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如何?花花公子如何?一样会爱上人,爱上之后照样会为博佳人一笑一掷千金。钱程今日总算明白,相思在自己心中远远比那些握在手中攥不热的金银来的重要。
可,那又如何?他回不来了……
钱程捂着胸口,那里一阵一阵的疼。突然扶起相思肩膀,急切道:“相思,别说三分家产,便是要我钱程一命,我也要答你所愿,你好好活着,我给你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
相思哭声渐弱,口中血终于止住,摇了摇头,“谢,咳,谢钱,钱程。大恩大德,只望来世能报……”
钱程笑的难看:“好好的,说什么来世!我要你今世便报!这次南下,我陪你去!”
相思刚要说话,门口玉隐进来通报,明王来了。
相思不可置信的抬头,他来做什么?自己现在的样子怎么能让他看到?
转而摸到身边的钱程,绝望的笑了,“让他进来。”
玉灵退出房间。
相思喘着粗气,呼吸不畅问钱程:“钱程可愿陪相思演场戏?”我的最后一场戏。
颀肃清来到相思房前,犹豫着狠狠的推开了门,走到内室,他听到了什么?
相思喘着粗气的娇吟。
颀肃清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想法,竟边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边走了进去,看到了激情的一幕——
相思上身衣服还在,却很轻易的看出下面的裤子不再了,露出两条修长莹白的腿,跨坐在,在钱程身上,钱程下面也已不着寸屡,这姿势,正在进行的火热动作和相思痛苦难耐的声音,床上露出隐隐的血迹,相思朦胧的泪眼,即便看不到他们两人的接合之处,傻子也该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颀肃清,你听到他的叫床声,还不相信的走进去;你看到两个在床上抽动的人,还不相信的看下去;你看到相思嫣红的脸,晶莹的泪,还欺骗自己找出做戏的痕迹;你看到那滩血,终于明白了吧,那还能是什么?还能是什么!
颀肃清前所未有的厌恶自己,鄙视自己。想要来侮辱颀相思只是借口,怕他误会自己才是真实目的,然而这就是自己痴情的回报?
他不该动心的,不该对颀相思动心。
他恨他!恨他搅乱自己的生活,搅活自己的心,搅得自己失去方寸。
颀相思,这一世,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只怕你不会死在战场上,若是活着回来,你就好好期待你的下半生吧!
第五十三章:死别
“天,亮了么?”相思躺在床上睁着无神的双眼。天亮了便该走了,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到一个偏僻的小村落,或者是深山野林,或者繁花的闹市,静静的等待下一世吧。
相思问自己这一生有没有遗憾,他在想,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便是在这最后的时刻没能阻止自己的贪念,让颀肃清恨上了自己。
昨日,自己只是听见颀鸾鉴的呻吟声便难受的想直接死去,他却眼睁睁的见到自己与另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欢好,他那么骄傲,那么自负的人,怎么受得了。他一定会恨自己,非常恨。
哎,在人生最后,还是做了错事。
相思起身,慢慢摸着衣服的上下前后,吞吞套上,然后做每日例行的事,洗脸,梳头,整理成一个像样的王爷。
然后开门,径直走向秋千,摸着坐下,轻轻摇晃。
夏日的早风清凉顺畅,发丝在脸庞拂过留下麻麻的痒,扰的人心异常毛躁。清新的空气混着花草的芬芳随风扑来,又让人瞬间安静下去,静谧的时光匆匆流逝,相思听到府上,里里外外的下人开始说话,开始干活了。
那些人,自己都不记得,为自己辛勤的工作了那么久,自己也从未对他们说过一声感谢,每日给自己送水那个脸上毛团团的女孩,到了时辰叫自己吃饭一说话脸通红的女孩,为自己牵马打扫马厩还未成年的小男孩……原来自己无意中忘记了这么多人,然而没有时间与他们告别了,让他们守着一个空空的希望,等着自己回来吧……
“王爷,不休牵来了。”相思接过缰绳,转身朝发出呼吸声音的方向微笑道谢:“谢谢了,你叫什么?”
