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破弑'又是白道人士的眼中钉,虽然红衣听了我的话,看破邢帮主的阴谋,为了跟他作对,救了这些人。我还没上任,就让白道首脑们承了我一份大人情,为我打下了个好底子。但是,如果说我表现不出能控制住‘破弑'门人的实力,只怕连我自己都要搭进去。今天的形势瞬息万变,现在沐浴在众人别有用心的目光之下,就算是我,心里也有点毛毛的。
我身边的大胡子轻轻挪动一下,靠近了我,他身上的温度,隔着衣服透了过来,让我心定了不少。
想想,我还有几个朋友不是?朋友是干什么用的?朋友就是拿来利用的!不说别人,方圣麟就是当这‘破弑'下一任门主的好苗子,呵呵,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还是不用太担心的好。
我正在胡思乱想之中,忽然郭庄主一声惊呼,补向红衣,在他倒地之前将他抱在怀里。我这才看到青砖地上的血迹,原来红衣也受伤了,只是他那大红的衣服让人看不出。
"你怎么样了?"此刻,郭庄主全无平日的豪兴逸飞,意气风发,脸上是万般的心痛与焦虑。
红衣躺在他怀里,长长的睫覆住了那双清冷高傲的眸,面容显得格外柔和,去了那一股压人的气势,却多了份脆弱得想让人呵护的风情来。
红衣叹息般笑道:"我大限已至,就算不受伤,也过不了这几日,在临终之前知道事情真相,得报大仇,也已了无遗憾。只是有点对不起你,我当年要是不那么骄傲,也就不会铸此大错。"
"别那么说,是我不好,我要是能抛下一切,及时追上你也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些年,我......"平日流血不流泪的铁血男人,此刻竟哽咽不能成语。
红衣脸上缓缓地展开一个和煦的笑容,让人想起冰雪消融的明媚春光,他修长细白的手指滑过郭庄主紧皱的眉头,像是要扶平那褶皱一样,轻轻按抚着郭庄主的眉心。
诺大的厅里再次静了下来,空旷得似乎只有那两个人的呼吸声缠绕在一起,细致缠绵。
"擎天,我们还是伙伴,对不对?我们还是兄弟,对不对?"红衣的声音虚弱而又迫切。
"是,初未静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声音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院子外一棵大大的荽花树长得亭亭玉立,葱茏繁茂,正值花期。不时从树上里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微风轻过,带得那树叶哗哗做响,更是花香浮动,清雅绵长,随风轻送。
一片青翠碧绿的叶子,被风吹得打着旋的转进厅来,风忽地一散,那叶子悠悠荡荡的缓缓飘下,落在那无力下滑,苍白无血色的手上。初未静那洒落满地乌黑的长发、艳红的衣袖、白玉般的手掌、掌心里碧绿的叶子,组成一副凄美而又妖艳的画面。
郭擎天坐在地上抱着他,把脸轻轻靠在他颊边,他们笼罩在金红色的落日余晖之中,显得那般的温馨柔美而又虚幻缥缈。
爱已到了最后的期限,多希望所有都只是梦魇。
鲜血四溅,没有后悔, 用笑容将痛苦遮掩,因为路是自己所选。
为什么看不清?模糊的就像,即将散去的云烟。
最害怕,看出依恋。
在血腥的温情中,肯定自己曾被爱过。
宁愿生命成为一闪即逝的花火。
最后,只见点点猩红绽放成妖娆的玫瑰。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难道这就是承诺?
五朵,六朵......
七朵,八朵......
直到生命分崩离析,对已付出的却无半点悔意。
神秘的花园中,玫瑰满是荆棘。
终生美丽,生生不息。
所有回归到了虚无,只看见,那透着金绿的晶莹,漫天飞舞,恍恍惚惚。
总有两人不能终成眷属。
总有两人最后归于殊途。
总有两人注定形同陌路。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抵上了全部,掘好了自己和那个人的坟墓。紧紧抓住,神赐与的,最珍贵的礼物。
最后,抱住了那具腐骨,义无返顾。生死已不在乎,因为明白,什么是人生的全部。
将开始新的旅途,不会忍顾归路,别的都已结束。
不变的是那,最后颊颈间的温度。
看到他们的样子,我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一首诗,这正是他们的真实写照。我不忍打扰那柔美的画卷,放轻呼吸,慢慢转过身走出厅去。
我茫茫然地分花拂柳一路行去,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呆立良久,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岔路边。手扶着栏杆,我的目光穿过层层的树荫,花影,一直落到站在身后路上的大胡子身上,望入他那温润明亮,仿佛可以包容一切不平之事的双眸里。那一刻,我心里蓦然踏实起来,像旅人在沙漠中看见水源一样安适。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之时,那漫天的云霞,也染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正是残阳如血。
茶道
郭太夫人的寿宴如此结局,让人始料不及,至此,一众贺客星流云散,急急告辞而去。只有少数人因了各种理由未走,其中包括了白道几位重量极的首脑人物。
