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穿越）——肆水

　　张掌柜转身看到玄炎，乐呵呵一笑道：炎公子快进来啊，药铺里的药材又被老莫玩光了吧？
　　玄炎点点头，走进药铺，说道：莫伯让我来领一些决明子回去，小石头正等着这味药来给他娘亲治眼睛。
　　张掌柜笑道：这老莫，什么时候才能有些正经。说着包了两包决明子，递给玄炎，玄炎伸手接过。
　　玄炎谢过张掌柜，告辞道：那张伯，我这就先回去了，真是麻烦您了。
　　张掌柜呵呵笑道：哪儿的话，凌公子的事那可就是萧家的事，一家人咱们不说两家话嘛！
　　既而凑到玄炎的耳根旁，神秘兮兮鬼鬼祟祟地说道：你回去告诉老莫，下次去老黄家偷花生可得记得叫上我，不然我可是要把他做的那些事告诉凌公子的哦。
　　一边嘟囔道：这老莫可真不够意思，上次领着小毛小七他们去偷花生居然也不来和我打声招呼......
　　扼恩......
　　玄炎擦擦汗，应承下来：恩好......我一定转告莫伯......
　　
　　第十七章
　　拎着两包决明子，玄炎离开灵珍药铺，走到大街上。街上人声鼎沸，各种买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灵珍药铺地处炎城最繁华的路段，在这里，从早到晚都在进行着各种名目繁复的交易，一刻停歇的时候也没有。大到茶盐黄金交易，小到果蔬针线买卖，普通百姓，少年游侠，火族贵胄，甚至是从北溟远道而来的有心者，谁都可能成为一笔交易的一方。
　　灵珍药铺的斜对面有几个小商贩摆着摊在卖一些时令果品，果香远远地就飘到了四周的店铺里，引来不少人伫足挑选。
　　这中间有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在卖着青枣，她的两个顾客刚刚挑选完，心满意足嘴角含笑地走了。
　　玄炎忽然想到荆防里的那些人也许会喜欢吃，不如顺便买一些回去，于是走到摊子前也挑拣了起来。
　　这些青枣又大又青，果皮光滑亮丽，玄炎忍不住赞叹道：好漂亮的枣儿！
　　那老妇人呵呵一笑，自豪地说道：可不是吗，这些枣儿都是俺自己栽的，费了好大工夫才养得这么水灵呐！不是俺自夸，实话告诉公子，这些枣儿吃起来那绝对是甜脆爽口，核小汁多，包您满意！
　　玄炎对于老来还出来做生意的老年人一向敬重，这会儿也笑道：是嘛！那我可得要多买些了。
　　选好青枣，玄炎付好了钱，在老妇人笑眯眯的眼光中准备转身回药铺。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横冲直撞地在街上飞驰，霎时，惊恐的叫喊声在人群中传开。
　　滚开！都给本少爷滚到一边去！
　　那少年的气焰好不嚣张，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冷笑，驾着黑马什么也不顾地一直往前冲！
　　那马匹撞翻了沿街的许多小摊，五彩的布匹滚到了地上任人践踏，新鲜的蔬菜也都倾倒到了地下。
　　哎哟我的枣儿！那老妇人着急一垛脚，生怕自己的小摊子也躲不过少年人的黑马铁蹄。
　　那匹黑马直直地冲了过来！
　　老妇人被黑马飞驰带过的气流震得身子一颤，一不小心就碰倒了摆着青枣的果架！
　　一瞬间，大颗大颗圆圆的枣儿骨碌碌地全滚到了地下，绿绿青青地散到了各个角落！
　　哎哟！
　　老妇人一心疼，眼里一下子急出了泪花。
　　站住！
　　玄炎皱眉，大声喝住骑马的少年。
　　他不是一个好打抱不平的人，只要别人不来招惹他，其它什么事他是不会去插手的，反正总有古道热肠的人会挺身而出。即便没有，磕磕碰碰的小事他也实在无心去想去管，在他看来，除了夭儿，其他人如何确实与他无关。
　　只是，这个少年行为实在太过分，那老人家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青枣就这么一下子全被糟蹋了，这事让他感到气愤不已。
　　那少年闻言赫地一声勒住他的黑马，黑马嘶地一声长叫，乌黑的前蹄高高抬起，调转马身时又撞翻了旁边卖包子的蒸笼，雪白雪白的热包子全都滚了出来，一下子变得黑一块黄一块的，沾满了泥沙。
　　少年眉一挑，高抬头颅看向四周，傲声道：刚才是谁敢叫住本少爷？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被撞翻摊子的小贩也都不敢再叫苦连天，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低头屏着呼吸看着黄土地。
　　玄炎皱皱眉。看来这个年轻人是地方一霸啊。
　　是我叫的。玄炎往前站一步，皱着眉头看向少年。
　　人群里顿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有人小声对旁边的人说道：
　　哎呀，这年轻人是刚到炎城吧，怎么连方二少爷都敢惹啊......