男孩赧红了脸,羞怯的说:“我,奴才叫,叫福寿。”
相思重复了一遍名字,摸了摸福寿的小脑袋,温和的说:“你做的很好,以后要努力赚钱,娶一房漂亮的媳妇。”
福寿开开心心的走远了……
相思转身摸着不休,“不休,主人累了,跑不动了,你可否单独去追随休止,替我追上他?”
“若追到,便告诉它,我爱它的主人……”爱他,胜过一切。
相思轻轻揉着不休硕大的马头,附在马耳旁轻声呢喃:“告诉他,若有来世,即便他恨我,我也会爱他……”呢喃的话语消逝在风中。
相思捂着嘴,又一次强迫自己将喉头的腥血咽进去,拍了拍不休马背,让它走了。
走吧,随便你去什么地方吧,终究不属于我啊。
相思再次坐在两匹红马的马车,心中五位陈杂,酸甜不辨。命运真是捉弄人,就是在这辆马车上,勾引颀肃清,如今又要乘着它远离了。
颀嘉出人意料的微服前来送行,掀开马车帘,叫道:“相思。”
相思怔住,“父皇!”接着低头下了马车。
颀嘉扶着他,担忧的安慰道:“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这回父皇不准你亲自上战场,可记得?”
相思抑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压低了头频频的点,无奈的说:“父皇,相思已经不小了,有分寸。”
颀嘉嘱咐了许多,还是不安,总觉得说的再多都不够,总觉得还应该说些什么。后来自己也觉得太矫情,堂堂一个皇帝跟个女人一样婆妈,才松开相思。
相思却抱住颀嘉,柔声说道:“父皇,相思爱您……”
颀嘉鼻子一酸,“父皇也爱你,朕的好儿子。”
相思松手转身进了马车,声音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启程!”
颀嘉目送他的车队走远,才回神,自己已经感动的眼眶发酸了,这个儿子,抒情起来,真是感人。
颀肃清在院中舞剑,舞的飞快,无法停下,不想停下。
偶然听到马匹的嘶鸣,翻身跃出墙外,看到正在颠簸过来甩着马尾的不休……
走了一会,才与颀入鸳的车队合上,后来是上官入夜的,再后来,钱程也来了。
路上倒是不会寂寞了。
出了皇城,开始整兵。颀嘉让自己带了五万的远征军,还有一万精骑。可以说队伍很浩荡。
颀入鸳钻进相思的马车,却见车中许多血迹,“相思,你怎么了!玉灵,快来看你家主子!”
他这一叫,惊来了上官入夜和钱程,队伍才出皇城,便滞在路上。
一圈人围着昏迷不醒的相思,各个愁容惨淡。颀入鸳这才知道相思已经病的厉害,想要带着他回皇城,被上官入夜和钱程拦住了。
钱程说:“相思此次领军,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上官入夜说:“你若带他回去,恐怕他连今日也活不过了。”
两人一起说:“启程吧。”
于是颀入鸳犹豫许久才下令,行程继续,不得有误。
相思让颀入鸳不要再回去了,趁着这次机会,去过他想要的生活,况且,宫中最近将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颀入鸳回去,必要遭祸。因为他是太子一方的人。
颀入鸳看相思痛苦的给自己分析,句句都是为了自己好,况且那确实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终于在相思摸上自己脸的时候,轻轻点头,换来相思安慰的一笑。
上官入夜在马车中搂着皮肤已经白的几乎透明到能看到血脉的相思,轻轻的用嘴唇摩擦相思的,碰触到那没有温度冰冷的唇,上官入夜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双唇更冰冷的东西了。
相思朦胧中感觉有人抱着自己,是那个熟悉的怀抱,是温暖的令人安心的怀抱,“清……是你么?”
