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挣扎,悠哉的呷了口茶,「当然记,我们的仇多着哪!我要牢牢记得,等我们老了之后,你体力变得比我差时,加倍的还给你。」
石啸天原本严肃的脸,因那句「我们老了之后」刹那间温柔了下来,「那你一定会失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世事难料,难讲。」他哼一声。
「我发现了一件事。」石啸天有趣的伸出手指摩挲他的下巴,「你这张嘴,真的很会讲话,讲的话都很有意思,我倒是挺好奇,你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学会这些?」
记忆随即回到遥远的未来,在那个时代,有飞机、有高楼大厦,有满街川流的车潮;那个时代的女性,穿着大胆,勇敢的露出身材,男人则任意放肆,对所爱的男女勇敢追求;那个时代的金世尊,是天之骄子,生来就坐拥一片天地的豪门子弟。
「你有多少兄弟?」
「我是独子,不过家里收养了一个孩子陪我长大,他叫年立仁。」
「你喜欢他?」石啸天马上隐含醋意的问。
「我当然喜欢他,他很好用,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他还挺开心石啸天这种酸酸的反应。
「你在那边娶妻了吗?有几个孩子?」
他笑答:「我们那边不流行早婚,我也没有孩子。说到这个,侯爷,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有这么多老婆,相信一定孩子不少,不过,我怎么都没瞧见?」
整个焰堡的情况他大都了解,还真的没瞧见他半个小孩,真是反常,他那么勇猛,应该子息甚多。
「你现在瞧不见,以后也不会瞧见。」石啸天严肃的说。
「为什么?」
「石家只会到我这一代。」
他眨眨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你说啥?」
「你想要属于自己的小孩吗?」石啸天抓住他的下巴,极为认真的问。
「我没这么想过。」他下意识的回答。
「那我们就凑合着过吧!」
石啸天猛然吻住他的唇,一双手放肆的在他全身上下游移,紧窒得让他没有出声的机会,他抗拒,用力却不怎么努力,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问号,石啸天为什么说石家只会到他这一代?以前发生了什么事?
「等、等一下。」他努力的在空暇时间喘气,「我们还没有说完……」
「谈话时间结束了。」石啸天拦腰将他抱起,「今天话说得太多,我们来做吧!」转身就往大床走去。
他努力挣扎,晓得这被压下去就没完没了,看石啸天眼中燃烧的欲火,就知道不是一次、两次可以解决的,明天一大早,还有处理不完的事呢。
「不、不要,放开我。」
叩叩叩。
门外传来叩门声,还有老迈的清喉咙的声音。
「侯爷。」是前厅总管雷英。
石啸天的脚步一顿,知道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这位从小看他长大,衷心期盼他能找到幸福的老人家,不会这么不识趣的打扰他们小俩口的快乐时光。
「什么事?」把他放了下来,石啸天脸色一凛。
「御史大人终于到了。」
第九章
戴上金色的狐狸面具,他摇身一变,成为安远侯最新倚重的家臣「金狐」,对镜整理衣装,一身象牙白的装束衬得他一身隆重。
转过身去,屋子里帷幔重重,闷热的空气混着浓重的药香,再加上床上人儿不住的咳嗽,相信目睹的人都不会怀疑这是个重症病房。
这就叫「好戏开锣」吗?
嘴角露出笑容,轻摇蒲扇,想像自己是三国时代的诸葛孔明,清朗出声:「侯爷,你好生休养,我这就代你去招待贵客。」
推开大门,大脚迈出,英姿焕发,这一阵子练身体果真还是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虽然身材依旧纤细瘦弱,身形依旧难脱柔媚之风,但他至少有散发出比以往更多的男人气概,昔日双手无力难托重物,现在只消握拳,也可以看得见手臂微隆的二头肌,只要不把脸上的面具脱下,露出那张似女非男的娇容,谁敢说他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或是个只能倚色卖身的娘娘腔。
现下,连走路都有风,男人就是要这么活,才叫得意。
大厅上,灯火通明,他踢着正步来到厅堂,就见客座上坐着风尘仆仆的一干人,为首的那位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一身藏蓝长衣,腰系黑色丝带,整身没有玉石点缀,就连发髻上也是个木簪固定。
石啸天说过,这位御史蒋文表面上是太子亲信,暗地里却是二皇子的心腹,更有可能是庶出的大皇子安排的棋子,虽是如此,但这位卸史蒋文以清廉著名,遇有不平,常常挺身而出,就连皇帝也对他欣赏不已,就因为如此,朝廷才派他前来,查清楚安远侯是不是居功自傲、通敌叛国?
