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供是好事啊,怎么还成麻烦了,再说是一丫头招的供,要是实在有人想找麻烦,也不会找我麻烦啊。"我确实不理解了。
"哎,我就直说了吧,起先吧,符皇后正审着蓝淑仪,审的差不多了吧就有个小丫头冲了进来,朝着蓝淑仪和皇后磕头认错的,一查才知道是绯容华院里的,现在皇后正去绯容华那抓人呢,诶,诶,您看。"魏耿说到一半,伸出手指指着一个急急跑来的眼熟宫女。
"恩,连搬救兵的都来了,魏总管,我看这次是皇上要麻烦了。"
那宫女是绯梦的贴身丫头,自小就跟着她,她跑这么急肯定是来找慕容熙主持公道来了。
我正抱着胳膊准备让开道让她来个冲刺,没想到这跑来的宫女二话没说拽着我跑了起来。
我跟着她风风火火,只听见身后魏耿扯着公鸭嗓喊,"聂少,聂少,我就说是您麻烦了吧!"
你爷爷的死太监,就知道幸灾乐祸看热闹!!
"那啥,宫女妹妹啊,你要找人救你们家娘娘也不该拉我啊。"
好不容易我们在绯梦的院子前停下,我问道。
"聂总侍卫长,皇后娘娘点名要您过去。"宫女妹妹红着小脸道。
我又不解了,皇后找我干吗?她干吗在别人院子里找我?
哎,没办法,就算是他们要对我关门放狗我也得去瞧瞧放的是什么狗。
我抬脚进绯梦那院子,那宫女妹妹只在门口站着,小心的向里面看了两眼。
我看着这院子,冷冷清清,既没抓人的侍卫也没审人的娘娘,还没看白戏的公公。
其实,这事我心里大概有数了,想我在汉朝摸爬滚打那么些年也不是白过的,宫里的饿阴谋诡计都跑不出个套路,这次这出戏也只是个大众剧本,毒死沈德约的人用脚趾想都知道是符后那伙,等人一死,再来个嫁祸栽赃把刚生了龙子的蓝贵给办了,等半路杀出个认错的替死鬼,正好又把自己的眼中钉也给除了,有这样庭审后妃,处决人命能力的除了皇后也再没其他人了。
我不解的是她们女人家的事找我干吗。
我走进里屋的时候更加苦恼了,整个屋里就端着茶碗笑盈盈坐着的符后,她笑得很美,不娇不媚,却在人心里生出千娇百媚,这样的女人不做皇后是可惜,做了皇后更可惜。
"见过皇后。"
虽然没其他看得见的人,可指不定有多少个听墙根,蹲房顶的,还是规矩些保险。
"坐。"她随手指了她对面一个位子。
"不知皇后找聂某有何事宜。"我不敢坐,只站着,低头问她。
"这里就你我二人,聂少讲话不必如此客气,训英只有一事相求。"符后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忽然跪下,把我吓得不轻,赶紧去搀她。
这皇后有是事求人,不是托孤就是献身,看符后并无生育,加上现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似乎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毒害后妃龙种这条罪可是死罪,要诛九族的,聂少可知道?"符后轻启朱唇,声音语调是好听,可她前言不搭后语,我听的云里雾里。
"知道。"
"聂氏宗族这一百多条人命现在都在等着呢。"符后啜了口茶,又道,"到底是做刀下厉鬼还是在人间享乐可都看您的了。"
"看我如何?"
我理出些头绪,她这是在威胁我,可是照她这样说也应该是我求她啊,怎么她来求我?
"要看您答不答应训英的这个请求了。"
"皇后说就是了,关乎身家性命,怎么能不答应。"
"好,那训英就直说了。"符后回到位子上坐下,"做个后宫地牢的囚犯不知道聂少答不答应。"
她这哪是求我,分明是要囚我。
"皇后想囚我多久?"
"最好是到你死。"符后又笑,眼睛弯成月牙,像两把圆月弯刀。
"我能提个问题吗?"
