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已经出口来,还能追回来不成?我懊恼的扁了扁嘴。
果然,潭新伍皱著眉转过头瞪著我。
「什么意思?」他口气一沉,微怒道。
「没意思。您老的技术,我知道。对您来说,啥都是小菜一碟。我就是问问,真没别的意思。」我急忙摆手,辩解道。
他皱著眉头看看我,然後默不作声的转过头去,关了水龙头。「什么手术?」我有些受不了这静得发慌的感觉,明明两个大男人在这里,静得就跟没活人似的,也太闷了。
「PTCA+STENT。」潭新伍的口气依然冷淡,沙哑的嗓音听起来难掩一丝疲惫。
「哦,小手术,您老手到擒来。」我应了一声,
潭新伍回给我—个没什么热情的哼哼。
「折腾了一晚?」我忍下住又开口。
「半夜突然发病,紧急手术。」潭新伍一屁股坐在椅子仁,长叹了口气。「TM「做完了做CABG,还没等我喘口气,又送进来PTCA的。这么个简单PTCA也要我做,高官命就比人贵吗?」潭新伍发牢骚的叫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拆钢板?」说完,他没好气的看著我问。
「明天。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有权有势的人当然希望是个名气响亮的医生动手。」我应了一声。天雅没了我林广宏,他潭新伍自然首当其冲。
他懊恼的猛一拍大腿。
「您老名气大,人都冲你来的嘛。所谓能者多劳,就是说您老这样的。」我急忙扔出个高帽子。
「明天拆钢板,你今天在这儿干嘛?」潭新伍问道。
「带新人。现场指导。」我撇撇嘴。
「什么手术?」
「CABG,全动脉化。」我套上胶手套,轻松的说。
「看,他们也会做,凭什么昨晚那个就要我动手。」潭新伍又开始发起牢骚来。
「因为他们名气没你响,来头没你大。你是中心的天才嘛。」我好心情的打趣他。
「呋。」他漫不经心的哼哼。
「林医生。」护士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马上就到。」我高声回了一句,护士转身离开了。
「还是这么会摆架子。」潭新伍有些鄙视的看我一眼。
「谁让咱是名人哪。」我好脾气的不和他计较,轻松的挥了挥手,慢悠悠的晃了出去。
「注意前臂外侧皮神经和桡神经浅支。」我指指刀下那条淡红色的神经,小心的提醒那位年轻医生仔细动手。
抬头看向另一边,慢慢的踱了过去。
正开胸取TMA的这一位年轻医生,手脚相当的麻利和轻巧,她非常熟练而镇静的从IMA内侧平行切开,将其血管索从胸廓内壁游离,然後完整的取下所需要的乳内动脉。
我点了点头,挺行嘛。低头瞄了一眼,戴著眼镜的她看起来十分清秀,略微有些严肃的感觉。
这姑娘将来能有番作为。现在的女孩子,是越来越巾帼不让须眉了。
回头再看,另一边的那位已经在「A近端置入肝素针头,用罂粟喊轻度充盈「A,使阶段性痉挛完全消失,然後认真的止血,保留深筋膜开放,以防止肋间隔综合症,并开始逐层缝合切口。
指导员的工作还是挺轻松的嘛。我扯了扯嘴角。
一般用「A在心脏膈面和侧面搭桥。「A的远端通畅率很高,但需要手术者熟谙解,操作轻柔,还要避免电灼热损伤,并合理应用罂粟城及硫氮唑酮等适时处理。我也挺奇怪的,明明眼前这位女医生动作更轻柔,技术更娴熟,为什么做「A的却是那位看起来略微急躁的男医生呢?
显然的,院方在工作安排上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小小的性别歧视。真是不成熟的表现。对我林广宏来讲,技术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的。谁的技术更好,谁就做更高级的手术。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两位医生部抬起头来看我。
「TMA会做吗?」我问郡位男医生,他愣丫愣,然後点点头。
「「A呢?」我又转过头去询问那位女医生。
镜片下的眼睛闪了闪,然後是重重的点头。
「那好,换一下。」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调换各自的手术。
「林医生,这不合乎安排。」女医生没有动,只是看著我轻轻的说道。
男医生没有说话,只是看著我。
「但合乎患者的需要。」我再次挥手示意他们互换。
年轻清秀的女医生抿了抿嘴,将手里的缝合针交给旁边的护士,然後走了过来;年轻男医生也放下手里的工具,两人互换了手街病人。
「好了,继续。时间就是生命。」我很随意的挥挥手,示意他们俩尽快进入状态。
CABG是在患者全麻、体外回圈和心脏暂时停跳下进行的,对时间的要求相对较高。站在患者的立场,当然需要技术相当的医生,在最快的时间里完戍整个手术:心脏停止时间越长,并发症的可能性越高。
安静的手术室不是我欣赏的类型。但我显然知道,满是摇滚噪音的手术室也没几个医生能接受得了。所以即使我无聊得直想跳脚,却也只能踱来踱去的晃悠,忍受浑身的不自在,却不敢发出什么过於激烈的声响,以免打搅了他们。
指导员的工作虽然轻松,但老实说,还是有些无聊的。
看著病人躺在手术台上,动手的却不是自己,多少有些寂寞。.
