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了么?"直到他颓丧的放开我的唇,我心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怜惜。口中却依旧带着几分讥诮的冷笑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又想逃避什么?在无数的人用性命为你铺平道路的时刻,你的高傲、顽强,哪里去了?"不过是让人一语道破了他用心掩饰的尴尬处境,离非竟然开始焦躁不安,开始恐惧自己的未来。真他娘的见鬼了!
离非的笑容一僵,呆滞了片刻后,低低的笑声在叹息中响起。"大多数人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直接扑上来么?为什么你还能注意到这些?"
"废话!当我是没经验的雏么?连你是不是真的想要都看不出来。"歪了身子斜靠在石壁上,我摸出一颗醒神的药丸在口中不住咀嚼。提点的话说一句就好。这家伙不是会一直迷惑的人。
"零......"离非也靠了过来。同我一样胡乱缠绑起来的发丝零落的垂贴在他颊旁,低下的脸孔隐在黑暗当中看不清表情。
"什么?"我漫不经心的应道,并不在意他的贴近。
"......做我的情人好么?"离非静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
"你该知道我有其他情人吧?"挑高了眉眼,我微有些诧异的看他。
"我还看得出你不只一个情人。"离非带着笑意的回答多少让我有些尴尬却也无力辩驳。
"那你发的哪门子疯?"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不会干涉你和白虎王爷或是那个夜的事情,要收多少侍人也是你的自由。何况床第方面我自信不输他人。从你方才的反应来看,我的身体对你也还有些吸引力。当可令你尽兴。所以看在我好歹救过你一次的份上,我只问你愿不愿将我当做情人般看待?"
离非平静而温软的声音不含半分情欲,听来却又无比认真。就像一个老朋友诚心诚意的邀请我去吃顿饭,而不是正在试图说服我吃了他。
"理由?"
意识到他的认真,我也收起了散漫的态度。彼此间有太多的利益纠葛,若说他单纯想与我谈情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况且我不认为离非的成长经历会让他轻易对我这般凶残凉薄的男人动情。
"因为我不想做你的敌人!"离非低下的头终于抬起,血色的凤眼闪烁着让我看不透的光芒。
"你的强悍与危险早已超出了我的估计。除去你所掌握的庞大到我难以确认的势力,你的头脑、身手,甚至于你的个人魅力无不出色。过人的学识和能力加上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势带给你的风姿足以让大多数人在不自觉中对你产生信赖。那个翡儿肯将希望寄托给你大略也是为此。"
"没你说的那么邪乎。"我淡淡的开口,"何况你我还有交易在前,怎么说也不是敌人吧?"
"现在当然不是。"离非咬了咬牙,道:"可是你看到过我太多不欲人知的东西。若我当真登上了王位,总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想将你连同我令人作呕的过去一起抹杀埋葬掉。我很清楚你绝不是一个宽容的人,也知道这种念头到底有多危险。但我还是无法保证自己到时能抵抗住那种蚀心噬骨般的诱惑。"
"所以你才要做我的情人?你以为做了我的情人我就会为你隐瞒一切?我说你还是省省吧!第一、我不是个多嘴的人。你有什么过去与我无关。何况我也不觉得那种过去有什么耻辱。换作是我一样会这么做。第二、一个国家的臣民在意的只是保证国家机构正常运转的强制力到底握在谁的手上。只要你有能力,你就是朱雀国流传千古的明君。否则你便是金雕玉砌也不过狗屎一堆。还不如干脆当个伺候人的,总算还有些用处。"我不屑的轻笑。连利益关系都不信任的人会在意肉体上的牵扯么?可笑!
少见的多话让离非神情大动,半晌后才轻声叹息道:"你还要让我惊奇多少次才算完?看来我的愿望并非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妈的!你还没放弃么?不是说了我没有管你闲事的兴趣。等到与你的交易完成,我只当从来没有见过你也就罢了。"我心头莫明的烦躁,口气也不由差了起来。
"零,你怎能这般不念旧情。"离非突然摆出个哀伤的嘴脸,说出的话却有让我出手揍人的冲动。
看出我的神色不善,离非连忙收起了眸中的笑意,正色道:"零,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经过赤家情报网的分析,你最大的弱点便是个情字。只要得了你的宠爱,便是个低贱的侍人你也会加意的回护、不计代价。"
"赤烈说的么?"我冷笑。自认是个无心寡情的凉薄小人,却原来在他眼中竟成了多情的典范。这倒好笑的很。
"难道不是么?"离非轻笑道:"你之所以愿意与我交易,甚至险些丢掉性命,最初也只是为了白虎国那个美人王爷。"
"是又怎样?"我从来也不是什么君子,更加缺少忧国忧民的情操。这天下让我在意的不过就是那些个认定我的笨蛋而已。
"不怎样。只是见多了那些当着人对我轻蔑鄙视、背着人却充满着贪婪和淫欲的目光,我早就失去了对人的信赖。可你却一次次推翻了我所认定的东西,让我逐渐变得不再满心怨毒、仇恨、不择手段,不再被那个连自己都厌恶的自己纠缠、折磨。我执著于你,并非要借此控制你的言行。我只是想和自己打一个赌。赌我会不会因你而克制住自己狭隘狠毒的一面。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不是吗?至于我们的交易你尽管放心。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答应你的条件一样也不会少。"
离非显然是明智的。坦诚的说清利害比起和我玩什么情呀爱呀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鬼把戏更有可能获得我的信任。但是......