别人都要囚我了,我也懒得规矩了。
"且说。"
"皇后囚我做什么,要是见我烦,一刀杀了我岂不是更好。"
"只不过是有人不想让你在皇上身边罢了,死,太痛快,这宫里还有很多人不想你一死了之。"符后的指甲擦在茶碟,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么招人嫌。
"一百多条人命呐,聂少您可得好好考虑考虑,不过要是考虑的太长可就麻烦了。"符后优雅起身,手上的茶碟摔在地上,碎在我脚边,她朱色的长裙在地上拖曳出一道流光,在光消失的宫廷深处传来少女纤细尖利的惊叫声,还有骨肉脱离的声响。
多久才算短,多久才算长?
我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命有这么值钱,能值得用套连环局来套。
我照着皇后的吩咐认真考虑了起来,我一旦被囚禁,她们自然有办法让聂子青这个人彻底消失,说他失踪也好,逃跑也好,说不定还能弄个面目全非的尸体让我爹娘给领回家安葬了,这样换算也就是我用一条命换了一百来条命,似乎是桩划算的买卖,对了,还有慕容熙,我忽然不见了,他会觉得无聊吗,会因为掌中的忠犬消失而无聊吧,不过也不用担心他,他也不会无聊太久,这样不正好成全武延玉,省得他恨我恨到我死,不过我要是走了,谁来保护他?
我忽然想起那晚武延玉娇艳的脸,保护吗,他似乎已经学会了如何自保了。
或许被囚禁也不是坏事,自由算什么,我只要能找个地方安心的死就够了,这样对谁都好。
她们的做法还是有道理的,在她们看来只要我和慕容熙不用天天呆一块儿就能避免很多事情,事实上我们天天在一起我也在竭力避免很多事情,呵,看来这次得好好谢谢那些算计我的娘娘们了,她们也算帮了我个大忙。要不然凭我的毅力我怎么逃的开慕容熙编的这张大网。
我决定答应这件事的时候,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冷宫。
不知道蓝贵怎么样了,还有她刚出生的孩子。
我试探性的敲了敲门。u
蓝贵意外的开了门,不,应该说是门里意外的站着一个毫发无伤的蓝贵。
"蓝淑仪,这是............"
"他们不过是拉我作戏。"蓝贵惨淡一笑,说完就开始猛烈的咳嗽,我分明的看见她手心里滩滩血迹。
"蓝淑仪,您有想过离开这儿吗?"
我忽然很想帮她出去,帮她逃出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
"离开?"蓝贵站在一团阴影中,看上去有些朦胧。
昏暗的宫殿里忽然传出小孩的哭声,蓝贵回头看着一个地方,哭声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我可以帮你。"
我想到一个主意,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能帮她和她的孩子。
"好。"蓝贵回头看着我,点头答应。
我看着她远离我,那段背影和所有女人都很像,又和所以女人都不一样。我希望能在自己有生之年做点好事,不用对自己好,只要对别人好就够了。
我思量着逃跑计划,先跑去南门写了封信叫人送回家,晚上趁着慕容熙和别人哼哼的时候潜进了后院。
后院就是个打杂的院子,后宫里的洗衣房,缝纫部,夜壶党,棺材铺都聚集在这儿。
我在棺材铺里开了许多棺材盖子才终于找到了躺着沈德约的那个。
幸好,后院的人都是奇懒无比,一过午夜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我就这么直接把沈德约的棺材给推出了院子,还有今天去南门的时候把巡逻路线给改了下,于是我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把棺材给推到了冷宫。
"蓝淑仪?"我轻敲门。
蓝贵开门,四下张望,看见那棺材,她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的用意。
"明天一大早,我就过来推你们出去,出了宫门就能看见一辆黄色马车,你坐着那马车走就是了。"
"聂............"蓝贵似乎很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放心吧,没问题的。"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朝她摆摆手快步往回赶。
慕容熙今天兴致不错,等我赶回去的时候他还在哼个没完,我长舒一口气,他是不是知道我明天可能就听不到他哼哼,所以今天特别卖力......
