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清扬和楼清翔都诧异地看向他,太子也十分惊异。
「什么叫智商?什么是情商?」楼清翔不耻下问。
楼清羽那句话纯粹是为太子解围随口瞎掰的,此刻便继续掰道:「所谓智商,就是智慧,是大家用于学习的部位,用这里。」说着指了指大脑。
「而情商,就是情感,在这里。」又在心脏的部位比划了比划。
「有的人用头脑做事,有的人用心来学习,所以分为智商和情商。智商高的人理智,学习速度快,善于把握重点;而情商高的人过于情感化,对自己情绪控制力较低,容易冲动,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众人被他的话砸懵了。
楼清翔道:「那就是说智商高的人比情商高的人好喽?」
「也不是这么说。」楼清羽轻咳一下,此刻已感觉有些无力为继,不过仍硬着头皮道:「有些人虽然智商很高,但情商很低,不通人情世故也是不行的。
「比如说许多读书人,都很有智慧,书读得很多,大篇大篇的文章写下来都没有问题,但你问他街上的白菜多少钱一斤,给人祝寿送什么礼合适,他却不一定知道,被人称为书呆子,不通人情世故,这就是情商过低的缘故。」
太子神色微动,似乎若有所悟。
楼清羽结案陈词:「所以,人的智商情商缺一不可,需要平衡发展,哪个过高过低都不好。」
楼清扬问道:「小弟,这些东西你哪里听来的?」
楼清羽轻描淡写道:「瞎琢磨的,乡下的日子太无聊了。」
楼清扬不语,用一种类似愧疚与探究相融合的目光望着他。
太子微笑道:「清羽,你这些话很有意思,以后有时间到宫里来详细和本宫说说。」
楼清羽道:「不过是小孩子异想天开而已,太子殿下不要太当真。」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太子微微一笑:「能写出这样的句子,纵是异想天开,也必有过人之处,清羽不必自谦。」
楼清羽黑线,恨不得立刻回到倚澜居揪住秋儿的耳朵好好问问他,到底把自己读书习字时无聊默写的那些诗词歌赋,打包了多少快递到京城来。
太子殿下告辞后,楼清羽回到倚澜居,秋儿看见他连呼道:「公子,快快沐浴更衣,晚膳就要到了。」
楼清羽不由分说地被他按到澡盆里狠狠搓洗了一番,中途曾申请:「我自己洗……」
「不行!」秋儿双眼一瞪,「谁不知道您就喜欢泡在浴桶里打瞌睡,待会儿耽误了时辰怎么办?再说这一路上风尘仆仆,没人帮您好好洗洗怎么成。」
没人权啊没人权……
楼清羽心里郁闷,但不得不承认秋儿很有两下子,这洗头和搓澡的功夫,实在不比以前那个世界的专业按摩师差。他现在的身体底子不好,虽然三年来经过自己的悉心调养和刻苦锻链,但仍是架不住一日的疲倦,果然又在浴桶里昏昏欲睡了起来。
被秋儿捞出来,擦身,更衣,梳头,穿靴。
待楼清羽再次睁开眼,天边只馀一抹夕阳,晚膳的时辰到了。
第二章
楼清羽来到正堂大厅,饭桌已经摆好,楼清扬和楼清翔站立两旁。一人端坐在中间主位,看见他进来,抬眼望来。
楼清羽微微一震。
那是一双无法形容的眼睛,像海一样深不可测,宁静的海面下氤氲着险浪暗涌,晴天暴雨只有一线之隔。
「孩儿见过父亲。」楼清羽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楼竞天缓缓道:「起来吧。」
楼清羽直起身子,仍然低着头。这是一种弱势的表现,但同时也是一个十七岁的男孩第一次见到严厉的父亲时应有的表现。
「听说你今天遇见到太子了?」
「是。」
「太子似乎很赏识你。这几年你的修为学识大有长进,与儿时不可同日而语。课业他们都带回来给我看过了,确实不错,有些诗词被下府家丁拿来当宝,流传了出去,如今也算小有耳名。」
楼清羽心中微微一动,已明白自己平日随意书写的那些诗句,是在谁的默许下传出去的了。
「如今你回了府,学业更加不可放松。我已请了几位老师,都是京城里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你在述文方面较弱,这一年用点功,明年参加科举,若能中榜入仕,也不说我楼相的儿子是个绣花枕头。」
「是。」楼清羽乖顺的应了。
楼竞天一边说一边打量自己的儿子,见他态度中规中矩,虽然一直待在乡下地方,但自己请去的几位先生也没有白白教导,竟见得了大场面,心中也算满意。
「以后回了家,和两个兄长熟悉熟悉,课业方面有不会的就去问你大哥。好了,都坐吧,用膳。」
「是。」
三个人应了,在桌旁坐下,开动晚膳。
食不言寝不语,一时间大堂上只闻碗筷碰撞和细小的咀嚼之声。
