻声唱着摇篮曲,催眠婴儿入睡…… “夜静更深对朗月……朗月清辉亮……行遍天涯离开家园……沉痛看月亮……” 她的声音低沉动听,气息绵长,婉转。 悠悠荡荡如同空谷传来的悦耳的歌声缓缓从护婴室里面泄露而出。 在门外,三个身影紧贴着这间护婴室的门,鬼鬼祟祟地半蹲着往前移动。 听到这一阵一阵的歌声之后,在朱宇身后的男人忍不住寒毛直立,打了个哆嗦,然后小小声地骂骂咧咧道:“靠,在这种地方唱这种歌,真恐怖!” 的确,在这道歌声的渲染下,密布在四周压抑的氛围显得更加恐怖惨淡。 “嘘!”朱宇扭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领队带头,走过了那间护婴室。 到了第二间护婴室的时候,气氛的急转直下让他们三人都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浓烈的阴气呼啸而来。 朱宇蹲着身子,弓着的背忽然猛地一僵——!! 他蓦然抬首,赫然发现在他的面前,有一张阴森惨白的脸孔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他顿时滞住了往前行进的动作。 身后的人控制不住地往他的背上一撞,正想开口责骂的时候,他也随之僵住了。 “哥……”跟在最后面的一个小队员惊颤地唤着他前面的男人。 但是他前面的男人却同样带着警惕僵冷的状态,目光越过朱宇的肩膀,惊然地看着正蹲在朱宇面前的小男孩。 小男孩约莫在七岁八岁左右的年纪,浑身惨白得近乎透明的颜色,一双黑漆漆仿佛深不见底,连眼珠子都看不见的眼睛,仿佛带着某种让人窒息的黑暗,死死地与朱宇四目相交。 他紧绷着神经,悄悄地将手枪拔出来,准备给这个孩子致命一击。 不料,当他抬起手时,朱宇却忽然有了动作。 “嘘——!!”朱宇面对着这个孩子,那一瞬间的惊吓的表情一瞬温和了下来,他举起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孩子不要有所动静。 僵硬的脖子“咔嗒”一歪,那个孩子裂出一道傻气又显得诡异的笑容,然后站起来往他们面前那一条走廊的方向快速地跑开了。 察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朱宇微微侧首,向身后的人低低地说明道:“只是个孩子而已。” 身后的男人收起了枪,不屑地啐了一声,嘀咕道:“你以为他很傻很天真啊?没准他是去找兄弟来了!” “你这人,没点爱心!”朱宇皱着眉头低斥了一句之后,又继续带着他们往前走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潜入ICU 才往前走了两步而已,跟在最尾的男孩子忽然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哥,队长,我看见了!!” 他们又不得不被迫停下脚步,朱宇马上扭头问:“小晓,你看到什么了?” 那个被他唤作小晓,也是狙灵家族年纪最小才不过十七岁的小男孩,正惊恐地双目睁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几颗虚汗瞬间从他的额上滚落了下来。 “我看到了……我们等一下会……会被一群阴魂包围……里面……”他痛苦地皱起眉头,好似在强迫着自己看见什么一样,“里面还有……还有那个钟涵的魂魄……” “不是吧?真的被我说中了,那个孩子去找兄弟来干架了!”小晓前面的男人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满怀抱怨地怒瞥着朱宇。 朱宇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连忙解释说:“不关那个孩子的事情,我们进来之后本来就引起了那些东西的注意。我们在这里耗得越久,他们就觉得威胁越大,所以才会聚集起来想把我们赶走而已!” “那怎么办?”小晓勉强让自己从预知的世界中回过神来,已然脸色冰凉,唇色惨白如纸。 “没办法了,为了帮邢队长的忙,我们只能硬碰硬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咔嗒”一声,朱宇身后的男人分外胸有成竹地将子弹上膛,露出一脸猖狂的笑,自信满满地说:“早就准备大干一架了!” …… …… 三楼的icu重症室里面气氛比起其它楼层来讲更显得凝重怪异许多。 这一层有很多空着的病房,但是每间病房里面那些繁复的医疗机器却很多。 守夜的护士坐在楼梯附近的导诊台上疲惫地打着盹。 两个身影蹑手蹑脚地蹲在导诊台的前面绕了过去,试图在不惊动护士的情况下接近重症病房。 忽然,跟在郑少颖身后的一个光头男人不小心踩到郑少颖的鞋跟,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栽,扑倒在郑少颖的背上。 郑少颖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闷吭。 不料这个声响却无意间惊醒了那个打着瞌睡的护士。 护士小姐忽的从睡意中惊醒,连忙眨着一双惺忪迷糊的双眼站起身来,想要看看导诊台前面为什么会发出声响。 正当她往前俯身时,“咚——!”一记重击倏然从身后敲在她的脖颈上。 她连痛吭都来不及就这么硬生生地整个人往前栽在了导诊台上。 郑少颖责备地瞪了光头男一眼,然后站起身来,冷静地看着出现在导诊台里面的一个女人,朝她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名叫胡微微,看起来就像一名贤良淑德的家庭主妇,但她的身份确实狙灵家族唯一一个女狙灵人。 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她都会将一套弓弩背在肩上,那是她的武器,一个将射箭射得出神入化,精准无比的女人。 她顺利地将护士击晕之后,又细心地将她搬回椅子上,让她的姿势恢复成正在熟睡的状态之后,便继续跟上郑少颖的脚步,快步往icu里面走进去。 用最古老却最管用的罗盘认真找寻着钟涵的位置。 郑少颖走在最前,一直注意这罗盘里面的红色指针指着的方向。 红针摇摆不定地周旋打圈,由于这里的阴气过重,所以要凭一个罗盘便能寻得一个鬼魂的下落,着实有些困难。 但是郑少颖是一个传统且死板的茅山道士出身,不管如何,他还是固执地坚守那一套守旧的寻鬼方式,宁愿循序渐进,规规矩矩地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走进去寻找一遍。 在走过的每一段路上,他都会丢下一张用灵符折成的纸鹤,这是他惯用的手法,用来以防万一。 越往前靠近,走得越深入越远,盘踞在他们身体周遭的阴气就越是明显浓烈。 此刻,没有一点风。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他们前进的脚步声在走廊上,一阵又一阵空洞地回响着。 当他们经过第三间icu病房的时候,陡然间,一阵急促如同催魂一样尖锐刺耳的铃声忽的划破了这个诡秘的氛围——!! 手机的铃声是从那个跟在最后的胡微微的口袋里发出来的。 听到铃声一响,郑少颖蓦地扭头,严厉地往后一瞪。 那个女人马上惊乱地拿出手机,本来想一口气挂掉电话,但是看到来电名字之后,她为难地望了郑少颖一眼,又不得不接起了电话。 “喂……”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无意间流露出一种慈祥的柔意。 “怎么了宝宝?乖,乖,不哭哦,妈妈还在加班呢,很快就回家了!” 在等待对方回答的空隙间,胡微微偷偷抬起眼打量着郑少颖的脸色,看到郑少颖正趁着她接电话的空档时对四周的环境进行审查之后,她吁了一口气,按捺着情绪耐心地对电话那头说,“宝宝,你找爸爸帮你好不好?妈妈正在忙着呢,等妈妈一忙完就马上回家陪你好不好?你乖哦!不乖的话妈妈就不回去了哦!” 似乎听到对方一些妥协的话语,胡微微温柔一笑,连忙说:“好了,妈妈要挂电话了,宝宝乖,去找爸爸吧……嗯……好……好好好……就这样喽,宝宝拜拜!” 终于哄完一个才几岁大的娃,胡微微松了一口气,站在她面前的光头男人忍不住取笑了一声:“现在的孩子很难搞对吧?我家那个也是,动不动就吵着要爸爸!” “是啊……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他刚才说要我回家讲故事哄他睡觉……” “我家那个比你家孩子更麻烦,一定要我抱着才肯睡,如果不是今晚加班……” 他们两人的闲话家常还没说完,蓦然一声冷厉地叱喝声传来。 “要扯淡的话就下了班之后再扯!”郑少颖脸色难看地瞪着他们两人。 他们两人同时噤若寒蝉,随即在郑少颖的瞪视中,马上恢复了一副作战状态,正准备继续跟着郑少颖往下一间病房走去的时候,胡微微陡然伸手将她背在肩膀上的弓弩拿了出来,猛地朝郑少颖的方向射出了一支利箭。 “嗖——!!” 利箭刺破了空气带着蓝色的火焰飞速地擦过郑少颖的肩膀,射向了他的身后! 郑少颖蓦然惊怔,倏地随着那根箭飞往的方向扭头一看。 当他定睛看到的时候,那根箭已经刺中了一抹乌黑阴翳的空气,“沙”的一声随着空气一同烟消云散而去! 胡微微收起弓弩,抱歉地对郑少颖笑了笑。 郑少颖敛起了愠色,继续恢复一副严肃的脸孔推门走进了下一间病房。 第二百四十三章:大剂量的亡灵 门被轻轻阖上。 置身在这个看似封闭式的空间里无疑让人的心情分外沉重起来。 病房里面回响着一阵阵心脏监护仪上传来的“滴、滴、滴”的声音。 房中躺着一名面带氧气罩的病人,年纪偏大,即便是在这么昏暗的视线中,依然能看得清他满头的白发。