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压火车（穿越时空）+番外————秋叶残露

　　生活上发生质的转变是在他四岁半那年，一般说到质的转变，大抵是从坏变好的，可是他们家正相反，因为爸爸被大爷坑了一手，所以工厂异了主。他们家的生活一落千丈，再也不复往日的光鲜。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小孩子们疏远的神情，家里的低气压都给小叶飞单纯的心理画上了最后的句点。他开始渐渐明白人情事故。可能这大千世界，到哪儿都少不了那种势力的人。他们家有钱的时候谁都想来巴结巴结，现在困难了，避他们跟避蛇蝎似的。

　　叶飞小的时候虽单纯，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事。他会努力着学习很多东西，并在家里帮着他妈妈做事。因为小，可能并不会帮上什么忙，但看着孩子这么贴心，做家长的又怎会不高兴。

　　这时候家庭和睦成了他们三口人最有力的精神支柱。叶爸爸又重新开始联系一些老朋友，看看能不能东山再起，而叶妈妈也是出去找工作，不再像原来一样只在家做专职主妇。小叶飞开始上起幼儿园，每次叶妈妈下班去接他都能听到老师的夸赞。叶妈妈心里开心之余不忘做些好吃的奖励小叶飞。

　　叶爸爸东山再起的事如火如茶地进行着，因为原来信誉就好，再加上叶爸爸做人有自己的一套交际手腕，所以这次的事比预想的结果还要好。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叶飞也许又会回到他以前快乐的时光。可是天不尽人意，叶爸爸在检查身体时检查出患了晚期血癌，因为是搞化工的，所以他每隔一两年都会做一次例行检查。这次的结果对于现在的叶家来说着实成了踏上世界末日一般。叶爸爸不能再做任何劳累的事，叶妈妈一个人要工作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叶爸爸，整个人不到一个月的时候里苍老了许多。

　　癌症，那就是个费钱的病，况且是血癌晚期，实在是没办法不让人愁眉不展。工厂没有了，他们靠自己工作也可以过上小康生活，毕竟家里的房子是自己的。可是现下有了个病人，手里没钱，不放弃的叶妈妈最终横心把唯一的房子卖掉了。叶爸爸虽然不同意，可是她执意这样做。叶妈妈说，家里的山倒了，那家也不是个家了。她不能放弃，为了孩子也不能放弃，这是叶妈妈当时唯一的想法和坚持不倒下的信念。然而，这么多的努力下，叶爸爸在次年还是离开了他一生最爱的两个人。

　　房子卖了之后，叶妈妈一直是租房子住的。现在靠她一个人的工资，付房租，养孩子，生活，都成了很大的负担。叶妈妈为了让小叶飞过得更好一些每天都会打两份工，这样一来，照顾他的时间就少了。叶妈妈不得已下只能让叶飞去他最亲的大伯家里住，然后自己再租个更小，房租也非常便宜的地方。

　　虽然平时关系一般，可毕竟是亲弟弟的儿子，叶妈妈没想过叶大伯家会苛待小叶飞。这时候他们谁也不知道工厂异主是叶飞的亲大爷叶成搞的鬼。叶飞为了不麻烦他大伯一家，什么事都尽量靠自己而不麻烦他们，可即使是做到这样，还是惹来了叶成一家的白眼。叶成有个儿子，比小叶飞大不了多少。小孩儿心坏得很，每次上洗手间不关灯都会赖到叶飞头上，小叶飞的大伯母就会说他家里都穷得没地方住了还不想着省电，来她家败来了。小叶飞听着这些伤人的话却从不还口，他想他要学会忍。起初的时候会难过会哭，可时间久了，慢慢也就习惯了。毕竟大伯一家从没对他动过手，只除了那一次……

　　叶成那天不知在外遇了什么事儿，怒气冲冲回家。进门后烦燥地点根烟坐在沙发上，然后随意地问了坐在旁边的爱人一句：“那小兔崽子呢？”

