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勺子被掷回碗里,溅起一滴液体在我嘴唇上,我伸出舌尖舔一下——真不错!
“?!”他又将手放在我下巴上了!但是…
“听话,莫拿自个儿身子斗气。”温暖的手掌抚着我的下颌,与之相配的是每次做完爱之后他才会用到的语气。
怎么…我的烧是不是还没完全退?
“来,乖乖将它喝了。”又一勺汤凑到我嘴边,耳边温热的话语像催眠的魔咒,我照办了,还用说吗?
时间从没有过得这么慢,等我把全部的甜水喝光大约用了大半天…恩,其实是十分钟左右。其间一直不敢抬头,怕看到瑞喜嘲笑我这蠢样子,仿佛还隐约听到周围有笑声。
——真希望这是碗毒药,让我喝完它就死吧!
尤其是最后他用指尖擦过我嘴角的残余时。
瑞喜低头走过来把空碗接过,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更加觉得不自在。那碗糖水的效果真是快,我觉得自己已经能比较使力地动了,就试图从皇上怀里挣脱…
“哎噢!”
他捏紧了我的胳膊:“刚见好,逞什么强?!”
又是这种凶恶的语气!我不屑地用手肘无力地撞一下他,感觉到他的双手扣在我的肩头——与其说是挟制,更像是安慰。
“你还在气朕将你拘起来么?”皇上凑在我脸附近低声说,呼出的热气弄得我很痒,手也开始在我脖子处摸。瑞喜已经出去了,屋里也没再进来任何人,我也懒得摆脱,浪费掉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力气。
“Crap!”我稍微不耐烦地把脸转到一边——他开始吻我的耳朵了。
“呼,朕如今倒弄想明白你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他的脸离远了一些,微笑着看我——呃,鸡皮疙瘩。
不过,他刚才说,好像是在问我刚才说的什么话?!这个…
“你…想知道?”我试探着问。
“呼…”他笑得眼睛都眯起了些,这是从未有过的!与之对应,我睁大了眼睛。
“不乐意么?”他摸着我的头发,语气很轻松。“算了,先养病罢!”
“我是乐意!”我简直激动了!挣扎了扭过去面对他,怕他取消这活动。
“慢着些!真是个蛮小子!”他扶着我的腰,让我重新以原来的姿势坐好——那样比较舒适且省力。
“我…”我稍微支撑一点起来,转过头去,面对上他也正好转过来看我…
我要说什么?
背着光亮,他的眼珠颜色更深了,简直分不清瞳孔和虹膜的界限。
“我…教你…English。”我闭上眼睛,吞咽一下:Percy!清醒些!这家伙是可怜你呢!等你能活蹦乱跳了,他照例把你当作新奇的性玩具,冷酷无情地干你!
“我教你说‘皇上’!”我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哦?”他似乎很欣喜,黑色的眼睛仿佛飞过一抹光芒。“如此,你讲。”
“Sucker!”
“萨…”
“Su—cker——”拖长音,换上鼓励的眼神。
“Su…k…er?”
口音很重,不过凑合了!我点点头,伸手指着他:“你是sucker!”
他稍微皱一下眉毛,大概是觉得这种幼稚的句子很可笑——哼!难道不是他自己想学吗?!
“你是sucker!”我的眼神坚定不渝。
他微微一笑,像是妥协:“我是…sucker。”
万岁!他说了!这个烂人!!!我太激动了,忍不住眨起眼睛。
他却把这当成鼓励,很认真地又说一遍:“我是sucker。”
不行了,撑不下去了!我喷出笑声,表情彻底松动!
“哎哟!”手腕被捏紧——该死的,这家伙确实狡猾!
“你敢戏弄朕?!”狰狞的表情。
“噢!不…”我觉得骨头快碎了!真不该惹这暴徒,不过也得怪他突然想起把面具戴那么久!
但很快地,那股令人恐惧的力量消失了,然后是更严重的恐慌…
我仰面看着正上方那张愤怒却不算冷酷的脸,呼吸艰难。
也不知方才跟他说的那“sucker”是个什么意思——准是个骂人的混账话!高涉见那小子乐不可支那样,顿觉颜面扫地、怒不可遏,一下将他捉了手腕摁倒,竟把他大病初愈的事给忘了。
直至见到珀希双颊羞红,听着他急促的出气,下身渐觉吃紧,抵不住将嘴凑了上去。
珀希当即皱紧了眉,极不情愿的模样。高涉顿了一下,深深吸进口气,动手拨开乱在珀希脸上的头发——
“朕不强你,让朕亲一下好么?”
