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跺一下脚,我转身向方才的叫声跑去。隐约感觉身后有黑影掠过,回头望望,却连鬼影也没半个。撞邪了?
现在没时间搭理这些,救人要紧。
夏末秋初的湖水已经很凉了,冻人的寒意恣意穿梭。我一跃入水,奋力划向湖心。溺水的人已经沉下去了。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连拖带拽、万分狼狈地把人拉上岸。俯身侧耳,趴倒她的胸前,检查她的心跳呼吸。糟糕,心跳已经十分微弱了。医学工作者的条件反射,让我毫不迟疑地决定实施人工呼吸。
我将她的头部后仰,自己屈膝跪在她的头侧,一手将她的鼻孔捏住,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口对口地度气给她。这样呼了二、三十次后,仍不见什么起色。
这样不行! 试试压胸急救法!
我俯身向前,双手放在她胸下第六对肋骨处,慢慢用力向下、向前推压。一下,一下。。。。。。再配合上口对口吹气。
“呼吸,呼吸。不许放弃。。。。。。” 我低吼。
“咳咳。” 她终于歪头吐出一大口水。
我松了口气,伸展手脚,仰面躺在湿湿的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远处灯光人影闪烁,人声脚步紊乱。追兵到了。我早已疲惫不堪,滩成烂泥,嗫嚅道:“来吧,都来吧。抓我吧。我真是白痴,白痴。呵呵。”
最后的意识丧失之前,感觉仿佛有人把我揽在怀里。那是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像大鸟的羽翼一样包裹住了我。
一股热热的气息拂面而来。那人靠得这麽近,近到我可以嗅到他身上辐散出的男子气息。我努力睁大眼睛,依稀看到深刻俊美的脸庞,涌动着光彩的深眸,邪嚣得令人屏息。
头好热、好沉。胸口象压着千斤巨石般窒闷。
几次醒转,馥郁的药香,在绣着金丝飞龙的锦帐四周浮沉。映着疑虑和担忧的黑眸,在烛光下闪动。那是双谜一样的、暗暗长长的目光。我的手也好像被握在一个温温热热的掌心里。
谁?
“嗯,啊。。。。。。” 我抬手打掉被子,“好热。咳咳。。。。。。”
“你在发烧,伤了肺。” 是侍女 - 若菊。虽不是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似银铃般清脆悦耳。
“发烧?伤肺?难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八成是在是湖里着了凉,并发肺炎。祸不单行啊。” 我自忖道。
“咦,小菊,能和我说话了?”
我眉一挑,转来调侃调侃她。心情也顿时从逃亡失利的自责中恢复,变得大好。看来这次的自讨苦吃,也不是完全白受。至少,孤立无援的无声生活,可以告一段落了。日子大概会过得有趣一点点。
若菊羞红了脸,低头不语,把被子给我压好。
“看来你病得并不重,还有力气说笑,不知道自己命悬人手?若菊,你下去。本王有话问他。”
我顺声望去,窗口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他背着光,令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实实感到他带来的压抑和不容置疑。
“咳咳。。。。。。要杀要剐,请自便。被抓回来,我无话可说。”
我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死猪不怕开水烫。没什么还能比现在更糟了,不是吗?
“不过,感谢你帮我治病,没让我就这么挂了。”肺炎在这个时代可不是稀松平常的小毛病,这个我懂。
“谢?那倒不必。只要你如实交待你从哪儿来,那天的曲子你是从哪儿学的?”声音低沉冷淡,不透任何表情。
唉,这个时代是冰川纪吗?为什么有一个冷水月超级冰块女,现在又加一个超级冰块男。时髦啊?
“我要自由。” 有求于我?嘿嘿,别怪我提条件。
黑影显然没料到我会讨价还价,迟疑了一下,道:“我答应你可以在园内自由走动。不过不许你再私自逃跑。”
“好。一言为定。” 我不再逃跑才怪。难道等你什么时候发威,砍了我吗?
