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几个。样子最老的是我爷爷。」黑守点了点头。
「那其实是因为,你爷爷是众人之中最没天份、花了最多时间修练的死人。大家早早就修练有成,以年轻漂亮的样子当死人去了。只有你爷爷一个,到了百岁才修成正果……」
「喂、你胡说什么啊……」小头目一副『你别随便决定别人的年轻岁月』的表情。
「哎,你这时候就怕面子挂不住了。黑守是你孙子,有你的血统,也许他也得像你般要花上很漫长的岁月才能修练有成。你现在不给他说清楚,万一以后他到了几十岁还当不上会动的死人,以为你在骗他怎么办?」我快快乐乐地曲解小头目的话语,尽情地抹黑他的人生。
其实从来我都觉得我说谎说得很蹩脚,但不知为何大家都会相信。这次也不例外,黑守听了我的话后点了点头,然后单手支腰,奶声奶气地指着小头目要他不得隐瞒,快快把修成死人的注意事项说清楚。
修成死人这档事本来就不存在,要他怎么说得出来啊!——感到一个头两个大的小头目,把声音压低得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然后嘴唇不动分毫地丢了这一句给我:「你够狠。」
「好说、好说。」我以同样的方法,回了他这句。
虽然恶作剧是不对的,但作为我为数不多的兴趣,我并没有打算把这个对(我的)身心有益的良好兴趣戒掉。
因此,恶作剧快快乐乐地继续进行中。
差在没有拿出刑具给养父来个严刑逼宫的黑守,一把抓着小头目的衣服又转过头,问我他爷爷不带他出城的原因跟他爷爷的丢脸事件有什么关系。
哎,多么聪敏的孩子,还记住问题的中心而没有被我的谎言扯开话题。真想给你的学生手册上画个小红花当奖励。不过黑守不是幼稚园学生,没有学生手册可以给我画。但是没关系,以后要是有缘再见,我会在他的面上画一个补回来。
至于现在嘛,还是算了。光是想像要让这个精明的死小鬼乖乖被我在他脸上涂鸦,不是做不到,而是好麻烦。
这算是黑守运气好吧。——我心里懒洋洋地想着,又继续我的恶趣味。
「因为你爷爷修为差,所以不敢出城啊。难道你住在城里这么久,不知道死人派是恶名昭着,被外面的活人派追斩得很可怜的吗?」
「原来如此。」黑守放开抓在手里的爷爷衣服,以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点了点头。「难怪大家都不出城。」
……黑守,你真的可以再好骗一点。真的。
叫我大少爷28
望着眼前的两父子跑来跑去忙个不停,我由衷慨叹着这个异世界竟然也有『恶有恶报』这句说话。
听着轻快的脚步向我走来,我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用刀子锐利眼神看着我的小包袱。
「让你久等了。」我的小包袱黑守背着小背包,对我露出如阳光般的笑容。
「我是很不想等啦。」我敷衍地甩了甩手。
「这可不行。」黑守说着,一点也不怕生地、自然不过的想牵我的手。当然,我没让他牵到就是了。
望着我避开的手,黑守一脸受伤的表情。
不过是牵不到手就感到受伤?这久居于死人国度的小少爷,也未免太娇贵了吧。
「该上路了。」我说,望也不望黑守,先行步出教会。
听着从后追赶着我的小小脚步声,我的思绪回到半小时之前。
——「我明白了。我要出城历练。」
黑守喊着,表情相当的热切,连长久因雾气很少晒到太阳的白晳小脸都兴奋得泛红了。
——「自己去。」
我冷淡地丢出这一句。在快乐的说故事大会之前,我早以表示过我的拒绝之意了。
——「我知道。」
黑守笑着说,没有像小头目般对我死缠难打。
——「不行,黑守还小,让他一个人出城太危险了。」
小头目反对。
——「那就再等下一个入城的人?」
我不感兴趣地提出没用的提议。
——「不行,没时间了。」
小头目焦急地拉着我低声说。
——「不久之后,帝国就会派大军来攻城。你应该晓得,像这样满是死人横行的大城,帝国是不会放着不管的。即使我想交税当一个平凡的小市民,可人类是不会相信异类的。之前已经攻城过次都被我守下来,但听说这次带军的是很会下死手的红家人,我怕这次城真的会被攻下来。这样,在死人堆中长大的黑守可能也会被他们杀掉。」
——「红家?红宜章吗?不是听说他要在首都摆擂台跟黑歌德少女单挑吗?」
我想起那位被一用遮阳伞戳到一下就发出求婚宣言的大人物,以及小歌德对我提及过的事情。
——「不是红宜章。他前阵子才吐过血,皇上是不会派他出战的。今次来的是他大哥。」
原来红宜章上面还有个大哥。长男来攻死人城、次男向男人求婚后吐血、三男跟死对头家的男人私奔,这听起来红家真欢乐。
——「你别一脸幸灾乐祸的嘲笑了。我没时间等下一个很会逃的入城者了,你就当大发慈悲,带走黑守吧。」
——「你那句很会逃是指?」
这家伙,看到了我跑来跑去的蠢样子了吗?
