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穿越时空）————海笑[下]

他看向我的眼睛全是哀求。
这母子还真是会做戏，我冷笑的走出去传令把他们的供给再降一成。
那些年风调雨顺，璟致十五岁后出了宫有了太子妃，还添了一个孩子。
就在我完全忘记冷宫里的母子三人时天降大旱，在朝堂上我才想起来兰昭的神祗我的小儿子龙玄静。
他应该七岁了吧，我居然没见过他，就这么把一个未曾谋面的儿子送进洞？
没让人陪同，只让魏义带我来到那个小院子。
大门有明显的斑驳，院子里传来声音，应该是在用饭吧。我听到一个细声细气的孩子固执的不肯吃鸡蛋。
"娘，我不想吃，你让七哥吃吧。"
无论怎么劝他都固执的不肯吃，虽然没有哭闹我听的还是心烦，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妥协下来的孩子和他哥哥分食鸡蛋。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孩子，那个......那么瘦小的就是兰昭的神祗么？
让他们平身后我坐在他们吃饭的小桌旁，桌子上只有三碗白粥和一盘青菜，唯一的荤菜应该就是那个被咬了几口的鸡蛋吧。
吃得这么简陋还挑食么，我审视着我的十四皇子，瘦骨伶仃的哪里像个男孩子。
"来"我向他招手，他怯怯的看着他的哥哥犹豫的走进我。
"喜欢吃什么跟父皇说。"
他看看他的母亲和哥哥，迟疑着不肯开口。
"静儿父皇再问你呢，快说话呀。"当哥哥的走过来拉着弟弟的手催促，"快告诉父皇。"
"父皇......"他仔细的看着我，眉眼突然展开笑，"七哥，是父皇来看我了么。"
我看着他竟有一瞬的恍惚，这个孩子的欢欣很真诚。
"父皇"他声音清脆甜润，他轻轻地说"我能......再吃个鸡蛋么。"

当晚我召了淑贵妃侍寝，看着她一脸惊喜战战兢兢的站在我面前，我有些犹豫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告诉她祭青龙的事。
当我婉转的把话引到旱情时她仍没有明白，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心有不忍。
当她听清楚我要告诉她的事时先是茫然，然后震惊，她捂着嘴看着我，然后扑在我脚下。
她没哭，一滴泪都没有掉，"求皇上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她很绝望的抬头看我，浑身发抖，她说"陛下，若陛下讨厌我，可以把我打入冷宫，我也可以再作侍女，没关系，怎么处置我都没关系，只要别伤害我的孩子。"
怎么不提要求呢，这个机会不是谁都有的。
我说，我会给你补偿。
她摇着头，她说她不要，什么都不要，她只要她的孩子。
"朕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更改，你最好明白。"我冷冰冰的说。
她失了魂似的走出去，连基本的跪拜礼节都忘了。
我没再召人趁着夜色来到那个小院，透过院门我看见她摆着香案，很虔诚的叩首，整整一个晚上她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求上天降雨放过我的孩子。"
也许是心不诚，天上仍旧万里无云。
"静儿"我看着被带到身边的孩子，"你愿意为父皇分忧么。"
他吃着糕点认真的点点头，我让人拿来白色的祭服。
让人望而生畏的衣服他居然很兴奋得换上，他说，这是给静儿的么，好漂亮。
我带着他走出宫门的时候他一直向后张望，"父皇，我都没跟七哥说呢。"
"他们知道。"
他轻轻的哦了一声，坐上銮架时他突然站起来向宫门招手，他向急匆匆跑来的身影大声喊叫。
"七哥，父皇要带我出去玩，七哥，等我......"

仍是番外

我看着跪着的少年。
他抬起头眼里露出许久不曾见过的乞求。
"父皇，求父皇救救静儿。"
我不语，我知道他为什么要禁军统领的职位，我也知道他把弟弟送进洞后又偷偷的潜进去，我还知道洞外掩藏的士兵。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弟弟送出去。
可惜，他把蟠龙洞想的太简单了。
"父皇。"声音很低沉，"父皇，静儿还小，求父皇放过静儿吧。"
他很端正的跪着，就像几天前在宫门求我收回祭青龙的成命一样，那么端正的跪着。
他跪了三天，很执着，就在我准备下旨把他禁闭在惠王府的时候他妥协了，不但妥协还帮我把躲在假山上的静儿劝了下来。
我知道他没放弃，但我不清楚他想做什么，所以我答应给他禁军统领的权利，我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抱着静儿对我说："父皇，儿臣想送静儿进洞。"
那个孩子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弟弟，不停的安慰着吓得浑身颤抖的小孩。
我答应了他，后来才知道他根本就是探路。
"父皇......"
他知道了。
他的弟弟是祭品注定要死在洞里。
救？怎么救？让我废太子？只为了那个活不过十七岁的孩子？
冷冷得让他退下，我不会给他毫无可能的希望。
只是，从那天起我失去了两个儿子。
也许我又做错了。
......
璟致一直陪我在太庙，我不知道这次会多久，一天？两天？还是更多......
送静儿进去后我一直忐忑不安，会出来几个人，我从没这么期待看到他们。
我期待静儿偎依在我脚边，靠着我的膝头甜甜的叫父皇......
我期待轩策站在身后宠溺的看着撒娇的弟弟。
如果可能的话......我情愿放弃一切。
我原来是这么的爱他们。

