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手里竟然拿着一根根的长针,好像是针灸用的,再看看我身上,果然……歪歪斜斜插着一根长针,原来他先替我按摩是放松我的肌肉,再趁我不备时下手,我就知道,他不会安什么好心的。
见我痛得龇牙咧嘴,他倒是不脸红,又拈起一根针来朝我笑道:“刚才是失手,多让我扎两下就会准了,嘿嘿,谁让你人小,穴位难找撒。”
天哪,快让我晕过去吧,我死也不要当这个恶魔的小白鼠——被他整死也没钱拿的那一种!
4
正月初一的时候,我家的鞭炮放了整整一天,不是因为过年的原因,而是因为我这个神童会说话了,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笑眯眯的看着每一个人,然后伸出小手:“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看到我这么可爱的小孩,哪个不愿意“慷慨解囊”?所以我也就毫不客气的把一锭锭碎银塞进兜兜里,先把它们变成我的固定资产再说。
“哟,小中中躲这儿数银子呢。”z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往上一看,竟然是东东,他什么时候坐到树上去的?我赶紧把银子揣好,免得财气外露:“东东哥哥。”
红影一闪,他已从树上跳了下来,四根手指捏上了我的脸颊:“小中中数银子的样子很像爹呢,眼睛都快变成银子形状的了。”
“咳!”y
爹爹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学会在人后说你爹的坏话了。”
“哪有?”东东眨了眨眼睛,一副无辜样。b
爹爹朝我拍了拍掌再勾了勾手指头:“过来,我家的小神童。”
又来了,他难道真的不知道这样子像在唤小狗?去还是不去?
在我犹豫的时候,爹爹已把我像小鸡一样的拎了起来,他笑道:“小东西,才刚学会走路就开始学会反抗你老子了?”
“我忏悔,我没有。”我很老实的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
站在一旁的东东早按捺不住的笑出了声:“小中中很会耍宝嘛。”
眨巴眨巴眼睛,耍宝?我有吗?耷拉下脑袋思考了半天,我才无力的道:“我冤枉。”
“哈哈哈,不行了,再笑就要未老先衰了,我先走了。”东东大笑三声后,拍拍屁股潇洒的走人了,只留下我和爹爹两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我要下来。”我可怜兮兮的“挂”在半空中,像人家挂在外面晒的香肠一样,再挂一会儿,估计我就快被风干了。
爹赶紧将我放在地上:“刚才三姨婆问你爹叫什么名字,娘叫什么名字,你怎么都不知道呢?这样对不起神童之名啊!”
“爹和娘没教过我……”g
只见爹爹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好像是的……那现在爹爹告诉你,你可要好好记着,万一将来被人家拐走了也会找到回家的路。”
现在轮到我满脸黑线了,像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家拐走?
“记好了!爹爹叫成清,娘叫米月,我们家住在杭州……”
我喷饭!爹爹叫成亲?娘叫蜜月?那他们两个名字加起来岂不就是中西结合?忍住笑到快抽筋的嘴巴,继续听爹爹“演讲”。
“你有四个哥哥,大哥叫成东风,二哥叫成南风,三哥叫成西风,四哥叫成北风,而你!你叫成红中!”
我本来因忍笑而有些扭曲的脸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忽然变成了泪眼汪汪,夸张的扯着爹爹的衣服下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我要改名。”
呜呜呜,叫小中这个俗俗土土的名字我就够委屈的了,竟然还叫红中,还成红中……东风、南西、西风、北风、红中,这不明摆着就是麻将嘛,还听的是风一色,够大的!
“呜……我要改名!”顺手把眼泪抹到爹爹的新衫子上去。
爹爹只是皱了皱眉,还是不肯松口,我鼓起劲再加把油继续哭闹,顺道再抹上一道鼻涕:“呜,我要改名!”
雪白的长衫下摆被我弄得像泼了淡水墨一般,爹爹终于忍无可忍,又将我拎了起来朝我狂吼:“你再吵我就替你改名叫成发财或成白板!”
威胁奏效,我收起眼泪,委屈得像小兔子一样:“红中就红中吧,总比成亲强!”