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年过七旬的老婆婆,她穿着一套大红花点缀的黑色套装,安静地坐在床边,垂着脑袋,从门口的视角望过去,并不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郑少颖等人站在门后面,打量了一会儿这个老婆婆几眼。 老婆婆对他们的到来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她就宛若一具失去了灵魂一样的木偶孤独地坐在椅子上,守在那个病人的身旁。 如同一缕缕寒气逼人的烟雾般不断从老婆婆体内散出来,她的四周比这个环境的光线显得更加阴暗,仿佛她此刻身处的位置,就是另一个诡异的世界。 感觉到她对他们没有什么威胁,郑少颖便堂而皇之地捧着罗盘走了进去。 绕着病房四周转了一圈,他发现这间病房除了老婆婆一个鬼魂之外,就没有其它异常了。 正当郑少颖准备离开的时候。 “孩子,你在找人吗……” 一道嘶哑的声音宛如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一样空灵虚无。 在这个充满诡奇的环境下,这道声音的忽然响起,不得不让人觉得心惊胆颤。 光头男人因为这个声音而蓦然拔出了手枪,第一个反应就是对准了守在床边的那个奇怪的老婆婆。 “阿光!”郑少颖低斥了一声阻止了光头男人的动作,随后马上扭头望着那个老婆婆,客气地问,“老婆婆,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 不,其实正确来说,应该是找……鬼…… “他啊……”老婆婆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对着她旁边的那面墙,低沉阴缓地说,“在隔壁玩呢……” 望了一眼老婆婆指着的那堵墙壁,郑少颖礼貌地表达了一声谢意:“谢谢你,老婆婆。” “不用谢……”老婆婆缓缓地抬起头,阴恻恻地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恐怖的双眼,咧出一道干瘪阴森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郑少颖,慢吞吞地说,“别找了……孩子……好多‘人’正在看着你们呢……” 郑少颖心下一凛,对上老婆婆那双看起来骇人得没有一点焦距的眼睛,本想继续问些什么的,突然,耳麦里传来了一阵阵刺耳的噪音。 “郑队长,郑队长……”沈夙的声音从那些噪音中模模糊糊地传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一样断断续续,“快走……它们……门口……郑队……离开……走啊……” “沈组长?沈组长?”郑少颖大喊了两声可对方却没有给出回应。 通讯信号就被无故截断了。 “怎么了,队长?”光头男走上前一步,焦急地问道。 郑少颖抬起头,本打算回答光头男的话。 没想到当他一抬头的时候,目光却无意间越过站在最接近门口处的胡微微的肩膀,直直地透过门上那扇玻璃窗,望到了门外的景象。 他双目猛然瞠圆。 看到郑少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一直死死地注视着自己的背后,胡微微不解地往后一望。 瞳孔骤然紧缩——!!她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上光头男才惊愕地停了下来。 他们三人难以置信地看着门上那扇玻璃窗外,多不胜数的黑乌乌的人头正在窗口处晃动。 一个个都是一张惨白糜烂的脸孔,突兀狰狞。 它们像嗅到了什么可口的珍馐一样贪婪渴求似的地依附在门上面,不断用干枯甚至能见到那些森冷的指骨的手在玻璃上面扒着,抓着,想要冲进来的一样。 “队长,怎么办?”光头男立刻急忙问着身旁的男人。 郑少颖瞬间敛去了愕然,他眉头紧锁,表情凝滞沉重。 “出现在门外面的东西起码有十来个,一路上我已经做好了结界,但是还是有些漏网之鱼。门口的数量都已经那么多了,更何况是整条走廊?”郑少颖郑重其事地低声解释了一番。 “它们的数量太多,要想个办法才行啊队长!”胡微微走到郑少颖跟前,压制着那股危险不安的感觉,故作冷静地看着他。 “嗯!好久没用到那些东西了,看来也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你们两个,准备好了么?”郑少颖露出一抹冷峻的微笑,左右睨了一眼他身边的两个人。 “是!队长!” “是!队长!” 两声掷地有声的回应如同点燃了一场战火的导火线一样。 在这间静谧诡谲的病房里,三个阵势强大的身影笔直地屹立在那扇门后面,坚定地看着那扇窗户外那一个个恶心恐怖的东西,他们握紧双拳,自身散发出来的正气凛然的气场仿佛就是先给他们此次的危机面前,做了一道最好的防御屏障…… …… …… 病房的门冷不丁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股浓烈汹涌的阴气如惊涛骇浪般径直地往病房里面涌了进来。 随后,如无数黄蝶呼啸着飞扑出来的灵符,随着从窗口疯狂吹进来的风一张张好似有自己的意识般循着那些不计其数的阴气的方向贴了过去。 灵符一触碰到那些阴气便发出刺目的利光,瞬间燃烧殆尽。 这时,一把桃木剑从门楣上落了下来,如离弦的箭一样“嗖”的一声,朝门外飞去。 顷刻间,聚拢在门外那密不透风的阴气霎时被桃木剑身上发出的红色利光划成两半,开出了一条狭隘的道路! “走!”一直躲在门后的三人中间骤然发出一道洪亮的命令声。 三个身影随即立刻从门后窜了出来,朝桃木剑为他们开的小路直奔而去。 在奔跑中,跑在最前面的胡微微负责用弓弩继续开路。 光头男充当掩护的工作,两手握枪一枪一枪解决掉最靠近他们的那些阴灵。 眼看桃木剑开出的路在一点一点地缩小变窄,跑在最后的郑少颖带着冷酷的煞气,猛地半跪在地上,从身上拿出一块八卦镜。 八卦镜被他打竖立在地上,随着他口中默念的咒语,八卦镜开始自我快速旋转起来,澄亮的镜面上散出的炫目的一束金光如同佛光普照一样瞬时将四面的阴灵照得魂飞魄散。 紧张惊悚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而消停下来! 一直往前跑去的胡微微和光头男,忽然被那些从另外一头直逼过来的无数阴灵逼得退到了郑少颖身后。 “队长,不行,数量太多了,我们根本无法离开这里!”胡微微一边射了一箭,一边紧急地对郑少颖说。 第二百四十四章:摄魂声 郑少颖从地上站起来,三个人背靠着背形成一个三角形,以便从各个方向毫无遗漏地对付不断涌来的亡魂。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糟糕,郑少颖立刻按着耳麦:“喂!沈组长!沈组长!!” 他的呼叫并没有任何的回应声,他继而又马上再次急声叫道:“邢队长?朱队长?!” 回应他的……同样是一阵沉默…… 阴魂铺天盖地地袭来。 郑少颖从背囊里抽出几条用狗血浸染过的红绳,分别给光头男和胡微微握住。 他们三人,手握数条红绳,仿佛驾轻就熟般将红绳编成了一个巨大的绳网,然后一人抓一头,带着这个带有法力的红网直直朝距离他们最近的这一堆抛了过去。 红绳网一触碰到阴灵之后便立刻发挥作用,将无数阴灵困在了里面。 但这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种做法。 红绳网被大剂量的亡灵吞没。 他们被包围在走廊中央,进退两难,寸步难行! 就在他们即将无计可施的情况下…… “咚……咚……咚……咚……”数声清脆响亮的敲击声蓦然从走廊的尽头,一声接一声清晰无比地传了过来。 这种声音如同在接近死亡的尽头忽然响起的希望之铃,让郑少颖等人随之幡然乍惊。 他们不约而同地扭头循声望过去,目光透过层层的阴雾,落到了他们左侧走廊的转角处…… 距离郑少颖等人不远处的转角的位置,一个双膝跪坐在地上的男人,垂着头,用一双筷子一次又一次,规律地敲着面前的碗边。 碗里放着一个汉堡包。 在他的敲击声的吸引下,原本围绕聚集在郑少颖等人周遭的亡灵忽然停滞了许久。 “咚……咚……咚……”清亮的敲打声仍在继续。 所有亡灵在半晌后,终于全部离开了郑少颖他们的身旁,转而朝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窝蜂缓慢地移动过去。 鬼魂的方向一转,郑少颖等人就马上冲入了隔壁的病房。 …… …… 走廊的转角处,邢佑屏息静气地跪在一片阴暗中,如同敲木鱼似的姿势,不断敲打着面前的碗。 在他的身后,左右站着两个男人,一个身材魁梧壮硕,拿着一把金锤,随手挥掉了一个偷偷靠近而来的阴魂。另一个比较纤瘦高挺,拿着手枪,嗅着气味,胡乱地连开了好几枪却还是打不住那道朝他直面扑来的阴气。 用锤子一把将野狗面前的阴气砸个魂飞魄散,大胖喘了几口,顺了顺气之后扭头一脸怨念地瞥着邢佑面前的那个汉堡包。 那可是他的宵夜啊啊啊啊啊! 刚才还想吃一个来补充体力的,就这么硬生生被邢佑夺了过去,真没天理! “在说我什么?” 突然,一直背对着他们一声不吭的邢佑猛然开口低声道。 大胖蓦地一个激灵,心虚地摇了摇头,干笑着回答:“没有啊,我啥都没说!” 野狗随即马上凑过来揶揄道:“在心里说队长坏话了是吧?怪队长抢走你的汉堡包了是吧?” 大胖装腔作势地挥拳想往野狗的脸上揍上一拳,不料被野狗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还笑着嘲弄:“论速度,我这种瘦一点的人还是占了很大的优势的!” “去你的!”