珀希眯起眼,似未听懂,但那神色却放松了不少。高涉私以为这便是允了,慢慢朝那张懵懂微隙的唇上靠了过去…
哐——
一声巨响!
“皇上!”
又一声惊呼,前后紧接。
第八章
话说瑞喜伺候完珀希用早点,见着皇帝对他关怀备至,二人情浓意蜜的情形,心里着实安稳受用了不少。又想见珀希高热既退,身上定出了不少汗,便殷勤地自个儿跑去后房烧了水,要与他擦身换衣。谁想兴冲冲地刚进门,便见到皇上压在珀希身上,摁着他手腕,似要强行那事儿。料想珀希大病方愈,如何受得住这折腾,瑞喜吓得登时撂了盆子,扑倒在地替他向皇帝求情讨饶。
“皇上!放过大人吧!皇上!求您了…”头磕得如舂米般,咚咚响。
“起来!”高涉一见便知这忠心的小太监准又在心疼他主子,只觉哭笑不得,罚也不是,赏也不该。不慌不忙站起来:“莽撞的小奴才,与你主子一般德行!”
瑞喜听这语气,抬眼瞄到床上的珀希也似安然无恙,只是被那声响惊诧到了,便觉察出这是误会,顿觉唐突,慌忙拾了盆子要走。不料后面拥进来一群太监侍卫们,想是听这动静前来护驾的。
“无事,都出去罢!”高涉略挥手,唤众人退下。“你站住!”瑞喜抢着步子也要走,却被点了名,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转过来,朕问你话!”
“你干什么?!”珀希见状,以为他要罚瑞喜,慌得撑起来去扯皇帝衣袖,被对方把住他手,轻轻一握,以示放心。
瑞喜战战兢兢转过去,扑通跪地,不敢抬头,以待处置。
“怕什么?朕不罚你。”高涉嘴角带笑,语气温和。这小太监原是养在这里将来接金顺的班,照看冷宫的,没想到他与珀希竟如此投契;高涉宽慰之余,不免有些虚落。
“哼,你这小子,虽说卤莽,倒也忠心为主,论理,朕该赏你才是。”
“奴才不敢!奴才惊了圣驾,罪该万死!!”
“谦让什么?朕话还没说完!”一边嘴角一抬。“然而现今,你家主子着了恶疾,却不该是因你的照应不周?!”
瑞喜听这话,大惊失色,不住叩头:“皇上饶命!”
“嘿!”珀希见他那样,便猜高涉话里不祥,又扯起他袖子来。
“莫急!”高涉依旧将他手握紧,又对瑞喜道:“起来,朕赦你无罪,你且说说这几日里,你家主子过得如何?”料想珀希也抖不清话,不如干脆问他身边的人。
“皇…哇——”哪知瑞喜却一下子大哭了起来。
“瑞喜!”珀希再忍不住了,挣着要下去看瑞喜,却被高涉强拦了下来,他也再无气力争取,栽倒回去,喘着气,喃喃地又骂上了。
高涉知他误会的深,并不动怒,转过去抚着他脸,柔声道:“乖,朕问他话,不罚他!”
珀希大略听懂,虽不放心,也无力再争了,勉强躺好,竖好耳朵专心听二人交谈。
“自打…自打大人那日犯上受处,被拘了回来…”瑞喜抹着泪,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大人…茶饭不思,终日不与人搭话,如痴了般…”他结结巴巴一阵,讲了许多珀希如何落魄的话,高涉听着,只觉百感交集。
“就是前日,暴雨将至,”顺便又提到珀希最出格的举动,也是这次的病因。“大人非但不避竟攀上房檐,到那屋顶上行走…”
“他爬上屋顶作甚?!”高涉大喝一声,既而转过去严厉地瞪着珀希。
“奴才不知!想必是大人想皇上想痴了,才做出这等荒唐之事。”瑞喜想着替珀希博得皇帝怜惜,愈发讲得煽情。“那日雨急风骤,雷又打得凶,大人只穿着里衣,独自在屋顶挨着。待到侍卫们上去将他驾下,整个人都冻凉了,故此发起高热…”
“知道了!你下去吧!”高涉不耐烦地朝他挥袖,瑞喜一怔,抽抽鼻子,领命退下了;半路,又抢回来将盆子也收拾了去,赔个笑脸。
幸得没再撞上高涉后来的变脸,不然又是一番纠缠。
“爬上屋顶为何?!”
