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三哥。”我说,“以后都相信。”这下行了吧?
“欢……”他靠近我,“如果有一天,我对你说了你无法接受的话,你还会相信我不离开我么?”
怎么这么严肃?
“是真话么?”
“是……”
“我不知道。”
“……”
“不知道内容怎么判断?是不是?”
他变回平常的表情,摸了摸我的头发:“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忍不住说的,到时候就知道了。还有,不要太劳神,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明白么?”
我笑了笑:“看我的吧。”虽然很久没太动脑子了,这堆账目也不算什么。
五天后,当我把核对完整条理清晰的账目摆到他们面前时,他们看我的表情都像见到了妖怪。
“这……不可能……”
“我们行内最好的账师一百个一起做也不能……”
我也没那么厉害,幸好他们用的都是我为喀什罗设计的账目格式,速度才快了不少。
“别为这个发呆了。”我把一个本子摆在他们面前,“这里面是一些条款和注意事项,虽然不太完备,暂时来说够用了。钱庄是个好东西,如果还想继续经营,经营得好,就看看这个吧。”
曾有人说过,军队和金融机构比起来,更担忧后者;也有人说过,银行家们拥有着地球;还有人说,没有货币,就没有战争。既然他们已经做了,希望他们可以做好。
他们没有接。
“小余啊。”南宫归一搓着手掌,笑得比平时更无耻了几分,“有你在,我想我们不需要看这个了。对不对?”其余人跟着点头,“你是咱们四方教的‘副教主’嘛!”
我摇头。
“为什么?”
他们惊讶之后开始轮番游说,细数当了他们的教主之后有多少好处,七嘴八舌吵得我头都疼了。拜托,我五天没怎么休息了,那堆烂账也不是那么好算的。
“够了。”张兼护柱我,把他们隔绝在三步之外,“他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小余!”南宫最不死心,“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嘛,到底为什么不肯答应啊?”我们都快把自己的身家一起奉上了。
“为什么?”我想了想,“四方教是非法组织吧?我怎么能加入邪教呢?”
哈?
第65章
他们听了我拒绝的理由,集体无语。
很奇怪吗?他们这个什么教,从江湖到朝廷没一个不想找麻烦的,其实纯粹是被人误会了。既没有群众基础又不受法律保护,他们底子厚玩得起可我没本钱啊,少不得还要连累张兼。张兼身份特殊,不知他这些朋友是否知道,他背上天启最神秘教派教主的身份,让北辰霍炎他们不担心都难,想解释都不行,所以还是不干好。
他们呆愣间,我被张兼带去休息了。
“邪教?我们是邪教吗?”
“邪教这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普遍的评价好像是魔教。”
“这两者之间有区别么?”
“有吧,我觉得邪教不如魔教好听。”
“我也觉得是……”
“话说咱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为什么就变成魔教了呢?”
“咱把肩西胡家搞破产、借刀杀人灭了黑蛊门、挑唆旱区百姓砸官府、戏弄想探咱们底的家伙,往他们饭菜里下料等等等等,算不算?
“当然不算!胡家欺行霸市吃人血汗,黑蛊门奸淫掳掠,那些坏官苛捐杂税搞得民不聊生,咱这是做好事,应该算替天行道吧?”
“这个……灭胡家好像是因为他们想骗阿狩的货,黑蛊门是因为他们门主对小丝色迷迷,百姓砸官第一个动手的是归一,因为他走到那发现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生气了……咱这也算替天行道?”
“当然算!”
“我想也是……”
“说实话,以前被人叫魔教我觉得还挺爽的,很不凡,可听小余这么一说怎么变味了呢?”