大胖不屑地冷叱了一声。 “闭嘴!”邢佑的声音再次低低沉沉地传过来,冷得吓人。 大胖和野狗随即噤声,随后马上重新提高警惕,精神集中地等着那些数量惊人的鬼魂的靠近。 直到那些鬼魂被全数吸引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扑继而来争夺邢佑面前的汉堡包的时候,邢佑的敲打却仍旧继续着,无法停下,一旦停下,那些鬼魂便会马上将他们吞噬,所以他不能冒这个险。 鬼魂一个接一个为了争夺一个汉堡包而咆哮嘶吼,声音凄厉骇人。 一个巴掌大的汉堡包一瞬便不能满足那些饥饿的亡灵,但敲打的声音还没停止,他们就还是无法凭靠自己的意识去攻击邢佑他们。 敲碗的声音就如同一道道摄魂铃一样牵制着他们的行动。 趁着这个时候,邢佑按住耳麦,低声问道:“郑队长,你那边怎么样?” “已经找到钟涵的天魂和两魄,邢队长,你绝对不敢相信,这三个魂魄居然凑在角落里面斗地主,完全不受你的敲打声的影响。” “……”眉角忍不住抽了抽。 邢佑该说什么好…… 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对,这才是钟涵的风格,天大的事情塌下来他都浑然未觉,就连魂魄也是白痴到了极点。 “麻烦你把它们收起来,朱队长在四楼,你先去和他们会合,这里的事情就先交给我!” “好,邢队长你自己小心点!” 郑少颖关掉了和邢佑的通话,然后下了一声命令,带着胡微微和光头男直接往楼上冲了上去。 在接近四楼的楼梯口,他们便与朱宇等人碰了个头。 朱宇和他的队员满头大汗,身后跟着一大堆飘荡在空中看起来个头很小的孩童的鬼魂。 婴儿的啼哭声集体像夺命般尖锐凄惨地在这一层里不断回荡着。 就在郑少颖打算趁着楼上楼下的鬼魂还没围攻过来的空档,和朱宇商量一下该怎么离开这里的时候,沈夙的声音蓦然清晰地从耳麦里传了过来。 “两位队长,在天台的东南方,是阴气最稀薄的地方,你们可以暂时去那里避一避。” 听到指令之后,郑少颖和朱宇他们互相望了对方一眼,示意赞同之后,便开始往楼上直奔上去。 …… …… 空荡荡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的走廊上,流淌着一缕缕让人头皮发麻的阴气。 灯光在肉眼所无法见到的阴魂中被覆盖得越发微弱昏暗。 敲击的声音越久越绵长,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各种奇形怪状,惊悚恶心的鬼魂便越来越多,将邢佑他们三人包围得几乎密不透风。 “小佑佑,郑队长和朱队长他们两组人已经顺利到达天台,你快点离开那里,不然情况会失去控制,你的这个控制鬼魂的办法坚持不了多久的!” 沈夙的声音有一种无法掩饰的紧张焦急感。 “等等,我还在等他出现。”邢佑好像说着家常话一样从容地回应了一声。 他这么做,只是用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将钟涵剩余的魂魄给吸引过来而已,找到了钟涵,他自然会走…… “如果他不出现呢?”沈夙愤然地怒声道。 “继续等……”敲击的声音几乎掩盖了邢佑那微不可闻的声音。 沈夙那边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恢复平静,冷笑了一声,说:“邢佑,你真固执!” ! 第二百四十五章:回忆中的哭喊 固执…… 脑袋宛若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砸到一样。 邢佑猛的浑身一僵。 …… 微白的晨曦照耀在林子中,与两块互相碰撞撞击出来的耀眼绿光交汇融合,绚烂如虹。 在绿光中,邢佑抱着钟涵,表情凝重,嘴角抿成一条僵硬紧绷的直线。 “如何?”在他面前,一个面色惨白,肤如凝脂却透明如白纸一般美丽的男人吃力虚弱地问了一声。 “我准备好了,麻烦你了!”邢佑处之泰然地沉声回答道。 夙逸沉重地点了点头,继而,他微微张启双唇。 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般,他迫使自己胸口内的一颗浑圆透明的妖灵缓缓从双唇中吐出…… 晶莹如同虚无的水晶球一般的妖灵慢慢浮在半空中…… “等多一刻,待天狗食日,便可回到你们原来的地方……”失去了妖灵护体,夙逸的身体霎时间变成一种透明的颜色,轮廓若隐若现,仿佛风一吹便会烟消云散一样。 邢佑仰头,望着远处山头上刚出头的太阳。 已经被黑暗掩去了半张脸,晨光越陷越弱。 他屏息静气地等待着太阳完全被黑暗隐去的那一刻…… 他和钟涵,终于可以回去了…… 隐约一层清淡的笑意浮上嘴角…… 终于…… “爷——!!” 忽然间,一声惨痛的叫唤声蓦地闯入绿光中,直直地撞入邢佑的耳畔。 邢佑猛的扭头。 微弱的白光中,两道身影从几棵参天古树的树下冲了过来。 其中一个,面容清秀,与钟涵的面容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相像地毫无瑕疵。 他满脸的泪痕,不顾一切地冲到邢佑的身旁,在即将接近邢佑的身边时,他连跑带跪地摔在邢佑的脚边,痛声大喊:“爷,您……您要离开了吗?” 看着面前那张熟悉得惹人怜惜的脸庞,邢佑的眼底漾出一抹苦涩。 “我和他,本不属于这里……”掩去悲伤,邢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残忍的冷意。 悲痛地望着邢佑的脸,钟玉澈用力地摇着头,啜泣道:“带我一起离开,好不好……” “你是这里的人,带不走,如果一定要将你带走的话,最终只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邢佑徐徐地扭头,无情地与他四目相交。 “爷,那玉澈求您,别丢下我离开好吗?玉澈以后一定乖乖听您的话,不管您说什么,玉澈都照做!玉澈不会任性了,不会无理取闹了,求……求您……不要离开我……”钟玉澈哭喊得声嘶力竭,卑微地跪在地上不断央求。 心脏处突突地传来一阵阵锥痛,邢佑痛苦地闭上眼睛,避开他如决堤般的泪水,冷漠地说道:“没用的,我们注定,要离开……” 钟玉澈绝望地不断落泪,悲恸地垂眸,望了一眼在邢佑怀中,额头贴着一道黄符的钟涵…… “那为何要带他走……”钟玉澈不甘地吞下自己的眼泪,颤声诘问,“他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带他走,难道带他回去就能救他一命吗?” “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离开他……”邢佑强压下悲怆,斜斜地睨了钟玉澈一眼,语气不冷不热,“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带在身边,我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他!” “那又为何不能带上我,就算是死……我也无悔,我宁愿得到承诺的那个人是我!是我!”钟玉澈死死地抓着邢佑的衣袖,哭得歇斯底里。 “你又何苦那么固执!!”邢佑决然地将衣袖用力一甩,残酷地怒斥道。 “固执?”摔在一旁,钟玉澈心如死灰般带着泪水凄惨地笑出了声,“就算钟涵死了,你也要和他在一起,就算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我也愿意留在你身边……我们都是那么固执的人,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凭什么阻止我……” “就凭你爱上那个人是我!”邢佑狠狠地瞪着他,毫不留情地继续抨击他,将他击溃得一败涂地,“我根本不爱你,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算你和钟涵长着同一张脸,我也不会喜欢你!” 邢佑说罢之后,立刻凌厉地瞪了一眼钟玉澈身后的那个长着一对猫耳的男人,怒喝道:“沈夙,快将他带走!” 苍穹上的太阳被黑暗吞没得只剩一丝光辉。 “时辰到了……”夙逸对此情此景毫无一丝感觉,望着太阳,他淡淡地开口提醒了一声。 钟玉澈随后被人硬生生地从地上拉扯了起来。 “不要……放开我!”在沈夙的桎梏中,钟玉澈宛若疯了一样声嘶力竭地大吼着。 天地间一瞬变得如同深渊般漆黑无比——!! 笼罩在身体周遭的绿光越发强烈刺目——!! 在绿光中,邢佑冷冰冰地抱着钟涵的身体,目无焦距。 “爷——!!爷——!!”钟玉澈痛哭流涕地嘶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断想挣开沈夙的双手。 终于,他摔到在地,看着邢佑和钟涵的身体渐渐透明。 他崩溃地趴在地上,绝望地大哭着嘶喊:“爷!如果有来世的话,求您……求您可以爱上我……爷——!!您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一定要记住我……来世,我只求与您生死不离……” 听到钟玉澈撕心裂肺的哭喊,邢佑紧紧地咬着牙,在即将离开的那一刹那,他慢慢地扭头。 温热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 耳边依旧尽是钟玉澈的哭求声…… 绿光在黑暗中一瞬间挥发至最强烈的光度,眨眼间,将他和钟涵的身体吞噬淹没而去——!! …… …… 如潮般不断涌来的阴气聚集围绕成一个小小的圈子,将邢佑他们三人淹没在其中——!! “队长!!”一声洪亮紧张的叫声忽的打断邢佑的思绪。 怅然的心绪随着这声吼声瞬间散去。 邢佑突生惊觉! 