摸着对方的秉性,高涉自然不把那小太监的话全当真,知珀希做这疯事该另有缘故。如此荒唐,逼地他收起怜悯,厉声质问。
珀希果然不买他账,冷着脸,将头转到一边。
高涉觉得自己似严厉了些,便上前,换成诓哄腔调:“乖,说与朕听,上去为何?那屋顶上有什么?”
“我要回家。”
高涉心头一震,压住乱,依然稳住语气:“先不说那头,只把眼下的话答了——你上屋顶干什么?”
“回家。”
“你?!”高涉被逼紧了,扭住肩膀一把将他转来面对自己——
却又语塞了。
珀希躺在那里,面无表露,那双碧眼睁得圆大,分毫不动,待到泪水积足,眼珠一转,滚落下来。
这时,他才吸起鼻子,喉结蠕动个不停。
高涉亦吞咽一下,只觉万分艰难:这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如何能不思念故土亲人?至于那“油艾丝艾”国,前几日他顺便问起沈境等,俱无听闻者,可见距离中华之遥远。且隔着重洋,就算寻到知途之人能带他回去,这波涛巨浪中,教人如何放心?更不要说他从此一去不还…
“你…当真要回?”艰难地说出违心之话。
珀希不言,眼珠稍稍转动着,似在思索;不会儿,抬起胳膊一把抹过脸上的湿迹,出声吸口气——
“你让我回家?”
怎么可能?这家伙根本不知道美利坚合众国的存在,因为它根本就不存在——在这里!
我在干什么?跟这家伙玩猜心事游戏——亲爱的,你会为我摘那颗星星吗?哦,是的!我将把它摘下来戴上你的手指!呵呵…
“你让我回?”我看着他,又问了一遍,第一次占尽主动。
他却把脸转到旁边一会儿,再转回来变成一副伪装过的表情:微笑,看上去很轻松,还动手拨弄我的头发——
“此处有何不好?”
真让人扫兴的回答!我不耐烦地闭一下眼睛:好了,谈判破裂!我转过身去:“我睡了!…噢?!”
他又掰着肩膀将我转过去——不许我睡觉?!混蛋!(虽然我并不是真的要睡。)
恩,等一下!他的表情…这就是刚才面具下的真相?看上去…很…
伤感?
“不许回去!”否定词从那对微薄的嘴唇里坚定地蹦出!
我该绝望吗?但为什么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他说了实话。
然后他扑了过来,咬住我的嘴唇要跟我接吻。我惊慌了一下,不自觉张开了嘴,他的舌头伸了进来…
“恩…呼、呼…”等到头脑里那段空白结束,我先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然后是脸的发烫——真丢脸!不,没关系,这是正常现象,缺氧而已…
当视觉也恢复了,最先看清的是那对燃烧中的黑色眼睛,难以置信它们曾经那么冰冷。
颜尚昕没料到此时距离上次见到珀希已过了将近十日,更没料到他的模样竟憔悴至如此:瘦了不少,眼睛下面挂两只黑月牙,衬得他那眼眶陷得更深了。看来那些宫人的传言也似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只是看那神情举止依旧轻率浮躁,只怕再经历一场疾病都打退不去这简直让人嫉妒的乐观——这便是天性。
“Sunshine!许久不见!”
颜尚昕听对方又拿那番语绰号叫他,无奈地叹气。“恩!”本想问候几句的心思也没了。
珀希哪去计较哪些,依然兴冲冲走到他身边;也不坐,让随行的瑞喜将吉他递与他,二话不说挂到身上——
“我写新的歌了!”
“哦?”听到这话,颜尚昕两眼一睁,也喜不自禁了。“如此!你先弹罢!”
颜尚昕作洗耳恭听状,打算将曲大致记下,好与珀希商议编排。这几日,没了珀希与他同练,独自弹奏曲子总嫌单薄,不料今日久别相见,他竟作了新曲!莫非是前些日子卧病所感?正好!这小子奏的多是欢快讨喜之音,今日倒要见证见证他如何令听者伤感悲怀,考验考验他功底!
珀希这才坐到凳上,表情果然沉了下来,眼皮低垂,嘴角紧绷。
哐——
试音的拨划照例粗糙,颜尚昕却才觉察自己已好久未听这吉他的音色了,感慨万分。
“I woke up thirsty on an island in the
sea…”这次,珀希的唱词出现极早,几乎与琴音同步,颜尚昕略觉有些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