楼清羽本以为堂堂宰相家的晚膳必定十分丰富,谁知竟只有四菜一汤,虽然菜色和味道都十分精美,但仍超出他的意料。
用完晚膳,三个儿子起身向父亲告退。楼竞天道:「清翔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是。」
楼清羽临走前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谁知竟望见楼清翔在扯楼相的袖子撒娇,脸上丝毫没有惧怕的样子,不由心中纳罕。
看来这五根手指还真不一般长。楼相这般威严之人,竟能养出楼清翔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双儿,想必也是宠溺出来的。
楼清扬忽然道:「父亲最宠你二哥,他今日惹下麻烦,父亲不见得会罚他。」
楼清羽惊讶。
楼清扬微微一笑:「平日和你二哥搞好关系,若是惹了祸,他可有本事保你。」
「不是还有大哥么?」
「我?我又不是双儿。」
「父亲是……」楼清羽有些迟疑。虽然刚才看见时心中已有疑惑,但这些年来听人说起楼相,竟从未有人提过他的性别,所以有些不确定。
楼清扬笑道:「父亲是个双儿,你竟没看出来吗?」
楼清羽怔愣。正是看出来了,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楼清扬大笑:「世人只知道父亲位高权重,才高八斗,十八岁便以一己口舌之力兵退三国大军,二十岁助皇上平反叛乱登基为皇,二十四岁疏通南江水患救数十万百姓于水火。楼相威名,天下皆知,谁还会注重他的性别?」
楼清羽这才恍然大悟。
如果不是大齐的国律规定,凡入仕的双儿必须行男子之道,只娶不嫁,只夫不妇,凡与男子通奸者必废除官籍以欺君罔命罪处之,楼清羽都要忍不住怀疑二哥是不是父亲自己偷生的了。
这个世界十分奇怪。不只大齐,凡楼清羽所知的周边几个国家都有类似的律法,禁止出仕为官的双儿行女道,不然都要重罪处理。
想必一来是双儿地位本低于男子,若不行些禁令,难免有败坏朝纲、偷情结党之类的事情发生。再者,以楼清羽另外一世的经验总结来看,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生育的一方总是处于弱势,这是大自然的法则,与智慧能力无关。
这个世界双儿能够出仕为官,已经是十分大的进步了。从楼清羽来这里后阅读的一些史书来看,这也是经历了几百年的变革后才有的成果。
但即便如此,大多双儿在朝廷上的地位和官职仍与男子相差甚远,可见楼竞天能有今天的地位与成就,其中不知历经了多少艰辛,付出了多大代价。
想到这里,楼清羽终于打从心底对楼竞天升出钦佩之情。
楼竞天果然没有怎样惩罚楼清翔,不过是将他禁足一个月,以示小惩。
第二日府里请了几位西席,在南院里辟了书房给楼清羽上课。
这可把楼清羽郁闷坏了。他自十八岁那年取得硕士学位后便直接入了空军,再不曾这般规规矩矩的上过「小灶」,早年的那些中文基础,还是十岁去英国前在国内学的。
大概因在异国他乡的缘故,特别怀念祖国文化,所以他平时也多留意搜集些诗词歌赋和古典小说之类的,但这般系统正规的学习古文,却是从未有过。而且大齐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并不完全一样,许多汉字和辞汇完全没有见过,都是这三年来新学的。
而所谓「述文」这一文体类型,则似乎是在中国古代八股文的基础上,融入了辩证文和论述文的一种灵活文法,十分庞杂繁琐,对于一个用英语生活了十多年的人来说,难度不是一般的。
不过好在楼清羽在军队生活多年,拥有军人特有的顽强毅力,虽然东西枯燥无聊,却仍是坚持学了下来,毕竟他还要在这里长久的「混」下去,再怎样不情愿,也得学些东西傍身啊。
如此在府中闷头苦学了一个多月,楼清羽中途曾抽了一天时间带着秋儿出去逛了逛,之后便没再出过门。
古代的东西虽然新奇,趣味却大大的比不上他原来的世界。
这里一没有酒吧,二没有健身俱乐部,三没有图书馆、电影院等等,楼清羽不过是出去看个新鲜,见识过便见识过了,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不过当太子招他进宫的消息传来时,楼清羽还是小小的兴奋了一下。
皇宫,哦不,是东宫,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比起清幽博雅的楼相府来,也不知会有什么新奇?