他蓦然抬眸,看到眼前被阴雾的情景,倏地让他眉头一拧。 手下敲碗的动作从没间断过,因此却几乎将整栋大厦的鬼魂全部吸引过来了。 “队长!有发现!”野狗皱了几下鼻子,用力地嗅了嗅之后,陡然雀跃地扭头通知邢佑。 “好!马上把钟涵的魂魄收起来,然后听我的命令,我们冲出去!” 邢佑神色紧绷地朝他们命令道。 “是!队长!” “好!” 两声有力的回答落音后…… 亡灵的嘶吼声顿时如同爆炸的巨响般轰然炸开,响彻天际——!! …… …… 第二百四十六章:可以回家了…… 好不容易一口气冲上了顶楼,在天台的东南方位置上,六个身影分别气喘吁吁地停在那里。 尽管到了一个稍微安全点的地方,郑少颖在筋疲力尽之余,还不忘用他丢下的纸鹤灵符在他们来时的路上和他们所站的位置周遭,做出一道道结界来抵挡住一些继续穷追不舍的鬼魂。 “怎么办?邢队长还没上来!”用双手撑着膝盖不断粗喘着的光头男人有些担忧地问着郑少颖。 郑少颖下意识地观察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正想按住耳麦询问沈夙关于邢佑的情况时,一直默默站在朱宇身后的小晓却忽然接过光头男人的话,带着让人放心的微笑回答道:“放心吧,我看见邢队长他们都平安无事地上来。” 听到小晓的回答,朱宇和其他人通通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骤然间,守在朱宇身侧的男人莫名地惊呼了一声:“猪头!你……” 他看着一脸苍白的朱宇,惊愕得瞳仁紧缩。 此刻,一股浓烈阴暗的雾气,像一个小小的光环一样盘旋在朱宇的头顶上。 所有人听到他的惊呼声之后不约而同地一起望向朱宇。 朱宇的反应似乎比他们想象得镇定自若许多。 只见他苦恼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我早发现了……” 胡微微一看到朱宇身上的异常之后,立刻便举起了弓弩,想要直接往朱宇的头顶上来一发。 “等一下!”朱宇见状,马上抬手阻止了胡微微的动作。 “为什么?”郑少颖的语气也显得十分镇静,却带着疑惑。他方才打量了一番朱宇头上的阴气,估量了一下没有多大的危险性,所以反应也并不强烈。 朱宇没有直接回答郑少颖的问题,而是扭头,定定地看着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异状的男人,平静地问了一句:“小屁孩,看到什么了吗?” “嗯!”那个男人语气沉重地应了一声,神情复杂悲悯地看着盘踞在朱宇头上的阴气,“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或许我们带他回去超生算了。” 这个被朱宇称作小屁孩的男人,就是一路以来对朱宇诸多强势的打压并且调戏的男人,朱宇的对象。他有种可以通过看到亡灵便能知晓亡灵生前的种种事情的能力。 就在前几秒钟,他便已经通过那道阴气见到了些什么让他感怀同情的事情。 “你说了算吧,我没意见。”朱宇无所谓地耸耸肩,“除非你帮我背着它……” 最后这几个字眼仿佛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小晓不禁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地看着一只小小胖胖的手出现在朱宇的肩头上,越来越长,最后,整条白得宛若血液都被人抽干了一样的小手臂就这么挂在了朱宇的肩上。 大家还没缓过这种惊讶的情绪。 蓦然间,一个小孩的脸忽然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了朱宇的颈后。 他看起来大致只有三四岁的模样,死灰的脸上面无表情,紧抿的唇发绀裂开一道道细小的裂痕。在一头乌黑的头发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毫无生气地嵌在眼窝里,但却一点也不觉得阴森恐怖,反倒有种笨笨呆呆,稚气未脱之感。 斜睨了朱宇背上那个孩子一眼,小屁孩男人冷淡地撇嘴道:“少给我惹这种麻烦,他还不想当他爹!” “那我就想当他娘吗?”朱宇头脑一热冲口而出,说完之后,他才感觉四周投来一道道尴尬的目光。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望着郑少颖不好意思地挠头打哈哈:“我的意思是,这个孩子把我当娘了!” 方才避之三尺的小晓忽然畏畏缩缩地凑过来附在朱宇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嫂子,别说了,越描越黑……” “……”朱宇怨气十足地横撇了小晓一眼,“上班的时候我就你队长!” 正当小晓无言以对,窘迫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天台的大门突然被人“砰”的一声踹了一脚,整扇门毫不留情地撞在了墙上,砰然巨响。 所有人同时吓了一惊,齐刷刷地将惊诧的目光投落在大门处。 漆黑的门内处一丝光亮都没有,不知道会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犹如深渊的地方会突然冲出些什么来。 所有人都全部紧张地严阵以待。 气氛凝滞结冰。 小晓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安地躲在他哥哥的身后,怯怯地颤声说:“可能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从那抹黑暗中出现的身影瞬时让所有人高悬在喉咙口的心脏蓦地落回了原处。 汗流浃背地从黑暗里走出来,野狗狠狠地抹了一把汗,冲着他的身后大喊了一声:“上来了没有!?” 随着他的话音结束,他的身后又有两个身影靠近了过来。 看到来人之后,郑少颖轻松地朝他们招了招手:“邢队长,这里!” 逃离了那条阴气四溢的楼梯,邢佑松了一口气。听到呼唤声,他随即扭头一看。 带着大胖和野狗走过去,简单地和郑少颖,朱宇等人打了声招呼,邢佑随后接过他们二人手中的两个瓷瓶。 “我找到一魂两魄。”郑少颖平静地说道。 朱宇一边从背囊里拿出一件小小的装备,一边亦用同样的口吻说:“我找到一魂三魄。” 感激地看着他们几人已经准备好要离开天台,邢佑哑声答谢道:“谢谢你们,加上我们找到的,魂魄已经齐了。” “哪儿的话,大家都是同伴,本来就该互相帮助!”朱宇拍了拍邢佑的肩膀,颇有些无奈地叹息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你们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让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邢佑将那两个装着钟涵的魂魄的瓷瓶放进背囊里,随后又看了看大胖和野狗,低声命令道,“你们先回去吧!” “我们也要回去吗队长?”野狗吃惊地反问一句。 “嗯!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 “走吧,既然队长这样说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大胖推着野狗离开,随后又发出一声惊呼,“你的鼻子什么时候受伤的?” 野狗不解地摸了摸鼻梁,的确摸到了一个细小的伤口,渗出的血丝被他抹得整个鼻头都鲜红了起来。 他咯咯一笑,说:“可能刚才不小心碰伤了!” 邢佑立刻从背囊里拿出一块普通的ok绷,丢给野狗说:“贴着吧,你会喜欢的。” “呃?”野狗愣了愣,继而接过那块ok绷,麻利地贴到了鼻梁的伤口上。 用力地嗅了嗅,野狗忽然惊奇地大叫:“好像贴上之后鼻子不那么难受了,嗯……闻那些怪味也清晰多了啊……” 邢佑不禁微微抿唇一笑,原来野狗之所以喜欢在鼻子上贴一块ok绷,是因为自己啊…… 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了…… 难道历史被他改写了,所以事情发生的轨迹也产生了变化? “喂——!!猪头!你走不走啊你?”一声朗声的嚷嚷忽然从楼下传了上来。 朱宇立刻走到天台的边缘,俯身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全落到地上的那个小屁孩男人大喊:“吵什么吵,我这就下去了!” 回头望了邢佑一眼,得到邢佑的点头示意之后,朱宇立刻低声对大胖和野狗说:“我们都下去吧!” 说罢,他抬手,对准了面前的那堵墙,然后将手中那块黑色金属外表的小装备轻轻一按。 “嗖——!!”一条钢索忽然间从那件小装备里直射出来,尖锐的箭头倏地插在了墙面上。 用力地攥了攥钢索,确定它牢不牢固之后,朱宇便开始站到天台边上,往下勇猛地跳了下去。 钢索随着他的身体的重力不断延长,将近地面的时候,缓冲力开始增强,下降的速度骤减,不一会儿,朱宇便安全地落到了地上,“嗖”的一声,那条钢索也被他妥当地从天台上收了回来。 在邢佑的催促中,大胖和野狗也按照同样的方式离开了天台。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邢佑立即对着耳麦问道:“沈夙,情况怎么样?” “小佑佑,随着三组队员的离开让阴气散去了不少,整栋大楼基本上已经安全了。然后呢,你要重新回太平间吗?” 沈夙的笑声洋洋洒洒地传了过来。 “嗯,好了,没事了,先这样吧!”不等沈夙的答话,邢佑已经将耳麦快速关掉了。 夜空上,月光疏离清淡,星光斑驳闪烁。 天台上一片昏黑。 