因了初未静的突发奇想,让我在郭府上下人等眼中的身份一下不同了起来。也许是人人练武的关系,郭府里仆人间信息传达的效率,并不比现代企业中的内线电话慢多少,让人惊叹。
因了众人的异样眼光,兼且又是在这种敏感时期,我觉得自己还是乖乖的窝在院子里好一些。而甲一因为身份尴尬,跟着忙乱一阵之后,也钻到了我院子里来。
经过我的询问,大至了解到这‘破弑'组织的基本架构。‘破弑'一向是以杀手的业务为主,以消息贩卖业务为辅,在几国境内都有据点。
主要的核心人物共计九人,以甲一、甲二、甲三、甲四等命名,最后一个就叫做甲九,都是初未静从小抚养的孤儿,一向是忠心不二。甲部是以负责杀手业务为主,下属的乙部都开着一些青楼赌馆之类的作为掩护,是以负责消息后勤为主。
越听他说,我的头越痛,但是心里也隐隐的浮现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主意。
看着他,我慢慢的斟酌着字句开了口:"对我来说,世上之事,没有什么是不用付出就会得到的,有权利就会有相对应的义务。你知道,我不会武功,相比较刀剑之类的武器,菜刀我会用得更为顺手。当这个‘破弑'的门主,对我来说,是个负担。"
"甲一得了前任门主的指令,定会约束好下边人,尽心辅佐,您请放心。"他面无表情,但声音诚挚。
我笑笑:"让我这样一个人当你们的门主,对下边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必与他们长期接触的你,知道的会比我清楚。我不喜欢被人当成过河的板子,相必以你的骄傲,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但这里要付出多少,你也一清二楚。
所以,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你们自主门主,我传位于他,这并不违背前门主的意愿。但至此,我与‘破弑'再无半点瓜葛。
第二就是,门中所有人都能够认同于我当这个门主,能够听从我的想法。我可以算是个生意人,做事的方式与江湖人不会一样,我会收敛一些业务,做些改变。到那时,有想走的人,我会出一笔丰厚的遣散费。但是,留下的人,一定不能有二心。"
"甲一定会尽力约束好下边人,您请放心。"还是面无表情,声音诚挚。
"我的意思是说,我不喜欢强迫,我希望让你们自已选择要走的路。最好是你们先讨论一下,再告诉我,你们讨论之后的决定。但是选定之后,我就不会充许背叛。" 我收了笑,但控制自己不要皱眉。
"前门主的决定一向是正确的,我们不需要考虑,您就是新任的‘破弑'门主。对门主不敬和背叛的人,门里一向有门规,请您放心。"继续面无表情,声音诚挚。
......我无语,这甲一的名字还真是没取错,真是一个咬住就不松口的主。
其实,初未静的决定也真是很正确,‘破弑'在他手里,已弄至天怒人怨。本来这次的寿宴,就是为了围剿他们才来这么多人,他临终之前让我这个外人来当门主,也是为了给‘破弑'门留下一个缓和的余地。但是对于我这个已经是一身麻烦,想要平稳生活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个好活,协调好‘破弑'门与白道的关系这事,所要求的平衡能力只怕就跟走钢丝差不多。
但看这个甲一的口气样子,我这个大包袱基本上是甩不掉的了。而且,我要是想让他这坚固的脑子明白什么叫做民主,什么又叫做变通,只怕会有点累。既然如此,我也就只好入乡随俗,用用别的办法与他沟通好了。
端正了一下面部表情,我看着他双眼开口:"你知道我的背景吗?"
他略微停顿一下,就从我们的周村食店在燕原集扬名开始说起,一直讲到‘轩澈斋'在京城扬威,他声音平板,一气呵成,是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一个工作汇报。
其实说起来,在这通讯不发达的时代,他能一下子说出这些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我赞许地点点头。既然甩不掉,那我就只好想办法将‘破弑'收为已用,而且,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有些事,我还是先让他们知道的好。
想了想,我问道:"对于日宫,你知道多少?"
"日宫是个神秘的门派,以我‘破弑'的消息之灵通,也只查出这日宫好象与北霆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可能是从北霆皇室立国初期的暗卫中脱离出来。前任宫主封梓之壮年突然身亡,宫主夫人悲痛过度,也追随丈夫于九泉。而现任宫主并不是正常接任,不能服众。在他接任之后不久,就开始大肆清洗宫中旧人,连封梓之的儿子封冰澈都没放过。但封冰澈好象并没有被害,最近有消息说他曾在北霆出现。日宫现在正是暗流涌动之时,门主要是有意于此,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我彻底的无语。
至此,我才知道阿澈的真身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命运,综上所述,再加上我听到、看到的,这根子只怕是在原宫主夫人的身上,八九不离十,这又是一桩由爱生恨的陈年老债。怪不得,那个变态下了那么大的力气来捉我们。
而且,这初未静天下不乱,我心难安的行事风格,我也从甲一最后的几句话里领教到。‘破弑'门这些年还没被人灭掉,还真是一个奇迹。但是,嘿嘿 ,我怎么竟感觉越来越喜欢他了呢?
