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卖了,然后把银子送给了那几个乞丐,让他们去救那个人。他们悲哀的看我,我只有沉默,再沉默。倌首很看好我,亲自调教我,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学习舞蹈,我很喜欢跳舞的感觉,这似乎可以让我暂时忘了那过去的一切。
在倌馆的日子里,我慢慢的知道了那个买我的老头的事,他家有人做官,听说官很大,在淮樱。听说以前也有人去告过,但却是不了了之,那个告状的人还被逼死了。报仇是不用想的了。我悲哀的想着。
三年后,我开始接客,什么人都有。有有钱的,有有权的,也有两者皆有的。再如何看去道貌岸然的人,进了倌馆还不是一个样子,我冷笑著的看着这些人模人样的东西。
一待又是两年,直到那天我居然又见到了那个老头,他显然已经忘了我,居然要我作陪。我笑着迎合他,把他哄的晕呼呼的,然后在他睡着了之后,我取出了从厨房偷来的菜刀。先割了他那个恶心的东西,他疼醒了,大声的叫唤,在他的手下和倌馆里的打手冲进来之前我把刀送进了他的胸口。
一拥而入的人把我治住了,拳脚招呼了过来。我努力的抬头,我看到他躺在床上不动了。死了吗?我的唇边是诡异的笑容。我被扔进了大牢,这次真的死定了吧。不过,无所谓,至少我为自己报了仇,至少我杀了那个令人作呕的老东西。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效河却在这时决堤了。看着水没入牢房,直至把牢房的墙压塌,我突然觉得我可能可以活下去的。拼了命的向上游,可是哪里是尽头?
声音,好吵。我不耐的睁眼,然后就愣住了。我没死?我居然真的没死?
"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身边有一个人满是欢喜的说到。
不耐烦的转头看去,是一个看去三十多岁的男子,穿著半旧不新的衣裳,神色间有些憔悴,正满脸笑容的看着我。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易先生,你守了这孩子这么多天,总算是醒过来了。也不白费你这些日子的辛苦。"旁边有人凑过来说到,然后再看清我的模样后,神色就变了,"易先生,这孩子是你什么人啊?"
口气中的意味,我听的太明白。
"易先生,不如,你把这个孩子给我如何?"那人的神色暧昧了起来,"我也不会白白夺人所爱的,自然不会亏待易先生的。"
那个叫易先生的人顿时沉下脸来,"请你离开,这是我的徒弟,我不会送给任何人。以后这话不要再让我听见。"
我冷笑著看着那个易先生,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呢。不把我给这个人,是想换得更好的价码吧。也是,这个人看去也不是什么很有钱的模样,估计拿不出那许多银钱,自然是要留到后面遇到有钱的主才卖了。只是,你以为我是谁?我是倌馆的兰芝,是倌馆的头牌,我会如此轻易的被你骗吗?做梦吧!
那个人讪讪的退了出去。那个易先生转向我,温和的说道:"孩子,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可笑,你会保护我。真是好拙劣的谎话。我冷冷的看他,没有言语。
他愣了一下,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你不信我没关系。只是,你的病要好好养才行。住在这里的时候,如果有人说起,你就说是我的徒弟。这样,我才好保护你。"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看着他离开,我冷冷的问道。
他的背影一顿,"我不想从你那得到什么,我只是想救你罢了。"
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但是我需要休养却是事实。我决定住下来,反正他自己愿意养我,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走着瞧吧!
慢慢的我知道,他叫易璩,因为我不说我的名字,他想了许久,和我商量道:"既然你不愿说你的名字,我也不能总叫你喂,孩子,之类的。别人听了也会起疑的。你和我暂住的时候我就叫你常欢如何?人生苦短,不若常欢言。姓呢,就随我,姓易,易常欢,这个名字,可好?"
人生苦短,不若常欢言。我在心底默念著这句话,这话,说来容易,做来何其难?我沉默著。
"你不说不好,那么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常欢?"他说到,带着笑容,很真,但我不愿去相信。
撇开脸不去看他。
他却是不以为意,笑着进进出出为我忙着。扭头看他,左腿拖着,吃力的行走著,单薄的身影看去一点也不可靠。
再好了些,可以起身了。听说他靠四处游走为人写字为生,如今为了我在这里竟待了一个月了。默默的起身,找到他摆摊的地方,他耐心的在为人写信。见了我,笑着向我招手。
别扭的转过身去,我回了住处。
他开始教我写字,不管我爱听不听的。他很耐心的和我说着那些我从未听过的诗书,似乎我真的是他的徒弟一般。
他似乎真的对我没有任何目的。我知道的,背地里,有好些人想向他买我,可全被他义正词严的拒绝了。好傻的人,卖了我,他可以得好多钱的。我盯着自己的脚尖想着。
夜里,恶梦再次造访。我呻吟着,想要逃走。可是,是谁,为什么要拉住我?不,不,让我走。我哭叫起来。
然后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我,"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啊。常欢,醒醒,你在做梦呢。不要怕,常欢。"
絮絮叨叨的低语,如此的让人贪念。我睁开泪眼,正对上他温和的笑,担忧的眼。这个怀抱,几次帮我脱离恶梦的怀抱,是他。伏在他怀里,我无声的痛哭。他只是轻轻的拍着我,抱着我轻轻的晃着,口中喃喃的说着,没事的,不用怕,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番外之易常欢篇(下)
睁开眼,师父已经睡着了,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师父,你梦见了什么?连睡着了都在笑。靠进师父怀中,是那个人吗?那个和你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外甥,他令你如此开心吗?师父,你会不会不要常欢了,就和那些人一样?师父,常欢只有师父,师父,你不会不要常欢的,对不对?
