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侍大臣焦虑得顾不上形象,一屁股坐在门口。
“陛下脱离危险了,您还在慌什么呢?”年轻的侍从不解地问。
“你懂什么,陛下刚刚宣布要亲征,转眼就出事,你觉得那群亲王会善罢甘休?”
皇帝陛下表亲那么多,个个都不是善茬。
难保不会有谁趁这个时机跑来星临城探视。
说得好听点是探视,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以监国的名义夺权。
偏偏陛下亲信的那几位将军这会儿都在小熊星系回不来。
愁,愁死了。
他愁死了,政务厅那群大臣也愁死了。
而躺在生命摇篮里的西里斯,虽然人昏迷着,大脑却并非全无意识。
混沌中,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
小房间没有开灯,大大小小的电子屏幕闪着幽光。
画面很熟悉,但他实在想不起那都是些什么。
西里斯只注意到在屏幕前的软垫上,蜷着一个瘦弱的人。
他太瘦了,骨架纤细,尾巴蓬松柔软,轻而易举就能将他包裹住。
西里斯注意到,他睡得并不踏实。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嘴里喃喃地在念叨什么。
可西里斯凑近,又听不太清,隐隐约约像是:
“西里斯……王八蛋……”
西里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疑惑,而后是莫名的不忿。
他伸手想把那人推醒,但所触碰到的,却是他柔软的短发。
一头乌黑的短发。
那人察觉到了西里斯的存在。
他痛苦挣扎着抬头睁眼,眼底的迷茫很快变成冷漠。
西里斯听到他在冷冷地自言自语:“晦气。”
“做梦都能梦见你这个晦气玩意。”
他在做梦吗?
自己在王宫好吃好喝养着他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他有必要在梦里也骂得这么难听么,啊?
等等,那自己也在做梦吗?
西里斯不知道。
他的身体先于他的意识,走近了那个孱弱的少年。
而后,他拽住少年纤细的手腕。
像他曾经无数次做梦梦见的那样,一把拉进怀中。
他稍稍用力,少年就无法挣脱,只能皱眉瞪他。
少年湛金双眸眼含泪光,让他有一瞬失神。
他想说点什么,可张口却变成了习惯性的讥讽。
“司韶,你头发怎么变黑了?”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躲过我吧。”
“真幼稚。”
既然只是做梦。
反正只是做梦。
西里斯受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地下旅馆?
可即便是在梦里,司韶也依然无法占到多少便宜。
他和西里斯依然有着体型与力量上的差异。
尤其那股恶心的反胃感,在梦中依旧如影随形。
随便吧。
司韶被西里斯桎梏双手时暗暗想。
在梦中西里斯也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是他的梦。
如果出现他无法接受的突发事件,他的大脑会强行让他醒来。
“我的头发是黑是白,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司韶嘴上强硬,挣了挣,还是挣不过西里斯。
西里斯一只手就轻松扣紧他双腕,高举过头,往前一带。
司韶就被迫跌跌撞撞地后退,直至脊背抵上冰冷的墙。
这实在不是个多让人喜欢的姿势。
在绝对的体型力量差距下,司韶无法反抗。
“你什么时候能乖乖闭嘴就好了。”
西里斯喃喃地说。
他垂眸注视司韶的唇。
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漂亮的轮廓。
他索性抬手以指尖去轻触摩挲。
柔软,温暖,干燥。
和他那日被亲时是一样的触感。
不同的是,那日的吻凶狠又带着刺痛。
今日的司韶,在他的指下颤抖。
眼看西里斯越来越近。
司韶突然冷冷地说:“你现在就像一条发情的狗。”
西里斯怔住。
司韶趁着他失神的节骨眼儿,用力一拽,从他手臂下钻出来。
“我只是亲过你一次,又不是跟你做了。”
“至于这么魂牵梦萦念念不忘吗皇帝陛下。”
可是没等他走出去几步,尾巴突然被人拽住。
力度之大令司韶险些摔倒。
但他没有摔倒,而是被硬生生攥着尾巴提了起来。
司韶又惊又怒。
这人在梦里,竟然胆敢这么对他!?
