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呢?天下男人都会迷恋上你?难道是这擅丹青的十指?”
剧痛从我手上刺到心里。右手食指被折断。我抬头望着他,痛苦地说:“你成功了!夕王!”
“是啊,我成功了!成功地打败你的部将,成功地潜入京城,成功地捉到你这个贱人!”他的手又抓住我的脸,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还是这张媚惑众生的脸,如果毁了呢?”
我闭上眼。“将来有一天你不要后悔就是了,你想在我身上做什么,尽管做吧!”虐完这一场,我就跟你彻底了断了。
“后悔!我早就后悔了!”梅夕源推开我。我倒在床上。“你说,我哪里对你不好?我哪里对不起你?”
我苦苦一笑,如果以前的虐爱,羞辱都不算的话,的确对我很好。
梅夕源喉间仿佛逸出一声叹息:“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燮国太子了!我召见过你的刺青师,他详细地绘出了当日你的红印。”
我睁大了眼,明知如此他还不杀我?
梅夕源的声音越来越冷:“我登基后改年号原华,就是想跟你一起分享江山。甚至我想封你为后!我不喜欢战争,虽然我很会打仗,但是战争令我失去了父兄,令百姓们流离失所。而且,我不想和你打!可是你呢?你将家产尽数给了桂轻枫,我一离开你就召见他!”
我默默点头,的确都是我做的,但我不想解释。就让我们了结吧,夕!
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打断了我的幽思。
“我知道你不怕死,也不怕疼,这天下就没你怕的事情。你根本就是个无心的人!”他露出洁白的牙齿,那笑容令人颤栗。
我的身体不能动了,他点了我的穴。接着,匕首尖利地割开我的脸。
“我在你脸上刺上我的名字,乔烨。从今往后,让所有见过你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养的一条狗!”
我忍受脸上的割划,手上的剧痛,望着他的眼,为什么受虐的是我,但他的眼底却那么悲痛?
几笔几划很是简单,那是个夕字。
匕首丢开。他仔细地打量我的脸,吐出一句话:“本来还想毒哑你,但如果少了你哭喊的声音,我会很不习惯的。”
这样啊,先折断我的手指,再刻花我的脸,最后夺去我的嗓子,毁了所谓所有勾引人的本钱。可是,我竟在笑。我终于信了,他爱我。在这种时候,我竟发神经地相信他爱我了。
爱,原来就是这种毁灭的感觉。
我的穴道被解开,他转过我的身,重温我们的“爱”。我在被他打耳光的后,已经有了觉悟——不会有好果子的,但我没想到,这一次,他是发疯的,以一种常人想象不出的姿势,他将我双手绑在早就准备好的床前,确切的说是床顶。我的身体腾空,双脚被他分开,按到墙上来支持那种体位,身体所有的重心压在我们连在一起的地方。
我记得以前看过的BL漫画中,有个疯子这么干过。画面很刺激,吸引眼球也能引发性欲,但轮到我切身感受,却是极端痛苦。
“不要!”我慌乱地颤着身子,却只能使手腕更痛。
“你不是很擅长吗?你不是一直很享受吗?”他在我背后猛烈抽动,“贱人,我让你尝个彻底!”