——「就是生存率很高的意思。」
真会装傻。不是看在迟点会有人来攻城、早晚都会被灭掉份上,真想现在就杀尸灭口。
——「那你呢?在这里等死?」
——「有尸体在我就不会死。攻城至少都会死上个几把的卒仔吧?说不定能趁机换个年轻的身体喔。」
小头目佯装轻松地对我眨眨眼。
——「我会来接黑守的,别想把他卖掉。」
——「是、是。你会来接他是最好了。」
看到他强装轻松的样子,我勾勾嘴角,看在同类份上总算是点了点头答应了。至于他这个虽然不会腐烂但总是带着淡淡尸臭的丧尸王,以后在外面的世界要怎样带着孩子四处晃,这种艰辛事我就不问了。
看到我终于答应了,小头目咧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对我感激的一笑。
——「我们在外面的世界相见吧。到时我请客,让你喝最好的酒。」
——「我比较想吃糖果。请我吃最名贵的糖果吧。」
——「咦?」
叫我大少爷29
「黑守,东西都带了没?」
「带了。」
「手帕呢?」
「都带了。」
真是愚蠢的家庭剧。但是,我并不讨厌。
「好了没?」我勾着几不可察的愉快笑容,抱着双臂在教会门前喊道。教会门外连一只丧尸兄也看不见,大概是小头目让他们回去了吧。
「你真是没耐性。」小黑守嘟着嘴道,来到我身边。不过这次没有伸手想牵我的手。
「的确是很没耐性。」这事情我是知道的,所以也没生气,坦白承认了。
拿出小头目给我的地图与指南针看了好一会儿,我决定先到炎城。虽然之前飞行的方向有差错,但从地图上看起来,如果用飞的话,在今天日落前就能到达炎城。看来我之前飞行的方向也就只有轻微的偏差而已。
虽然也想直飞到首都,但要带着人类的孩子在天上没日没夜地飞行,恐怕还没到首都,黑守的身体就受不住了。
算了,到了炎城后,就乘李斯特所提及过的长途马车,悠闲地一边横扫沿途的美食一边到首都吧。而且还不怕迷路说。
收好地图与指南针,我面无表情,蹲下对黑守张开双手:「抱着我。」
「咦?」黑守与小头目一起发出咦了一声。虽然我知道对不晓得我会飞的人来说,这种要求很奇怪,但也没必要这么有默契地发出疑问声吧?
「快,不然丢下你。」我维持着蹲下张开双手的动作,很不耐烦地说。当然,面瘫这一点是没有改变的。
「……你真的很没耐性耶。」黑守嘀咕着,虽然感到不解但仍依言抱着我。在小手环住我颈项的时候,触碰到我肌肤的黑守冷不防地打了个冷抖。「真冷,你也是死人?」
天真无邪的好奇表情。
「你才是死人,死小孩。」虽然我的确是死过一次没错。
面上不带一丝情绪的我抱着黑守站起来,然后在黑守与小头目那因惊讶而圆瞪着眼的面前,六枚黑色羽翼一口气迅速舒展开来。
「黑、黑天使!」黑守望着我的羽翼,然后兴奋地在我怀里扭来动去大喊:「爷爷,你看,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黑天使呢,跟教堂里的黑天使像一样有着黑色翅膀耶!」
原来这是鸟人教会?真诡异。——望了教会一眼后,我心里一边发表着感想,一边以不带力道的巴掌巴了黑守的小屁股一记:「再乱动,小心摔死。」
看到我的翅膀后又听见我这样说,并不笨的黑守立即眼前一亮:「你要飞?」
「嗯。」面瘫地回答。
于是,黑守乖乖不动了,还乖得像章鱼般把我巴得我死紧,一副深怕我会飞到一半把他从天上丢下去的样子。
被黑守巴得死死的虽然叫我不爽,但是我还是决定不跟小孩子计较太多。就像怪人伽利略说过,小孩子都是没逻辑可言的怪物,所以我就免得浪费唇舌念他了。
而且,被这样巴住其实蛮温暖的……。
「好厉害,好厉害!」把我抱得死紧的黑守,随着高度的攀升不断在我耳边大叫,让我的耳膜破了得要修补回来。
「好吵。」我只念了这一句,然后又飞得更高更远了。
叫我大少爷30
虽然曾经生而为人,但我还是不得不这么念上一句:「当人类真麻烦啊。」
才上到高空不到十分钟,黑守就面色苍白地直抖个不停。嗯,高空风大又很冷,人类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只好随手给他幻化一件雪国用的防寒外套。
让他的身体好不容易暖和起来后,小孩子聒噪的好奇心也跟着一起冒出来。不是问我平常把翅膀藏在哪儿,就是问外套怎么突然凭空冒出来。
「商业机密。」对于他的诸多问题,我一律以这句话打发掉。幸好这小不点够聪明,懂得见我不想回答就不再发问,不然真想飞回去用这小不点来空袭丧尸城……不、是雾露城。