"你说的这些与做我的情人有关么?"漂亮话谁都会说,我却是头一次被说得有些抓不住重点。
"其实我说什么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以情人待你就够了。这对你并无损失,你又何必想得太多。"离非微皱了眉,斜眼看我。
离非带着些许委屈的不解表情竟然看得我有些想笑。连忙仰起头,将已然柔和的脸孔隐入岩壁的阴影当中。
"你既然无心与我,最好就别趟这淌浑水。我这个人天性凉薄自私,除了背叛我之外,跟着我将是你一生最大的错误。没什么好处的。"一边说,心思却不自觉的飘远。这次出来很多事都超出了我的预计。云他又要担心了吧。元西若是见到我身上的伤,只怕会哭给我看。至于昊天......我突然打了个寒颤。那个可以感受到我所有强烈情绪的家伙,这次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看来挨揍是免不了了。轻轻的叹息,唇角却忍不住悄然弯起。
"好处么?我现在想不到那么多。但你却不必担心我会后悔。我在青龙国的境遇你应该很清楚。我也不瞒你,或许是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不得不被迫做......一些事情的缘故,除非使用药物,否则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会让我有任何情欲反应。甚至连日常肢体上的触碰都会令我作呕。你觉得这样一副残缺的身子还有心仪某个人的可能么?"离非夹杂着苦涩的声音传入我耳内,让我瞬间回神。
"那你跟我这儿捣什么乱?勉强自己很好玩还是你觉得我对强奸有兴趣?"口中说的不客气,身体却立刻站直了些,避开了与他的接触。
"你没关系的。"离非低低的笑道:"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容忍他人的体温,但与你相处这几天我却发现了一件难以致信的事情。"
"什么?"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无论是怒火还是情欲,撩拨你居然让我觉得很有趣。"离非笑得极为开心,那高傲的眉、讥诮而冰冷的血瞳都在笑声中化成掺杂着些许狡黠的爽朗。
我怔愣的看他,拿不准自己该不该生气。反正这次是真的没话好说了。
天已亮透的时候,翡儿终于带回了好消息。首批搜索的人马在赤霞岭遇袭,折损了大量人手。搜山的人马接到命令,已然下山增援去了。
"太好了!"离非闻言不由满脸喜色。"趁着他们的视线被引开,我们即刻北上落玉坡。只要不出意外,五日后便能和赤家的人马会合了。"
"且慢!"我却没有他那么乐观。胆敢在青龙国袭击军队的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打算造反。在这个敏感的时期,谁会发这种神经?
"知不知道与你们交手的是什么人?"
翡儿摇了摇头,道:"只知道对方人数众多且个个身手不凡。为首一人双眼更是生得如同妖魔一般。"
"妖魔?什么样的妖魔?"离非奇怪的问道。我的心中却不自觉的一紧。
翡儿瞥了他一眼,笑道:"这个灭世之妖的天谕还是朱雀国国师传诏天下的,太子殿下怎会不知?"
"黄金眼?!"离非低呼出声。
"没错!正是一双黄金眼!"翡儿笑眯眯的说道。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灭......唔!"
