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看看搭在肩上的爪,再看看处于兴奋中红光满脸的某人,忍了忍,没有说话。
他讨厌和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十分十分讨厌!
晴光几乎是拖着他走,满嘴不分主谓宾的拉呱句子,浑然不知身旁的人眉头推得比山还高。
"啊,等等。"晴光突然放开落尘,回头,疾步如风旋回大门。对着门卫大叔嘀咕了一阵,风般又吹到落尘跟前。
落尘侧身,不着痕迹避开和晴光的正面接触。"怎么拉?"
"我怕水绿嫣红到处找我,所以麻烦甲叔告诉她们一声。"水绿嫣红正是那对姐妹花。这些天都是她们在伺候晴光。幸好有她们在,要不然,晴光连衣服都不会穿。
落尘挑眉,一方面惊讶于晴光对水绿两人的交代,一方面惊讶于晴光的措辞,他对个下人居然用了"麻烦"二字?
"痴儿,你是主子,不必事事向他们汇报。"府里都是些成了精的人物,落尘不希望看到他被他们拆骨入腹。
"我不管这里是奴隶社会还是封建社会,我只知道在我的世界里,人无贵贱。"晴光快人快语。
"我很高兴你能真诚待人,但是..."
"你很烦哦,我爱怎么做那是我的事,于你何干?"晴光一阵抢白。抿着嘴,他不乐意在他嘴里听到任何侮辱人的字眼,仿佛那是对嫡仙般的他的亵渎。
明明知道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晴光还是不能接受动不动就被人跪拜的举动。
晴光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呆在王府那么久,从未有人跪拜过他,顶多也就揖福。
他又误会他了。落尘失笑,心窝涌起阵阵暖流,眼前的人是真心为他着想。
罢了,府里情况复杂,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就让他慢慢去发觉吧。落尘唯一能做的便是为晴光祈祷。他十分清楚那些人的破坏能力。落尘提醒自己,回去后一定要交代他们不要玩得太过分。
晴光毕竟还是主子。
最后一抹残阳拖着不干不愿的步伐渐渐消失。月儿高挂。
若有所思的两人异常沉默。落尘在策划是不是该带晴光出去避一阵,躲个一两年,等到他们对晴光的兴趣下降时再回来。晴光暗中计划着将怎样才能将落尘"近朱者赤",抛掉那些繁文缛节快意人生。
他们有1000多年的时间,不急!
晴光跃跃欲试,盯着落尘的目光泛着见猎心喜的狠劲。
落尘还在神游第一站是该去夕朔找大哥呢还是去祈耀找二哥。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世界中,得意忘形的他们遗忘了另一个"人"是会动会想的事实。
他们错在低估了对手的能力。所以,幻想的依然是幻想!
*****
晴光东碰碰西摸摸,时而感叹时而尖叫,连各色各样的小贩的吆喝他都能聚精会神的听上半天,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那么的新奇。
繁华的大街上,只见一白衣少年温润如玉,墨玉般的眸子有始至终藏着上窜下跳的晴光。
"落尘,快来快来,这是什么?"惊奇的声音穿透层层人群清晰无误传入落尘耳朵。
落尘双手复背,慢条斯理游过去。晴光等了许久也不见人,不耐烦的回头,炯炯有神的眼准确无误锁住那一抹白。
烦杂、混乱、吵闹的街头越发衬得落尘宁静致远。小贩的俗,落尘的笑,突兀的组合却又奇异的赏心悦目。
鹤立鸡群,对鸡而言,是莫大的荣幸;对鹤而言,应该是难以忍耐的苦吧?
晴光心情很是飞扬,落尘的屈尊降贵无疑取悦了他。
左边是惊心动魄的杂技,跳火圈,晃板弹碗,胸口碎大石...
右边是振奋人心的贴身搏斗,摔交,角斗,舞剑...