不过对于那件外套,黑守似乎自行想通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黑天使是有求必应的。」黑守眼中星光闪闪,比阿部君问三桥球种时的表情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孩子,你错了。所以请不要在我高速飞行期间来对我双手合十拜拜,不抓紧掉下去绝对会早死早超生。
「黑天使哥哥。」就在我想给黑守晓以大义的时候,黑守忽然拉了拉我的白色外套。
「我不叫黑天使哥哥。」我说。你爱误会是一回事,但是让他人听见,把误会扩大的话,我会海扁你的。绝对会。
「大、大哥哥。」黑守死命地拉我的外套。
好吧,这称呼我勉强接受。不过还是得要说一下:「叫我大少爷。」
「大哥哥,快不行啦!」黑守含着泪地扯着我的外套。
我一愣,「什么不行了?」
「我想嘘嘘!」
我抽了抽嘴角。
「快尿出来了!」黑守一脸快哭的样子。
于是。
「啊啊啊啊啊!」伴随着黑守惊恐的尖叫声,两人一起头下脚上地堕落了。啊、是急降才对。
因为是急降,所以实在顾不得地点。伴随着被我们撞断的枝枝叶叶,我俩降落在一个绿意央然的小树林中。
「大哥哥,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我快被你吓得尿出来了。」黑守指责着我。不过看他夹紧双脚用手捂着小弟弟的样子,实在很没骂人的迫力。
「都是快尿出来了,有差吗?」我说,敷衍地甩甩手:「快去解决掉吧。」
「没有洗手间。」黑守瞪着我。
「黑守,你知道吗?」我换上魅惑的微笑,背景瞬间因此而变得闪亮亮。「在大自然中嘘嘘会很有解放感喔。」
「听你赛。」黑守翻了翻白眼。大概是实在忍不住,黑守最终还是找了个小树丛体验解放感去。
所以说,当人类真麻烦。
三分钟后。
「真久呢。」我双手抱着臂膀,开始不太耐烦。男孩子嘘嘘得很久听说是不太健康?——就在我想着有的没的的时候,树丛中的黑守对我发出了叫喊声。
「怎么啦?是不是嘘嘘完想唔臭臭但是没有带纸?」我回道。
「才不是!大哥哥你的嘴巴真坏。」黑守从树丛中钻出小脸哇哇大喊着,然后又对我招招手:「大哥哥,我发现了个奇怪东西。」
「不要随便捡不明来历的东西。」我给对外界很没常识的黑守说教着,也钻入树丛中,「尤其是在你刚刚嘘嘘完的地方附近。会脏。」
「我没捡啦,毒嘴巴!」怒吼。
叫我大少爷31
那是一只圆圆的、通体透明的球。它卡在高高的树叉上,阳光晒在它上面,折射出黄金色的光芒。
黑守一边收起小水壶一边用手帕拭着湿漉漉的小手,看来小头目虽然挺不良,但教育得并不差。至少黑守知道嘘嘘完要洗手——至于浪费食水这点,我得花点时间想想在卫生与浪费间选择那一项,来决定到底要不要念他。
「好漂亮,那到底是什么呢?」黑守把头抬得快要往后倒下去与大地接触。
「不知道。」我说。尽管我的能量感应很敏锐,但就是分辨不出头顶上的琉璃球到底是什么。
我轻轻一跃,就把卡在普通人即使再怎么跳也碰不到的树叉上的不明物体轻松拿了下来。
琉璃球触手冰凉,却比想像中的要轻。判断它没有危险后,我把它丢给黑守当玩具。但当黑守触碰到琉璃球的瞬间,琉璃球中心却微微泛起微光来。
我见状又把琉璃球拿回来,但是琉璃球在我手中,却相当不给脸子地毫无反应。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沉思着的同时,任着黑守把它拿在手里把玩。那微光相当稳定,却很微弱。在阳光下差点发觉不到它在发光。
然后,我感应到了什么。
相当微弱且缓慢地,这个琉璃球在吸收黑守的能量。不过它的速度实在太慢,所以即使黑守二十四小时无时无刻地带着它,都不会被它吸死,最多只会觉得有点累,然后晚上睡得很好。
知道这点后,我把这个会吃能量的怪琉璃球拿在手中,然后它终于如我所想地,慢慢地泛起光芒来。
平日为免能量浪费,一般都是让身体处于不会外散能量的状态。因此,琉璃球吃不到我的能量,所以也就不会发光了。现在在我有意的情况下对它输入能量,因此它就发光了。
试着对它输入更多能量,琉璃球的光芒变得通体发着白光,而且亮度可比电灯炮。
「看来这可以充当照明工具。」我这样说着,突然灵机一触,想要测试它的最大容量,于是幻化出两副太阳眼镜与黑守一起戴了后,对发光的琉璃球一口气灌进大量能量。之于有多大量,大概就等于我吃掉雾露城规模的三座大城的所有活人的程度吧。总之,我是抱着把它灌到爆的可恶心态来输入能量的。
不得不说,它本身的吸收速度虽然慢,但实在很能吃。才那么一息间的时间,我的能量竟然被硬生生地吃掉了接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