　　可不是，好好的一个小伙子，生得又俊俏，不知道要遭什么难了......
　　哎哟......你说咱们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天天担惊受怕的......我和孩子他娘都盘算着要搬走了，只是根在这儿，舍不得啊......
　　得了吧，听说这方家大少爷已经定下来是咱们南疆的新王了，你搬，搬哪儿去啊？总不能去北溟吧......
　　唉......
　　方典轻蔑地看着玄炎，不屑道：你？你是火族哪个支系的？
　　玄炎淡然道：我不过是一介平民罢了。只是，方少爷你撞翻了那么多摊子，难道不应该赔偿损失，并且向他们赔礼道歉吗？
　　方典嗤笑一声，说道：哟，那些个贱民难道还值得本少爷放在心上？既而又上下打量了玄炎，眼里精光一闪道：不过，你这个贱民比他们有意思，啧啧啧啧，生得还真不错啊......真没想到炎城还有这等尤物......
　　玄炎语气不变：怎样？
　　方典眼睛微微眯了眯。
　　哼，小模样是不错，可是，我方典最讨厌忤逆我的人......
　　忽然，方典高高扬起了手上的马鞭，直直朝玄炎打过去！
　　玄炎根本就没有躲闪的时间！
　　其实，玄炎并不担心方典的马鞭会打到他，他有把握能让马鞭沾不上自己一分一毫。
　　从来到炎城开始，他就感到了自己身体里总有一股热流在流动着，并且很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也有了一些灵力，身体变得比以前轻快敏捷许多，对火焰也能比较随心所欲地操纵了。
　　他心里盘算好，如果马鞭挥了下来，就操纵灵力来烧了这条长鞭。
　　忽然。
　　一抹翠绿挡在了玄炎面前。
　　小龙竟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挡在了玄炎前面!
　　玄炎心下一惊，脱口喊道：小龙快让开！
　　来--不--及--了--
　　马鞭眼看就要打到小龙身上！
　　小龙神色依旧平静。
　　他缓缓地向前伸出小小的手掌，忽地有股绿色的火焰从他手心冒出，直直地袭向长鞭。
　　忽然间！
　　马鞭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绿色的火舌迅速沿着马鞭向上，所到之处全被烧成了灰烬！
　　方典一惊，急忙扔掉长鞭，可是指尖还是被绿火烧了一下，霎时红肿起来，滋滋地直冒白气。
　　哎哟！方典痛呼出声。
　　围观的百姓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住了，须臾才有人反应过来，小声惊呼道：
　　方二少爷被整治了！
　　......天哪！这真是真的吗？
　　噢......太好了......太痛快了......
　　议论声从小小的惊呼慢慢变成了一片欢呼声，且越来越大，欢呼的声浪持续着，几乎要掀翻了旁边房屋的屋顶！
　　方典只觉又惊又羞，长鞭已不在手，手上又是火辣辣地痛，只得恨恨说道：很好！我方典定要叫你们两个生不如死，给我等着！立即骑着马急急地离开了。
　　噢！......
