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鄯尧一声惊呼。
青年瞪他一眼,喝道:“又不是要他的命,你怕什麽。”见鄯尧满面凄楚,心中已然明白,低声说道:“过一段时间便调你回去与他团聚,你先在这里做好该做的事吧!”
鄯尧闻言,低了头不再说话。忽听“哗啦”一声水响,原来是风月突然从水中站起,慢慢向岸上走去,大半个身子一点点赤裸在二人眼前。
鄯尧长身而起,飞扑到风月身前,堪堪挡住了青年目不转睛的视线。
青年眉头一皱,立时就要发怒。只是这当口儿,传来一声清脆无比的欢呼。
“尧哥哥!”风月笑逐颜开的一头扑进来人怀抱,高声叫道:“尧哥哥,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
尧哥哥?青年哑然失笑,听到风月欢快的声音,不由怀疑,冷冰冰硬梆梆的无双什麽时候这般有趣起来?因为所谓的失忆?
思及此处,慢慢从掩身之处走了过去。
9
鄯尧正手忙脚乱的拿衣服往风月身上裹。他一心不想让别人看到风月的身体,也顾不得脸红心跳,却忘了风月早已被人看光光了!
风月见鄯尧慌慌张张的样子,心里大为奇怪,问道:“尧哥哥,你怎麽了?”
鄯尧手里一滞,却不回答,继续给他穿衣服。
风月更奇怪了,正想开口,一个威严华贵的声音传来:“他怕你被我看见!”
风月心中一颤,心说这人的声音好特别,定不是泛泛之辈!探头一看,只见一个身著玄装的英武青年慢慢走了过来。那人与鄯尧身材差不多高大,周身却比鄯尧多了份摄人心魄的巍巍气势。他稳步而来,踏著青草落叶,发出懒洋洋的沙沙声。月光下一张分明的俊脸,疏朗的眉宇间隐隐藏著号动风雷的气魄,朗朗虎目,闪著王者一般的光芒。
风月看著天神一样的来人,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那人见他睁大了眼睛盯著自己看,没来由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风月眨眨眼睛回过神儿来,偎在鄯尧怀里问道:“尧哥哥,为什麽怕我被他看到?”
鄯尧心中痛起来,紧紧搂住他。想到马上要和他分离,心中更是难过。此时的风月大不同於以往的无双,可爱无比,总令人不舍。这一别,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更何况,那人常常心狠手辣,若是风月不小心触怒了他,不知要受多少苦……
正心伤间,又听到那人说:“何止是我,他可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你。”
风月闻言抬头,看见鄯尧痛楚的眼睛正依依不舍地看著自己,心里一惊,抓住他的衣袖问:“尧哥哥,怎麽了?”
那人却替鄯尧答道:“没什麽,只是想请无双公子到府上做客。”他故意把无双两个字说的极重,听的风月心中突地一跳。鄯尧什麽都不说,只是默默搂紧了他。
“鄯尧!”男人冷声命令。
鄯尧双臂一紧,更是把风月牢牢拢在怀里。风月脸贴著他的胸膛,感觉那颗心突突跳得厉害,没来由害怕起来。他抬起脸,怯怯问道:“尧哥哥,我们一起去吗?”
“罗嗦什麽!”男人喝道:“鄯尧!”
两人都是浑身一抖。鄯尧看著风月期待害怕的眼神,心里痛极。想说点什麽,偏偏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来。
狠狠心,鄯尧终於慢慢松开风月,轻轻推向满面怒意的男人。
“尧哥哥……”风月不明所以,害怕地叫到。
“走!”男人抓起风月,看了面色惨白的鄯尧一眼, 转身离去。
“尧哥哥!”风月死命挣扎著叫道:“尧哥哥!去哪里……”无奈男人力大非常,手像钳子般抓得他生疼,哪里挣得开?
林子里,一匹神俊的黑马正悠闲的吃草。男人把风月扔到马背上,翻身上马轻叱一声,马儿立刻四蹄翻腾逐风而去。
鄯尧静静站在那里,发不出一点声音。苍白平静的面皮下,掩埋了一颗充满惶恐急切的心,血淋淋地扯得生疼生疼。所有的念想,如风似水般纷纷追逐著马蹄声离去。
“喂!你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儿?”风月撑起十二分的胆量,大声喝问。
听他逞强地叫得声音老大,可是怎麽都掩饰不住害怕。男人低低一笑说:“好久不见啊,无双公子!”