两边都是人山人海,落尘小心翼翼避开别人,溶满笑意的无声询问。
"你会一直陪我吗?"晴光假装没看到落尘下意识紧琐的眉,明知故问。
"恩。"落尘是舍命陪君子,豁出去了。
听听,这是落尘自愿的,晴光可没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强迫他哦。晴光转身偷笑,送上门的娱乐,不看的是傻瓜。
"你对我真好!"晴光媚笑,虚伪的语气连自己都恶心了自己一把。
落尘狐疑的对上他崇拜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寒颤。他尽量忽略芒刺在背的冷意,假装没事般和晴光说说笑笑。
晴光也没把他怎么着,也就是死死拉着他哪里热闹便往哪里钻,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挤。晴光发誓,他真的没有徇私报复,也没有故意让他蹭一身汗臭味,更没有将他洁白如雪的衣裳换种颜色。人满为患的大街上,谁也保证不了不会东边撞上小孩的糖葫芦西边碰上大叔的油酒...
"今晚可尽兴?"落尘看也不看一眼已经变得花花绿绿仿佛从淹萝卜缸里捞上来的皱皮萝卜干般的衣服,轻快的嗓音听不出一细不悦。
"还好。"晴光大仇的报,笑眯的眼看什么都可爱。
"和痴儿的世界相比,不知如何?"
"没法比。"一个是愚昧落后的奴隶时代,一个是科技发达的民主共和国,云泥之别哦。
"痴儿不必伤怀,你若喜欢大可天天来逛。"落尘安慰道。他自小长在繁华的都城,自然而然把其别处当成小地方。
晴光今晚的表现有够傻气的,见着苹果也要赞叹它的色泽之美个头之大闻所未闻,见着泥人更是一把一把往怀里藏...也难怪落尘会误会。
"切!这破地方我不稀罕。"晴光心血来潮赞叹苹果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好把落尘往人群里推,至于泥人,纯属个人爱好。
"痴儿对这个破地方可是情有独钟呢。"每一个摊点晴光都能磨蹭上一刻钟。
"你懂什么。"晴光轻视的瞄了他一眼,"在我家乡,看杂戏是要门票的。台上台下隔着太平洋,看不见表演者的脸。任是出彩的表演也是大大打了折扣的。"
现在逮着了机会弥补昔日的遗憾,晴光自然不会放过。再说既能整整落尘又能一尝夙愿,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耳朵自动略过从未听过的词语,他语气中的自豪挑起落尘少有的好奇心。"痴儿的家乡很精彩?"
"那是!抱着电脑,不出门也知天下事。"晴光有点怀念以前和同学昏天暗地冲级的疯狂岁月。哎,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怎么,你不信?"晴光冷哼,仿佛落尘怀疑的不是那个世界而是怀疑他以前的真实存在。
"刚刚有人表演水流星,在一根彩绳的两端,各系一只木碗,内盛水,甩绳舞弄,木碗飞快地旋转飞舞,而碗中之水不洒点滴。你可知是何原理?"
落尘怔怔看着晴光圆圆的脸因极力争辩涌上嫣红,清亮的眼晶莹璀璨,动辄间夺人心魂,
如丑陋的蛹蜕变成绚丽的蝶。
认真的晴光无疑是引人浮想连连的。
"如果不给物体力,它要走就只会沿直线。如果让物体绕着你不走开就要拽着它,你施加的这个力就是向心力。水流星中碗底对水产生压力,碗恰能沿圆环做完整圆周运动有个临界情况,只有满足这个临界条件,水才会在高速运动中保持静止。Undonwstand?"
晴光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自顾自为家乡报不平。"总之水流星火流星有手的都能表演,好看与否端看熟练度罢了。"
"落尘受教了。"落尘谦虚地打躬作揖,他只顾着看晴光,压根没有听入一个字,赶紧转移话题。"痴儿累不,饿不,渴不?"
晴光满门子心思扑在戏耍落尘上,自然闻不到大街上各色各样诱人谗虫的香味。晴光摸摸肚皮,点头,"恩,饿了。"乖巧的模样惹人怜惜。
落尘游目四顾,他们已经走出喧闹的中心,偏向花街柳巷。
"耶,那边是什么地方?"晴光指着灯火通明的地方问。奇怪,古代点着煤油灯居然也能弄出七彩缤纷的灯景来,丝毫不比现代的霓虹灯逊色。
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晴光非要开开眼界不可。
"痴儿?"落尘不解地拉住他急冲冲地脚步。
"小气鬼!你放心我不会白花你的钱的,就当是你借给我的。等我有了钱一定还你。"
"痴儿,那里是......"