西里斯托住他的腰腹,把他往密室外的床上一丢。
司韶被丢得七荤八素。
他手肘一撑想爬起来,后颈却被大掌掐住。
“明知我是一条发情的狗,还非要惹我?”
西里斯的嗓音里饱含暴戾。
他扣着司韶的后颈毫不怜惜地狠狠按下去。
司韶疼得呜咽一声。
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西里斯没有自称朕。
此时此刻,他不是什么帝国的皇帝。
他只是一个被彻底激怒想要征服一切的男人。
这里是梦境。
是毫无规则与束缚可言的自由之境。
他可以随心所欲。
性/欲。
征服欲。
占有欲。
窥探欲。
凌虐之欲。
摧毁之欲。
司韶头一次感到了慌乱。
他拼命挣扎起来,但他的挣扎在西里斯看来根本无济于事。
西里斯垂眸,浅蓝的眼毫无怜悯地望着他。
像望着一只身中陷阱垂死的狐狸。
“你乖一点,我就不会弄疼你。”
嘴上这么说,手上力气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司韶白皙的肌肤因被按压疼痛而呈现出不正常的红痕。
借着窗外的灯光,红痕醒目非常。
看得西里斯嗓子发干。
司韶很快就不再挣扎了。
任西里斯不甚利索地撕去他的衣物。
周围很静。
窗外悄悄下起了雨。
星临城冬日很少会下雨。
这样的夜雨听起来像不眠之人在低诉。
于细雨声中。
西里斯突然听见一声啜泣。
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哭了?
那个荒唐的吻过后,西里斯就开始做奇怪的梦。
可每一场梦里,他都不如眼前这次真实。
每一场梦里,他也不会哭。
他甚至不会咒骂自己。
那些梦境因它的不真实而让西里斯无所顾忌。
可这次,西里斯犹豫了。
这次有点太真实了。
他松开扼住司韶脖颈的手。
心头浮起烦躁。
“你哭什么。”
司韶没说话。
纤弱的脊背依然在剧烈地颤抖。
雨幕将窗外的灯光朦胧晕开。
光影摇曳在他脊背上,像是一幅漂亮的画。
毛茸茸的尾巴也如哀求一般,讨饶地摇晃。
西里斯也慌了。
作为帝国的皇帝,作为从小到大的死对头,他一直都想弄死司韶。
但他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羞辱他。
在理智与冷静掌控的现实世界,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朕在问你哭什么。”
西里斯不甚温柔地把司韶翻过身来。
他湛金的眼眸残留泪光,盈盈望着西里斯。
可西里斯还没有来得及再说话,心口就被抵上冰冷的金属。
那是一把乌黑的手/枪。
虽说梦境是自由的。
可也要以现实为依照。
不知为什么大脑并没有强制让他醒来。
但司韶清晰记得自己在枕头下藏了把枪。
“你该庆幸这不是现实。”
司韶泪光仍在,眼神却已然冷若冰霜。
“现在,滚出去。”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与此同时。
皇家医学院。
生命摇篮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星临城西区。
小小的地下旅馆。
司韶也在同一时间,猛地睁开眼。
第一反应是去摸枕头下的手/枪,手/枪还在。
然后是检查自己的衣物,睡衣好好穿着的,被子也盖得严严实实。
密室门开着,小丘趴在桌前打瞌睡。
床头柜上放着蛋糕盒,蛋糕已经吃光了。
司韶爬起来,摸了摸自己后颈。
没有丝毫疼痛感。
如果是梦,那也太过真实。
如果不是梦,那未免过于恐怖。
第二日,晨午一直到日近黄昏才回来接小丘的班。
“统帅,您的头发变黑了。”
“嗯,我知道。”
那个拼命想活下去的小生命,在一点一点改变他的身体。
司韶望着落地镜里的自己。
乌黑的短发,让他看起来更像个逃学的少年。
“不过这样暂时也好,统帅您出去的话,不会太引人注目。”
晨午安慰地叹口气。
“亲王们都出发赶来星临城了。”
司韶:“那说明皇帝快完了?”