「想必这位就是金狐大人?」御史蒋文两手一敬。
「正是,蒋大人请坐。」他笑,随意的坐在主位旁边的侧座上,「这一路上想必艰辛劳顿,否则几天的路程,怎让蒋大人迟了将近一个月才到?」
害得焰堡在「人墙」上浪费了不少人力和时间,也让石啸天那家伙偷闲了不少日子。
「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蒋文平静的回答。
「还好你来了,不然我都快要怀疑你在半路遇上不测,比我们家侯爷早日归天了。」看了看蒋文手下狼狈的脸色,漫不经心的问:「这几位是大人的属下吗?怎么个个灰头土脸的?」看起来就一副遭难的样子。
蒋文干笑说:「幸好我们福大命大,否则金狐大人今天就见不到我们了,这一路上,我们可说是历经艰险哪!」
他脸色一正,用蒲扇搔着头,满心的疑惑,「谁会想要加害大人呢?」加害蒋文,对谁又会有好处?
虽然石啸天有向他说明过一些局势,他也了解个大概,但绝对还有他们没注意到的疏漏,难道除了皇帝、太子,二皇子,还有暗中隐匿的势力?
哎呀呀,实在复杂哪!
「听说金狐大人聪明伶俐,下官还想向大人请教呢!」
蒋文的眼神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不用蒋文说,他也晓得或许蒋文已经怀疑凶手是石啸天了。
「不好意思,我又不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还着急,你若不来,如果侯爷撑不下去了,可怎么好?还好我们侯爷身体还算强健,纵然伤重,也熬过了这些日子,终于等到大人来了。」
「那等下官梳洗一番就亲自向侯爷请罪,不知道现下这个时辰,侯爷还醒着吗?」
「他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时睡,有时醒,也说不大定。无妨,他等你许久,你去见他,他自然是高兴的。」
「好在侯爷有你,不然他这次重伤,东北不晓得要乱成什么样子。只是下官好奇,侯爷有你这样一个能人,怎么以前都没听说,也没见你露脸过?」
能把这样的问题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这个蒋文也很大胆。
「怎么能说呢!」他挥挥手上的蒲扇,「我心如闲云野鹤,不在乎荣华富贵,他爱我、怜我、惜我,自然不会拘束我,只是此次他遭遇凶险,我再怎么样也不能眼睁睁看他独自一个人,这才回来他的身边,代他主持事务。」怎么样,这样的回答是否够大胆、够完整?呵呵,真是佩服自己呀,连理由都可以编造得这么华丽浪漫。
只见蒋文瞠目结舌地说:「原来是这样呀,难怪,难怪……」
见蒋文还要再问,急忙挥挥手,「雷总管,厢房准备好了没?赶紧带客人去梳洗梳洗,侯爷等着见他们呢!」
趁着他们梳洗的空档,急忙回到石啸天的屋里打小报告:「他们路上肯定遇到埋伏,一黟人灰头土脸的,你可知道,最有可能对他们下手的是谁?」
脸色「苍白」的石啸天歪着头思考,「敌人太多了,说不定是本侯的敌人,或许是他的敌人,也或许是皇上的敌人,也没个准儿。本侯就奇怪,怎么半路上失了他们的踪影,原来遭埋伏了。」
他忍不住用蒲扇敲着石啸天的脑袋,「你这有答不是跟没答一样吗?你说说等一下见到他,要怎么应答?」
「需要应答什么,我重伤快死了。」石啸天嗯哼一声。
让他忍不住再用蒲扇一敲,「快死了就可以解决问题吗?」
石啸天抓住欲行凶的蒲扇,「至少很多事情可以不用理会。」
他正想再深问下去,就听见雷英叩门的声音,「侯爷、金爷,蒋大人亲自来拜见。」
他急忙把金狐的面具戴上,见石啸天迅速的闭上眼睛,现出衰弱的模样,这才清了清喉咙道:「请进。」
门被小心翼翼的打开,换了一身官服的蒋文走了进来。
「把门合上,侯爷禁不得吹风。」他小声的说着。
蒋文立即带上门,悄悄的走近床边,一双眼睛仔细的打量四周,当然更没漏过石啸天一脸苍白的衰弱模样,那张平静的脸庞什么也没表露。「侯爷?安远侯爷?」
石啸天发出迷糊的咕哝声,眼睛微微的眯开,整个病重且脑袋不清楚的模样。
金世尊在床边用打湿的毛巾为他擦拭脸庞,一脸的平静。「蒋大人,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侯爷他醒着,听得明白你说的话。」
「侯爷,下官有事要亲自向你禀告。」蒋文靠得更近些,一双眼睛瞄向金狐。
他当然晓得蒋文的意思,「大人有话就说吧,侯爷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用避讳。」
有没有搞错,这种话应该是要安远侯来说才有力道吧!