我抬起头看着列祖列宗的灵位，保佑我，保佑兰昭的皇子保佑我的儿子。
我也希望能保佑那个最小的孩子，我希望他能站在我面前而不是变成一块木牌接受香火的供奉。
这个孩子吃了那么多的苦，这些苦都是握着这作父亲的强加在他身上的。
如果，如果我早一些兴修水利，如果朝中能有一个有见识的人，我也不会愚蠢得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那结果是不是就会不同。
策儿是不是就不会死。
"父皇，父皇"
璟致摇晃着我，"父皇，父皇"他的声音很激动，哽咽得语不成句，"老七、老七......"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
殿门站着......那个......我的儿子......轩策。
"父皇"他的声音很不真切，飘忽的就想要随时会随风而去。
"父皇，这是谁的。"
他手中静静躺着一根染满鲜血的......簪子。
......
我真是老了，只不过多站了会儿居然会头晕，扶了扶额头我又看了看棺木里的衣裳。
这件好像是那孩子最喜欢的，喜欢到不舍得穿。
真是好笑，堂堂的王爷还能少得了衣冠么？
"陛下，夜深了，陛下回去歇着吧。"魏义小声地劝我。
不，这是最后一次，再不好好的看看今后连他的衣服都看不到了。
"陛下......皇后娘娘还在宫里呢，娘娘很不好，陛下是不是......"
回去安慰她？好像用不着，我记得她见了策儿很镇静，左右端详了很久后说"好，静儿心血总算没白废。"
她说，"策儿陪娘去花园走走。"
从花园回来后虽然眼睛是红肿的，精神却很好，若说反常的就是整日整日的呆在御花园，还养了很多的鸟，每天都对着他们看起来没完没了。
而策儿把自己关在静王府死活不肯发丧。
若不是老九只怕现在他们娘俩也不会同意建衣冠冢的。
"陛下，陛下"刑部的六大人急匆匆的跪在我面前，身体不停的抖动，"陛下，臣想请陛下见一个人......"
......
"老七"我看着跪在地上的轩策心里很温暖，真没想到先祖显灵了，也许我兰昭真是受神眷宠。
我拉起他，向内堂招了招手，"看看他是谁？"
一个小孩静悄悄的走出来，眼里含着泪水定定的瞅着他的哥哥。
他们就这么呆站着，直到那个孩子哭着道歉，轩策才把他搂进怀里。
"静儿"他轻轻的叫，安慰了良久他看向我道，"父皇，那棺木里的衣裳给了儿臣吧。"
莫说一件衣裳便是兰昭给了他又有何妨。
第二天上朝早有伶俐的大臣上奏说静王殿下如何在神殿为万民祈福如何感动上苍，呵呵，这样是最好，这类事毕竟玄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之后便是我的禅位，策儿的登基，一切都圆满的无可挑剔。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少了什么呢？
也许真的是我老了。

104
头疼，疼得像要裂开一样。
我知道我又生病了。
脑子里昏昏沉沉，朦胧中隐约的听到人来人往，我好像是在一间屋子里，好像还盖着被子，但我发不出声音也听不清。
朦胧之中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他再轻轻的叫，"静儿......静儿......"
看样子我病得还真不轻，都出现幻听了。
不但幻听眼前还慢慢出现幻象。
好像......那个结界，穿着紫色蟒袍的七哥对我伸出手，他说，"静儿，来，到七哥这来......"
他说，"我们再也不分开......"
疼......七哥别走......簪子，簪子在扎我的头......好冷......蟠龙洞里好冷......
不要，不要走，七哥不要走。e
图腾燃烧起大火，隔着火光我看见七哥笑盈盈的拉着一个孩子的手，他垂下头对着他宠溺的笑着......
伸出的手慢慢缩了回来，七哥前面是皇帝和皇后，他们一家团聚......我......是谁......
冷......
有手贴上我的额头，很舒服。
那只手缓缓向下抚去，抚摸过我的脸，然后我被抱起来......再然后......有人呼唤我让我坚持......
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就像被车辗过又依次投进火里埋入冰层。
不是没有意识只是不太清醒，觉察的出有人给我喂药还有一个人在我发抖的时候把我抱在怀里。
只是一直出现幻听，那个声音一直在耳边不停的叫"静儿，静儿。"
幻听也好呀，没有那个声音一直叫我坚持，我恐怕早就放弃了。
就这么一阵冷一阵热的煎熬，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疲倦的睡熟了。
好、好、好熟悉的味道......是谁抱着我......
我的脸蹭着一个人的胸膛，手臂揽着健硕的身躯，是谁......
"静儿，你醒了么？"
七、七、七......
他的脸摩挲着我的头顶，一根手指抚上我的脸。
这个梦......好真实，真实的我不敢动，一动就会醒过来......就会消失......
放松，放松，这可真是个好梦，我梦见他俯下头亲吻我的脸颊，我的眉毛，我的眼睛......
嗯，我张开嘴任由他的舌闯入。
"静儿"他摸着头的头发道："我是七哥啊，为什么不叫七哥？"
傻子，一开口就会醒。
我放松下来贴上他的身躯，不要醒，多睡一会儿。
"静儿"抱着我的手紧了紧，"静儿，跟七哥说说话好么。"
我笑着摇头，很好，没有醒。不过，不公平呀，既然是做梦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七哥的样子。
摸摸没关系吧，我是个陷入沉睡的病人应该没那么容易醒。
摸上他的脸......"七哥"我无声的叫，指尖陷入温暖所在。
"静儿"他轻轻的啮咬我的手指，"睁开眼，看看七哥好么。"
真得很想看看他，我睁开眼在一片漆黑中努力想着他的模样。
指尖划过他的唇，他的脸庞......那水痕是什么？
"别哭，七哥别哭。"抹着他的泪，"静儿在，静儿没离开你，七哥不要哭。"
我听见自己猫叫样的声音。
真好，这样也没醒。
"静儿，静儿"他楼的好紧，想要把我嵌入一样。
"七哥......"
我知道这是个梦，这是我做过得最好的梦。