"别轻易下结论。我不爱听!"轻抵在他唇上的长指制止了他下面的话。我淡淡的笑道:"改一下计划吧。我们转道赤霞岭。"
"你疯了?"离非惊讶的说道:"躲还躲不及,你居然往上撞。"的8f468c873a32bb
"相信我!如果真是那个人来了,你躲到哪里都没用。除非你我分道扬镳。"我有些无奈的轻笑。"没找到我之前,他们定然会大张旗鼓的四处招摇。若是让青龙国的人马咬着他们的尾巴追上我们,还不如现在就迎上去。"
"别告诉我灭世之妖也是你的仇家。"离非的脸色有些变了。
"不,他是我的荣耀!"我说。
抓了明显呆滞的离非,我和翡儿小心的离开了山洞。就算是要去赤霞岭,我们也不可能缀着青龙国的兵马过去。与翡儿商量了一下,决定翻山而过,直接绕到赤霞岭的背后。这么走对我们的体力要求很大,很多地方几乎都没有路。但相对安全一些。
从行程一开始,我的衣服就没有干过。一整晚的休息让我的体力回复了不少,伤口也有愈合的迹象。但到底承受不住如此大的运动量。简易绷带随着肌体的收缩不断的撕扯磨擦着血肉,那滋味就像将全身的神经塞到了石磨之内,当成豆浆来磨。而成果就是这不断涌出的冷汗和几乎能招来猛兽的遍身血腥。幸好翡儿带来的不只是消息还有完备的补给,这才能让我迅速的补充水份和营养。否则就算我有再好的药物,光是这持续不断的失血就够我喝一壶的。
我知道我如今的模样难看到让翡儿不住皱眉,也知道不谙武技的离非能撑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可我不能停!正在赤霞岭战斗的是青衣楼的人马;是我的死神;是......昊天!我教出来的兵根本不是用来冲锋陷阵的。如果不是要引我出现,昊天不可能这么莽撞的现身。所以我早到一刻,他们就能少损失一分。
"来,上来。我背你。"走到几乎迈不动脚的离非面前,我半跪着说道。
"大人,让我来。你自己都快倒了,不能再背人了。"翡儿连忙开口。
"不行!"我一把拉住想要去抓离非手臂的翡儿。见翡儿不解的看我,犹豫了片刻,我低声叹道:"我不喜欢别的人碰他。"
翡儿恍然收手,只是将其他行囊接了过去。
"我自己能走。"离非咬牙道。
"少废话!上来。"我恶狠狠的瞪着他,直到他小心翼翼的伏到我背上。
"你以为到了这种时候我还会任性得不让别人碰么?你也太小看我了。"柔软的唇轻轻贴附在我耳畔低语。
"可是,还是会不舒服吧?"我平静的回答。
耳畔温热的呼吸微停,之后再无声息。
"喂,疯子,说点什么好不好。"我喘息着低声说道
逃亡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不过是饥饿、疲劳、伤痛、紧张,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同皮鞭狠狠抽打在身上。捱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但我讨厌那种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你一个活人的感觉。小时候为了完成一件任务,我在深山里整整逃了七个多月。十五个职业杀手、无数的毒蛇猛兽。所有活着的东西都是敌人。我不敢随便生火,不敢轻易睡觉,甚至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二个小时。等到完成任务出来,我花了一个多月才能够正常说话。不让人近身的毛病也是那一次落下的。
"说什么?"略有些无奈的声音。
"会唱歌么?"我随意的找着话题。
"啊!"耳上突然剧痛,却是被离非咬了一口。
"你干吗?"我微怒的侧脸。
"你当我是歌妓么?"极低的声音带着怒意传入我耳内。"我会叫床你要不要听?"
我这才恍然方才的话对一位太子来说竟是唐突了。但离非的回答也实在令人宛尔。
"也好。"我低笑出声。
"啊!"这次只怕被咬出血了。无奈的蹭蹭自己可怜的耳朵,我暗骂自己无聊。
"那个灭世之妖......是你什么人?"静了片刻,离非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叫昊天。妖不妖的你用来叫我无妨,别让我听见你叫他。"我正色道。虽然经过我的"恶治",昊天对于这个称呼的反应淡了许多。但我仍不愿他听到。
"他就是那个可以左右你娶妻与否的宠侍?"离非讶然道。
"什么宠侍?"我一愣,随即想起与赤媚接触时我开的玩笑。
"呵呵......没错,就是他!"尽管笑声震动内腑让我疼痛不已,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依然忍不住想笑。刚要趁昊天不在顺口占上几句便宜,树丛中一阵响动让我瞬间收了调笑的心情。
"翡儿,护着离非。"侧身将离非放下。两柄匕首离鞘而出,双眼死死的盯着晃动的树丛。没有腥风,应该不是什么猛兽。他奶奶的千万别是猛兽!我沮丧的看着满身的血腥,现在就是有腥风我也闻不出来。
浓密的树丛重重的晃动几下,一个黑色的大头猛然钻出。
"墨焰!"离非喜道。
"靠!你小子过来之前不会先叫上一声?"我心中一松,随即对自己的紧张有些尴尬。纵身而起,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算你机灵。我还担心你这家伙被青龙的杂碎们炖了马肉了。"谁知道墨焰这小子是怎么跟上来的,我只知道它来的正是时候。一把抱住它的大头,着实与它亲热了一番。
"大人,您的马好像也受伤了。"细心的翡儿指着墨焰的屁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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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身一看,墨焰的屁股上果然有数道血痕。伤不算重,却也一直在流血。连忙拿出清水和药物为它包扎。看着自己和墨焰身上的狼狈,我不由苦笑道:"顺便说一句,若有人问起来,你们只管将追杀我们的人马数量加上个三倍五倍的。免得我这个老大丢人。"
"亏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离非翻了个白眼。
我嘿嘿一笑,伸手拉过离非托送上了马背。
有了墨焰的脚力,我们抵达目的地的时间比预计得还要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与翡儿定下再会之期便令其自行离去。只剩我和离非两人小心的靠近。这次我们的运气不错,一路之上竟未惊动警戒的士卒。平平安安的摸到了赤霞岭北面的山坳之上。
"真热闹!"离非小心的探了探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啊,该死的热闹!"我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