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眨着眼,泛去水气。不,我不把师父给他,不给!
第二天,他没有来。来的是王府的大管家,和师父在屋内谈了会子话后,师父叫过我来收拾东西。
"师父,我们要去哪?"心里有着不安。
"去宇睿王府,箫儿身子不舒服,特地让江管家来接我们。常欢,我们把东西收拾一下过去吧。"师父说到。
"为什么要去王府?"我不开心的嚷到。
师父看着我,好脾气的说道:"箫儿说王府东西齐全,对治我的腿伤更好。而且,王爷已经同意了。"
犟不过师父,乖乖的收拾了东西。师父在提到那个人时那和蔼的模样让我不悦,师父,只有我才能让你用这种口气提起的不是吗?为什么要多一个那个人呢?
那个人来了看望师父,淡如烟霞的一个人。只是,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不自觉的皱着眉。这一切,我太过熟悉,承欢过后吗?我冷笑,真是可惜,连个名号都没有,那么就只是一个男宠罢了,此时的恩宠可以维持多久,谁知道呢?
我知道宇睿王爷对我并无意思,但是我就是要如此说。我讨厌他,他拥有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来和我抢师父?虽然知道他是为了给师父治腿伤,是的,我也希望可以替师父把腿治好,可是,我不想由他来,不想。因为,我很害怕,他和师父,原本就有血缘的羁绊,如果,又是由他替师父把腿治好的,那么师父会更亲近他吧?我不要这样。
再次羞辱他是男娼,师父动手打了我,第一次。看着师父气得煞白的脸,心里有愧疚,更有怒火,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师父怎么会打我?
他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对我破口大骂。他只是冷冷的笑笑,用一种看稀奇的口吻不咸不淡的说话。可却让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扶着师父进屋,他为师父切脉,神色凝重。心里紧张起来,师父的身子是不好,只是,有如此的严重吗?
他开了药方,让他的随从去取药。我劈手夺过药方,不过取药煎药而已,我也会的。他倒是没有意见,只是说让他的随从指点我该怎么煎而已。因为涉及到师父,我再不情愿还是应了。
自那以后,他日日都来。听着他和师父说话,师父那开心的模样让我怔愣。好像师父很少如此谈笑。听他们的谈话,多是师父在说,师父说的是他小时候的事情,说的是寒箫的娘以前的事。沉浸在回忆中的师父心情很好。寒箫对师父而言真的很特别吧,因为他是可以和师父分享回忆的人,而我不是。默默的坐在屋外,抱着自己的膝。很冷,真的很冷。
其实,我知道的,宇睿王爷很喜欢他,很明白,一眼就能看出。他和宇睿王爷之间,如此的融洽,如此的有默契。骂他是男娼,其实自己才是男娼,师父从不问我,可是,我想师父一定猜得到,我当时的状态,明明白白的。不愿去回忆那些令我作呕的记忆,那让我痛苦,让我讨厌自己。他是幸福的,他有一个如此爱他的情人,他有疼他的亲人,他有权势,有钱财。和他相比,我什么也没有,除了这个肮脏的身体。
"怎么坐在风口里?小心着凉。"师父略带责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慌张的抬头,眼前模糊,看不清。是呀,我还有师父,还有师父。
"怎么哭了?"师父有些慌张。
"没哭,是沙迷了眼。"我用袖子抹去眼泪,说到。
"是,是沙迷了眼。让师父看看。"师父好脾气的说到。
靠在师父身边,师父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总是能够让我觉得安心。
不敢和师父说我心底在想着什么,因为师父一定会说我想得太多了,可是,我总也止不住的会去想,会去担心。是我太多疑吗?闭上眼,感觉师父轻轻的在摸着我的发,温和的,温暖的。
正和师父在院子里说话,却有人影一下子出现在我们面前。是他,还有一个看去三十多岁的长相可爱的男子。称呼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可爱很奇怪,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可爱,笑眯眯的,眼睛都是弯弯的。然后又是两个人,一个是宇睿王爷,还有一个青衣男子,三四十岁的模样,很俊秀,眉眼间和宇睿王爷有一丝相似,给人一种很冷峻的感觉,神色冷淡。
"哇,小箫儿,他就是你舅舅?果真是外甥多像舅吔,青,你快看,他和小箫儿好像哦。"那个长相可爱的男子好奇的围着师父打圈子。好厉害的轻功,脚居然可以一直不沾地。我惊讶的睁大了眼,他是什么人?