楼清羽虽然不想与太子走的太近,也不想太接近这个国家的政治权力中心,但既然人家召见,不能不去,便索性抱着刘姥姥参观大观园那种既雀跃又紧张的心情去了。
传召来的是太子身边的小侍监。
这个世界还有一个让楼清羽十分庆幸的优点,就是没有太监。
凡入宫的都是女人和双儿,那些双儿在入宫前都服过一种秘药,受过特别的调教,在不影响其性功能的情形下,只能行女子之道而绝不可能与女人行房,因为听说双儿若是男性功能不畅,也会影响其女性生育能力。
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这是楼清羽在听说这件事后,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反应。
看着身边这个唇红齿白的小侍监,楼清羽忍不住有些好奇,这种似男似女,男女皆宜的双性人,尝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楼清羽在脑海里稍稍龌龊了一下,毕竟他也是个正常男人,有点想法也不奇怪。上辈子虽然阅人无数,但这辈子可还没开过荤呢,他又不是做和尚的,总不能一直清汤白菜吧。
进了东宫,随小侍监来到后园,太子正站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前,看见楼清羽,冲他招招手道:「你来的正好,这是北宛国使刚给本宫送来的北宛良马,你看如何?」
「好俊的马。」楼清羽眼睛一亮。
太子见他神色,道:「本想叫你来陪本宫聊聊,谁知北宛国使正送了这匹马来,本宫倒有些跃跃欲试了。只不知你……」
楼清羽忙道:「清羽也会些马术,太子殿下若不嫌弃,清羽可陪太子殿下一起骑马兜兜风。」
「兜兜风?哈哈哈,清羽说话真有趣。」太子兴致高昂,招手吩咐一番,叫人去马棚将自己的坐骑牵了过来。
「本宫的疾风也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好马。你骑这匹大宛良驹如何?」
「这是北宛国使敬献太子之物,小人不敢逾越。」楼清羽没想到太子竟把这匹良驹让给他骑,连忙惶恐推辞。
「无碍!兴至而已。或可比试比试,不知与我疾风如何。」
楼清羽又推辞一番,见太子态度和蔼,言辞恳切,便不再推却,大大方方地道:「如此,清羽就不客气了。」说着过去拍拍马背,率先一跃而上。
迦罗真明对楼清羽的失礼也不以为意,过去跨上自己的坐骑,笑道:「今日见识见识清羽的马上功夫,不知是否和你的文采一般出众。」
楼清羽难得碰上如此亲切洒脱之人,一时也忘了他是尊贵的太子殿下,豪气顿起,道:「好!那就比试比试。」
「走!」
二人马鞭一扬,向皇城后山奔去。
楼清羽初时不认得路,一直跟在太子身后,后来奔入城外猎场范围,便渐渐放开了手脚,加速急跑了起来。
太子也兴致大起。二人坐下都是难得的名驹,跑起来肆意昂扬,早把其他禁卫远远抛在后面。
凤鸣谷是皇家的京郊猎场,在皇城南边,不过二十来里路,一会儿工夫就到了。
楼清羽和迦罗真明刚刚肆意奔入谷中,便有一对骑兵从后面追了上来,高喊:「什么人擅闯皇家猎场?」
二人不约而同停住马。迦罗真明眉宇微蹙,不悦道:「什么人对本宫无礼?」
为首将领看清太子服饰和容貌,吓了一跳,连忙翻身下马,带领众侍卫跪下,「羽督护卫陈竟参见太子殿下。」
迦罗真明看清来人,轻轻咦了一声,皱眉道:「陈护卫,你怎么会在这里?」接着好像想到了什么事,脸色一变,低声喝道:「炎夜在这里?」
陈竟僵了一下,不敢回话。
「本宫问你话呢!」