他又在自己面前叫那个名字!
上官入夜强忍着愤怒,化为了一江柔和的春水,回答:“恩,是我。”
相思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不管他是谁,是幻觉也好,是真实也罢,自己最最后任性一次,悲伤留给活着的人吧,让自己坠入地狱吧。
相思嘟着嘴闭着眼,眼泪哗哗的从眼角流出,抱紧他委屈的说,“清,不要不理我,不要恨我。”
上官入夜轻声哄着:“不恨你。”心,疼。为他,也为自己。
“永远陪着我。”
“好。”
“永远都不离开我。”
“恩。”
相思拱进上官入夜怀中,弯起嘴角,说:“给我唱歌。”
身为玄国唯一皇子兼太子的上官入夜除了听歌从未唱,只好硬着头皮瞎哼哼。
怀中的相思满足又香甜的昏睡过去。
马车外的颀入鸳早已泣不成声。自己这渺小的爱情与相思的比起来是如此微不足道,在脆弱的生命面前,相思还能强撑这么久,若是自己一定做不到的。
明明相爱的恋人,却偏偏不能在一起。
然而不能在一起并不痛苦,痛苦的是要让深爱的人恨自己,甚至让他淡忘自己。
上官入夜也是深爱着相思吧,早在那日街上撞见便该知道了,他心中那个完美的落红,除了相思,还有谁能配呢?若是上官入夜能让相思开心的活着,自己,宁愿每日承受这种煎熬,这种爱弟承受病痛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煎熬,这种爱人却爱着别人的煎熬。
上官入夜眼未阖嘴未停的哄了相思两日两夜,因为他一旦不唱歌,相思便会蹙眉,好像遇到了什么痛苦的事,因此他不能停,不愿停也不想停。最后是被众人劝退,由钱程顶了上去。
唱曲,钱程拿手,他一首一首的换,又是两日却从未重样,有欢快的,有忧郁的。欢快的听着人开心些,忧郁的让人觉得他要哭出来。
相思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基本醒着时都会生活在美好的幻觉中,多数都在睡,或者说,昏迷。
一路上,行军的气氛低迷。士兵也好似提不起兴致,因为主帅还从未露脸,而其他随行的大人物一个个脸拉着,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一样。
二十日终于到达战火纷飞的边境。
相思终于勉强提着一丝清明,问:“到了?”
“到了。”这回答的是玉隐。此刻,他正作为其他两人的替补陪着相思。
相思莞尔一笑:“玉隐不开心?”
“能陪在主子身边,玉隐很开心。”
相思胡乱摸着,玉隐拽着相思的手,原来如玉葱指如今已经骨节突出,然而还是那么美,美的惊心动魄,美的,魂飞湮灭。玉隐紧紧拽着相思的手,抑制不住恐慌激动道:“主子想要什么,玉隐帮你!”
相思无力的笑笑:“只想摸摸你的脸,相思怕忘了玉隐的样貌。”
手摸到玉隐温暖的脸上,原来玉隐的脸,是如此温暖啊……
相思挣扎着坐了起来,身上虽然无力,但还好,还能站起来。让玉隐扶着自己走了出去。
上官入夜与钱程也扶着他,知道他定然有要事要说。
相思站在六万士兵前,声音不大,却是字字清晰透彻道:“我齐国,向来以仁治天下,我知道你们也渴望战争,然而这一战,我们不打,你们任何人,都不会死,都可以回家,都能再次见到妻子儿女,慈父善母。”
下面人群发出巨大的声响,有不满,有疑惑,却没人敢表示开心。
相思不再理会,让玉箫将左善右善带来,相思坐在轿中对他们二人说:“我知道你们怨我欺骗你们主子,不过,我不会威胁到他了,这六万人由你们领回去,告诉他,颀相思喜欢闲散的生活,他已经永远消失了。”
左善右善不走,不知相思在打什么主意。
相思提醒道:“两位再不返程,恐怕赶不上帮明王平逆了!”