昨晚梦里自己给了他一枪。
难不成就是他要死的预兆。
那可是吉兆好不好。
“没有,虽然昨晚有一次急救,但是最后还是救过来了。”
“我们得到的情报,皇帝现在已经没有大碍。”
司韶叼着勺子失望地咂咂嘴。
“这次进城的亲王里,其他人暂时不担心,但有个人比较值得注意。”
司韶眼神一凛:“西比尔。”
晨午点头。
西比尔亲王是西里斯的堂弟。
年纪相仿,容貌、能力、声望,处处不输西里斯。
铂川星港名义上是由皇家直接控制,它终究是在西比尔的封地境内。
星港和兵工厂的官员们个个都要卖西比尔一个面子。
但西比尔此人性格比较温和,与世无争。
成天就喜欢画画,开画展,开舞会,搞慈善。
他也是封地里民众爱戴率最高的亲王。
司韶撇撇嘴,一句话评价:“最能装的亲王。”
晨午:“二队一直在监视西比尔,这次他来星临,二队也会跟过来。”
“你说走私稀金这条线,帝国这边真的是西比尔么?”
“晨午现在还不好下判断。”
“但是军工爷无非就这么几条线:采购或者引进、运输、以及制造。”
“三队和四队在盯采购运输两条线,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
司韶若有所思。
联盟因为拥有诸多矿产星球,资源极其丰富,但科技发展始终不如帝国。
而帝国资源匮乏,空有先进科技,难以实现全面量产。
于是便有人窥见其中的商机。
偷偷从矿产星球运送矿物资源高价卖给帝国。
稀金只是其中之一。
帝国官方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交易。
一方面是昂贵的采购支出难以长期负担。
另一方面,谁能保证这场交易里,没有混进别的筹码?
比如说——帝国的技术。
司韶也不是很乐意看见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赚钱。
而且还一分钱不给他分。
“找机会让我跟西比尔见一面。”
晨午只略一思忖:“晨午明白。”
“我这里还有别的事。”
“统帅请讲。”
司韶犹豫了一下:“先吃饭。”
晨午不明所以。
吃完饭,司韶才慢吞吞地和晨午讲了昨晚那个梦。
当然,他略去了西里斯在床上干的那些混账事。
只简单描述一下梦见了孩子他爸。
晨午沉默着听完,拿出自己的终端,调出一份资料,递过来。
标题:QJH1基因性状研究报告
时间:星历211年9月
报告人:西■■■
一千年前的报告?
司韶来了兴致。
报告内容被涂抹过。
但晨午还是利用技术帮忙恢复了大半。
前面主要在说QJH1基因对怀孕人的随机选择。
司韶快速翻过。
这种基因在帝国出现的历史之初就已经存在。
但皇室中并非每一代都会携带它。
历史可考上一次出现是在一位公主身上。
公主与驸马接吻后正常度过孕期,安稳生子。
司韶翻到后半部分解释。
QJH1基因产生的幼体,在母体初期存活率极低。
这就迫使其不惜一切代价谋求生存下来的办法。
包括但不限于强迫母体大量摄入食物以保证自己的营养供给。
“但并不会仅限于物质上的强迫。”
“幼体会在摄取足够营养后,使用梦境干预的能力。”
“在梦境干预下,母体与父体会进入同一梦境。”
“推测幼体此行为的目的,是促进母体与父体感情,使双方产生共同养育幼体的欲望。”
“……以提高幼体存活概率。”
“第723次实验表明,母体与父体距离越远,则梦境干预成功的频次越高。”
“这是幼体对母体与父体分离过久过远而产生的生存威胁焦虑……”
说白了。
你怀了他的孩子,你跟他就会神交。
传说中的,在梦里相会。
离得越远,相会次数越多。
司韶看完。
平静地爆了一句粗。
他拿起来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一遍。
司韶:“我能把它饿死吗?”
晨午:“……晨午劝您最好不要那么做。”
过于饥饿的情况下,幼体会开始啃食母体。
司韶:“从今天开始我就不睡觉了。”
晨午:“也……最好不要这么做。”
得不到足够的睡眠会让母体从食物中摄取营养的效率变低。
幼体更容易饥饿,最终同样指向啃食母体的结果。
司韶:“……”
想杀人。
这天司韶熬到凌晨四点才终于撑不住睡着。
一睁眼,他就察觉不太妙。
这个场景很熟悉。
画面泛黄,周围人来人往。
时不时有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人高马大,有着帝国人的面孔。
但没有人对他显露出半分敌意。
眼前是一幢辉煌气派的大楼。
他还来不及仰头去看大楼上挂着的字。
身后响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
“司韶?”