邢佑一个人孤单冷清地站在原地,眉目温柔,唇瓣紧抿。 感受到沉甸甸的背囊里装着什么比他的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时,他不禁轻柔地扬起唇角…… 好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钟涵,我们回家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小僵尸,老子跟定你了…… 阳光透过轻扬的窗帘如钻般闪耀着照亮整个房间。 风徐徐。 斜斜披盖在眼睑上的发丝扬动细微的弧度,一阵小小的瘙痒让趴在床边还在睡梦中的他不适地挠了挠额头。 时空一下子坠入他的梦中。 …… 一片昏黑惨淡的环境中,空气里到处散播着一股独特的药水味。 一阵阵沉重缓慢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叩叩叩”响着。 灯光明明灭灭,气氛凝重诡谲。 他抱着一句用白布包裹着的尸体慢步走出太平间,堂而皇之地走到一楼的大厅口。 两名守夜的护士对着电脑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 他抱着尸体慢慢朝他们的背影靠近。 “嗖……” 两枚尖锐细小的冰质针从他捏在掌中的一个小武器上猛然迸射出来。 冰针准确无误地刺中那两名护士的后颈。 “砰……”两名护士随之应声倒在台面上。 他若无其事般冰冷着脸孔继续往门口走去。 在走到门口处两面巨大的玻璃门面前,感应式的玻璃门随后为他打开。 当他的脚步跨出去的那一刻,两束强烈的白光骤然间冲入他的视野。 伴随着车子的引擎声越来越近,他的血液瞬间凝固,惊栗地双目瞠圆——!! …… …… 猛然从梦中惊醒得浑身一颤。 他蓦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汗流浃背。 刺目的阳光跳入他的眼帘中,他这才惊觉原来刚才只是在做梦而已。 居然梦到昨晚的事情了,真稀奇。 他自嘲地扬起唇角,想到昨晚被那辆忽然朝他们撞过来的救护车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他就想笑。 昨晚离开医院的那一刻,一辆被恶灵控制的救护车突然朝他们撞过来,所幸他抱着钟涵往一侧避开摔倒在地才惊险地躲过,待他定睛一看的时候,才发现那只是一幕幻觉…… 不过着实也吓坏了他,太毫无预警了…… 他从回忆的梦魇中回过神来,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落在面前的床铺上。 倏然间,他的瞳仁惊愕地紧缩——! 猛的站起来,他惊慌失措地冲进洗手间寻找某个身影。 没有…… 环顾了一圈一目了然的小公寓之后,他蓦然心急如焚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在人流熙攘的大街上,他像一个疯子一样满脸彷徨无助地胡冲莽撞,嘴里不停地大声喊叫着一个名字。 “钟涵——!!钟涵——!!!” 他的情绪竟在这一刻失控到一个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崩溃般在这个喧闹的街道上与一个个陌生的路人擦身而过,他的眸中失措茫然,很是慌乱地不断在人群中梭巡着什么。 “啊——!小心——!!” 刹那间,一声尖叫声撞入他的耳膜。 他反射性地猛然扭头循声望去。 目光越过无数身影,一瞬间便落在了他对面的马路上,一个浑身只包裹着一张单薄的床单,赤裸着双脚的男孩的身上。 一个花盆从高空坠落下来,目睹这一切的路人心惊胆战地尖叫起来。 “哐——!!!” 花盆精准地从高处砸在那个男孩的头顶上,碎裂的瓷片混合着肮脏的泥土可怕地在那个男孩的头顶上飞溅开来。 魂飞魄散的惊叫声随之一波一波地炸开。 但那个男孩却一脸浑浑噩噩,头上裂开了好大一个伤口却只有一点点黑红色的血渗出来而已。他头上挂着泥土和血,也丝毫不觉得疼,只是呆滞地用手轻轻松松地将头上的脏东西扫掉而已…… 在众人异样惊骇的目光中,他目无焦距,如同一副行尸走肉一样继续往前走。 “钟涵——!!”迫切的呼唤声尖锐地穿过人群刺入那个男孩子的耳膜中。 他不受控制地顿住脚步,像一个扯线木偶一样木讷地转身。 在他迷糊的视线里,一个身材高挑颀长的男人朝他迎面狂奔而来。 那个男人长得冷峻帅气,但是脸上却挂着一种让他无法理解的惊怕着急的表情。他奔跑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他带着满脸冰冷的虚汗,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钟涵!!”那个男人激动地抓住他的肩膀,眼眶湿润,“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找死吗?” 看着那个男人口口声声地叫着一个名字,看着那个男人因无助而沁出的泪水,看着那个男人死死地抓着他生怕他会消失不见,他忽然冷不防淡淡地问了一句:“先生,你认识我吗?” 脏兮兮的脸上还挂着斑驳的泥泞,他露出一种迷惘的眼神,偏了偏脑袋,傻傻地瞅着邢佑,再次重复了一句:“先生,你认识我吗?” 双臂不由自主地僵住。 他的脊背骤然一凉,血液仿佛顷刻间冷冷凝固了一般。 邢佑不可思议地用力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孩子,难以置信地惊声问:“你……你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我了? 脑海里痴痴地重复了这句话,钟涵摇摇头,像个傻瓜一样毫无情绪地嗫嚅道:“我不记得了……我要回家……” 他包紧了裹着自己身体的床单,将邢佑当成空气一样视若无睹地转身继续往某个方向直走。 邢佑怔愕地站在原地,血液逆流的声音仿佛在他的耳边轰鸣作响。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费尽苦心把钟涵带回了家让他复活……可是,他却不记得自己了…… 他失忆了?! 心脏赫然重重地砰然一痛。 毫不犹豫地追上钟涵的背影,他冷不防地从后,紧紧地抱住了钟涵的双肩。 阳光猛烈绚烂。 攘攘熙熙的人流为他们而停住脚步,无数复杂的目光停留在他们的身上。 “我叫邢佑,你还记得你叫我做队长吗?”喧杂的人声中,他将脸深深地埋在怀中的人的颈窝上,声音痛苦地颤抖着,“别捉弄我了,我如今什么都承受不起……” “队……长……”钟涵痴痴怔怔地被他抱得紧紧的,机械般重复了一个名字。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来……求你……”双臂越发痛苦地收紧,邢佑的身体无法遏制般发颤紧绷,声线中带着一抹破碎的绝望,“别再和我开玩笑了,钟涵……钟涵……” 脑海里仿佛响起什么东西被打碎了的声音。 钟涵如同被抽干了灵魂一样,毫无情绪地抬起手,握住环抱在他肩膀上的手臂。 冰凉的温度覆盖在他强而有力的臂膀上,邢佑的眼眶里噙着滚烫的泪水,猛的捏住钟涵的下颚,缓缓将他的头侧过来,一瞬,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四周传来连连的抽气声。 邢佑旁若无人地吻住钟涵那两片毫无血色的冰冷的唇瓣。 他呼吸颤栗,气息炙热滚烫。 默默地接受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的吻,钟涵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 离开钟涵的唇瓣,两行眼泪犹如晶莹的钻石从他的眼眶中炽热地滚落了下来,邢佑漾起一丝苦涩惨淡的笑容,痴情地凝注着他,轻轻地柔声说:“就算你真的忘记了,但是我帮你记得,记得我们爱过,记得我们会一直爱下去……” 被痴惘替代的目光看起来没有一丝感动的色彩,钟涵似是无动于衷般呆呆地与他对视。 世界仿佛刹那间万籁俱寂。 只有阳光的美丽覆盖在这片温情中。 温热的掌心中紧紧地牵着那人冰冷僵硬的手,那个高大的男人走在前面,缓缓地回头,望着被他牵着慢慢往前走的男孩,扬起的心满意足的微笑在阳光中绽放出最耀眼夺目的光芒。 “钟涵……我带你回家……” …… 半个月后…… 欢声笑语的校园里,绿树繁茂,清风将枝桠上的叶瓣拂得婆娑摇曳。 教室里一片喧闹。 丢课本,打闹嬉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上课的铃声响起。 一个趴在桌上用课本挡着阳光的男孩子听到铃声后,忽然挺起了身板。 阳光下。 那张清秀俊气的脸上带着一抹苍白,却把他那双乌黑的瞳眸映衬得愈发清透明亮。 这一刻的他,英姿飒爽,干净清朗,犹如一个受万人瞩目的明星一样浑身散发着一种熠熠生辉,让人惊艳的光芒。 两声不约而同的呼唤声忽然从他的身侧传来:“喂!钟涵!” 他扭头,却引发了身侧的人一声刺破耳膜的咆哮声。 “啊啊啊啊啊——!!他又干尸了啊啊啊啊啊啊——!!” 魏玺双手抱腮,寒毛直立做惊恐状——!! “呼……” 与刚才那个阳光秀气的模样简直截然不同,拿掉课本才刚被阳光照了几秒而已,钟涵这会儿形同干尸一样无力虚弱地趴在桌子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刚才熠熠生辉的光芒被一缕缕好像烤肉一样的气息所代替。 他扯开一抹濒临死亡般的凄惨的笑容,朝魏玺和祝瑾晨摆摆手,干干地说道:“吓坏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你看起来很糟糕啊,重返学校半个月这都第几次了,你这个样子真可怕你知道吗?”