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禹及众人闪着眼睛端详我手中那琴,然后微微点头。
闭目,凝神,起手,落指-- 一曲王菲古琴版的《千里共婵娟》便随着我圆润柔和的歌声,与那清亮亮的月色,一同流淌而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阵微风袭过,有暗香盈袖!和着那琴曲一起,吹得整个夜色阵阵涟漪!
而那风,轻轻吹了我的黑黑长发,掀了我月白色的衣衫,鼓了我宽大的水袖,我似真的要乘风归去,直奔婵娟!
惊得那狐狸一把抓住我,喊道:"殊儿--"
我回头迎了他急迫而关注的目光,嫣然一笑--
周允乾,真的很高兴,在这世界上认识了你!只是不知道将来的日子里,你是否能作为朋友,与我共对风雨,没有背叛,没有出卖,没有欺骗!
你,能吗?
瞬时已成堂前燕
第二日清晨--
我抱了被子,对那正忙着使劲揪我起来的狐狸说:"表兄,表兄,行行好,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那狐狸扯不过我,坐在椅子上喘气,撇了眼睛望我说:"你、你这小猪儿,怪不得会这么肥,生生是睡懒的!"
我不爱听了,这能怪我么?要怪只能怪那前晏殊留下的这付破身体,也不知道是因为肥而嗜睡,还是因为嗜睡而肥,反正,这觉呀是怎么都睡不醒!
那狐狸又急道:"昨日夜间我已答应皇上,今日带你进宫去拜见的,再不起,就真迟了!"
我露着肉脸,对他笑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那厮上来掐我的脸,狠狠说道:"厉害的就剩下这张嘴了!我看你到皇上面前还敢不敢如此放肆!"
看闹得差不多了,那狐狸也快真急了,我才拱着肥硕的身躯起了床!
穿衣服时,那狐狸戳着我的肉肚子发愁:"不是在减肥么,怎么还不见下去?"
我白他一眼道:"比之前小多了!哎哟,别使劲摁,里面可全都是知识!"
听这话,正帮我穿衣服的明儿扑噗一声乐了,说:"那明儿得轻点,若不小心把少爷的诗文全挤出来可不得了!"
我和那狐狸全笑了!
进宫途中,那狐狸细眼眯眯的瞧我,直到我被看得不自在,才开口道:"殊儿、殊儿,你是上天排来的神仙么?为何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能耐?可别告诉我,那些能耐全是什么老和尚教的,其实那些,到更象你平生就会的!"
我只得笑着说:"你见过我这么肥的神仙么?小心神仙告你抵毁神灵,呵呵......"
那敢告诉他这些惊世骇俗能耐的本来处出,若真告诉了,那才叫惊世骇俗,甚至是惊天动地呢!
狐狸皱了眉怨恨道:"枉废我这么待你,竟还是如此搪塞我!"
我赶忙笑着拥住他哄:"不是搪塞,信我有难言之隐,成不?而且,我不是已经答应为你洛国归一诗文了么,这可是项苦差,你就体谅体谅我吧。"
他凝眉点头,只若隐若现的低声道:"连洛国人,都不是么?"
我只得装作没听到,望向车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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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那张昨日里还谈笑风生、如今却摆得如庙里关帝爷一样的脸,我轻笑施礼,道:"草民晏殊参见皇上!"。
旁边太监尖着声音呵道:"大胆,见到皇上,怎不跪下?"
我暗自翻翻眼睛--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两世为人,我都没有弯过我这黄金膝,凭什么见了他东方禹就得跪?
虽说如此,但还是弯了肚子,作样子要跪下去!
那东方禹呵住那太监:"放肆!"然后笑对我说:"晏先生,不必多礼!"
我嘴一弯,立马就站直了!
抬起头来,看到一位白胡子老头和一位中年大叔正揪着胡子瞪眼看我,而右首边,竟是那妖精东方清阳!
他居然大模大样的穿了王爷朝服,站在皇上旁边,冲我挤眼。
我暗含着笑低下了头--这妖精,竟然是当今皇上的哥哥,当朝瑞王,说出去,谁信?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那东方禹低声吟哦着这句子,抬头看着我慢慢说道:"洛国自开国至今几百余年,如此佳句,却第一次见到,颇让朕汗颜!"
苏大学士这千句佳句,何只百年,在我那世传承了千年,还是无人能及的!
我没有说话,垂首听他下文:
"前几日,晏先生所曰之诗词格律之说,周尚书已向朕禀明了。朕一直想拜会先生,可巧昨夜茶会,让朕进一步领略到先生文才琴艺,可谓大开眼界!回宫后彻夜未眠,拜读了先生的诗文,不觉,惊喜非常!能得晏先生相助,真乃洛国之幸也!"
他激动的站了起来,"立章大陆三国之中,策有仁肖侦,陵有宇文留琉,皆诗文圣手!十余年来,每次对决,洛国皆不如!如今,我国有了晏殊,洛国诗文复兴之日,应不远矣!"