　　“洗澡呢，哼，也不知道省省水，进去那么长时间不出来。”叶成的老婆尖酸刻薄地道。

　　叶飞这会儿已经擦干身子了。叶成心情不好，这就让一直不受待见的叶飞很自然地成了出气桶。叶成干脆走过去一脚把洗手间门踹开，见着挂毛巾的叶飞硬是一个拉扯把他甩在了墙上，“小兔崽子，不会省电还不会省水么？洗个澡洗这么长时间，我让你长长记性！”叶成说罢用燃着的烟头狠压到叶飞的腰间。叶飞惊叫着弹开，可腰上传来的痛依然是那么清晰。不过他这会儿却在想，还好，还好没烫到容易见着的地方。腰这里，至少他妈妈看不见。

　　叶妈妈每个周日都会来看一次小叶飞，小叶飞心里有苦但从来不跟他说，都是笑脸迎着，而叶成一家更是会假仁假义。每次叶妈妈来时都夸叶飞，都做叶飞爱吃的，以示他家人对叶飞有多好。叶飞在叶成家呆了五年，当然，这五年里他的生活花销都是他妈妈供的，他可没花叶成家一分钱。这五年，小叶飞最大的发现就是他大伯家过得比他想象中的好，以前大伯家他不是没来过，但和现在根本就是两种情况。五年里换了三次房子，越换越大，越装越豪华。叶飞虽然觉得奇怪，但是那时还太小，十来岁，根本想象不到大人的阴谋和陷害。

　　叶飞十一岁那年，叶妈妈把他接走了。她存了些钱，至少应该是可以和孩子过的。哪家的孩子不希望跟在亲妈身边，如果有，那也是那亲妈有问题。她每次不是看不到儿子强装微笑的脸，可是她那时只能当没看见。

　　叶飞从叶成家搬出去以后才有了真正的笑脸。而这年，他才十一岁就已经上了小学六年级。日子虽还是有些苦，但叶妈妈坚韧的性格让叶飞明白，只要不放弃，一切都可以好起来。尽管他倒霉到和那缺德的表哥一个班，尽管那表哥因为成绩差总是嫉妒他，他都觉得可以忍。但为什么，他要说他偷了他家的东西，也偷了同学的东西呢。天知道，他从小到大最不可能做的就是偷东西啊。因为爸爸从小教他，做人要本份，该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只要努力了就好。没有的不要强求，更不能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孩子的先入为主心里总是比大人更强些，所以当他表哥站出来说他偷了东西时，还是有很多同学相信了。毕竟他家的条件很差是不争的事实。叶飞一生最恨有人冤枉他大概都要归功于那个死表哥吧。

　　那天回家的路上叶飞觉着特别难过，但还是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来，因为他总是不忘考虑到妈妈的心情。

　　晚饭后，叶飞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发呆，叶妈妈收拾完东西回来问他怎么了，他犹豫了好半天后才开口。

　　是无心的一句话，可也成了叶飞这辈子最后悔出口的一句话。

　　“妈，为什么大伯家这两年变得这么有钱？他们明明什么都不做的。”

　　叶飞会这样说不是没道理，因为他在叶成家的几年，这一口子人啥也不干就在家玩儿了，可那生活条件就是好了再好，好上加好。

　　“他们好是他们好，咱们不管那么多。你要好好学习，以后妈啊就指望你了呢。妈的好儿子～”叶妈妈疼爱地抱着叶飞虽高却不太壮实的身体。她这几年就忙着工作攒钱了，也没想过那许多问题。孩子提起来才发现，好像真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叶妈妈拗不过心里的坎儿，最终还是找认识人打听起以前的一些事，这结果让她震惊。

　　叶飞放学回家，发现他妈妈坐在地上扯着自己的头发痛哭。他不能说他妈妈是个女强人，但绝对很少哭。除了那年爸爸离开哭得声嘶力竭，再也没见她哭过。所以不得不说，这让当时的叶飞有些吓着了。

　　叶妈妈知道工厂的事是叶飞的大伯做的之后，震惊，愤怒，伤心，就连想杀人的想法都有了。可是有叶飞，她该活的还得活，该忍的还得忍。这件事她没告诉叶飞，因为她不想儿子的一生活在和自己一样的痛苦中。