　　在大家都在欢呼的时候，玄炎悄悄拉着小龙退到了人群外面，走进了灵珍药铺。
　　张掌柜见到玄炎和小龙，担心道:刚才我看到方二少爷上街了，好象还出了什么事，我这正想出去找你呢炎公子，你没事吧？
　　玄炎点点头道：我没事。等人群散了我再出城回药铺。
　　张掌柜附和道：好的，你和这个小公子先进里屋坐坐，我去问问看到底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张掌柜尚未回来，玄炎就托药铺里的伙计同张掌柜说声他先走一步，牵着小龙一起出城去了。
　　
　　第十八章
　　炎城到溯江间有一片沙滩。
　　沙子细细的软软的，走过去，留下一连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玄炎一手拎着决明子和青枣，一手牵着小龙小小滑滑的手，慢慢地在沙滩上走着。
　　江水漫漫。
　　如此宁静平和的江水。
　　谁会将它与不久前九龙飞天的震撼想到一块呢？
　　漫漫江水。
　　阳光将玄炎和小龙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方府。
　　大厅里一片狼藉。
　　真是气死我了！
　　方典气得脸涨红，噼里啪啦用长鞭将花瓶果品卷起甩了一地。
　　旁边的严管家心惊胆颤地擦了擦汗，心里直埋怨着怎么小顺去请大少爷到现在还没回来。这再不回来，指不定待会倒霉的是谁呢。
　　地上都是白瓷青瓷的碎片，方典尚觉不够解气，狠狠扬起长鞭对着大厅正中的一张梨木桌子就是用力一抽，霎时，那上好的梨木就成了一堆木头碎屑。
　　方典转身怒气冲冲道：严伯！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严管家连忙说道：小顺去了好一会儿了，大少爷马上就能到了。
　　哼！
　　方典一声重哼，再扬长鞭狠狠一抽，顿时，另一张梨木椅子也化作了片片木屑。
　　典儿，不许胡闹。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清远的声音，白色的衣角翩跹而入，进来了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子。
　　男子清眉远目，眉心有一颗淡紫的痣，似梦似幻。
　　方典将长鞭仍在一旁，快步走到方泽面前，气愤地说道：哥哥，真是气死我了！今天有一个贱民......
　　方泽摆摆手，示意方典不要再说下去：我已经知道了。典儿，你的手可是被烧伤了？给我看看。
　　方典经方泽这么一提醒，顿觉手上的痛楚更加锥心刺骨，心里的怒火一下子都顾不上了，注意力全转到了红肿不堪的手指上面。
　　方典用力咬着嘴唇，煞白着脸道：哥！真不知那个小妖孽使的是什么法术，真是疼死我了！
　　方泽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方典的右手细细看着，倏而，脸色微变。
　　一道紫色的光芒从他的指尖传到方典的手指上，一会儿，方典的手指倒真是消肿了一些，只是依旧红肿得很。
　　方泽微微侧过身，朝身后说道：这火术太过厉害，以泽微力无法医治，希望大人能助舍弟，免去这病痛之灾，泽，不胜感激。
　　门后的人原来尚有一人，这才走进来，身影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
　　......
　　好冷俊的人。
　　他的身材高大挺拔，面部轮廓很深很深，像是用刀子一刀一刀刻出来般，他的双眼漆黑如暗夜，深沉无波。
　　他全身散发出的气息是那么高贵疏远，宛若神人，没有谁可以亲近一分。
　　方典看得呆了呆，咂咂舌问道：哥哥，他是......
　　方泽笑了笑，说道：有水神大人在此，你这病痛马上就会好了。
　　啊？！
　　方典惊呼出声：水神大人！北溟的水神大人？！
　　方泽含笑点头。
　　方典实在太震惊了。
　　这男人！
　　就是鸿蒙初僻之时辅佐天帝的水神！
　　传说中最睿智冷静的司水天神陌九渊！
　　方典心中深深地被震撼了。
　　......
　　......真的就如传说一般，真是个高贵如神坻的人啊......