天未亮,就下起了雨,撒在人身上毛毛的,我推着棺材往南门走,下雨天没几个人在路上闲逛,快到时碰到了冯跋,这家伙忽然从我身后拍我,我被他吓出一身汗!
"聂将军,这是怎么?"他看着我推那隙了条缝的棺材,很是好奇。
"将军我最近穷得慌,帮后院赚外快呢。"我挡在那条隙缝前。
"哦,运的是哪些个宝贝,让我瞧瞧。"他扒开我就要去掀棺材板子。
"诶诶,这是给魏总管运的,你也知道他这人不喜欢别人看他宝贝。"我脚一使劲,把推车推远了些。
"哈哈这魏总管还有这习惯?"冯跋似乎很想找我侃大山。
"不说了不说了,快到点了,这等的人要等急了。"我抓住车把就要走。
"聂将军什么时候咱们再叙叙!"
"好,好!"
凭借我对后宫防御体系弱点的了解,之后是一路畅通无阻,我看我是得考虑要不要兼职做个偷渡人口的蛇头,肯定赚翻了!
出了宫门,我把车推到隐蔽处,蓝贵抱着孩子从里面爬出来,说真的,刚刚我还真怕她那小宝贝哇啦哭出声坏了事儿。
"蓝淑仪,车就在那儿等着了,赶车的是我爹,您就放心吧,哦,对了,要是,万一我们家也呆不了了,您就去苏州找狮子桥下的一个冯家粥铺,只要报出我名字肯定有人能帮您。"
"真是多谢聂少了!"蓝贵抱着酣睡的娃娃就要给我磕头。
"不敢当不敢当,时候不早了,快走吧!"我忙不迭扶她。
她咬着嘴唇,点头称是。
我看着她渐渐融进雨水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冲进雨中,拉住她。
"要是报聂子青的名字没人理你,你就说这个名字,白夷光,白色的白,夷光修明的夷光。"
"好。"
"走好。"
我站在雨水中,在蒙蒙雨雾中想起自己本来的名字,白色的白,夷光修明的夷光。
我这样想着似乎就能看见在江南有一个红衣剑客正等着有人告诉他这个名字,这个隐匿在百年时光中的名字。
你告诉他这个名字,然后他会柔声对你说,夷光,跟我去我的世界,好吗?
记住,千万别拒绝,要是你拒绝了他,你就得和我一样在轮回中煎熬了。
我回宫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地上积了水,踩上去发出摩擦的声音,是会让人愉快的声音,我踩着水赶回冷宫,沈德约的尸体还放在冷宫里,我从墙角找出昨晚在后院顺手牵羊塞在棺材里一起带出来的干草和火石。
我把干草堆在沈德约肿胀的尸体边,她的发髻有点乱,不过没关系,火化之后都会是一样美丽的灰尘。
火石摩擦着,就是擦不着,好几次蹭到手,磨坏了皮肤,终于点燃,我手上也磨坏了一块,冒出血斑。
起先,烧得有些慢,我看着火苗在草堆上上窜下跳,等烧到尸体时,火势渐剧,我走出屋子,合上门,站在门外看里面火光四起,屋顶开始冒出青烟,外面地上还很湿,不知道烧不烧的起来。
我大概站了很久,久到外面的柱子开始被熏黑,黑烟呛进我的口鼻,夹杂尸体的腐臭。
我一阵咳嗽,忽然很想哭,狠狠地哭一场。
"你想干吗?想被烧死还是被呛死??"