　　心力交瘁，再加上这几年不爱惜自己的工作方式都让叶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叶飞没到十五岁那年，她也离开了。

　　去见叶飞的爸爸，她一辈子唯一爱过的人她不痛苦，可是她难过这可怜的儿子还没成年就一个人了。

　　叶飞庆幸，这世上总有那么多喜欢贪图小便宜的人。所以他在十五岁这年就已经可以找到工作了。雇用未成年者工作是犯法的，至少在那时是要满十八岁。但两方都愿意，这事儿也就这么顺理成章了。送报纸，刷碗，洗车，送外卖，几乎没有他叶飞没干过的活。放学后打工，下工了回家做作业，早上早起，不是送报纸就是送牛奶，白天上课。叶飞也非常省，晚上不住学校的宿舍而是走远道住在一家孤儿院，吃的也不会吃太多，这些都只是为了给自己省学费。

　　孤儿院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还是在少数，大部分见的都还是三四岁，五六岁这样的。他们的眼神自己看得懂。叶飞时常想，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吧，只不过自己长大了，有能力自己做主很多事，且最让他安慰的一点，他的父母并没有不要他，至少他们是不得已才离开的。

　　十七岁那年考上大学，叶飞离开了原来的城市，开始了第一次住校生活。他话不多，成绩优异。这会儿每年的奖学金都够他的学费了。还会多出来～

　　第一年放暑假，叶飞回老家去拜祭父母，告诉他们自己在学校的生活情况。可也就是这次，让他知道了那么多阴暗的过往。大伯的所作所为，母亲为什么会那么早就离开……

　　如果可以，叶飞很想做些什么来驱赶他内心的愤恨，可是老天这时候却长眼了，他的大伯被查到严重偷税漏税，还有工厂的安全设施不达标，进去了。陪同他的还有他儿子，他那该死的表哥。爷俩这倒是挺会做伴儿。

　　心里的压抑没有了宣泄点，叶飞在一阵气闷之后只觉得很脱力。

　　妈妈的死是不是该怪他，这个问题他想了无数次，无果。可是那时候，他突然明白，一个人的心思有多沉重，他背后的故事就有多沉重。

　　009(抓虫)

　　每次都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当被一群人指着自己偷了东西时，叶飞不得不承认，他又回忆起了过往。有多少年没有想过去的事他不记得了，只知道这些年越来越淡漠，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地进行着。睡觉，醒来，工作，挣钱，买房子，这种种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很有意义的事在他这里只是为了活着而做。涨薪水了没有兴奋，有了自己的房子没有激动，所有看起来都该开心的事他却没有任何情绪。叶飞近几年就像一个完全感觉不到周遭变化的人一样，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他并不想这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不由自主……当别人有成就开始恋爱时，他最多只想到有时候去哪里旅游。本以为第一站是桂林山水，结果成了这破破烂烂的七间房。

　　一个人旅游也算变成了两个人的吧……

　　明火见村民都走没了影儿才回头看叶飞，这小子干吗突然这么呆瓜似地反应他不明白。在他眼里，叶飞虽然挺温和的，但绝对不是受了欺负不反击的人。今天的事着实让人意外。

　　“爹，你怎么啦？”千雪漓弱弱的问，都没敢太大声。如果刚才爹爹发火了他一定不会觉得怎么样，可是现在这种安静的表现他反而更怕。

　　“嘿，小漓跟你说话呢！”明火放大了声拍了下叶飞。

　　叶飞转头对小的笑笑，然后牵着他的小手进屋了。他刚才的反应是挺窝囊的，不过当时脑子真不转个儿了，想的都是以前的事。可能太久没有想起，突然就这样冒出来，收不住了吧……

　　晚上的饭还是叶飞做的，不过他从之前起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明火是急性子，叶飞这样儿他心里也挺不舒服，有什么事儿说开了不好么？干吗放在心里当宝贝似的。能开花结果不成？！