我感到我一无所有,别说尊严,别说性感受。我的身心都在承受刑法。
没有前戏,不可能有。没有任何性以外的动作,我做不了,他不会做。
他让我失去自我。我不再是0号,而是个充气娃娃。
梅夕源,你知道你多么辛苦才获得我的信任,你知道我多么不容易才信了你。可是,梅夕源,你终于没有惜我们的缘分……
哪怕你折断我所有手指,哪怕你在我脸上画清明上河图,哪怕你毒哑我毒瞎我,我都可以忍。但这样做我,比将我踩在脚下狠毒一千倍。
这种绝对体位,一个正常男人是无法忍受的,何况我的身体才只有十二岁。更重要的是,这种体位是对爱的彻底亵渎。我清楚无数种做爱的方式,每种都是潜意识的流露。传统体位是老实人规矩的上税,抱在一起是期望青梅竹马从年幼开始相爱,正上位是奉献,跪下是臣服,但这种是无视。他无视我的存在。
我很快就失声痛哭,追悼我刚刚醒悟却已死去的爱情。
鲜血从我身体流出,我的心仿佛回到了死之前。
爱是付出,不计回报。爱是残忍,爱了就对自己残忍。付出所有,尽己所能,取悦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谁甘心做0号,谁不想做1号,为了爱我成了0.5,可什么都挽回不了爱情的离场。
GAY的爱是极端的,上一刻海誓山盟花前月下,下一秒变脸无情,抽身而去。
梅夕源,你曾当我是手心里的宝,而现在我成了你的充气娃娃。我也不用再费唇舌和你解释了,就到这里,到此为止。
梅夕源的藏匿之处,是秘密支持他的权贵的一处庭院。在风声鹤戾之际,他承受着压力,布置好一切,只等收网的时机。而我却是意外地回了京城,成了他重返王座收获的最佳猎物。他不在的时候,我的思维异常清晰。他将会打败乔岳光,但我不知道清风他们会如何。至于我自己,无所谓了。战争结束,任务完成。如果生,希望被清风救走,和穆泉等人厮守一生。如果死,我不会再自杀,所以极可能落到自己曾设计的下场,被做死了。真是讽刺!
无比失败的穿越者。唯一算成功的是,免去了清风和他的部下的大部死亡。还有,知道了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为爱而死更是白痴。
我看着我这世无法再用的食指,它软绵绵地垂着,如同患了不举的男人。但想到还有九个完好的指头,我满足了。
我没有去找镜子看自己的脸,倒是每天看许多人的脸。他们都是夕王最忠实的部下,以或不屑或鄙夷的目光看我。
梅夕源竟也防我自杀,但我现在已经不想死了。只是面对他,比死还难受。而被他侵犯,我感到空洞,真应了那话,行尸走肉。漫长的折磨使我脸色黯淡下去,枯槁骨立,终于他对我的单方面欲望降低了,成了例行公事,每天一次,但每次都要做到我昏死为止。我不是小强,身体不是心理也不是,但我体内有徐若谷赠予的一半内力,居然抗住了那种折磨。
醒着的时候,我经常裹着一条床单看窗外,阳光那般明媚,为何我从前没有注意到呢?现在的我,无比渴望生和自由。
一日,梅夕源从外面回来,直奔我的房间,扭过我的头就问:“桂轻枫在干什么?为什么他把乔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都抓了?”
我一琢磨,就知道是清风找不到我没辙了,把手里准备好的牌先打了。这样也好,堵了乔岳光的后路。
“说!”我的下巴再次被捏住。床单滑落,露出我单薄的躯体。
“他抓了他们,会在他们臀上一个个烙印,然后脱光裤子扔到各大妓院门口。好了,我说了,你放开我。”
梅夕源一呆,我从他爪下逃出,将床单裹好,继续维持他来前的姿势。
“我不信!我不信他会那么好!帮我对付乔岳光!”梅夕源一下扑到我身上,“一定有阴谋!你告诉我,你到底不死心,他终究要拥你为王!”
我怜悯地凝望他的眼,君王之心,他算完全态的。严厉的等级观,强烈的占有欲,敏感的猜忌心。
我没有恨他,也不怨他。我的憎恨之心也留在上辈子了。
“贱人!”许是受不了我的眼光,他一手扼住我的脖子,“还是先杀了你!绝了桂轻枫的念!”
我一怔,随后呼吸不畅起来。但我没有去掰他的手,残命而已,生死由他去吧!死在他手上,全了我二世对爱的奢望。早知今天,当初或许我该更勇敢点,在能爱你的时候好好爱你一回吧?
濒临死亡之际,我的心却无比清明起来。我要走了,蝴蝶该飞了。很快,我失去了意识。
梅夕源放开手,少年脸色发青,身体虚弱。但脸色更青的是他,他的身体颤抖。他终下不了手,将少年彻底从生命里消除。
“烨,你知道我多恨你吗?”