想了想,我简单的跟甲一说了说,大意就是,‘破弑'门现在处境不妙,我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新任门主觉得,要是不想被人灭掉,就只能收敛以前那种张扬的行事风格。
先由我出面去与白道协商,拖延一段时间,再由甲一向下传达我的精神,有不想跟着我的,发钱让他们回家。
先不说初未静的家底厚不厚,老子现在财大气粗,光只靠卖我从现代带过来的东西,养活这一门上下一辈子都没有问题,只要他们不跟我捣乱,发一笔丰厚的遣散费那还不简单。
再就是,我的确对这日宫有想法,有想跟着我的人,就要对此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这次被捉,不只是阿澈怀恨在心,我也一直小心眼的记着仇的说。不说别的,光只是那个变态把阿澈打成那个样子,我就不能简单地一笑而过。更何况,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此人不除,阿澈也危险大大的。
甲一平静的应了,躬身告退。
他走到门边,忽然回身说道:"我们兄弟九人,都是前门主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不为别的,就为了他这些年从来没有过的平静笑容,我们都会听命效忠于您。如果说白道那些人,执意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您也尽可以放手不理,这事本就与您无关,您也不必对此心里过意不去。"
说完,竟再不看我一眼,头也不回的隐入暗沉的夜幕之中。
看着他离开,我感觉到脖子上的小绿忽然动了动,伸手去摸。小绿就顺势爬到我手上,瞪大了眼安静地看着我。
"他说得没有错,这事本来就与我无关。"
小绿歪了歪头,用小爪子拍拍我手。
我叹气:"会很麻烦。"
小绿这家伙,听我叹气竟咧嘴笑起来,样子很是讨人嫌。我气恼得手上突然用力,却捏了个空。
小绿越来越能吃,但是,除了颜色变深变亮之外,个头却一点也没长,我只是觉得它速度好象越来越快了。
它蹿上我肩头,讨好似地用头在我脖颈处蹭了蹭。
我笑:"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先泡壶茶吃点东西好了。"
"哎哟!小绿,你高兴也不能这么干,你要是再在我衣服里乱窜,就没点心吃了。"
我坐在院子里泡了一壶花草茶慢慢地喝着,正往躺在灯下心满意足地吃到肚皮溜圆,四脚朝天的小绿大张的口里滴水的时候,从院门处传来一阵沉重拖踏的脚步声。
我抬头望去,郭明阳走进院子,见了我却是一楞。可见心思不属到什么样的地步。他双眉紧蹙,满面的疲惫之色,倒让那平日英挺神气的人也显出一丝脆弱。
他走过来,强展眉头勉强说道:"啊,我只是想看看思明怎么样了?你怎么还没睡?"
"思明不过是染了点小风寒,喝点姜糖水就没事了。"我惹无其事地答他。呵呵,只不过,我那个姜糖水没放姜就是了。
方圣麟来白云山庄的时候,把我的包裹也带了来。小思明昨晚看上去有点不太好,我包里边的药品正好给他用上。‘好娃娃'的味道可是要比那中药汤好喝多了,对于这种小感冒来得也快,晚上小思明就已经没什么事。
我看了看郭明阳的样子,知道他正心烦,就请他坐下,又新泡了壶花草茶给他。
他端起杯子默默的喝着,没说话的打算。我也不打扰他,有一声没一声的练起郭大小姐送我的琴。
我有天乱弹的那首‘小魔女的魔法书',已经被大胡子改成适合琴的曲调,又经了这些日子的练习,弹得也还算是顺手。
此时月没风高,夜色正浓,繁星在天幕间闪烁。一阵夜风吹过,带来隐约的荽花香气,也吹得庭中的树上几片叶子悠悠飘落,树叶的喧哗和风过山林的喧啸,也让沉睡中的山庄更添了几分静幽。
他静静地坐着,半晌,才抬头问道:"这也是你家乡的小曲?有唱词没?"
"我记不全了,只记得几句,先试着唱给你听。"我正弹到结尾处,就着琴音唱起余下的几句。
这世界有些事 没什么道理
风雨雷电 海河山岩
在真与假之间 在人和人之间
距离只一线牵
啦啦啦...... 啦啦啦......
这世界有些事 没什么道理
风雨雷电 海河山岩
在真与假之间 在人和人之间
距离只一线牵
啦啦啦...... 啦啦啦......
其实不是我不记得,只是那些词,不适合在这里唱出来,只好用啦啦啦来带过。
他本来恍恍惚惚的神情里带上了点不明的情绪,又沉默地喝起茶来。直到喝了半壶,才想起来问我:"你泡这什么草茶放的是什么?怎么我这个与你那壶的味道还不太一样?"
"你那壶里我放的是菩提子花、薰衣草、洋甘菊、牛至、橙花。而我这一壶放的是迷迭香、薰衣草、茉莉、香峰草,味道当然不会一样。"
"这样啊,放的东西不一样,这又有什么说道吗?"
"当然有,我这个是消除忧郁的,你那是消除心浮气躁的。薰衣草能舒缓紧张情绪、镇定心神,所以我都有放。我这壶里有迷迭香,能帮助恢复头脑疲劳。你那里放的菩提子花,能宁神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