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记(穿越时空)下——三千界

作者:三千界  录入:01-08

任森提提衣领,暗恨那药膏得几个时辰才生效,又想起任何方间或的有意为之,心下且喜且恼,面上神色一时有些古怪,不知能分辩什么,索性默然。
任垚从怔愣中回神,重重拍了拍任森的肩,"走,喝酒。"
两人并肩走出不远,内室里飞出个人来,仅着中衣,招得门口垂手立着的小厮一脸惊讶,那人左右一张望,扑到任森身上一把揪住领子不放。
任森兜了他,护到厅里,一脚踢上门挡了外头寒气,这才问,"怎么了?"
任何方直直看了任森半晌,良久从牙缝里憋出一句,"三师姐要生了。"
话音未落,任垚已经闪身不见。
*** ***
满天飞雪,一院素色。原本静谧的冬夜,却因屋屋灯火通明,丫鬟仆妇川流不息,而变得纷杂忙乱。
"热水不够,再去烧,灶上不能断火。"
"净布煮完了没?"
任鑫指挥得有条不紊,
请来的黄姓稳婆五十出头,三槽镇当地有名的泼辣妇人。
任何方在廊下静立,那边廖君盘已经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手里一枝好好的梅花被拆折得七零八落,哪里还有半点潇洒可言。
任森心里滋味古怪,又不善言辞,劝不上什么,只是抹上任何方额头,替他暖干那些虚惊冷汗。
一切本是有条不紊,却听得里头一声娇斥怒喝,"你打算拿这玩意来断脐带?"
紧接着,一片丫鬟仆妇的尖叫里,一道乌光破窗而出,"噔"一声扎在廊柱上,尤自颤音不止。
外头一干人等凝目看去,却是一把簇新的镰刀。
黄姓稳婆披头散发,脸色苍白,一头撞开里屋帘子,踉踉跄跄跑出厅来,一跤软到地上。北地风俗,镰刀断脐,寓意连生贵子。她本是冲着骥庄的名头,私自揣摸,才下大本钱换了把新镰刀,却不料给丁兰慧瞧了个清楚,顿时马屁拍在马腿上。
任鑫拎住那稳婆衣领,正欲问个清楚,却闻得一股臊臭味,那妇人竟已失禁。瞄了眼那妇人被锋刃割散的发髻,绕是任鑫,一时也嘴角抽搐,无法可想,只得挥挥手,叫丫鬟架了人下去拾掇安抚。
任何方看了那镰刀半晌,忽然松了口气,倏然一笑,"师姐的功夫有长进那。"
"那当然!"里头一声应和,丁兰慧竟还有心思和他拌嘴。听语气本欲再说句什么,却被一袭阵痛挤变了声调。
廖君盘却没他俩这么悠哉,急得跳脚,蹿到窗边吼道,"三师妹,小师弟说起码还有四个时辰......你真找不到二师父么?"
"师父踪迹诡秘,费那力气什么,哎哟......小师弟这不现成的呢!"
此言一出,外头一干顶天立地堂堂男子汉,除了任何方,皆数木了。
还是任鑫醒得最快,朝任骉打个手势,指指稳婆被送去的方向。任骉一点头,转身急急便去--叫他们的公子替人接生,免了吧!
"三师姐,你悠着点,少说几句。还得半天呢。"
"你放心,我晓得。二师父当初教的时候,我好生记了的。"
所谓未雨绸缪,莫过如此。
丫鬟仆妇顿时一片哀劝,门外众人在山上住过的那些,皆数一寒。到是廖广峻廖大哥不知所以,兀自坐在廊下,就着小炉喝茶。
过不会会。
"小师弟......"
"何事,三师姐?"
"我想‘睡'一会。"
"怕是不妥,药也好,点穴也好,都难免伤了小儿。"
"哦......小师弟。"
"怎么?"
"我要听人说书。"
任何方无言半晌,终是吩咐任鑫,"去把我书房案上那本《赭石记》拿来。"
任鑫拔空上了屋顶,飞身掠走。不一会会书送到。任何方接过,随手翻了几页,清清嗓子,勉为其难,正欲开口。
"小师弟。"
"不喜欢这本?"
"参汤难喝......我想吃细面鸽,要二师父做的那种。"言下之意,非你莫属。
任何方按按太阳穴,心道产妇难缠自古如此,若是师姐威力加倍。环顾四周,眼见得人人面色古怪,倒不至于失了分寸,唯独任垚一脸苍白,倚在墙角暗处,心中一动,脚下一拐,抄起一把椅子放在窗下,拎过任垚按上去,书卷一塞,"慢慢念。"
转身便去了厨房。
逢时朔雪尚满天 二
老酒当归细面鸽。
鱼肉蛋花荠菜粥。
桑香糯米糕。
待到任何方开始第四道精烹细作的点心时,丁兰慧的肚子总算有了大动静。
此时,东方已经蒙蒙亮。
也不知任骉用了什么法子,黄姓稳婆两股径自战栗,却强自镇定,由个小丫鬟搀着,入了内室。任何方本来抬腿跟着进去,临到门口,眼角一扫身后,在门边站定,就近坐下,开口问道,"三师姐,你这一年里兀自重了多少?"
"二十来斤......嘶,怎么?"