嗯?!风月顿时呆住,这个人……他他他他他认识无双啊!尧哥哥不是说全天下认识无双的人不超过十个吗?怎麽这麽倒霉出门就让我碰上一个!
怎麽办?要不要告诉他我不是无双?要是让他知道我借尸还魂,他会非常高兴,还是非常生气?古代人都迷信,他万一找巫师来折磨我……想到电视里看到的欧洲中世界教会折磨人的恐怖镜头,浑身打了个冷战。
“嗯?”男人低头看著坐在怀里不吱声的风月,浅浅一笑说:“庆泽只是想请天下最有名的杀手无双公子到府上做客而已。”
“我、我不去,我要回燕庄!”
男人嘿嘿一笑,不在意地说:“你若半路逃回去,鄯尧必会乖乖把你给送回来!”
“你!”风月脑海中白光一闪,惊叫道:“庆泽?你是昊王!”
庆泽大笑起来,周身散发出无比豪迈的男性气息,笑道:“看来无双并没有全部失忆麽,这鄯尧竟敢骗本王,看本王怎麽罚他!”
风月回过头,看著庆泽充满王者气度的神采。呆呆看了一会儿,低头转过暗想,原来这就是做大王的样子啊,果然超帅的说!以前看过那麽多明星演皇帝,真没一个能跟这个真正的诸侯王相比。
庆泽看他不言语,冷冷道:“怎麽,你倒挺关心鄯尧麽。”
风月不禁气恼起来,尧哥哥对我这样好,关心他有错麽!脖子一硬,立刻回嘴过去:“尧哥哥干吗要骗你,我失不失忆关你什麽事?尧哥哥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你凭什麽罚他!”
庆泽不由惊讶,低头看著嘟著嘴生气的风月。那一幅娇憨的样子,哪里像是个令多少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仔细回忆见到他的一幕幕,洗澡时完全没有防备,抓住他时他挣扎的厉害却没有多少力气,扔他上马时好像从来没骑过马的笨样子,说起话来单纯得完全没有心机……
难道他真的什麽都忘了,连会的功夫都忘了?还是说无双实在厉害,完全掩藏起来不露声色?庆泽暗自捉摸。罢,就让我昊王来会会这个神秘杀手!
这个昊王动不动就要罚人,一定是个纣王再世!我要想个办法让他不能折磨尧哥哥,然後再想办法脱身。风月也打著自己的主意。哼,我能搞定比狐狸还狡猾的外公,难道搞不定你个愣头青?
两人各自打好了如意算盘,竟都不再说话。月光下二人嘴角各自浮起一抹神秘的笑,看上去煞是诡异。
10
两人之间的第一回合,华丽丽的惊现於共处的第一个早晨。
马儿狂奔了大半夜,渐渐失了力气,东方也已微微露出鱼肚白。风月头一次骑马,早已抗不住颠簸折腾,倚著庆泽昏昏欲睡起来。
刚刚碰见周公,就感到脸颊一片疼痛。迷迷糊糊睁开眼,正看到庆泽毫不客气地使劲拧自己的漂亮脸蛋。风月浑身酸疼又一肚子床气,猛地起身柳眉倒竖怒道:“你好不要脸!趁我睡著欺负我!”
庆泽也是虎目圆睁毫不逊色地怒喝:“别不知好歹!你在马上打瞌睡,我下马时你摔了下来,我好心好意把你挪过来你竟然还骂我!”说完不忘嘿然冷笑道:“你好大胆子!全天下敢骂我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风月一看,自己果然正躺在树下的软草上,不由升起一丝愧疚。可是浑身被摔的又酸又痛,脸上也被拧得火辣辣的疼,他又这般恶声恶气,心下著实著恼,揉著腰恨声道:“我不知好歹?你既然做了好人,怎麽不做到底?见我打瞌睡还任我摔下来!把我摔坏对你有什麽好处?”横了他一眼,学著他的腔调怒喝:“还敢趁我睡著摸我的脸吃我的豆腐大白天的调戏我!你好大胆子!全天下敢调戏我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庆泽彻底愣住,显然没想到这个无双竟然像个被踢到的小狗一样怒气冲天的回嘴,更没想到回嘴的内容竟然是“你调戏我”!