陈竟见瞒不过去,心虚的低声道:「二殿下正在谷里狩猎。」
「什么?」迦罗真明惊怒道:「他领率三军出征,回奏大军在返回途中,明日才会抵京,怎么这会儿竟在猎场狩猎!」
陈竟不敢回答。
其实二皇子率军凯旋而归,一路快速行进,昨日便已抵达京外三百里,只是二皇子说道:「反正奏摺上写的是后日到达,那么早回去做什么?让大军在这里休息整顿一天,明日再缓速回京。」然后自己便带着一队亲卫,浩浩荡荡到这凤鸣谷狩猎来了。
「二殿下在哪里?」迦罗真明沉声道。
这个二弟真是越来越大胆,对父皇让他轻兵回京的命令不满,竟然擅自拖延归期,还有闲情到这里来打猎?岂不是故意给父皇难堪?
「回太子殿下,二殿下追一红狐,深入山林,我等和二殿下走失,正在寻找。」
楼清羽在旁见太子面色不愉,心知这事似乎挺严重。
当今天熙帝育有两个儿子,三个双儿和一个女儿。
三位皇双子因为大齐国律令,和女儿一样没有继承权,两个被早早嫁了出去,一个因为其母身分高贵,封了亲王去了自己的封地居住,无诏不得进京。
唯一的德馨公主年纪尚幼,尚未婚配,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而两位皇子,一个便是前皇后的儿子——太子迦罗真明,还有一个便是当今蒋皇后之子——二皇子迦罗炎夜。
迦罗炎夜在大齐国声名赫赫,十四岁便带兵上阵,大败萧国十万兵马,其后又多次出征,统驭边防,立下战功无数,如今掌握大齐一半军力,在军队之中有不可替代的威信。
想必皇上因为他年纪渐长,军权在握,渐生防范之心,所以这次班师回朝,让他轻骑回京,所带人马不能超过三千人。
迦罗真明听说炎夜近在京郊三十里外狩猎却不肯回宫,这是多大的事,气得脸色都变了,此时也顾不上楼清羽,对陈护卫道:「你立刻去找二殿下,就说本宫在这里,让他速来见我。」
语毕又想起炎夜的性子,听到自己在这里,说不定带人跑得更远,改口道:「本宫和你一起去找。」说完一抽马鞭,骑在前面。
楼清羽见他们渐渐行远,太子并未招呼自己,何况这种事还是少参与为妙,因此并未跟去,而是放缓了缰绳,在后面溜达。
林子里有条小河,楼清羽沿着河边缓鬃而骑。清澈的河水波光盈盈,山林间鸟语花香,清静优美。
楼清羽想起自己不知不觉来这里也有三年多了,当初飞机失事,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却不知童现在怎么样?想必也是凶多吉少吧。
飞机起飞前他明明检查过好几次,没有任何问题。他曾驾驶过那架私人飞机很多次,若不是被人做了手脚,怎会突然仪器失灵,落得机毁人亡的地步?
童,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楼清羽黯然。可心里总抱着一线希望,自己的灵魂既然能穿越时空跑到这个世界,童那个机灵古怪的家伙说不定运气更好呢。
——锐,总有一天我要自由自在的飞,抛开这一切,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哈哈……
——离开付氏集团,你打算做什么?
——去学画,要不就去学做菜。你觉得哪个好?
——……童,我记得你好像是色盲吧……
——混蛋!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不起,我道歉!为表歉意,你做的第一道菜我一定第一个品尝!
——呵呵,这还差不多!呐,我们说定了啊!锐,到时候你可别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