“算啦,别想了。没看咱们无法无天的老大都这样了,看人不能看外表啊!小余看似温文尔雅好欺负,甚至天真到有点傻的地步,说不定他才是我们中最邪恶的……”
众人点头。
之前受的伤很重,虽在宫中仔细调养过,但那时心情不太好,效果自然不佳。而且丢掉的元气不可能一下子回来,还是需要慢慢补。离开皇宫后和张兼一路南下,虽然是游山玩水的性质,但旅游也挺累的,又有心事。之后为钱庄的账目费神不少,张兼担心我的身体,说先留一段时间养养,这里风景不错,反正诸事已了,想离开也不急于一时。
我想也对,就算离开也没有目的地,在哪里停留都是一样的。而且,留给他们的经营方法仓促间写得太简单,搞不好还是要出问题,应该做一份详尽的材料给他们参考。
如果他们几人干脆撤资不干了,他们不会亏太多,可那些存了钱的普通百姓和小商号们一定会遭受损失。钱庄这东西首次出现就糟变故,以后再有人干就不容易了。还有,这钱庄好像是算在张兼头上的,要是没弄好让人告到官府,我们不又成通缉犯了?况且这对天启的发展也不好……现在天启本来就动荡,天灾就不少了,人祸还是能免则免吧,北辰……他们够累了……唉。
不过……住下之后……
很久没有专注的做过一件事了,感觉很不错,除了整理资料,顺便为他们整理账目协调运作。实践得多了,写出的东西就更符合实际,他们看了我写的条文,再看如今井井有条的账目,感慨这钱庄根本就是为我开的,第一百零一次想把它送给我。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给他们当雇员管理钱庄倒真是份不错的工作,错过实在可惜啊。但和未来可能遇到的麻烦相比,这不算什么,他们不是独自一人,万一再连累家里就更糟了。我还没忘了自己是从皇宫里“逃”出来的,更没忘张兼还有个浣流云的名字,没忘他有个身居太师的“师傅”。
知道他们不想让张兼走,但我想他也不想让自己的身份给朋友带来麻烦。不知他说了什么,反正他们都不提留人的事了。不过……改成了别的方式。
北堂丝丝美食诱惑,西门寅武力威胁,东方狩宝物攻击,南宫归一非要和我以赌论输赢,最后仲和在柔和笑颜中递给我一个盒子,说张兼的“卖身契”在里面,如果我能拿得出来就给我。我黑线,盒子上有七把不同款式的玲珑锁,仲和温文尔雅的形象破灭。
虽然他们不断“为难”,但我竟有些不想走了。
渐渐发现他们都是很有趣的人,不论哪一个都能成为绝好的朋友,我很羡慕……
西门寅虽然不苟言笑幽魂般来去浑身上下冷冷的,疑为杀手,其实是个很有爱心的人。他珍惜每一个生命,不伤害任何动物,遇到蚂蚁都绕道走,还总是不声不响的关心别人。
东方狩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外表忠厚内藏奸诈,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他是对奸诈的人奸诈,对忠厚的人忠厚。要是有奸商想占他便宜,就要有破产的准备,要是遇到真有困难的人,他还会默默的多给一些,装成没注意的样子。
北堂丝丝脾气火暴不留情面,骂起属下来的狠劲比最粗暴的人还凶。我虽然一向体贴女性,但对还是避而远之,后来却发现本性是极细心温柔的。有次吃饭的时候最后到,因为位置在我旁边,我习惯性的为拉了椅子,当时呆了呆,之后就对我非常好,一点剽悍的样子都没了,酒楼里的招牌菜一个接一个的上,居然还知道我喜欢的口味。说,从来没人对细心过,虽然西门南宫他们很好,但都把当人看……
至于南宫……痞是痞了点,也是很重情义的,尤其是磨功了得。不知为什么他说他的传家之宝被我吃了,就是那个什么丹,可以起死回生的,所以要对他负责。有没有搞错?他说当然没有,我俩手腕脉处的青痕就是证据。我蹭了蹭手腕,一直没太在意,以为是被绑时受的伤……难道说,霍炎把我从秦家救走前我做的那个梦其实是真的?那张兼他……
仲和最温文,是他们除了张兼之外最敬服的人,他似乎总是不经意提起什么,却让我更加了解他们。他说,他们都曾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孩子,是因为彼此才能得到今天。他说他们相互信任,永不背叛,当然也就不会阻止其中的某人做想做的事,即使是要离开。他说他知道我们在担心什么,但是没有必要。
每当此时,我就觉得如果张兼要离开他们,实在是不应该,真挚的情谊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为什么自己“小”时胆大无比,不但无视太子还敢戏弄宰相皇帝,而长大之后却越来越胆怯了呢?好像回到了前世时的胆小懦弱。
这天吃饭的时候,我忽然想通了。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虽然心灰意冷却根本没把这个重生当真,只当是一场游戏。大不了gameover之后再回地狱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付出了各种感情,也得到了各种感情,再不能把人生当成一场游戏。世界是真实的,我开始顾虑,自己束缚了自己,所以才会彷徨、逃避。
但这有必要么?人生到底是什么?
看看周围的人,他们不像我一样带着前生的记忆,却可以活得如此潇洒,明明身在其中,照样游戏人生。
看现在意气风发的他们,有谁能想到他们都曾经历苦难?北堂丝丝年幼时父亲去世,产业名义上归于这个独生女儿,可无法控制,还差点被继母害死。西门寅曾经因为资质不佳而不被允许习武。南宫曾被遗失在外,小小年纪当了三年乞丐。西门狩的老爹有六个老婆十四个儿子,他是最小的一个,根本轮不到继承家产。至于仲和,他没说他自己的事。
我为什么还要胡思乱想,把自己束缚在一个框框里?我怕死么?好像不啊!我少说也死了三回了吧?怕连累朋友?他们自己都不怕我担心什么啊,对不对?
想通了这些,我笑了。
“欢?”张兼担忧,这孩子怎么吃着吃着饭忽然傻笑起来?