最后,还是慕容熙。
他把我拖出了冷宫,他拉着我的手大声数落我。
我也拉住他的手,他停了下来,我就从他身后抱住他,靠在他背上,其实换了其他人也无所谓,我只想找个人让我靠一下,哭一次。碰巧,又是慕容熙在我身边。
很多事情都要看机遇,有些人本不该遇见,因为时机对了,我们遇见了,有些人本不该爱上,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凑巧,我们爱了。可是到最后这些遇见和这些爱都不会有好结果吧,毕竟凑巧的事情太悬乎,还有,我们本来就是不该遇上的,不该遇见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我咬他的肩膀,他也不喊疼,咬出血了也不喊疼,我哭得很厉害,眼泪鼻涕流在他衣服上,一片片痕迹,哭到后来我觉得自己真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鲛人。
他就这么背对着我,握住我的手。
这个笨蛋,我快走了,我要离开他了,他怎么倒一句话都不说了!
"对不起。"他没来由的低声道歉,"对不起。"
这让我惶恐。
"混蛋!慕容熙你是个混蛋!!"我推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只要你道个谦示个好就又回摇个尾巴回来让你欺负,你是不是觉得别人的感情都是用来糟蹋的!!"
"不是的,我只是......"他似乎也很惶恐,"我只是喜欢你。"
"喜欢对你来说算个屁,就因为喜欢你就可以一次又一次糟践别人的感情吗,那么多男人女人为了你的喜欢拼尽全力,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眼前的好,你说你喜欢我,是谁一次又一次伤我害我,我受够了,你这样的喜欢我受够了!!"
我希望这时候再来场雨,可以让我在雨里奔跑,让雨水冲刷记忆,在奔跑中忘记他呆楞的站在原地无助的样子。
现在,我只不过是在奔跑中试图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第四十八章
我跑到符后那儿的时候几乎是破门而入。
符后姐妹俩正在吃点心,却完全没被我吓着,似乎早就料想到我会在这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自投罗网。
"我答应你。"
符后听我说完,一挥手,进来一班蒙面人把我捆成了个粽子。
符嫔拍拍手,他们拿个黑布袋套住我的头牵着我就走。
走了很久,一路上都很安静,我讨厌这样安静,安静的让我会想起慕容熙的样子。我讨厌思考和想念。
我头上的黑布袋被拿掉的时候,我已经在一个标准地牢里了,墙角的干草堆里有很多骨头,看来是关死过很多人。
地牢里灯火很亮,我能看清每一样挂在墙上的刑具的模样,它们上面带着斑斑血迹,我知道,之后我的血也将撒在上面成为另一滩血迹。我还能看清自己手上的手铐和脚上的脚镣。我一动,它们就咯拉咯拉响。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的时候看见墙上一道道计算日子的划痕很多很多个带血的"正"字。
"呵。"那些痕迹的触感鲜明,它们是被怎样刻上的?用木头,石块还是自己的指甲和骨头?
我是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计算自己的,我来这里就是想忘记日子,忘记自己还有多少个白天黑夜要过,我想死亡在一个没有预料的日子来。
每天我吃和从暗门递进来的饭菜,在很大的空间里自由活动,和蟑螂捉迷藏,和老鼠赛跑,身上的镣铐使我很难发挥正常水平,倒也更添乐趣。
就在我经过多天不懈努力终于成功赢过一只蟑螂的时候,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怒气冲冲的符嫔,在我映像中她似乎很会生气。
"把他给我绑起来!"她身后跟着进来的几个蒙面人朝我而来,利索的把我绑在一根柱子上。我看着符嫔手里的鞭子,骨头痒痒。
"都给我出去!!"她声嘶力竭。
门被关上的刹那,她的鞭子就落在了我身上。
"哪里像了,哪里像了!!"她一个劲的念叨一个尽的抽。
她手上的鞭子没什么力道,对我没什么威胁,只是看的人会觉得大概很疼,我配合的做出疼的样子,她邪恶的快乐着。
"呵,你说我们的身体哪里像了,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到底哪里像了!"她最后一个问题有些长,我听得累了,想睡觉。
她想是以为我是被抽晕了,哗啦一盆盐水往我身上倒,我一个激灵,再看她,她已经怡然地坐在了一边,一个蒙面壮汉拿着鞭子想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