祝瑾晨把还在惊吓中没回过神的魏玺一把拎到一边,一口严肃认真地对钟涵教育道。 “呃……”扭头痛苦地看着要人命的阳光,钟涵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软趴趴,干巴巴地挂在书桌上,有气无力地自我安慰说,“没事的,没事的,队长说没事的……” “钟涵,自从你大难不死之后就一直听你提到那个队长,他到底是谁啊?”魏玺终于恢复了常态,干咳了一声佯装义正言辞地质问钟涵。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那天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突然就碰到他了,他说……” 钟涵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前座的班长忽然扭头怒瞪了他一眼,小声地警告了一句:“嘘!你们别吵了,新来的班主任快到了!” 随着由远及近的“叩叩叩”的脚步声来临。 全班顿时陷入一片压抑的安静中。 所有的学生都屏息静气,万分紧张地等着这个新来报到的新班主任的驾到。 低低的门槛处跨入一只修长的脚,西裤的裤脚处和黑色皮鞋上沾满狼籍肮脏的泥泞。 那个人还没完全跨入教室中,已经有一大股浓烈的酒气涌入了教室。 一个看起来虚浮无力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踏上讲台的踏板,他双肩颓废地垮着,一张憔悴的脸上还有几天没刮的胡须渣子,他眉宇间英气逼人,在酒意的衬托看起来更加冷冽凌厉。 看着一个喝醉酒的老师走上讲台,台下的学生开始小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突然,“砰——!!” 一只大掌冷不防地狠狠拍在黑板上,随着这声震撼的声响,一股慑人霸气的气场一瞬间从讲台上那人的身上散发出来。 抬起醉醺醺的眼睛,他阴冷冷地环视了一圈台下无辜的学生,随后,他又故态萌发,打了个酒嗝,浑浑噩噩地慢吞吞说道:“大家好……我是今天刚来本校的老师,也是你们高二六班的班主任,我……我……我姓什么来着?呃……我姓邢……请……请以后多多指教……” 这个第一天上课就喝得烂醉如泥的新班主任毫无说服力的一番说辞让台下所有“小观众”全部汗然…… “no——!!!” 却偏偏有这么一个人,悲惨地,旁若无人地爆发出一声杀猪般地惨叫声。 钟涵双手托腮现惊恐状,睁大着眼睛看着讲台上的男人, “队长——!!!你够了没有——!!!” 所有人都齐唰唰地将目光转到钟涵的身上去。 火辣辣,火辣辣…… 双臂撑在讲台上,那个镇定自如,浑身酒气的男人忽然缓缓地抬起了头。 睫毛轻轻扬起。 “哼……”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冷笑声,他阴测测地看着最后一排的那个惊叫的男孩。 唇角扬起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在他波澜辗转的眸光中,似乎正在霸道地告诉那个男孩…… 小僵尸…… 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接不接受我…… 老子都跟定你了…… 等着瞧吧…… …… ——正文完—— 番外一:我们外要永远在一起!爱是一种守候 “嗖——!!” 一根雪白雪白的粉笔从两只修长的指尖快速被丢了出去,如离弦的箭般急速刺破空气,“咚”的一声砸在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瓜子上。 所有同学的注意力顿时被那根丢出去的粉笔的方向吸引了过去…… “嗯……”从手臂间发出一声闷闷的痛吭,他苦着脸抬起头,眨巴眨巴着一双惺忪的眼眸迷糊地瞅向讲台。 讲台上,一个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黄的白衬衣的男人,虚脱似的站在讲台上,垂着头,无力地哑声说道:“钟同学,上课不好好听讲,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犹然能感觉到从讲台上那个男人自身散发出来的强大阴冷的气场,被砸中脑袋的钟涵顿时睡意全无,浑身紧张得绷得笔直,分外惊怯地睁大着眼睛看着那个男人。 中午吃饭时间…… 偌大的教师办公室里空空荡荡。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鼻难闻的酒气。 气氛氤氲缠绵,此刻正在上演的一幕淫靡温情的画面让人不禁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啊……啊……队长……好痛……嗯啊……” 一个男孩被另一个男人翻身压在凌乱的办公桌上,他背对着那个男人,裤子被褪到了脚踝处,露出一双白皙细长的双腿。 阳光从窗外透过玻璃美好恣意地落在两个男人的身影上,将那个男孩子往上裸露出来的双丘照得浑圆晶莹。 从后为男孩挡住火辣辣的阳光,那个男人狠狠地压入那个男孩的股间,惩罚般用力地不断往前撞,一边得意地低笑道:“不好好专心……上课的下场就是这样,嗯……钟同学……你……呃……你明白了吗?” 狭隘的甬道里如高温的炼炉,将他的坚挺磨练燃烧得越发粗硬得吓人。 顶到一个让男孩颤栗舒服到极点的地方,男孩顿时呜咽一声。他紧紧地抓住面前的一本作业,难以自持地啜泣讨饶:“对不起……呜……队……队长……太阳太大……我上课没精神……嗯啊啊……我以后、以后、啊……我……啊、啊、啊、我以后一定……一定专心听课……” “啪!” 用力地一巴掌甩在男孩的臀部上,男人邪肆地歪起一边唇角,用一种不可抗命的语气低沉地命令道:“在学校里,要叫我老师!” “唔……是……是……老师……唔啊……” 心满意足的微笑出现在逆光中那张前后晃动的脸上,望着在自己身下被自己蹂躏得浑身绯红的人儿,他继续保持着激烈的活塞运动,一边俯下身,趴在他的背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呃……”微微的刺痛感让身下的人难受地拧起一双秀眉。 只闻耳边传来一声诡黠狡猾地调笑:“趁老师们还没回来,再来多两次怎么样?” …… …… 筋疲力尽地背着书包,拖着脚步走出学校,在夕阳的霞霭中他只能撑着伞尽量挑一些阴凉一点的树荫底下行走。 所有离校而去的学生都几乎快走光了。 人声鼎沸的校园逐渐沉静了下来。 吃力地慢吞吞走到学校门口,一声洪亮欢悦的叫唤声冷不防地在这个安静的世界中响了起来。 “嘿!小憨——!!” 他疲惫地抬起眼。 学校的大门外停着一辆豪华高贵的汽车,车里一个西装革履,面容红润俊逸的男人欢快地与钟涵招了招手。 钟涵勉强提起笑容,对他招手道:“哥!” 他朝那辆车子走去,步伐踉踉跄跄好似就快栽倒了一般。 唉,做僵尸真讨厌,有太阳真讨厌,上学……真讨厌…… 走到那辆车的车窗面前,车里的男人随即马上下了车,接过钟涵手上的肩膀,有些担忧地凝视着钟涵的脸,问:“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天一黑就好了……”钟涵乏力地摆摆手,与平日里一副生龙活虎,精神奕奕的模样截然不同。 钟鹏宠溺地笑了笑,说:“今天周末,所以哥哥专门过来带你回家吃饭,你要吃什么,我们等会儿一起去买好不好?” “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钟涵低头走进了车里。 就在他差点一屁股坐进车里的时候,突然间,他的手腕蓦地被人攥住。 “啊——!”钟涵突生惊觉地尖叫了一声,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被人从车里拖了出来,摔入了一个厚实有力的怀中。 有些吃痛地皱着眉头,扬起脸,他定定地斜斜往上看着那个突然把他抱住的男人。 逆光下,那个男人的脸清晰可见地烙印在他的瞳仁中,只是一瞬,他便漾起了一丝雀跃的笑容,劈头就问一句:“队长,我成绩怎么样?合格了吗?” 在钟涵的询问声中,邢佑不为所动般带着敌意与钟涵的哥哥钟鹏对视。 钟鹏依然提着钟涵的雨伞,平日里在工作上一脸精光狡黠的神色在见到邢佑这个情敌的一瞬间化成凶狠。 “队长,你的表情很不对劲,嗷!我不合格吗?果断不合格吗?”钟涵无视钟鹏的存在,继续堂而皇之地靠在邢佑的怀中揪着邢佑胸口的衣领喋喋不休,仿佛这个动作,这样的画面对他来说都早已习以为常了。 “这个小鬼要跟我回家,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了!”邢佑礼貌地先声夺人,语气霸道得让人觉得无论他如何说话都好,都有一种让人心惊的威严包含其中。 “你是他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带走我弟弟?”钟鹏冷眸瞪着他。 “队长,队长,如果考砸了能补考不?或者你嫌麻烦的话直接偷偷让我过了成不?队长,拜托了……” 在钟涵两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攻势下,邢佑置若罔闻般依然抱着他继续与钟鹏对峙:“我是他的班主任,也是他的爱人,这两个身份,够资格吗?” “班主任?哼!你不知道学校是绝对不允许师生恋吗?你就不怕我去向学校投诉,明天让你吊销老师任教的执照?”钟鹏一边凶凶地威胁着邢佑,一边伸手想去拉住钟涵的手臂。 