"宁,你吓着人家了。"长相俊秀的男子对那人的举动无奈的摇头,神情间是宠腻的,话虽然带着责备,可是态度完全不是。
寒箫无奈的上前拉住那个叫宁的男子。
听着寒箫为师父和那两个人做着介绍,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个男子都是他的师父。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这,又是两个疼爱他的人呵。
寒箫的二师父似乎是懂医的,他拉住师父问著。师父不擅长应付这样的人,很被动的模样。想不及那么多,我冲了过去,护在师父身前。
寒箫的二师父有些惊奇的看我,笑眯眯的说,"你会功夫?呵呵,好啊。我们玩玩吧。"
玩,玩什么?我还没明白过来,他已经开始对我出手。狼狈不堪的躲闪著,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懂的不过是些皮毛的内功,还是因为跳旋踵舞需要用上才学的,内功的心法就在记载旋踵舞的那个小册子上,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功夫。这样的我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手足无力的倒在地上,我知道师父一直在为我求情。可是,他并没有听。这个人,倚靠著自己的功夫捉弄别人很有意思吗?我恨恨的瞪着他。
他却飘回了另一个男子身边,他的话语让我气得快要吐血,我是玩具吗?无趣有趣与他何干?
寒箫来到我面前,递给我一粒药丸,施舍者的态度。气急的将药丸打落,我把刚刚受的委屈全发泄在了他身上。
他似乎生气了,站起身,用从不曾听过的冷淡口吻讥讽我。
师父向他道歉,为什么要道歉?本来就是他们师徒不对,凭什么道歉的是我们?
制止了师父,对他辱骂的话语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眼前一黑,我的身体飞了起来,重重的落在地上。
刚刚还在笑眯眯的人一脸杀气的站在我面前,那样冷漠可怕的样子。他居然是顽医,那个千金也求不来的顽医。江湖传言,顽医只凭自己喜好救人,不论邪正。寒箫居然是他的徒弟,那么另一个人就是顽医的另一半鬼斧神机子了吗?他居然是他们的徒弟。我果然不能和他比。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地上泥。
鬼斧神机子走了过来,冷冷的扫过我,然后是刚刚赶到的师父,很淡的说了一句话,"真是一个好徒弟。"
师父脸上不太好看,可是却说不出话来。猛然意识到我究竟把师父弄到了一个多么尴尬的位置上。因为我,师父被人质疑却没有办法还口。顿时无比的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的逞口舌之能?
他们都走了,师父蹲下身艰难的想要扶我起来。
"师父,对不起。"我轻声说到,眼泪顿时流出。我对不起师父。
"傻孩子,别想那么多。来,能用得上力吗?"师父吃力的扶我,摇摇晃晃。
一个人走来,扶住我的另一边,是他的随从,记得是叫茗烛。
茗烛对师父裂了咧嘴,"公子让我来帮着看看。"
师父点头,愧疚的说道:"多谢你了,真是难为箫儿那孩子了。"
茗烛帮我固定胸前断的骨头,手法很重,我疼的冷汗直流。我想他一定是故意的,因为我总是和他的公子过不去。
师父一直陪在身边,用毛巾细心的替我擦汗。师父,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是个坏孩子。
师父只是拍拍我,轻声说到,谁说常欢是坏孩子,常欢是个心地很好的孩子,常欢想的太多了。乖,睡吧,睡吧。好好的睡上一觉才会好得快。
迷迷糊糊之际,似乎听到有人叩门,茗烛出去了。然后师父也出去了。辗转著,是谁呢?这么晚了?是寒箫吗?他为什么会来?他不是很讨厌我吗?
好久师父才回来。在我身边坐下,替我掖紧被角。我闭着眼,假装睡着了。听到师父低低的叹气。心里如同刀绞一般,我让师父伤心了。顽医今天这么生气,那师父的腿伤怎么办?我,我害了师父。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流下,我假装翻身,面向著里面,偷偷拭泪。
第二天,寒箫来了。照常的替师父把脉,问师父感觉如何?甚至于他还过来替我把脉。闭着眼,我不想看见他眼中的奚落。
他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把完脉就离开了。
顽医还是来了替师父治腿,据说是寒箫去求的。总算是稍微放了点心,至少,师父的腿有希望治好了。至于我,他们是否原谅,是否接纳,无所谓了。我原本就是一个人,最多,就是再一个人而已。
第 89 章
回到房中,屋内只剩了一盏纱灯,柔柔的亮著。看向床上,逸薰微侧着脸,应该是睡了。轻手轻脚的脱了外衣,正准备吹灭纱灯,听见逸薰的声音,"回来了?"
"嗯。我吵醒你了?"灭了灯,走到床边,轻声说到。
"我说了等你的。"逸薰声音轻轻的,看着我。
愧疚的微笑着吻他,"对不起,把你一个人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