晴光打断落尘的话,大手一挥,决定了。"你要害怕我不还钱,我们可以立字据。"
"痴儿所求落尘纵是倾家荡产也决不皱眉。"落尘冷笑。晴光一而再扭曲他的好意,他何曾受过此等欲加之罪的委屈。
"说得好听!动嘴皮子谁不会,许荣华富贵许金银财宝,还不如请我吃饭把肚子填饱来得实惠。"晴光唧唧哝哝嘴巴懂个不停,身后的落尘随着他的埋怨脸色越来越沉。
晴光对落尘的误会似乎不是一般深呐。落尘好歹挂着三大强国的皇子之名,他岂会在乎一点小钱?
传说中的男馆
前人警言风水轮流转,明日到我家。可见做人千万不能太铁齿,因为指不定哪天你就栽啦。
如今脸色气得涨红,红里透黑,黑又如墨浑身发抖的人正是晴光。
桌上摆放着一道道光看精致的外形已经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两侧的美人陪吃陪喝陪玩陪乐,眼前轻歌曼舞风流旖旎春光无限,耳边时不时窥听到令人脸羞耳红的呻吟...
晴光傻了眼,仿佛不敢相信,落尘居然会带他上妓院。暗耐心头节节升高的怒火,紧握酒杯的手青筋绽出,心里将该死的落尘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晴公子..."两旁的美人怯怯地欲说些愉悦客人的话,晴光咋然捏碎酒杯,泛开的艳红成功堵住他们的嘴。
"滚!"晴光低吼,明亮的眼染上血色。
乐停舞断,有眼色的拉着吓傻的落荒而逃。
门外人影闪动,被晴光利眼一瞪乱做一团,偶尔传来闷哼的惨叫声,清清脆脆带着不稳定的颤音,分明是处变声期的少年所发。
该死的,他带他上妓院也便罢了,他居然带他上男馆,居然让男人,不,少年来伺候他...
该死的...
他怎敢...怎敢如此...羞辱...他。
压抑的痛楚呻吟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回荡。清晰响亮的传入晴光的耳朵。
屏风后交缠滚动的身影隐约可见平板的胸,妩媚的身段。
晴光闭上眼,进来前他对落尘衍生的那点小小歉意荡然无存。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失望,心里无名火起猎猎窜高,胸口堵堵地灼热无比。仿佛再不做些什么,五脏六腑都要烧焦。
晴光起身,拂袖离去,他不敢保证再呆下去,他会不会失手宰了落尘。
"爷,他走了。"雅风倾听道,从落尘身上爬起来,半是埋怨地提议,"爷,若有下次,你找素月吧,雅风心脏不好,经不起爷的折腾。"
幸好晴光走得快,要不雅风真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一边要假装高潮一边要做到无视晴光烙人的视线,他们当他是神吗。短短的几分钟,他象过了一辈子般漫长,远远的隔着屏风都能感受到晴光吃人的视线。
落尘泡在温泉里假寐,不语。
温度冰点!
雅风取来换穿的衣服,认真想了想,上一次落尘给他压迫感觉是什么时候的事啦,好象是3年前吧,太遥远,忘了。落尘随着年龄见长,处世越发洒脱玲珑,笑看世间丑态百出笑看人性堕落,污垢的世界他遗世独立。
他的微笑和他的容貌并驾齐驱,一笑天下醉!
以至大家都忘了,他的王爷身份!
"爷,二爷当家了。"雅风有些佩服晴光,居然能让落尘露出狡黠的本性。
落尘睁开眼,精神一振,‘他'终于行动了。"吩咐下去,开始收网。我们可不能输给二哥。"
"是!"熟悉的爷回来了,雅风放下敬畏的心,打趣到,"爷,你偏心。雅风跟了爷十年,落尘从没和雅风逛过一回街。"
雅风咬重"落尘"二字。平日里,王爷的牌子一挂,多得是马屁精开路,一群人风风光光从街头走到街尾,与其说是逛街还不如说是看街。
落尘起身,雅风体贴上前伺候,嘴里还是那句话,落尘偏心!