我汗颜,四处望了,狐狸站在角落里,低头拧眉不语,而其余几人,除东方清阳看不出表情来,皆面露窘色,看来,这洛国在三国之中,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呀!
我拱手曰:"皇上过谦,晏殊到京城后与众文人也有过接触,大家痴学执著之精神,让晏殊感动万分。其实,只要洛国上下民众,齐心协力,这铁楮亦能磨成针的!"
"可惜,现在洛国弱、就弱在这并非齐心协力之上!"那白胡子爷爷摇头叹息。
"是呀,洛国并非没有能者,只是流派四分五裂,互不通融,难成大事呀!所以,这诗文归一,才是关键所在!只是"那中年大叔说着停下来看了看我,又弓身道:"只是这晏先生过于年轻,能否担此重任,还望皇上三思!"
"晏殊之诗词,大家又不是没有见过,试问在座之中,都诗文高手,可,谁又能及?"东方清阳不满的撇了那中年大叔一眼,插话道。
白胡子老头儿点头曰:"是年纪轻了些,但那诗文,老夫确实不及也!还有就是那字,老夫更是连见都没见过,晏先生,种淼见识了!"
说完,朝我弯腰行礼。
原来竟是当朝宰相种淼!想来,那中年大叔,应该是诗文院现任正一品郎中徐纪道了。
不敢受老人家大礼,我让到旁边,拱手道:"晏殊所用,乃梅花小篆,只是书法之中常见体之一,若种人大感兴趣,晏殊将倾囊而出!"
那老头儿惊道:"这文字书写,也有法则么?"
我轻笑点头,再曰:"书法与诗文、茶道一样,乃专门学问也!"
东方禹听了也很感兴趣,微笑道:"即使如此,就与那诗文一样,众法归一,推行全国吧!"
大家弓身说:是!
我暗自撇撇嘴:切!这东方禹,还真是贪欲十足,什么便宜都占!
白胡子老头儿笑得菊花一般,凑近我小声说:"有时间,请晏先生多多指教!"
我忍着笑,忙拱手说:"不敢,不敢!"
中年大叔徐纪道显然不满老头儿态度,白了他一眼,又拉着脸说:"这书法归一,到无甚难处!只是这诗文,各派分崩离析这么久,忽然归一,而且所谓诗词格律之说,连听都没听过,怕是众人不服呀!"
我忍不住了,拱手高声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诗词格律,亦重在求同存异,并非摆除百家,独尊格律。如此宗旨,得益在大家!并且,只要各位大人众志成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明厉害关系,这流派分承之局么,应该不难打破!"
"好一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皇上,议了这么半天,该受封了吧!"那东方清阳一击掌,转脸对他皇帝弟弟说。
东方禹点头,一甩衣襟,坐上了龙椅,扬声道:"晏殊听封:封洛北晏殊为洛国国师,自即日起,统领诗文院、吏部、礼部。俸禄与瑞王同!"
我一愣,那个,我如此就成了国师了么?好似,也太容易了吧?而且,这国师有没有品,算不算官,我可是说过不当官的?
正犹豫着,有人在我腰上推了一把,我一个没站稳,只得就势跪倒谢恩!
站起来回头看了--又是那狐狸!我暗暗咬牙!
拟完旨,东方禹笑道:"望晏国师,能不负朕之期望,还这洛国一个四海生平、国泰民安!"
好大的责任哦!我低头拱手!
那洛王又转首对种淼道:"请种爱卿遵旨下发吧!"
"且慢"考虑再三,我不得不问了,"请皇上恕罪,当初草民答应此事时,曾向周应昌大人提过四个请求,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四周一片安静!
东方清阳狠狠跺跺脚,悄骂一声:"小顽固!"
我不理他,继续拱身等待东方禹的答案。
只见东方禹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说:"前三个要求朕都可以答应你,只是这最后一条么"他看看我,"诗文之事,有人终其一生,都不曾得其精髓,国师用这短短三年,便想海纳百川,不觉太短了么?而且,若三年后,国师被他国请去效力,洛国岂非得不偿失?"
我再拱身,道:"诗文之事,只在传教授业解感,再接下来,也只能靠个人造化、悟性了,所以,草民保证三年之内,尽自己所能,为洛国培育一批诗文人才!而所为为他国效力之说,草民也保证绝不背叛洛国!"
在场诸人看看我,又看看皇上,都不说话。那狐狸站在那里,更是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
东方禹皱了眉看我,沉吟一会儿,说:"好吧,朕,答应国师就是了!种爱卿去拟旨吧!"
说完抛袖而出......
逍遥还得几时享
拉着肉脸出了御书房!
狐狸紧跟其后凝眉说:"为何非要那三年之约,难道与我们在一起,一定要有个期限么?"
我回头问他,"留不留在于我,答应不答应,在于你们!事先不讲好,若将来出了什么事情,谁来救我?你么?别忘了,千方百计要我出这头的,就是你!"
他骇然看着我,薄唇动了半天,才低低说:"殊儿,可是在怨我,推你入这旋涡之中?"