我知道他恨我,因为他爱我。明知我燮国太子的身份也没有杀我,到最后都没杀我。
我醒来,身旁依旧是憎恶我的一张张脸。
我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色转黑,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一阵幽风吹过,一声叹息响起,接着是无数兵器交加的响声。我没有丝毫好奇,只是守在我的床前窗下。等到一切声响都过去,清风不发一言,将我裹在床单里抱走。我看到了他身边我的朋友徐若谷,悲伤地看我的脸,但他不知道我不在乎我的脸。
黑夜中,我们三人飞檐走壁,京城如同沐浴在火海里。梅夕源和乔岳光正在决战。可是不巧的是,我们三人被一群人发现了。打斗到一半,更戏剧的事情出现了。另一群人也赶到了。
前有狼后有虎,我不理不问,埋首于清风怀中。
“这就是战利品吗?”乔岳光嘲讽了句,“乔烨,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是当日那个巧笑倩兮的可人儿吗?夕王就是这么对你的?划花你的脸来回报你的一腔深情?你身为燮国太子夜夜被他操弄,竟然被他操出真情来了?不但放弃了复国,连桂轻枫十年的苦心都拒之门外,最后就换来这个结局?”
我没想到,到头来是敌人帮我洗清了罪名,虽然他是在打击夕王。
我没有说话,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李平他是爱护我的,所以他临死说的话会触怒夕王,而我的敌人却说了实话。我能想象李平说了什么,诸如你不配得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不会爱上你,你是他的敌人,他只能爱桂轻枫。
该聪明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我为什么那么聪明?
爱,有时就是伤害。爱,比仇恨更可怕。
我和梅夕源的种种,李平最清楚不过,所以他希望我能自由。傻瓜啊!李平!你横尸在梅夕源手底,就是希望彻底杜绝我对他的心吗?但你也成功了,以命证实君王之爱的脆弱。
我紧紧抓住清风的衣襟,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乔岳光继续说着,我听不见。我希望听到的声音,没有。
最后,我说,清风,我累了,我们走吧!
清风向二边人扫了一眼,扬长道:“你们争吧夺吧!从此再与我桂轻枫无关。我答应小乔的事,我已经做了。梅夕源、乔岳光,无论你们哪个胜了,请善待丹国百姓!”顿了顿,沉声道,“燮国太子仁义之心,是你们二个谁都不及的!”
徐若谷咬牙道:“我们走!谁敢阻拦我们,休怪我手下无情!”
再没有人拦我们,因为我们已经不是主角,配角演完戏就该下了,没死已经万幸。但我们背后,血战拉开了最后一幕。厮杀声中,我听见梅夕源的吼声:“乔烨!”我在清风怀中不住地颤抖,将头越埋越深。
没有人答他,只有那一声声呼喊的声音,回荡在血染的京城上空。
原华元年,宰相乔岳光叛变,被夕王剿杀于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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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华二年,夕王大赦天下,同年赐封民间刘氏女为秦国夫人。
原华三年,夕王称膝下无子,立丹国前王重盂为太子。
原华四年,夕王巡游伤归,疑是被刺。王否认。
原华五年,丹国民间出现绝世丹青,圣手只绘蝶戏百花。人送雅号“蝴蝶公子”。
原华六年——
铁剑轩所在的铁氏山脉的一处山顶。几间木屋,简陋中不失清雅。一处花圃,种的不过是山花,却别有情调。一只猫喵地一叫,钻进了花圃。
木屋前,大家都在做运动。这种运动到今天还很普及。
徐玄和徐皎比较不开心,因为他们参与的是运动中的小动方。大动的都是年轻人,不服也没办法。看到那一张张俊美的面孔张扬在阳光下,认了。
“这个姿势漂亮吧?”杜霖霜摆了个很优美的造型,却被徐若谷撞飞,“没体力的家伙,一会别喊酸!”