"雅儿要爷陪,爷怎敢不陪。"落尘笑言,沐浴完的他带着水雾,柔情千万种,今朝谁能与之共融。
"雅风有的,素月不能没有,焰日也不能少了,十色七绝人人平等享有,雅风呀,爷不能失了偏颇,是吧?"
换言之,他今天陪他逛街,明天轮到陪素月,后天陪焰日,总之他对雅风做的再对其他人做一遍。
雅风要的是与众不同,若是人人皆能享有,他何必苦苦恳求?
"爷这番话不止偏心还少德。"哼,若让家里的那群人知道他特别享受了爷的厚爱,他们扒他皮抽他筋,算是仁慈的。雅风就怕他们连成一线在暗中不知挖了多少黑坑等他落网。
"雅儿这是要弃权吗?"落尘摇头,颇有可惜的意味。
"雅风还不想死,爷。"雅风白了他一眼,笑话,家里安静已久的狼豺虎豹蠢蠢欲动寻找倒霉的猎物,雅风傻啦才会撞上去。
"雅儿,机会只有一次哦。"落尘劝说着,沁人心脾的梅香透露出几分情色味道。
雅风装做没听见某人孩子气的话语。
落尘洗去一身疲惫神清气爽踏出里屋,早将惩罚晴光的念头抛之脑后。
突然浓郁一室的梅香出卖了落尘的情绪。
雅风放眼望去,桌上精致的食物文风未动,敏锐的鼻子嗅出若有若无的血腥。
地上,无辜的碎片、尚在流动的血滴,眼前分明浮现晴光如坐针毡情激难抑的愁容。
"爷,放他出去好吗?"晴光现在一肚子火气,碰上个事就是导火线。
落尘扫过食物,眼神凝结在血滴上,不禁反思,他是否太过分了。晴光对男风的抵触显而易见,他也是气昏了头,一心想着要晴光尝试尴尬难堪的苦,才带着晴光上了他最厌烦的男馆,冲动之余哪里还会考虑晴光的心情。
细细想来晴光不过是个小鬼,他和小鬼计较个什么劲啊。落尘苦笑,哎,晴光说他小气倒不是空穴来风。
雅风目送显然心不在焉的落尘离去,唇边露出玩味的笑容。嘿嘿,他要在最短时间内告诉分散三国的兄妹,爷今夜的孩儿举动。哈哈,单凭梅香变浓一项,足够他在他们面前吹嘘许久啦。
桀桀...桀桀的恐怖狂笑声回荡在沉香院上方。
远处的落尘和晴光后背同时一凉,冷风飕飕的阴寒...
晴光看看四周低头吃面的人,并无异样。方才的寒颤应该是错觉吧,晴光大条的想,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变态落尘,没人会和他过不去。
晴光愤怒之下发疯似的跑出沉香院,又气又累,实在是饿得不行,看见面摊啪地一屁股坐下,直到吃饱喝足才发觉自己身无分文。
原本水绿给晴光佩带了很多小玩意,他嫌麻烦,全扯落了,弄得身上连块玉也没有。晴光不禁咒骂落尘,若非他,他怎会如此狼狈?
哼哼,落尘最好醉死在温柔乡里,否则...八个死刑!
晴光已经想好成千上万个让落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残酷死法!
晴光一一不舍的拿出收获的泥人,不知道泥人能不能抵押面钱?心下计较着得失,如果落尘知道他吃霸王餐,不知道会不会气花了脸?幻想落尘脸上挂满彩虹的滑稽模样,晴光不禁笑出声来,有看头哦,也许可以一试。
说干就干,晴光利索收好泥人,眼睛骨碌碌转,计算最佳的逃跑路线。
晴光起身,迎上一直放在他身上的刺探目光,扬起懒扬扬偏偏不可一世的张狂笑容。
那人一愣,反应极快,顺着晴光给的杆子跨步上前,全无半点偷窥被抓住的局促。热心的介绍自己,并表示结交之心,还鸡婆的要为晴光付账以示诚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晴光冷哼,抬腿便走。他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晴光心口堵得慌,又不想回王府,一个人在街上晃悠。谁知,晃着晃着居然招来牢狱之灾,可谓倒霉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