爹爹咬了咬牙,将我提得老高与他平视:“爹的名字是你爷爷取的,虽然没水准了点,但也不比红中差吧?”
“一样没水准……”
爹身上的儒雅气质瞬间被凶神恶煞所取代:“看我不揍扁你的小屁股!”
见爹爹真的黑着一张脸,我赶紧捂着屁股没命的逃走:“哇……”
跟着几个哥哥到处放鞭炮日子倒也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十五元宵节,从下午起,厨娘们便开始忙活,做馅的做馅,搓米粉的搓米粉,一副热火朝天的忙碌样。
直到汤圆端上来的时候我两只眼睛瞪得也有汤圆那么大,家里不就那几个人吃饭嘛,用得着摆着一桌子汤圆吗?圆的、椭圆的,还有做成桃状的,大略数一下大概有一百多个,吃得下吗?
东南西北四兄弟都相继拿起了筷子慢吞吞的夹汤圆,我就在这儿纳闷着了,怎么这四兄弟怎么今天这么优雅起来了?平日不是抢食抢得跟猪八戒抢媳妇似的?
诡异的气氛啊!
瞧西西,明明吃的就是豆沙馅的汤圆,应该是甜的呀,怎么吃得是眉毛紧皱像是吞黄莲一样?
还有那北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就是个汤圆吗?用得着感动成这样吗?莫非这汤圆是请御厨做的?
柔柔的绢帕擦去了北北眼泪,娘轻叹一口气,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北北乖,不哭,好好吃汤圆,嗯。”
本来流得跟小溪一样的泪忽然涌得跟发洪水似的,北北哭得好不伤心:“娘,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我要留在家里。”
“娘,我也不要去。”西西也开始放声大哭,张大的嘴巴里还看见有一口没下咽的汤圆。
我是懵了,看不懂他们唱得是哪出戏,好端端的哭得那么惨,活像抓他们去卖一样,好像我们家还没穷到要砸锅卖铁卖小孩的地步吧?
爹开始头痛了,两个儿子哭得这么惨,他也难以下咽,一双筷子已经搁在了桌子上:“别哭了,东东和南南也是像你们这么大送出去的,这是我们成家的规矩,我也不希望你们离开我们,一切都是天意,在你们满月时就让你们抽过签,东东抽的是武,南南抽的是药,你们两个抽中同一个签也是武,所以你们要跟哥哥们一样出门学艺!”
抽支签决定自己的前途?迷信的古人啊……
我拿筷子敲了敲碗,引起爹爹的注意:“我呢?”
四道目光齐唰唰向我射来,是那四兄弟,我摸了摸鼻子:“怎么了?”
东东擦了擦沾有米粉的嘴巴,淡淡道:“你的运气最好,可以留在家里,不用离家万里远。”
他们的目光中有些羡慕,我十分不解:“出去不好吗?”我倒是十分羡慕他们可以出去学艺,从小看武侠小说的我,对于学武功当大侠还是有些期盼的。
南南古怪的对我笑了笑,然后摸了摸西西的头:“不要哭了,去学武没什么不好,有了武功将来可以欺负人的,比如说把小中中扔在树上或扔到屋顶都没有关系的。”
我汗!学武只是为了欺负人就只有他想得出来了,不愧是恶魔!
西西也停止了哭泣,仿佛已经看到了我被他扔在房顶上的一幕,顾不得眼泪鼻涕还没擦就傻笑起来:“是哦,还可以把他偷偷的扔到井里去。”
……
北北还在哭,根本没把这些话听进耳朵里,一双眼睛哭得像小核桃一样:“我不要去……”
爹悠悠道:“你不想去吗?秦向晚也在那里哟,你们去了之后他就是你们师兄了,你们可以天天在一起玩了。”
“晚哥哥也在那里吗?”西西跳下来,屁颠屁颠的跑到爹爹身边,糊满泪水的脸上像笑开了花一样:“我要去。”
北北不甘落后,举起了右手:“我也要去!”
三声叹息,我和东东、南南同时摇了摇头,真是好骗的小孩。
草草吃过晚饭,南南便拉着我回房了,奇怪这一晚他竟然没“虐待”我,早早便睡下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才听娘说,一大早爹便将东南西北四兄弟送走了,每两年才能回家过一次年。
唉,一下子家里少了四个人,我还真有点不习惯,这个世界太清静了!