番外
"陛下，陛下。"
御医抖着花白胡子跪在床畔，"陛下......"擦着脸上的汗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说，他什么时候能醒。"
"陛下......老臣，老臣已经尽力了。"
尽力了么？
我看着怀里的人，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静儿，坚持住，我知道你听得见七哥的话，一定要坚持住好么。"
为什么还是毫无回应，我握住他伤痕累累的右手，我不会再放开，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不会放开你。
"静儿，睁开眼看看七哥好么，七哥错了七哥不该丢下你，静儿别这么惩罚七哥好么。"
我真的后悔了，当我在蟠龙洞里醒过来，当我看见那些流淌的鲜血，当我看见那个簪子......
从来没有过的心慌，我不知道怎么走出来的，洞外的人群里没有那个我朝思暮想的人。
母后说静儿没死，不过是换了一种方法，她指着满园的鲜花自言自语，静儿，哪个是你呀，娘都认不出，你快出来，你看你七哥来看你了。
母后说的没错，你没死你怎么可能丢下七哥。
我一直住在静王府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我等着你。
可为什么你回来却不来找我，你知道么，当我看见蜷缩在墙角浑身冰凉得你，我好心痛。
如果不是有人听出了你的声音，如果不是你把包着祭服的包裹落在酒楼，我们是不是又要失之交臂了。
你这傻孩子，你永远都是七哥的静儿呀。
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皇兄，我把白郎中请来了。"
我抬头看见九弟，"这里有我，皇兄歇歇吧。"
"不，我要静儿第一眼就看见我。"

怀里的人动了动，睫毛颤抖着像是要睁开眼睛。
"静儿，你醒了么？"
他的身体顿时僵硬。
我亲吻着他，看他慢慢的放松。
"我是七哥啊，为什么不叫七哥？"
他抿唇微笑着贴上我的胸口，不管我怎么哄都不肯开口不肯睁开眼睛。
"静儿，睁开眼看看七哥好么？"
虽然迟疑，但眼帘还是慢慢张开，在看到他眼睛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我眼里滑落。
他说，七哥别哭，静儿在，静儿没离开你，七哥不要哭。
我不哭，我的静儿回来了，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不管他如何残疾，他都是我的静儿。
我一生一世深爱的人。
回来了。
......
"七哥"一个小脑袋从我怀里钻出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茫然的看着前方。
"很热闹啊，七哥，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呀。"
我笑着把他裹了裹，"是，前面有个人家在娶亲。"
"娶亲？"他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七哥，新娘子好不好看。"
我轻声地笑起来，"新娘子还坐在轿子里，你说好不好看。"
他哦了一声，侧耳细听，两条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突然又笑了起来，"七哥，我们一起去喝杯喜酒好不好。"
我抱他下马，又给他遮好面纱。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中，轿里的新娘被搀扶走进装扮得喜气洋洋的院落。
乡下的人果然热情，有人过来邀请我们一同加入。
静儿早按耐不住一迭声的恭喜，兴匆匆的扭动着身子要我放他下来。
围坐在桌上静儿兴致勃勃地听着一旁食客们的神聊一边张嘴吃我送到嘴边的食物。
"七哥，不要总是管我，你也吃呀。"他笑眯眯的说。
"我已经吃饱了。"
他疑惑的歪着头，可不一会儿注意力又被那些人的话吸引过去。
这天静儿过得很快活，虽然看不见但是那家的喜气明显的感染了他。
躺在床上他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七哥"他小心的推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