我问:“你们的教义是什么?”我是不信鬼神的,上辈子也没加入过什么教,妈妈曾信过佛,但没见他实现过的愿望。后来虽然见过鬼魂和地狱,不过他们连转个生都能除差错,又怎么让人信任啊==
我突然发问,他们一起顿住,奇怪的说:“什么教义?”
“你们不是四方‘教’么?应该有教义吧,什么圣经佛典,什么信我者得永生之类,或者是什么信条?”难得他们喜欢我,就算我因为对感情失望而冷淡也没讨厌我,也许,我加入他们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啊。”
南宫摇了摇筷子:“只占便宜不吃亏算不算?”
汗……
美女也想了想:“他人欺我以一,吾辈当十倍报还。这是老大曾对我说的,应该算教义吧?”
再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有便宜就占,有麻烦就闪。有好处动手,没好处动口。”
狂汗……
“既言必真。”
嗯?终于听到句正常的,还是仲和比较靠谱。
他一笑:“这是我的家训。”
咣当,原来不是四方教的东西……
我奇怪:“既然成立教派,就该有个信仰吧?既然没有,为什么要叫四方教?”还被列入魔教,受人防备。
“这个不就是个名字吗?当初我们决定自己成立个帮会什么的,显得有气派有身份,想来想去觉得这个教字最好听,就叫四方教啦。”
“……,你们弄这个什么教,一没教条教义二不发展信徒,现在被多方追缴,不觉得冤吗?”
“这个好像没想过哎。”
“小余说得很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想到过呢?咱们很多麻烦都是这么来的。”
“已经这样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他们非要那样看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咱又不怕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呗。”
“要不你们干脆解散算了。”我认真的说。
“就是,就是!啊?”众人呆,“解散?!”
“问你们个问题,没有了‘四方教’这个名字,难道你们会变么?”
“不会。”
“当然不会。”
“所以啊……”
张兼看着我:“不走了?”
“嗯。”我笑。
他也笑了:“以后钱庄就靠你了,要是交给他们,没几天又会破产了。”
“哈?”众人呆。
仲和举杯,张兼举杯,我举杯,然后迷迷糊糊的他们几个也举杯:“以后多关照了,兄弟。”
第二日,四方教解散的消息通过“听风化雨”传遍江湖,一时间谣言不断。谁都不明白,这个如日中天的教派怎么突然没了?为什么?一定是内讧了,一定。还有很多人若有所失,追查那么久,还没结果呢怎么就不见了?
“四方教解散了?”龙书案后伏案书写的人停了笔,“就是那个浣流云控制的组织?”
“是。”
“为什么?”
“不知。不过,可能是因为……他……”
“他?”龙案后的人沉默半晌,深深叹了口气:“知道了,下去吧。”他似乎一下子疲惫起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汇报的人刚要离开,他又开口:“霍炎。”
“臣在。”
“撤了那些人吧。”
“是。”
“不过,如果他过得不好……”他一顿,微微苦笑,挥手,“罢了,没事了。”
“是。”
来人离去,书案后的人缓缓站起,似乎是想到窗边透透气。
他想极目远眺,看到却是重重宫宇。手里轻轻摩挲着一枚小小的白玉坠子,他叹息似地说:“你果然没事……没事就好……连天意湖都拦不住你,我还有什么资格拦你……又有什么理由不死心……”
“你为我做了太多太多,哪怕是不经意的……天意,天意到底是什么?你放心,我再也……再也不会打扰你……”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第66章
什么叫做饱暖思淫欲我算是明白了。
这才过了几天舒服日子,某根不良神经居然又开始胡思乱想蠢蠢欲动。不是已经把它扼杀在摇篮里了么?不是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么?明知某人是有女朋友的啊。
不过这真的不能怪我,要怪应该怪某人太没自觉,可是他似乎没有意识到……
自从我们几人分工完毕,我和张兼就在拂柳阁住了下来,他们则各干各的去了。这里据说是仲和的私产,但已经转到我的名下,本来不愿要,给张兼也比给我合适啊,但他一脸激动的感谢我让他脱离苦海终于不用再为钱庄操心,几间屋子算什么,全当谢礼了!我呆住,看平日淡然的人突然激动起来杀伤力也是很大的,震撼中便没再往下问。这些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他们给了我一份不错的工作,却反过来谢我,还送东西,不明白啊不明白。
总之,我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即有了房子又有了事业。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了归属一样,从没有过这样实在的感觉。那天张兼靠过来,说:“欢,以后三哥就靠你养了,你说过会对我负责的。”我……混乱……
渐渐步入正轨的钱庄不用再费多少心思,而且我只负责账目和投资决策,什么金银的安全问题,借贷不还要账的问题都不用操心。
未免下属因为计算不清而乱帐,我干脆把程序简化到按表操作,给了他们做了一份可查询的存金利息对照表,不用算,一查就知道。从此基本没再出过错,凡是出错的都被刷掉了,连表都看不懂实在不适合在此行业发展,该做打手的做打手,该当间谍的当间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