5
打从我第一次从铜镜里见到自己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买一面最好的镜子,因为家里的铜镜实在是太模糊了,以致于铜镜里映出来的人影是那么普通、那么平凡。
娘,你没有错,我长得不像你不是你的错!
爹,你也没有错,我没有你的俊逸你也不要太自责!
我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是镜子的错!是它将我照得这么“大众化”!一切都是它的错!
“小中,小中?”门外传来娘的轻唤:“你又在照镜子了?”
我苦恼的将镜面用衣袖擦了又擦:“娘,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丑啊?”
娘凑过头来,指着镜子里的我轻笑:“怎么会呢?你看我家的小中弯弯的眉毛,亮亮的眼睛,可爱的鼻子,还有红红的嘴巴,怎么看怎么可爱呀。”
是啊,可爱……可怜没人爱的代名词!我泄气的将铜镜翻在桌上:“果然还是很丑。”
一只雪白的手将镜子又扶正放回原位,娘笑道:“小中,爹爹给你请了一个夫子哦,从明天起开始教你读书写字。”
“夫子?就是教人读书的先生吗?”
“对,小中真聪明,明天要乖乖的哦,要听夫子的话。”
一想到电视里的夫子都是些头发白白的老头子,老八股得要命,整天之乎者也,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我是神童也要念书吗?”
娘掐了掐我的嫩脸,笑骂道:“真是厚脸皮的小子,你就会写这几个字,满瓶不动半瓶摇的东西。”
这倒也是,我就会写那几个字,毕竟我小从学的是简体字嘛!
果然不出我所料,夫子是个一只脚已踏进棺材的老爷爷,满头的头发没有一根是黑色的,白花花的在阳光下特刺眼,满脸的皱纹皱得跟老桔子皮似的,不过虽然如此,他的精神似乎挺不错,腰挺得笔直,眼睛比滴了眼药水还亮,难道这就是智者之光?
“小中,快叫夫子。”爹把躲在他身后我拎到了夫子面前。
对上那双异常明确亮的眼睛,我瞪着那老夫子老半天,才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夫——子。”
“小儿就拜托先生了。”爹客气的揖了揖便扔下我出去了。
刚才还满屋子的阳光已被老夫子关到了门外,明明屋子里还飘着薰香的味道,可我却觉得空气中似乎还有另一种香味在飘动着。
我是好奇宝宝,立刻举手:“夫子,你身上带着香囊吗?”
他一愣,没预料我会有此一问:“没有。”
“那就奇怪了,怎么会有香味呢?”我跑到夫子身边仔细嗅嗅:“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呀。”
我感觉到他神情一紧,眼神飘忽,好似有些尴尬:“回你的座位上去吧。”
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夫子有狐臭,以前曾听人说过有一种美人臭,闻起来就跟香味一样,其实是狐臭的一种,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说嘛,反正我是小孩子,又不是三姑六婆,不会到处告诉别人的。”
夫子不知道从哪里他抽出根鸡毛掸子在我面前扬了扬,皮笑肉不笑的对我道:“你个小鬼,话倒是挺多的,再不回你座位上去,夫子要好好教训你了!”
我是不相信他会真的打我,毕竟我是他吃饭的饭碗,打了我他还能在这待着?
直到鸡毛掸破空的声音响起,我才吓得跑回座位上去,我忘了,古代的夫子就是喜欢打人,他打了我还能落个严师的美名,而我只能留条红痕做纪念,唉,没有法院,我到哪儿去告他体罚学生啊?
见我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儿,夫子才冷冷一笑:“小鬼,别来惹我!”
我心中对他做了个大鬼脸,脸上倒是装模作样的恭敬起来:“夫子,开始上课吧!”
“把书翻到第一页,今天我教你孔子的……”
我撑着脑袋无聊的盯着老夫子一张一合的嘴巴,至于他在念什么我是一个字未进耳,一个上午下来,我观察的唯一结果就是老夫子老归老,牙还是一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