　　明火饭后主动把千雪漓弄睡着，然后拉着叶飞二话不说就出了门“叶飞，你他妈怎么回事儿？现在就咱俩人，小不点儿睡了，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就讲出来。如果你还拿我当兄弟，我洗耳恭听。”

　　“兄弟啊……”

　　“对，你别跟我说是我一厢情愿了。”

　　“呵，那倒不会。既是兄弟，跟你说说也没什么。”

　　“说吧。”

　　“我这一下午都在想怎么收拾他们。太无聊了，找点儿乐子，他们说我们偷了东西，我们总得做点儿什么啊……”

　　叶飞坏坏地笑，明火就觉得他这一下午担心叶飞跟个傻X似的。合着人家是想这事儿呢，自己还以为他想起了什么伤心的过往！

　　叶飞也不算说谎，只是把一部分他真正想的东西埋起来罢了。有人说，心闷的时候可以找朋友聊一聊，憋在心里久了的事可以和知己说一说，不管结果如何，那都可能让你多少觉得舒服一些。至少大多数人是这样的。叶飞这些年没有这样的朋友，更没有知己，他也不想有，他也不认为他有必要跟任何人倾诉。孤独其实也是一种个性，这句话或者挺适用于他吧。既然已经习惯了，何必让别人知道自己脆弱的一角？

　　要不是因为今天叶飞的反常，明火是真的不想帮他做眼下这种事。

　　“你他妈就不能选个好点儿的方法？这什么主意，他们是倒霉了，可咱也不好过啊！”

　　娘的，以为什么妙招，这家伙居然把家里的茅房清干净了，准备拿这些去泼人家大门！

　　“人家一帮挺老实的人，我还能真去放血怎么的。就这样挺好～走走走。”

　　明火是那种很讲义气的人，他觉得这事儿不管如何他都得帮忙。可是走出了家门没多久他就后悔了，真后悔了。叶飞居然用他怕黑的事儿威胁他，一路上就抱着睡着的小漓看他干活了，俨然成了“监工”。他要是不按他说的做这厮就先跑，而且以后也不起夜带他上厕所了，听听听听，这他妈什么威胁呀。不过不得不承认，在他这儿老奏效了！爷爷的，下辈子他投胎当萤火虫去，怕黑了自己“点灯”！

　　“叶飞，你个混蛋操，我他妈以后再帮你忙我就不叫明火。”明火咬牙切齿地道，说话声音很小，一是因为做鬼鬼祟祟的事儿，二是因为怕吵醒叶飞怀里的千雪漓。

　　“那你叫什么？”叶飞心下直乐，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真怀疑这小子二十三年多是怎么活的。

　　“我！我手里拿的什么我就叫什么！”明火晃着臭气冲天的舀子恶狠狠地道。

　　“粪舀子……”

　　“滚！舀子就舀子，你非得多加个字干吗？”

　　明火一路哈着个腰，一手拎着衣角捂住鼻子，一手抬着桶沿道走着给各家送点儿“礼”。

　　在这个没电也没什么娱乐节目的时代，村民们都睡得很早。他们早上还要下地干活，所以这时候动作很轻很轻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的。明火现在最庆幸的就是这村子里没有狗，不然他们一定会被狗追的。

　　千雪漓在叶飞他们到家的时候就醒了，因为他总觉得有个要杀人的视线穿透了他。其实这很正常，因为明火的视线正透过千雪漓死盯着叶飞，这混蛋，居然一路使唤他，自己连根儿手指头都没动！

　　烧了水简单地冲了个澡，叶飞和明火开始铺起他们要睡的地方，千雪漓看了半天地上越堆越厚的稻草终于下了个决定。

　　“爹，二爹，你们别铺了。”

　　“为什么？”叶飞和明火都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床上坐着的小孩儿。

　　千雪漓没有说话，只是随着他摆弄的小手，屋子里起了极大的变化。首先，屋子里有了两张新床。一张能睡下两个成人的大双人床，一张小孩儿床，床上都是新被新枕。房顶都是木制的，上面雕着各种花纹。就连桌子也翻了新，且不再是它老兄一个，而是周边有了四个“姨太太”——————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