蒋文斜眼瞪他,却见他毫不在意的耸肩,「没办法,侯爷说不得话,只好我代他说。」
「下官听说侯爷受奸人所害,肩膀受了剑伤,既是肩膀受创,应该不至危及性命,怎么会伤重到如此地步,连话都说不出来?」蒋文边说着,边拉大了两方的距离。
「你怀疑是我害侯爷伤重不愈?」他挑眉。
「毕竟阁下的出现太过突然了,下官跟侯爷也算认识了一段时日,可从没听说过有你这么个相交于江湖的知己。」
狠狠地瞪着装迷糊的石啸天,暗咒石啸天隐藏的秘密太多,总让他临时处理突发事件。
「没听说过我?」他嘴角上扬,「那么,可见你跟侯爷的交情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不啻暗地里打了蒋文一个耳光,蒋文警惕的向后更退一步,「在来的路上,下官听说一向为外人议论纷纷的焰堡左苑,最近正大批的将侯爷的『内人』遣出,据闻这主持遣散的人是侯爷以前宠爱的二十七公子,既然侯爷如此宠爱他,怎么病榻边没瞧见二十七公子的身影?」
不简单哪不简单,一路上历经艰险,还有办法把焰堡的事情打听得这么清楚,不愧是御史,古代的「调查局」。
「舍弟刚刚回去休息,毕竟白天让他独自照顾侯爷也辛苦了。」如何?这样的回答不错吧?
「你们是兄弟?」蒋文讶异的张大嘴。
「没错,蒋大人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吗?」他放下手上的湿帕,拍拍石啸天咳嗽的胸膛,暗地里加重力道——爱装,爱装就承受他的大力神掌吧,竟让他演得这么辛苦也不帮忙。
咳!咳!咳!石啸天马上更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把石啸天扶起来,状似怜惜的抱进怀里,却惨遭石啸天暗地里用背部用力一顶,呃,他的胸腹好痛,石啸天你这个恶人。
石啸天断断续续的轻语:「蒋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里……没有外人。」
「侯爷,这位金爷说的话,可都是事实?」蒋文小心翼翼的又上前几步。
石啸天微微的颔首,「真……真的。」
蒋文没有办法,才又走上前到他们面前,看了金世尊一眼,才用低低的声音神秘的说:「下官离开京城之前,陛下曾独自召见下官,要下官传个口谕给侯爷。」
他颔首,用微弱的声音催促,「说。」
「此事兹事体大,请侯爷务必保密。」看了他一眼,才又补充,「金爷跟二十七公子亦是。」
他们无奈的颔首,干什么呢?有话就说吧!
「侯爷应该知道,这几年陛下深受恶疾所苦,陛下有感于体力渐渐不佳,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争斗又逐日加剧,陛下不胜其扰,相信侯爷也深受其害。」
听来,皇帝也知道石啸天被连番送礼、监视的事实,可是皇帝虽然知道,却什么也没做,任由他们任意作为。
这样的皇帝还真是个好君主啊!他不屑的嘲讽想道。
「陛下几年来仔细观察,发现皇室中,有皇子韬光养晦、谦虚向学、孜孜不倦,陛下甚为满意,但又深恐太子和二皇子阻扰,再加上庶出的大皇子又逐渐受朝臣爱戴,所以……」
他不想再多听废话了,挑明了问:「皇帝到底属意哪个皇子?」
「三皇子。」
他似乎感受到石啸天身体一震,棉被下,石啸天握住他的手一紧。
「他……他才十岁。」石啸天虚弱的说。
「所以陛下才请安远侯相助,三皇子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你一定不会忍心……」
石啸天的呼吸突然间显得浊重起来,彷佛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似的费力呼吸,然后双手揪住棉被,不断的绞动,神色显得极为痛苦。
「大夫,快宣大夫。」金世尊急忙跳了起来,大声嚷嚷。
就听见屋外总管雷英老迈的声音洪亮的嚷着:「快,快把所有的大夫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