风月只当他不明白什麽是“吃豆腐”,愤愤然重新躺下继续去寻周公。有点疲惫却一肚子郁闷的昊王庆泽盯著他看了整整一个时辰。
风月VS庆泽首局,风月小胜。
两人之间的第二回合,稳当当的暗浮於两人共吃的第一顿午饭。
被庆泽揪著耳朵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在上。风月打著哈欠,没精打采地爬上马背。随著马儿上下颠簸,不一会儿眼皮沈得像灌了铅,索性就靠著庆泽的胸膛补起觉来。庆泽竟然就由他靠著,也没理会。
等到了一个小山村,早已过了午饭。村口有家小茶棚,庆泽摇醒风月下了马,问茶棚老汉要了茶水坐了下来,风月尚未全醒,也迷迷糊糊坐下。老汉正好端了茶水上来,问他们可要用点饭食。风月低头一看,那白瓷茶碗边上还粘著黄不溜丢不知是什麽秽物,胃里一阵恶心。再看那水,其实就是一碗浑黄的凉水,不澄上一会儿决计无法下咽。心里一阵厌恶,看著那碗茶水皱起了眉头。庆泽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交待老汉有什麽吃的尽管拿来。
不一会儿,老汉端著一碗干豆,一碗泡菜,一盆白水煮面条摆了出来。风月皱著眉头看过去,那干豆暗黄带绿像是坏了,泡菜颜色发黑像是腌过了头,煮的面条除了水就是面连片菜叶都没有,看得风月已经很皱的眉头又皱了皱。
活了17年,中间又死而复生一回,还从来没有为吃发过什麽愁,什麽时候不是想吃什麽就有什麽!头一次碰上这种食物,这是人吃的麽!以前家里的狗粮都比这强上n倍!风月嫌恶地扭过脸。其实胃早就空了,可这些东西看著就觉得恶心,便硬挺著碰都不碰。庆泽倒也没搭理他,只管喝了水拿空碗装了面条就著泡菜干豆吃了起来。
风月震惊地看著他。不敢相信他贵为诸侯王,竟然在这种乡下野店毫不嫌弃地吃这种猪食?
庆泽瞟了他一眼,低声道:“不吃也行,等会儿饿了不准叫唤!我可没带什麽干粮。”
风月一恼,怒道;“要你管!我饿还不是你害的,谁怪想跟你走!”
庆泽手中一滞,就要发怒,好巧不巧偏偏这个时候风月的肚子十分诚实地发出了一长串不雅之声。
风月难得的脸红起来,庆泽却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啊你,还真是有意思!先将就将就吧,晚上就能吃到好吃的了!”
风月懊恼地摸著肚子瞪了他一眼,仍是下不了决心动筷子。庆泽低低叹道:“你可知道,有多少百姓连这个都吃不上!王都附近的人,日子算是好过一点。”
风月心头又是一震。原道他是个现世纣王,不料他竟识得百姓疾苦。听他低声叹息,竟像是自己没过上好日子一般。不由自主地,对这个昊王敬佩起来。
庆泽不再说话,只默默吃著那碗不干不净没滋没味的面条。
风月VS庆泽次局,庆泽大胜。
两人共骑,一路上好奇宝宝风月见到什麽都觉得有趣,终於忍不住和庆泽攀谈起来。庆泽见识极广,口才又好,风月听得津津有味,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庆泽暗中观察他,见他活像是个没出过门的公子哥,那好奇的神情不似假装,心里对鄯尧的话已信了七七八八。
风月边听边总结,最後得出两点结论:
燕庄在王都岩京郊外的山沟里,我是个白痴,竟然连这都忘了问尧哥哥。
昊王的封地在北方,现在要去昊王的食邑青城,而我这个不认识路的白痴,根本没有办法逃走。
庆泽边说边总结,最後也有两点结论:
这人要麽不是无双,要麽就是无双真的失忆了,而且失忆得很彻底。眼前这个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家夥,不比笨蛋强多少。
这人不会武功,而且是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小笨蛋。
直到晚上,饿了一天的风月才吃上饭。中午感动归感动,敬佩归敬佩,可看著那个白瓷碗实在是没有胃口。好不容易天擦黑时,两人终於赶到一个稍大的城市,进了城门庆泽直奔最大最好客栈要了间最好的客房。
风月顾不上别的,只想先填饱委屈了一天的肚子,庆泽也饿了,两人便叫了一桌子好菜在房里大块朵颐。
庆泽看著毫无顾忌大吃大喝的风月,喃喃道:“你这样子,哪像个老道的杀手?分明就是个没出过门的傻子!就不怕被人在饭菜里下毒麽?”