　　荆防药铺。
　　萧云飞乐乐呵呵地接过玄炎买来的青枣，一边吃一边抱怨道：怎么取个药去了这么久，小石头都等着急了。
　　小石头笑嘻嘻道：不会啊，我在这里和凌睢哥哥学着药理，一点都不觉得炎哥哥去了很久呢。不过，我要回家啦，娘还在家里等我呐。
　　玄炎抓了一大把青枣塞进小石头的兜里：带些回去吃哦。
　　小石头点点头，笑着喊道：谢谢炎哥哥！
　　送走小石头，玄炎上前仔细看了看玄夭的脸，笑道：夭儿脸色不错，凌公子，夭儿已经都好了吧？
　　凌睢点头说道：夭公子如今气脉平和，血气充足，已经无碍了。
　　玄炎弯腰谢道：多谢凌公子。
　　凌睢轻轻一笑道：哪里。能够结识炎公子夭公子是凌某之幸。
　　萧云飞咻地吐出一枚枣核，哈哈笑道：哪儿来的那么多谢不谢的，大家都是朋友嘛，互相照顾理所应当啊。
　　玄炎也释然一笑：正是如此。
　　一旁一直和萧云飞一样在奋力消灭青枣的莫伯一下子吐出了五六枚枣核，凉凉地对萧云飞说道：算你今天说了句像样的话。
　　萧云飞怒瞪莫伯：从来我说的话都很像样！啊......你你你给我停下来，枣儿都被你吃光啦！
　　莫伯于是，吃得更快了。
　　呵呵。
　　玄炎只觉得刚才生的那些气都烟消云散了，心情好了起来。
　　充满药草香味的荆防药铺。
　　这里充满了快乐轻松的气息，一切美丽如初夏。
　　陌九渊左手轻抬起方典的右手，只见那手指肿胀殷红，灼热无比，指尖已经隐隐呈现出一点黑色。
　　很厉害的御火术。
　　足见施术之人灵力之高深。
　　陌九渊从指尖幻化出一滴淡蓝色的水滴，滑到了方典的手心里。
　　水滴发出一阵淡蓝色的光芒，将方典的右手包裹住，过了一会儿，光芒减弱了，水滴也不见了。
　　方典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它已经完好如初了，没有一丝红肿的迹象，那股噬人的灼热疼痛感也终于没有了。
　　方泽作揖，微微弯腰拜道：多谢水神大人。
　　陌九渊没有回答，低沉着眼睛看着大厅，又好像什么也没在看，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而已。
　　方泽恭谦道：家父听从大人的指示在内院久候大人多时，烦请大人移架内院，商谈火族立新王一事。
　　陌九渊略微点了点头。
　　方泽在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大厅，身影消失在方典和严管家的视线内。
　　厅内。
　　方典微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好冷漠高贵的人。
　　那冷硬的面庞，蜜色的肌肤，黑夜般的眼睛，高大魁梧的身躯......
　　方典只觉得浑身忽然燃起了一把火。
　　那男人......
　　他想要得紧......
　　方典摊手看看自己的手掌。
　　这上面还留有那男人留下的气息。
　　忽然想到了一下午的疼痛，方典脸色瞬间阴霾下来。
　　很好......
　　两个贱民......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十九章
　　是夜。
　　月色朦胧。
　　深夜的炎城总有些白日所不能的事在暗中进行着。比如融入夜色的飞墙走壁的黑衣男子，比如昏黄灯光下无言对坐的两个寂寞的人。
　　只是。
　　这些都与这个寂静的小院无关。
　　一扇门，挡开了院子与院外的尘世，挡开了白日的喧嚣。这里只有零乱的月光，微凉的四月的夜风。
　　夜微凉。
　　玄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帮玄夭轻轻提了提被子，悄声来到院中。
　　小龙的屋里也很安静。
　　也是，这么晚了，大概已经熟睡了吧。
　　桃花已落尽。
　　枝繁叶茂的桃树上挂着点点小小的青色的桃子，满满的，生长了一树。
　　人间四月芳菲尽。
　　总有个头，总有个头。
　　总有个头。
　　玄炎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怎么像十几岁的小孩一样伤春悲秋呢。
　　他在心底轻嘲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