清风跟着把徐若谷撞出去,接着穆泉阴险地撞到了清风。
这个运动叫集体跳绳。二徐老甩绳子,其余人跳。但二徐不满,经常将绳甩得飞快,高手甩绳,所以大家只能飞进飞出。恩,人数非常多,因为那十个侍卫和杜霖霜混熟了,硬跟着来了。还有好多人原燮国余孽们想来,但都被清风挡了,树大招风,人还是不要太多的好!
我一身青衣,戴着面纱,坐在花圃前,捧着徐若谷为我做的画板,拿着清风为我做的炭笔,素描。少了根食指不太方便,但不影响西式绘画。
五年的时光,我们都在铁剑轩度过。丹国民间的俗事,与我们再无关系。我只是个艺人,和我的朋友们挥霍着才情。
五年内,铁剑轩出现过一次诡异的气氛。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恢复平静后,小徐就成了新任的轩主。这之后,二老徐就义无返顾地返老还童了。
每个人都对我很好,特别是清风,好到我几乎受不了。
每天睁开双眼,就看见清风温和地候在床边,拿着一干洗漱用具。我常取笑他,是我的床前侍男。
用过早餐后,上午他陪我种花。中午时分,懒虫们才起床,围绕过来。一起用过午饭后,开始一天的娱乐节目。我做了张日程表:星期一体育,星期二语文,星期三戏剧,星期四家政,星期五音乐,星期六美术,星期日超男比赛。不过他们经常打乱。这不,今天分明星期四,该轮到穆泉练习厨艺,徐若谷“带小孩”,孩子的角色由杜霖霜友情出演。可他们不干啊,只能乱来了。
我扮演过一次孩子的角色,结果当爹的清风柔腻地全场呕吐,以至于家政日最后还是被取消。
日程表贴在门上,日复一日后剥落,取而代之的是徐若谷的剪纸。这丫做轩主太费才,他学什么都极快。
我已十七,原先孱弱的身子虽经调养大补,但终究没长成徐若谷的健壮型,更无法与清风的修长高大相提并论,接近于杜霖霜和穆泉的文弱苗条。身高嘛,大约一米七二。长手长脚,腰却纤细,估计体重也就一百斤。为此杜霖霜常笑我,怎么看都是0号了。我回他,我还能再长个,但你二十五就没指望了,不过你这样也挺好……时间是神奇的魔法师,五年里,我隐约感到我身边的几位朋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希望那是真的,更希望他们幸福。3P,徐若谷、穆泉和杜霖霜。
夕阳逐渐绽放红辉。炊烟升起,十个侍卫的身手就是那么用的。但开始的时候,还是我亲手指教排骨是怎么炖的,香肠是怎么做的。能者多劳,我会的似乎还真不少。最令众人瞠目结舌的事件:我制造了一间厕所。当然,只是画个图纸,简单解说几句,动手的人太多了,不给我动手的人更多。
照例清风为我收拾一切,画板、纸、笔都由他保管好。我们默默地回屋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我希望能这样过一辈子。但我清楚,该来的总会来。
清风已经三十二了,却不染一丝沧桑,眼角也没有丝毫皱纹。他总是那么恬静平和,面带笑容。如初见那般,怎么看都是个绝品美男。我不知道他还打算等我多久,除了睡前的亲吻,他从未越雷池一步。
当他掀起我的面纱,轻轻在我脸上一触,我总是闭上了眼。我早已不是当日那个要求他抱我的人了,我的身体打着别人的烙印。左脸上一个刺字,心底无数次被蹂躏的记忆。
我并不是思想保守,坚守贞洁的人。但我对自己无能为力,我的性欲过早透支,我的爱早就飘零。
清风他不欠我,那些卑微可笑的钱不算,是我欠他。可是,让我拿什么去还?
“有只猫?”我看见一只虎皮猫鬼祟地在墙角后闪过脑袋。
清风道:“是二只。昨儿就来过了,还有只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