一句话吓倒风月。
庆泽看他狐疑地看看饭菜又瞄瞄自己,好笑起来,说:“放心吃吧!要是有毒,你早就断气了!”
风月抓著筷子不动,看了看庆泽。
庆泽二话不说,夹起饭菜吃了起来。
风月抱怨道:“好好的,吓我做什麽!怪好玩儿麽?”才又重新开吃。
“嗯,很有趣!”
“你!”风月为之气结:“你就会欺负我。”忽地想起鄯尧,他总是那麽温柔,小心翼翼地照顾自己,心里不由一酸。“尧哥哥那麽好,你为什麽要罚他?”
“你如果能证明他没有欺骗本王,便不罚他。”
风月见他突然摆出大王架子,心里不忿,叫道:“尧哥哥骗你什麽了?”
“他先对本王说你已经死去,後来又说你失忆,功夫全废,难道不是欺骗本王麽?”
“他没骗你……”风月突然怔住,收了口默默吃饭。
“证据呢?蒙骗大王可是死罪!不知道鄯尧是被什麽迷住了心窍,竟为你牺牲至此。”庆泽发誓,真的不过是想逗逗眼前这个小笨蛋而已。
“死……死罪!”当啷一声,风月的筷子掉在桌上。震惊地看著庆泽,呐呐道:“他没有骗你,你不要定他死罪。”
“哦?”庆泽故意冷哼一声道:“那无双公子要怎麽证明呢?”
风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分析。拿不出证据,尧哥哥就有危险。可是这种事情,要怎麽出示证据?让他出问答题?不行,他会认为我故意说不出。告诉他我不是无双?是还魂来的,他能信麽……一时间找不出最好的方法,暗暗焦急起来。
风月偷眼瞧向庆泽,见他悠然而坐,细嚼慢咽,仿佛完全不当一回事。便重拾双箸,略略定了定心神。
11
以不变应万变。风月心里念著这句千古至理名言,慢慢吃了一口菜。
庆泽见他忽然沈静下来,心中奇怪,本想激他一激,竟然不上套?他其实只是奇怪无双原本冷冰冰的,怎会突然活泼得像个人了?眼前这小家夥,活泼好动全无心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杀手的影子,纯粹就是个天真无知的少年。可是这世上,怎会有两个人相像到这种程度?更何况那容貌岂是一般人所能比拟……
庆泽摇摇头,其中必有牵连!
风月见他面生疑色,更是不安,琢磨著问道:“大王可否先告诉小人,尧哥哥人在王都,大王为何管得到王都的人?”
他文绉绉说来,庆泽只听的万分好笑,强忍著答道:“告诉你也无妨,鄯尧原是本王地贴身侍卫,後来受本王之命打入燕庄,不料受到无双公子您的青睐。也就是说,燕庄这些年基本上都是在替本王做事,除去了不少昊国的死敌!”
说完微微眯起眼,观察风月的反应,不想风月一脸平静。心中微微诧异,却不由相信眼前这个人定是失忆了!
庆泽诧异是因为知道无双建立燕庄也是在为某诸侯国效力,但不清楚是哪个。若是假装失忆,这种消息无疑是个天大的打击!
而这些内幕风月当然是真的不知,就算知道大概也是无所谓。他心说原来如此,怪不得尧哥哥那麽舍不得还是把我推给了他,想是王命难违。尧哥哥真是太好太老实了,这个昊王竟然想杀了这样的大功臣,真不是个东西!
两人对望一眼,一个平静一个愤愤,眼波相接中尽是诡异的火花。
屋子里忽然静得很,庆泽不动声色,可他周身散发出来不怒自威的王气却在无形中迫著风月。
最先开口的人会落在下风,风月虽然心脏狂跳,却也清楚。可是尧哥哥的事情拖下去绝没有好处。
怎麽办?
风月放下筷子,鼓足勇气抬头挺胸认真看著庆泽。而昊王却只瞟了他一眼。
轻咳一声,风月拿出最悦耳的声调轻轻说:“大王,我不是无双,我是风月,请大王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