很熟悉。
熟悉到司韶头皮一紧。
大楼的玻璃门映出两个身影。
乌黑短发长尾的清秀少年。
和高挑的黑发英俊青年。
司韶下意识想去找手/枪。
但这次他找不到手/枪在哪儿了,这里没有他的枕头。
而年轻的太子已经走到了他身旁。
“真的是你。”
“这次也是梦吗?”
他喃喃自语,试探性地伸手,轻抚司韶的发顶。
这次,是帝国军事学院。
他们来入学报道的那一天。
帝国军事学院开学是在每年的夏月。
彼时帝国还没有对联盟正式宣战。两方都在暗中较劲,大搞军备竞赛。
帝国军事学院不分种族,面向全星际招生。
开学的日子,学院广场很热闹。
司韶望着来来去去穿着校服的学生,有不少都是熟面孔。
有后来在联盟指挥中心供职的军官。
也有在战场上因战败于他而殉舰的舰长。
然而这时的他们,脸上都洋溢着一模一样的笑容。
“对不起。”
耳边突然响起这么一句。
司韶讶异地转头。
年轻版的西里斯看着瘦瘦高高,面容生涩未褪。
他双手插兜,有点不自然地扭头望着远处。
司韶嗤了一声。
“真稀奇。你对不起什么?”
西里斯耳根发红。
“就昨晚……对不起。”
司韶心下一惊。
难道他也知道梦境干预这回事?
没等司韶反应,西里斯紧接着自说自话:
“朕知道,这都是梦,昨晚也是梦,你也不是真的。朕还是想跟你说对不起,昨晚并非朕本意,实在是你之前都很……”
司韶恍然大悟。
自从被他亲过之后,皇帝陛下开始梦见跟他做没羞没臊的事了。
西里斯登基的时候年纪并不大。
虽然和爱丽丝公主有婚约,但公主基本不在帝国本国生活,鲜少见面。
皇帝陛下竟然纯情至此,这是司韶万万没想到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真的还道歉,所以你的道歉也只为自己心安而已。”司韶懒洋洋地说,“而且,你现在还不是皇帝,我可真烦你一口一个朕的。”
西里斯愣了愣,当即改口:“你说得对,是我对不起你。”
“……算了别说了,我过敏。”
司韶受不了地抖了抖。
跟西里斯针锋相对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这样诚恳自省的态度。
也是,在梦里,人才会卸下伪装,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既然这次的梦境是帝国军事学院,司韶决定在学院里转转。
一是验证一下这个所谓梦境干预的场景边界由什么决定。
一是找一找,自己当初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落下忘记了的。
比如说具体的某些人,以及,某些研究课题。
司韶走出去几步,回头:“你跟着我干嘛?”
西里斯努力掩饰慌乱:“没有啊,我也要去上课。”
“教学楼在那边。”
“那你去要去哪?”
“你管我去哪?”
西里斯的慌乱变成疑惑:“你原本不是这样的。”
司韶挑眉,抱臂走下台阶,站在西里斯面前。
“那我原本应该是怎样的。”
西里斯:“你会耐心听我讲话,陪我看星星,陪我吃饭,陪我聊天,然后……”
司韶越听越离谱:“然后?”
西里斯没说话,走近一步,垂眸凝视司韶微张的唇。
……然后接吻。
司韶突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当机立断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纯爱派。
真的很让人受不了。
“没别的了?”
“……没了。”西里斯脸一红。
司韶:“离我远点。”
西里斯:“为什么?”