"表兄,并非怨恨!其实,应该是要感谢表兄的,一则让我没有枉来这世间一遭,让我平生所学有了个依托。二则,感念表兄精忠报国之精神,亦让我有了一展报复的雄心,而这,以前连想都没想过的。这三么,"我看着他忽然一笑,"得感谢表兄给了我这个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的机会。人生一世,无论如何,总得留个名儿不是?"
那狐狸听了,哭笑不得。
这时,那没有一点王爷样子的瑞王东方清阳,颠颠的追上来,笑道:"国师大人请留步哦!"
我抬脚踹他!
他闪在狐狸身后只露张脸,委曲地说:"人家只是想请国师大人吃饭嘛,谁知国师大人这么不给面子,居然踢我!允乾,允乾,你可得给我作主呀!"
允乾笑拉了那妖精,对我说道:"以后的事情,且看来再说!只是,只是,如今便有一事,望国师大人千万记得,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了,这、这尊脚,还是少抬为妙!"
我"扑噗"一声被逗乐了,用指头点了他们说:"你们、你们合伙来设计我,这帐,我记下了!"
那狼狈为奸的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心虚的笑了!
我焉能让他们得逞?立即挑了眉假笑着说:"不是请吃饭嘛,好呀!我早就想尝尝那飘花酒舍的极品胭脂红呢!走吧--本国师要周大人亲自请客、亲自服侍!"
那狐狸摸摸鼻子,笑着点头称是!
东方清阳苦了脸,对狐狸说:"呜呜......我的胭脂红呀!一年就那么一坛,可是我的命根子哟!"
我"哼"了一声,斜看他:"都成下面的了,还要命根子作甚?"
狐狸捧腹哈哈大笑,而东方清阳的脸都绿了!
坐于飘花酒舍,一边儿狐狸给扇着扇子,一边儿妖精给斟着酒,我却无心享受!
愁眉苦脸地问他们:"这国师,到底什么劳什子东西?"
妖精塞了枚话梅于我口中,酸得我直挤眼!他摸着我的肉脸笑说:"这国师么,就是辅佐皇上掌管天下呀。不算官职,没有品级,却地位极高。不过,并非每个国家都有,如陵、策二国就没有。只有咱洛国,每一代都会任命一位国师!"
"那用不用天天早起上早朝呀?"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这要和老周他们一样,天天早起,还不如要我的命好过。
"自然是要了,你可是要帮皇上定夺大事的!"妖精笑回。
我看向狐狸--当初可是说好,我只作教书匠的,才不管他什么国事。
狐狸解释:"应该不会让你做诗文以外的东西,一则你毕竟年轻,又初来乍道。二则当今皇上,乃雷厉风行之人,手段非凡,是不需旁人过多干涉的。"
我沮丧的垂下了头,唉,无论如何,还是要早朝的。
"那上任国师呢?"比较好奇我的上任,不知道有何结果。
那妖精迟疑了一下,说:"对外称,是死了!但早晚你是要知道的,所幸告诉你,这可是宫中秘密,没有几人知道!从前那国师嘛,没死,只是、只是--与人跑了!"
咳咳......我一口酒噎在喉头,不由猛烈咳嗽起来!
狐狸笑着与我擦了嘴角,说:"清阳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殊儿,别听他乱讲,那前任国师,曾助老王建功立业,在诗文造谐上也几乎无人能出其左右,只是在新王登基后没多久,使隐退山林,和爱人一起快乐去了。"
"隐退山林么?"
我举了酒杯轻念着这几个字,不觉笑了,对那二人说:"那国师,不是说隐退,便隐退了么,为什么我来个三年之约,竟惹你们如此不高兴呢?"
那二人听我此言,相互交换了一下莫名的眼神后,狐狸说:"若非万不得已,谁甘心远离人群,避世独居呀,殊儿竟说傻话!你那三年之年,本来大可不必的!"
我一听,敛了嘴角轻叹:"其实,我最大的愿望,并非那些劳什子诗文!而是能与心爱之人,择那山青水秀之地,结草为芦,日出而作、日落而出,过神仙一样的生活!"
听了此话,狐狸眼望着酒杯,低眉不语。
妖精点了我的头说:"那你好端端的跑来这京城凑什么热闹?"
我不愤的告诉他,"这是我爹下的死命令,我、我哪敢不从!"
心道:若非进了这晏殊的胖身体,如此我杜今的灵魂,不知道在哪处潇遥快乐呢,没准已经进了天堂,成为一个身披洁白翅膀的六翼天使呢,唉......
"殊儿,今后的日子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无论如何,且记有我们在后面支撑你就是!"狐狸浅浅笑着,用那双亮眸看我。
我点了点头,端起酒来对他们说:"无论将来我晏殊变成什么样儿,是走是留,我都会记得大家对我的帮助和照顾!先干为敬!"
说罢,一饮而尽!
那二人也一同喝了,妖精拭了一下他的嫩唇,笑道:"放心吧,小猪儿,有我瑞王在,不信有谁敢欺负你!"
早听狐狸说过,这皇位,便是洛清阳让与弟弟的,所以洛禹对这无厘头的哥哥既感激,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