邢佑轻而易举地带着钟涵往后一退,然后仰起下巴傲慢地低声道:“只要你喜欢,随便你怎么做。” 说罢,他捏住钟涵的两瓣粉唇,抑制住钟涵完全状况外的聒噪的念叨,冷声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嗯!?去哪?改成绩吗?”被捏住嘴唇的钟涵含糊不清地嘀咕道。 “砰!”一记爆栗冷不丁地敲在钟涵的头上,邢佑冷着脸低斥了一声,“闭嘴!再吵今晚就别碰我……的电脑!” 听到前半句,钟涵立刻激动地双眼冒光,下一秒,当邢佑补上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脸唰的一声拉拢了下来。 “走吧!”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在钟鹏的瞪视中,邢佑直接有恃无恐般将钟涵带走。 而钟涵,却始终都没有回头看过钟鹏一眼…… 孤孤单单地伫立在车旁,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直勾勾地怒视着逐渐远去的两个背影。 他拳心紧握,愤恨地咬牙切齿。 该死的,他究竟是谁,为什么钟涵的眼里只有他…… …… 驾车来到一处偏远僻静的陌生的地方,此刻天色已晚,月光逐现。 钟涵在车内,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环绕在眼前的景物之时,神色惊讶。 一座座恢弘典雅的古屋并排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一间挨着一间,在月色中的碧楼红瓦显得格外华贵且古味十足。 这如同一座古城遗迹,在岁月的磨蚀和蹉跎中,都一点也不见它们有任何被风化的痕迹,每一处甚至是角落的位置,都崭新如新造,完美无瑕,仿佛身临与世隔绝的古代之境一样。 在钟涵对眼前此番此景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时候,邢佑却早就好似意料之中一样面无波澜地牵着他的手,走向了他们正对面的一间宏伟的古屋。 夜色越发浓重。 四周万籁俱寂。 当他们才刚走到门前处时,伫立在他们眼前的那两扇暗红色的大门突然自动往内打开了。 “吱嘎——!!”一声,尖锐的开门声犹如在深夜骤响的一声雷鸣般。 钟涵突然下意识地哆嗦着往邢佑的背后退去。 “站就站着,别给我一直抖!”邢佑没好气地往后瞥了他一眼。 钟涵颤抖着贴在邢佑的背上,憋屈地嘀咕一声:“我尿急了才哆嗦。” “……”青筋一突,邢佑咬牙切齿地提醒了一句,“你是僵尸,哪来的尿意!” “好吧……”钟涵站回他的身边,无力地嘟哝,“我感觉我的小心脏被吓得噗通噗通直跳。” “……” 狠狠地沉了一口气,邢佑提步往前,压根不想再和钟涵解释什么。 他是僵尸,他没心跳,没感觉,好吧,还没尿意,可是他老忘了这几点。 随着那道门的打开,他们前后走了进去。一直走到大厅处,他们才停下脚步。 烛火摇曳,空气中散着一股清淡的檀香味,但大厅里却空无一人,颇有种冷寂的味道。 在大厅的正前方,堂中挂着一幅字墨清秀的画,画中依旧是邢佑所熟悉的那个如谪仙般的男子,在树下垂首敛眉,翩若惊鸿。 这时,一名身穿黑衣长衫的男人款款从内堂里走了出来。 见到那个男人,邢佑立刻拱手作揖,谦恭地朗声叫唤了一句:“族长!佑儿入夜造访,如有惊扰到您的话深感抱歉。” 第一次看见身旁平日猖狂不羁,目中无人的邢佑居然会对另一个看起来只比他年长几岁并且打扮怪异的男人毕恭毕敬,着实让钟涵有些吃惊。 邢佑立刻侧首偷偷横了钟涵一眼。 钟涵愣愣地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慌慌张张地有样学样,作揖对邢天绝吞吞吐吐叫道:“小人……不……小民……小弟我……钟涵,见过族长……” “……” 看着邢佑不着痕迹对那个长相俊秀的少年怒瞪了一眼,邢天绝立刻从容地抿唇一笑,道:“想必佑儿你过来,是为了见那个孩子吧……” 他转身,朝邢佑他们低低唤了一句:“随我来吧!” …… 穿过厅堂,绕过几条幽静的长廊,在途中每一角的灯火似是有自我意识一般随着他们来临的脚步声一盏一盏地亮起。 这一路上,钟涵都对这种古色古香又似曾相识的建筑设计都惊艳不止,他记忆深处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他有来过,可他却不记得。 邢天绝带着邢佑他们来到一间厢房门口。 门上的窗花纸里透出房内一丝烛火的光亮,倒映着一个挺拔修长的影子,但似乎因为邢佑等人的到来,那人又忽然离开了门口。 “他就在里面,你们进去吧!” 邢天绝说完,便信步慢慢离开了厢房门口,留下一个可以让他们好好将事情私下解决的时间。 见邢天绝走后,邢佑推开了门,带着钟涵径直走了进去。 房内,烛火只点了一盏,灯光微弱。 一个身穿着一件浅灰色条纹衬衫,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坐在离门口不远处的一张红木圆桌前,如临大敌似的看着邢佑他们走进。 邢佑不发一语走进去坐到他的对面,刚坐定的时候,他对面的男人蓦然带着敌意冷漠地开口问:“你们是谁?” “一个能打救你的人!”邢佑恣意地双手放在桌上,抬眸深深地注视着司徒凡,语气低沉冰冷,眉宇间透着一股莫名地冷厉的霸气。 “打救我?”司徒凡往后挺了挺腰,嘲弄地说,“你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来打救我?”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我只想告诉你,我知道你和邢末从古至今所有的事情,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留在邢末身边,你听还是不听?” 桌子两旁,两个如同开始谈判的男人互相严阵以待般盯着彼此。 突然,“哐——!!”的一声。 邢佑循着声音扭头往一侧看去,只见他神情陡然凶恶了起来,对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捣鼓着花瓶的少年低斥了一声:“你给我老实点!” “哦!”憋屈地应了一声,钟涵随即鼓着腮帮子乖乖地走到司徒凡的床上坐下。 瞥了那个少年一眼,司徒凡立刻察觉到有一丝不妥,他皱着眉,决定不去理会那个孩子,随后又马上转眸看着邢佑,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说你对我的事情了若指掌,那么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冷笑着勾唇,邢佑傲然地斜睨着他:“当然知道,但是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杀了邢末的妻儿就能得偿所愿,你的一意孤行,不仅不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人,还有可能让你和他都陷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步。至于你相不相信我,那就看你自己了。” “呵!”司徒凡嘲讽地冷笑了一声,肩膀微颤,语气不屑,“你就那么清楚以后的事情?你就那么明白我的感受?你既然知道我的事情,那你就该明白,当你找了那个人千年之后,终于见到他的时候,你有多么想要马上和他在一起,恨不得所有妨碍你们的人都死得一干二净,到时候,这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世界,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所以我说,信不信由你。我只能说,你这么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如果对邢末最深爱的妻儿下手,后果就是你用你的命都不足以来弥补!” “你是传教士还是神父?”司徒凡凶狠狠地瞪着他,“我的事情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教,你凭什么认为你明白我的感受?” 他说到激动的地方,指尖不由得用力地捏住了桌子边缘,宛若压抑得想要把桌子撕成两半。 毫不畏惧地迎上司徒凡那双充满恨意和怒火的眼睛,邢佑冷然断言:“好,如果你继续固执下去,我一定会先杀了你!” “杀我?”司徒凡猖狂地大笑了几声,停下之后,他的口吻变得更加阴厉恐怖,“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他话还没说完,邢佑立刻胸有成竹地补充了一句:“加上邢天绝呢……” 神色骤然苍白,司徒凡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邢佑。 他深深的明白邢天绝的能耐,如果眼前这个功力看起来高深莫测的男人和那个残忍的邢天绝加起来,他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 不行,他还没有与邢末见上一面,他还没有与邢末长相厮守,他不能…… 千思万绪不断地在他脑海中膨胀撞击,他努力遏制着自己的彷徨和茫然,沉默着了许久许久,直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才犹疑地开口问道:“那么,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从进门那一刻,邢佑就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司徒凡的神色。 