最终,左善右善拿着相思的军符,在玉箫威胁下,心想持符带兵回去,让清王再无所傍该不会有坏处,才返程。
算算日子,该是信到达颀肃清或颀嘉手中的时候了。
相思时常临摹颀鸾鉴的笔体,早已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早已仿造出一封颀鸾鉴与玄国通敌卖国的信笺,并且印上了颀鸾鉴的印信,恐怕他不反也得反了。
而颀肃清的外公玫春是京城武官禁军统领,还有自己暗中布好的人,自会助颀肃清平反有功。
颀鸾鉴在兵力上倚靠颀锦字母妃的本家,可是颀锦字并非当今皇上的亲子,想想,他们一族现在应该已经暗中发配边疆了吧。
而自己这面,早已飞鸽给三姐颀慕云,早年颀嘉送去莫国和亲的公主,现在已经是莫国的皇后,两人商量好,只要相思能够提供莫国足够的财力,足够莫国化解今年的天灾,这仗便不会真正打起来。
一切都过去了,危险的战争已经和平解决。相信颀肃清,即便太子不反,他也会逼的太子反,这宫中便只剩他一个皇子,他终于能够安心了……
清,我原本想助你得这天下,然后陪在你身边,让你心中不再孤单,然而也是我,主动退了出来,退出了你的世界。
你要原谅我……
一个月后。皇城。
城里是闹翻了天。太子通敌卖国,刚被明王拿下,已经将他全家流放到三千里外的荒芜之地了。
皇帝为此大病不起,另立明王为储。
现太子两名手下带着六万远征军队一个不少的返回,却不见带兵的清王,奇的是这仗未打南方边境莫国却莫名退兵,听说还派了人来求和。
颀嘉忍着一口气提起案上的玉玺就朝在下跪着的左善砸去。左善不能躲,硬生生的受了颀嘉拼力一击。好在这玉玺只是砸在胸口,若是头部……
“相思说什么!再给朕重复一遍!”
左善忍着胸上的闷痛将相思原话又说了一遍。
颀嘉慌了,相思走了,真的走了。他是不是还在生气,气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不会,他说过许多次原谅自己的,他说过爱他这父皇的,他从不会骗人的。那他为何要离开,为何不回来了?
不行,要找回来,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回来!
颀嘉一口气没上来,脸憋成了青色,福广忙给他顺气,大声叫喊:“快传御医!”
……
明王府,如今的太子府。
颀相思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之前所作所为难道不是与自己争夺皇位?却为何要在他人生最鼎盛时期只说喜欢闲散生活便不回来了?
他难道预料到回来后,自己会对他不利?
倘若是这样,那他可是太聪明了,自己正想出了许多办法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而他,却不回来了?
就像拼劲全力,却打在了空气中一样,一种无力感弥漫在全身。得到了至高的荣誉,权利,却失了目标,失了方向。
颀相思,你若只当我是消遣,那可大错特错了。我如今已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加诸在我身上,让我感觉到所有不好的回忆,我都要千倍百倍的还给你。
想要闲散?偏偏不让你得逞,定要找你回来!
于是,在同一时间,皇帝与太子同时颁布了明令,皇帝要全国范围内搜寻清王下落。太子却是下通缉令,内容相似,全国范围内搜寻逃将颀相思下落。
……
秋去冬来……
春寒秋霜……
时光荏苒……
似水流年……
再也没有人见过,听过任何有关清王或逃将颀相思的消息。
有人说他躲在深山老林中清闲度日去了。颀肃清派了千余名武林上善追踪的好手几次三番深入腹地,也未能寻到他。
有人说他早已潜逃出国另附权贵。颀肃清亲自走访各国上至玄国莫国这种大国,下至华夷赫塔这样的蛮族,未能寻到他半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