司韶:“如果你在现实世界里对我这么做,我早就动手了。”
西里斯若有所思地点头。
“嗯,这确实是你会有的反应,是我错,对不起。”
司韶:“……”
这个人怎么回事。
平日里凶巴巴的,梦里就这么服软。
非常不习惯。
司韶不想跟他多话。
这个时间点,新生应该才刚刚办完入学手续。
有点早。
仿佛是在回应司韶所想,周围的场景突然开始飞速变化。
变化停止后,远处的电子屏上,明晃晃地显示,夏月第九周。
司韶赞许一笑。
这才是他想要的时间点。
他轻车熟路地拐进一间课室。
这节课是武器理论课。
历史上的这一天,他在这堂课上,提出了一套设想。
司韶望向自己惯常坐的座位,果不其然,摆着一个小小的终端。
他喃喃默念:“……最近我收到一篇有意思的论文……”
教授扶了扶眼镜:“最近我收到一篇有意思的论文……我想请他来给大家分享一下。”
司韶一如当年那般露出自信的笑。
他在终端上点击,调出那篇论文,推送投影。
论文标题:次元潜行技术的可行性
“……相信大家对潜艇都不陌生。潜伏水下,观察敌情,远距离偷袭打击。”
“在星际时代,这样的优势只能用在海战未免也太可惜。”
“如果把星海变成潜艇的战场呢?”
“我的设想很简单,次元潜行技术。”
这个词被抛出来,有人不屑,有人讶异,有人觉得他是在异想天开。
但司韶注意到,坐在角落里一个深色皮肤青年,一改方才懒洋洋倚着墙的姿势。
他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盯着面前的投影。
“空间折跃如今已成现实,异次元就是星空里的深海。”
“想象一艘潜艇潜入异次元,普通雷达无法扫描出它的具体位置。”
不论是多强大的防空系统,都将变成中看不中用的摆设。
当年这场分享会做完,司韶并没有得到多少支持。以那时的科技水平,这种设想完全就是异想天开。甚至有人背地里说,那只狐狸明明就是个神棍,还妄想侮辱科学。
司韶那时正沉迷于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整蛊那个年轻的帝国太子,也并没有把自己这篇论文当回事。
“反正是个设想。”他很无所谓地耸肩。
纵然他在论文末尾附上了次元潜行的理论公式,但显然没多少人愿意细听,他也懒得解释,做完分享就双手插兜去楼下转悠了。
但是这次,他有意在课室里停留了一会儿。
那个深色肌肤的青年,支着颌,聚精会神地一遍遍回放司韶那篇论文。
他有着一头浅金的短发,短发间探出一对小小的兽耳。
司韶突然想过来。
他知道这是谁了。
司韶捅捅坐在一旁的西里斯:“看,你弟。”
西里斯瞥一眼,高傲地否认:“他不是我弟弟。”
司韶:“你堂弟。”
西里斯:“……”
不情不愿地默认。
西比尔并不是普遍的帝国人长相。
他浅金的短发和深色的肌肤,以及那对兽耳,都来自他的母亲,一个古老猞猁部族首领的女儿。母亲作为向帝国投诚的联姻工具嫁给了西比尔的父亲,在诞下他之后不久便因病离世。
西比尔自幼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老亲王就这么一个儿子,宠得很,他想做什么都随他。
但西比尔却很争气,硬是通过了帝国军事学院的招考。
他满心满怀,想要有一番作为。
和后来那个与世无争沉溺画画和舞会的小亲王判若两人。
西比尔四下张望,视线却越过了不远处的司韶和西里斯。
他站起身,急急追上准备离开课室的教授。
手里还拿着终端,画面仍停留在司韶的论文界面。
司韶心里有了数。
看来梦境干预虽然能重现历史画面,却不会虚构出不存在的人和反应。
历史上这时他不在教室,西比尔想寻找他,自然也看不见他。
仿佛是为了佐证司韶的猜想,路过一个机械人,就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了司韶和西里斯的身体。
现在追上西比尔,是不是就能听到他和教授关于自己这份论文的谈论?
司韶才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西里斯攥住了。
他想都没想就挥手狠狠挣脱。
“你干什么!”
西里斯也没想到司韶的反应这么大。
他错愕了一秒。
“你一直盯着他看。”
“那又怎么了?”
司韶注意力完全没在西里斯的话上。
方才西里斯碰到他的手腕时,脑子里仿佛突然过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