不过不必担心什么,我的手再休养半个月就能完全康复了。到时候且看我林广宏施展手脚。
然而……
我有些落寞的垂下眼皮,轻轻叹了口气。同样手臂受伤的方言青就没那么幸运了。对於他不能在站在手术台前,我深感惋惜。他是个很不错的助手。我一直觉得他的技术虽然没有多少创造性,但成熟又稳定,作为助手实在有些可惜,他完全有能力独自站在手术台前,成为一个外科手术师。
但他固执的选择作个助手。
当然,当然,我能了解那是为了什么。但是,你知道吗?我并不想承受这些,仿佛他所做的都是为了我,而我也应该为他做些什么似的。
「林医生。」清秀的女医生抬起一只手叫了我一声,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抛开脑子里糊里糊涂的思绪,走到她身边。
「很好,完成得很出色。」我审视了她吻合的动脉搭桥,非常的出色。给她一个肯定的微笑,我退开半步,於是她拿起电击中片,准备启动患者的心脏。
我看著那颗安静的心脏在电流的作用下,猛的恢复了跳动,原本乾瘪的动脉桥迅速的破心脏泵出的血液充满,整个膨胀开来。
生命真是个奇迹。
直到两颗平静的心脏再次热烈的跳动,我离开了手术室。
剩余的缝合,就留给他们自己处理吧。他们已经是合格的外科手术师了。
我漫步在寂静的走廊里,光洁可鉴的木地板上隐约倒映著我孤单的身影,耳边只有软底拖鞋摩擦地板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我突然对这种寂静和孤独感到厌恶和下耐,於是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几乎是一头冲进消毒室准备换洗。
一进门,就看到潭新伍歪躺在两张椅子搭起的简易床上,闭著眼睛睡得很沉。
我猛的收住脚步,屏住呼吸。
等了几秒种,没什么动静。看来没吵醒他。我松了口气。
忙了一整晚,一直到早上八点半才下了手术台,确实够他累的了。我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准备绕过他进冲洗室整个冲一下。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停了一下。
潭新伍显然已经洗过澡了,换了件乾净的手术服。歪著头闭著眼躺著的他,依然皱著眉头,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一张臭脸。我抬头想了想,应该不是我,我欠他的二十万已经还给他了。
松了口气,刚抬脚要溜,突然的,潭新伍掹的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妈呀。」我怪叫一声跳了起来。
「又想溜!」他恶狠狠的瞪著我,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挺吓人的。
这算什么?我震天动地的冲进来他没醒,静悄悄的溜过去他却醒了。这人什么构造?
「溜什么溜?我换衣服回办公室呢。」我想挣脱他的手,猛拽自己的手腕。
「还说不溜,你贼头贼脑,掂手掂脚的那样。」潭靳伍从椅子里跳起,伸出根手指就戳我的头。
「戳什么戳。我就想洗个澡赶紧回办公室去,您老不能看谁都是坏人。」我连忙躲开他的一阳指。
他不理会我,抓著我的手就瞪著。我被他瞪得有些发毛。
「我手里还有钢板呢。」我有些示弱的低声说道。
他的手略微松了松,我急忙一使劲,挣脱了出来。
「你不回去休息,躺这儿抓贼哪。」我倒退一步,没好脸色的看他一眼。
「等你呢。」潭新伍打了个老大的呵欠,然後用力抹了抹睑。
「等我做什么?您老满眼睛全红血丝,赶快回去休息吧!我怕你在这儿吓著小护士。」「我得和你谈谈。」池哑著嗓子说。
「那你休息完了,不能相我谈吗?非得这么著谈?」我手一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他。
「万一我休息完了,你林大专家又不见踪影了,我上哪儿找您大专家的影去?」潭新伍显然比我牢骚大多了,口气十分的不耐烦。
「那也得让我换身衣服,我总不能这么一身相你站在这鬼地方谈吧?下面还有十来个手术要接著,这地方还有别人要用,总不能咱们占著茅坑不拉屎吧。」我也不耐起来,口气颇有些冲。
潭新伍对我粗俗的言词很是不满,瞪我两眼。.
「好歹洗个澡,换身衣服,咱俩找个合适的地方谈。可以吗?」我不去理会他别扭的个性。
潭新伍没作声,退开一步,让了条略。我急忙掠过他,冲进里面点的冲洗间里。
「我在门口等你。」潭新伍沙哑的声音傅了进来,伴随几下拖椅子的声音。
敢情这人在冲洗室门口站卫兵等我了。我不可置信的撇了撇嘴。
想不到我在潭新伍的心目中,可信度几乎等于零。我这做人未免也太失败了点吧。
我用毛巾裹在腰上,拉开了门——果然,潭新伍整个扭成麻花般的横在门口,正好挡著去路。
我踢了踢凳脚,潭新伍浑身一震,猛的睁开眼睛,随即在光线的刺激下眯了眯。
「困成这样,还是回去睡觉吧。」我用手撑著门框,斜著身子淡淡的说。
潭新伍的眼睛眨了眨,缓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退开一步。我越过他,迳自走到衣柜前取了套乾净的衣服。
身後传来拖鞋磨擦地板的沙沙声,停在我背後。
「你这混蛋为什么总要这么……」潭新伍站在我背後,口气十分的懊恼气愤。
「思?」我不解的应了一声,不明白他懊恼什么呢。
他突然伸手抱住我的腰。
「穿这么撩人你想撩谁?」他的手臂紧紧的圈著我的腰,就差没把我掐成两段。
「你以为掐油条啊你。」我叫了起来,随即又压低声音。「你做手术做到昏头还是怎么的,干什么?」我压著声音质问他,想把他的手臂从腰上拽开。
「你别给我充傻装愣了。」潭新伍沙哑的嗓音停在我的耳边,呼出的气息热得能灼伤人。他将我的腰紧紧的贴在他的腰上,紧得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已及……
「收敛点!」我忍不住要发火,口气异常的急躁。.
「收敛什么?」潭新伍恶意的掹按我的腰。.
「这儿是医院消毒室,注意一下我们的身份和形象。」我使劲拽他的手臂,想让自己摆脱这样的情境。
「林广宏,你完全知道我想做什么。你完全知道。」潭新伍低著头咬我的耳朵,细细碎碎的在那儿低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