“酷哥,我不是早说过了,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是你自己不相信。
我喘口气:“至于那个曲子,在我们那儿很流行的,是王天后的翻唱版。词作者应该算苏轼、苏东坡。苏东坡,他以后会是很大名人。他的词是要流芳百世的。”
中华文化的瑰宝,毕竟不同凡响,就算放到历史的长河中历炼,仍魅力不减。
我眯起眼,双唇轻弯,坏坏地笑着,很期待这个古代人的反应。
“王天后?苏东坡?” 凝望那双眼精,闪闪发亮,却仍是无波无动,不带任何情感。
我不禁有些失望。“苏东坡! 他还对美食有研究,发明了东坡肉 - 我的最爱。老大,我晚饭可不可以点东坡肉?”
黑影迟疑了一下,走到我的床前,俯下身,一字一顿地说:“不要试图激怒我。你最好说的是实话。本王会派人一字一句地核查你的话。”
深眸光华四溢、邪嚣得令人屏息,豪放俊逸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魅惑的笑容。当他近到身前,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我愕然发现他竟然是大皇子叶博涵!
他?难道是他?我心中瞬时涌起无数问号、惊叹号。
说罢,他直起身,仿佛就要离去,却又停住脚步,背对着我说:“想吃什么,就跟若菊说。唔,本王代皇妹谢你的救命之恩。”
皇妹?我救的是公主吗?
走到门口,他猛地回过头,那双黑黑的凤眼斜斜地扫向我,带着自然天成的勾询味道,衬着他一脸浅笑,诡谲异常。
“只不过,你救人的方式,呵呵,很有趣。。。。。。”
是他。一直是他。我现在可以200%肯定。他当时在场。
“喂,我真的被解禁了?想吃什么都可以?”
直到他走远了,我才想起来要落实我的民生大计。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大皇子涵王虽没再出现,但是我知道他那对黑黑的眼睛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想感觉他那无处不在的森冷目光,并不是件太难的事。
哼哼,欲擒故纵吗?本少爷不吃这一套。瞧他那不可一世、拽到天上的恃强凌弱的样儿,我就是看不顺眼。本少爷我要和他打持久战。
战归战,对自己不能太苛刻。既然禁止侍卫侍女与我交谈的禁忌已解,我和下人们都混了个脸熟。本来,亲和力向来就是我的一大优势,在歌迷中早就有口皆碑。
骨气我有。不过若非必要,我不会跟自已过不去。反正以现在的情形,想逃也不是那么容易。乐知天命的性情,让我平平静静地住了下来。
老实说,这里的环境清幽雅静,伙食精致有味。内院的几个丫鬟更是加入了我的歌友会,一天比一天善解人意,经常跑来嘘寒问暖。这样的日子倒也不寂寞。
“左公子,今天咱们试什么新菜色?” 自从传授了他们东坡肉的作法,若菊就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每天公子长公子短的缠着我再教新花样儿。
“嗯,” 沉吟片刻,“今天就肯德鸡吧。” 以我的厨技,也只能卖弄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垃圾食品了。嘿嘿。
“面糊,鸡翅,热油锅伺候着。把鸡翅裹了面糊往热油锅里扔。别忘了先把鸡翅拿上好的调味料腌一腌。”
我吩咐下去。若菊高兴地屁颠儿屁颠儿的向厨房跑去。其他没事的侍女、侍卫也都一窝风的跟了去。
落得清闲的我,往雕花大床上一靠,顺手抓过本书来看。这些书的文字,虽然看着怪怪的,但我半猜半蒙,也能勉强认得大半。估计这里还处于奴隶社会末期,冲其量只是封建社会初期阶段。呵呵,<社会发展简史>还没完全还给老师。政治老师要是知道了,一定感动得痛哭流涕。
正无聊地翻着一本人物地志的册子,一道黑影压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仰头,双唇碰触到温温、软软、柔柔的东西,血液忽在经脉间奔窜,热热麻麻的震撼顿时袭遍全身。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我迷茫地轻轻抬眼,那人却漫不经心、云淡风轻地一笑,轻佻地挑起我的下巴,钳住我的双手。我的呼吸又被掠夺,第二个吻便这么压了下来。
短暂的意识模糊,并不代表我心甘情愿。恰恰相反,一股熊熊的怒火从心底直烧了上来。他是故意的,我肯定。
“呸呸呸。。。。。你,你,浑蛋。浑蛋。” 我浑身发抖,怒气冲冲地瞪他,“是个意外,是个意外。就当被疯狗咬。”
“左公子不也很是陶醉其中吗?”