直到看到司徒凡从愤恨到沉默,到屈服的这一刻,他终于漾起了一丝平静欣然的微笑。 面对此刻的司徒凡,邢佑终究还是搬出了几句他这辈子打死他都不会说的大道理,来对司徒凡进行谆谆教诲。 “爱一个人不是占有,不是自私,而是一种守候。你追寻了千年,等了千年,只是想与那个人在一起而已,那么,只要在一起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要你答应,会规规矩矩地在那个人身边……我可以让你永远与那个人在一起,不用杀戮,没有仇恨,安安静静地和那个人在一起直到白头。” 听到这番话,司徒凡似是幡然醒觉般,身体猛地一颤。 守候…… 千年前,他好像也做过这样的事情,一直守在那个人身边,直到他死去。可是历经了千年的苦苦找寻和等待,他只想得到,只想占有,却似乎早已忘了这个词,忘了这种心情。 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 半晌后。 司徒凡才慢慢抬起眸,眸中噙着一抹薄雾却再也不见那种恨意。他悲戚地微微一笑,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个弱不可闻的字眼…… “好……” 番外二:我们外要永远在一起!一眼便一生 第二天,清晨的晨曦如银纱般坠落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古城上。 轻轻地用黑色滚金边的衣袖拭了拭在前庭园处的一株曼珠沙华的花瓣,那人好看的唇角忽然漾起一丝苍白的微笑。 娇艳的花瓣在那人悉心的擦拭下红得残阳似血。 在微风的摇曳下。 深沉漆黑的眸子将那株花朵烙入眸底,带着沉痛破碎的思念,他轻声自言自语。 “夙逸,一开始,就不该爱上彼岸花……” 在夙逸离开的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知道,曼珠沙华代表着什么,彼岸花又是什么意思…… 花和叶永不相见,犹如蔓延在他与夙逸之间的诅咒一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夙逸会在很久很久之前迷上这种花,却不知道这种花带给他的毒烈的诅咒竟延续到了今日。 …… …… 昨夜,邢佑与钟涵,司徒凡等人即将离去的时候。 邢佑突然走到他的身边,倾身往前,附在他的头侧耳语了几句。 那一刻。 世间万物万籁俱寂。 当邢佑的一字一句慢条斯理,深入浅出地传达至他的脑海中时…… 心脏怦动的速度低沉缓慢得宛若快要停下来一般。 …… 晨曦带来的光芒逐渐强烈。 缓缓站起身,他转身离去。 转身的刹那,衣袂带起的风决绝地让那株似火的花儿犹如一个装满着悲伤的灵魂躲在华丽的外壳下,瑟瑟颤抖。 走进了大堂,他取下了一直挂在正堂中间的那副墨画放在桌上。 他单手撑在桌上,俯身垂首,青丝从肩上滑落如美丽的瀑布。 仔细地打量着画中每一寸,每一丝的笔墨,他的指尖抚上画中那人,微微上扬,清浅的唇角。 “我用我的回忆记住了你,可我却不知,你一直活在我的心里,从未曾离去。”苦涩的眼泪滴落在画中那个男人的脸上,他望着画像,笑得凄惶。 “夙逸,你可把我折磨得够苦了,苦了一千年,折磨了我一千年,心痛了……一千年……” 他的指尖突然覆上了自己心脏的地方。 “你可知道,我活着的这一千年,是怎么渡过来的。” 突然,猩红的血染上了他的指尖。 指甲越嵌越深,直到他五根指尖都穿透胸前的衣衫,惨痛地埋进了肉里。 “我要的不是能活在这个世界上饱受折磨……我……我要的不是让思念一点一滴磨蚀掉了我做人的信念……我要的不是长生不老不是孤寡一生……”他的声音哽咽得颤抖着,好久好久,自从夙逸离开之后他都没有这样像个孩子一样脆弱地哭了。 眼泪不断滴落在画卷上。 墨色随着湿润晕染成花。 他紧闭着眼睛,胸口处的剧痛对他来说早已麻木了一般,他五指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活生生地插入自己的心脏里。 血液顺着他的手背如艳红的玛瑙滴在画上的泪花中,晶莹的泪水混合着艳丽的血宛若一朵朵残烈冶艳的曼珠沙华一样开在画中男子的身上。 “我要的……只是再次看一眼,你的脸……仅此而已……” 狠狠地咬着牙,他承受着积压了这一千年来所有的痛苦,尽管闭着眼睛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溢出。 心力交瘁让他苦不堪言,漫长的等待却换来一句,他一直都在他的心里,活着…… “造化弄人……” 他忽然疯狂地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造化弄人啊!” 眼泪落入了他的嘴里,苦涩散开。 五指蓦然抓住了心脏处一颗冰凉刺骨的东西。 眼睛倏地用力睁开,他竭尽毕生的全力,狠狠地将那颗东西掏了出来…… 触目惊心的鲜血顿时“哗”的一声如注般溅在他面前的画卷上! 他的手无力地松开。 被他握在掌心上的如同小小的灵珠一般冰寒的东西突然脱离了他的掌间,轻飘飘地浮上了半空。 身体沉重缓慢地往后栽去。 在他逐渐被黑暗吞噬的视野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谪仙…… “何苦如此……” 在模糊的世界中,他好像听到了那个好久没听到的熟悉的声音。 凄凉却真实…… 他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地望着眼前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缓缓靠近。 终于,他带着眼泪,吃力地提起一丝幸福满足的微笑,声嘶力竭地对那个人,轻轻说…… “一眼,只为望见……一生之人……” 只见那人犹如一抹即将烟消云散的青烟般安静地靠近邢天绝的身体,微微俯下身,一瞬间,无数条晶莹剔透,光华夺目的狐尾从他的身后扬了起来。 他全身散发着美丽绚烂的白光,就像刚刚划破黑夜的那抹晨曦一样圣洁无暇。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邢天绝再次看到了如此美丽的人, 终究,在还没将那个人的脸庞看得淋漓尽致之时,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那抹飘渺虚无却光华万丈的身影带着心碎的微笑,慢慢伸出手,搭在邢天绝的手臂上。 缓缓一拖…… 一道透明的灵魂被他轻轻地从邢天绝的身体里拉了出来。 他们携手,面对面,站在这间空荡凄冷的厅堂内彼此深情注目。 白发飘散。 青丝盘绕。 他们紧牵着彼此的指尖,通过眼神内流转的星芒,仿佛正在诉说着一段磨折了一千年却从未说出口的离歌。 时光如年轮一样一圈又一圈循环增加。 爱被刻在轨迹上就算经过多少年终究还是会回到原点。 他们的原点只在相遇那一刻,他们的终点,无须说太多太过华丽悲凉的辞藻,只为重回当初相见的那一瞬。或生或死,就只卑微地奢望能将彼此的脸庞烙入自己的心底,与他携手,即便灰飞烟灭…… 也绝不后悔…… …… …… 同一片天空下,狙灵总部却依旧繁忙于与这个世界上看不见的一切诡异战斗。 部长的办公室里,在未来将一并携手与彼此相依相伴的两个人终于见了面。 他也是一个被爱折磨了一千年的男人,此刻却打扮得光鲜亮丽,戴着一副眼镜如同一个气质非凡的贵族一样站在另一个男人面前。 他鞠躬,动作优雅,薄唇浅笑,对那人说:“大少爷,我叫司徒凡,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新助手……” 只见坐在办公桌里的男人头也不抬,漠然冰冷地回应了一声:“嗯,如果是邢佑介绍的,你就留下吧!” “是……”司徒凡轻柔地回答。 这种声音,仿佛酝酿了什么让邢末无法参透的情绪在里面。 邢末终于抬起了头。 与面前那个人,一瞬间,四目相交…… 冰冷与温和的两种视线互相碰撞激荡。 司徒凡释然地扬起一丝微笑,静静地与那个人对望。 其实,守候……就是厮守,即使只有他单方面的,也就足够了…… ****** 走在一间看起来诡谲死寂的废工厂门口,他的步伐突然猛然一顿。 英气逼人的眉毛轻轻蹙起,他仰面复杂地望着一片一望无际的天空。 阳光刺目绚丽。 心中却漾起了一种冰冷空荡的感觉。 好像……什么人离开了…… “队长——!!”不远处,已经走在了前方的一个少年对着他用力地挥手,“快点!回家啦!” 那个少年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下犹如一颗灿烂夺目的启明星。 他的唇角温和地扬起,沉了一口气,他将十指圈在嘴边,肆无忌惮地快乐地大声高喊:“白痴——!!快到我怀里来——!!不然你要变干尸啦——!!!” 他的话还没说完…… 只见那个少年突然像蔫了的黄瓜一样,软趴趴地一股脑栽倒在地上…… 看吧! 我就说! 邢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被阳光铺满的那条尘土飞扬的路上,他朝少年的方向径直地跑过去。 抱起地上干瘪瘪的少年,他故意冷着脸,阴狠狠地警告了一句。 “回家要你好看!”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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