“你这个小人。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说吧,来干嘛?”
“左公子是何方神圣,令本王天天都新惊喜。不几天功夫,就把我的侍女、侍卫们全收买过去了。东坡肉,小笼汤包,叫花鸡。。。。。。今天听说又搞什么
“啃的鸡” 。花样还真层出不穷啊。”
“是肯德鸡。山姆大叔的家传秘方,你这种小人心术不正,反正不能领会。收买你的侍女、侍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是我本领高,是你做人太失败。”
“哈哈哈哈。孰是小人,孰是君子?”
高大的背影立在门口,回眼向我一笑,墨黑若夜的眸子半是笑谑,半是认真,“潇洒、神秘、多变、令人捉摸不透。。。。。。小致,你把本王的兴致全吊起来了。本王对你拭目以待。哈哈。”
“不要乱给我取名字。什么小雅、小致,叫我左雅致。”
“稍安毋躁。来,本王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我将信将疑,跟着他往外走。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前院大厅,马嘶蹄鸣,尘土飞扬,五名身强力壮的侍卫正与一匹漂亮非常的红色骏马奋力搏斗。只是,红马的性子似乎暴躁异常,又踢又咬,碗大的蹄子在人脸前直飞,让人靠近不得。显然这场驯服的争斗已经进行一阵子,厅旁一隅已经倒了三四个被踢得人仰马翻,断腿折骨的倒霉蛋。
“驯马?”
“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驯马,喜欢看驯马吗?”
“因为无聊。” 因为BT。
“小致,又抬杠。因为无论多么野性难驯的马,都有被驯服的一天。”
“哼,又是可笑的沙文征服主义。看到被驯服前仅剩的最后一丝野性,很有成就感吧?”
人类的某些爱好,BT得让人无法苟同。就说斗牛,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激怒蛮牛,还要将其刺死?如果一剑毙命,还算是对牛的恩泽。这是哪门子道理?
“有强权就有公理吗?力气大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不知不觉,我似乎离题万里了。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赏,我心里隐约有些窃喜。和他口头上的较量,使我感觉自己与他是可以平等的。
他上前一步,还没等我来得及看清他想做什么,两条坚实的手臂就把我牢牢固定在怀里。他的唇轻柔地点过我的耳际,“小致,你是我见过的最强悍的人。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深邃的目光,隐隐有火焰跳动,俊逸的脸若有所思。
我踉跄地后退几步,用愤怒地目光反击。我咬牙切齿。想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想钦徽二帝青衣侍酒,想。。。。。。掐死他。
“呵呵。小致,去看一下宣渲公主吧。本王希望你能和她聊聊。” 声音传至,人已走远。
宣渲公主?
自从救了她,一直忘了问她的情况。也许是时候去探望了。
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九曲回廊 ,五彩漆绘。一弯清溪潺潺,其上花瓣点点,落花流水,引人遐思。庭院里人声寂寂,只有宜人的熏香从房内淡淡飘出。
宣渲公主所居的凤宣宫竟如此清雅,我不禁揣度要一个什么样出尘的人才可和此景相得益彰?
虽说我是救了她,可那天黑灯瞎火,我自己也半死不活,对佳人竟是半点印象都没有留下。
若菊告诉我,宣渲公主自幼多病,御医一早就预言她活不过18岁。眼看着宣渲公主已经二八年华,本应该是灿灿烂烂的青春,却要开始倒计时了。唉。。。。。。
园中小亭内,斜靠着一位如莲的少女,一对翦水乌眸,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她是一个纯净清澈得像水晶般的天使。她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紫色。淡紫的唇,映着紫霭的眸,连皮肤仿佛都罩着紫色的迷雾。
先天性心脏病?! 在这个时代,她只有死路一条。
我的心一揪,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哈罗,小生左雅致拜见公主。”
“听大皇兄说,你救了我?” 宣渲公主眼神空洞,飘向远方,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