"很好。"胎儿不至过大,不需侧切。
两人一个喝茶,一个用力,满屋子仆妇丫鬟,除了稳婆颤巍巍的声音,一时良久无人说话声。
屋子外头,廖广峻半眯着眼,依旧赏他的雪,喝他的茶。廖君盘捏得指关节嘎巴嘎巴响,在走廊里来来回回踱步,不得安神。任森立在一边,面上复又是以往那模样,瞧不出悲喜。任鑫将一干下人指挥得有条不紊,任骉吊儿郎当靠在大敞的厅门边,他身后侧手里边,任垚泥塑般坐在背光里。
那些进出的丫鬟仆妇端出的血水有多少,他的脸就有多白。
不知过了多久。
里头一声颤悠悠的,"头先出来了!"
丁兰慧找了个空档,长长出了口气。
"还早呢。"任何方声音清晰。
"什么?"丁兰慧闻言,语气不由有些恶狠狠。
"上次来的时候,不是号过脉了么,三相!"任何方放下杯茶,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生了这个,肚子里还有一个,三师姐,你不会把这事也忘了罢!"
只听一声扑通,有人瘫软了身子跌坐到了地上,正是那产婆。
丁兰慧开口正欲说什么,临到头却变成一声痛呼,"哎哟......"
顿时又是一阵忙乱,只听里头咬牙切齿恨声骂,"没用的东西......嘶,都让开,我自己来!"
任垚死死盯着那被两个丫鬟架着出来的黄姓产婆,盯着她满手的殷红,骤然起身,夺门进了里屋。
一干人等俱愣了。
一片尖叫惊乱中,隐约有人净手,而后是年轻男子暗哑的嗓音。
"你,过来,换了这片褥子。"
"你们两个,去端了外头热水进来,吩咐下去,叫他们继续烧。"
"阿垚,你到比那接生婆还利落那。"
有那么一会会默然。
"别多说了,省点力气。"
除了被任垚点到名的,一时里里外外俱无动静。
不会会,一生响亮的啼哭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是个儿子,结实得很。"
"......我想要女儿。"
"你,还有你,给他好生洗澡。"
"鸽汤还热的,喝一点。"
"嗯......嘶,来,来了......"
......
......
廖广峻又一阵在婴儿啼哭里回神,看了眼任何方。
"小师弟。"廖君盘顺着他大哥的目光看去,终于找回声音,奇道,"你怎么不拦他?"
任何方神色无辜至极,反问,"我凭什么拦他?"
自然因为男人不能进血房。
然这理由,不知为何,在场的没人能说出口来。
*** ***
待到两次呱呱落地完毕,任何方已经精疲力竭。一因他被丁兰慧要解闷的要好吃的,差遣了整整一夜,二因关心则乱。任鑫任骉见他脸色不佳,一时俱不敢去探他口风。廖君盘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儿心喜难耐,丁兰慧折腾了七个多时辰,毕竟不是铁打,疲倦睡去。
里屋的丫环收拾妥当,任何方问了几句,看过一对小儿,放下心来,起身出了厅。任森迎上几步,抖开披风替他系了,扣上蓑笠,陪他去歇息。
任何方默默无语,和任森往自个院子里走。刚穿过圆拱门,任何方忽然顿步,扭头盯住任森。
任森心里别扭,不愿去看他神色,却也不曾往前走,就这么立在他身侧。
漫天鹅毛白雪间,身后院子里一派热闹似乎和这里无关,一时只余两人兀自僵持。
任何方猛然揪了任森领口,手上紧了松松了紧,竟有在发抖。几番启唇,最后长长叹出一句,"幸亏你没有生的时候。"
这话听起来实在多此一举,任森不由一愣,再看任何方,脸色不复人前如常,竟然是苍白里泛起红来。心下一动,已经明白几分,遂抄起他身子施展轻功,待到入了院子卷进内室,收拾妥当,在榻上捂着人盖严实了,才拥着人贴在耳边低声劝了一句,"都过去了。"
任何方不满,侧过身支肘居高临下直直看定他,"以后呢?"
任森闻言,迎视任何方目光,正是目光灼灼烁烁,却又清亮见底。电光火石间终有所悟,断然应,"不会了。"
任何方郁气一舒,软软躺下,眨了下眼想说什么,还没开口,眼皮已经沉沉阖上。
任森一夜患得患失尽数散去,静静看着任何方陷入睡梦间,唇角犹自勾了抹笑意,满心欢喜,把人结结实实揽到怀里,困倦便也泛了上来。
逢时朔雪尚满天 三
庄主远游在即,归期难计,骥庄摆出擂台,于正月十五,元宵那日,拔擢一等一的人物来主持日常事务。另有娇滴滴的美娘子,在一旁含羞待嫁。
这边,任鑫乐悠悠安排消息放出,又亲自吩咐了一桌洗尘酒菜。
那边,任何方与淳于苍,将新收的那拨人里,尤其出众的,一个个当面传来细看,间或有丁兰慧插嘴,评点一二。
任何方起居的院子里,静室内,任森盘膝合眼,静静打坐。只是气血竟有些横冲直撞、走火入魔之兆。他不敢再练,小心收功,苦笑一声,仰面躺倒在地上,盯着屋梁发呆。
那人待自己不可谓不好,至诚至情。
却其实,公子毕竟是公子。
论文,虽不舞弄风花雪月,却能谋定于内,周旋于外,男儿立世,莫过如此。自己,却只识得几个字而已。
论武,早先便已是难有敌手,如今更是深不可测,当世恐怕无人能比。反观己身,十五个兄弟里便不是最好,更不用提江湖之大,能人奇士之多。
论身世,那人医武双承,亲授嫡传。
再看容貌。大丈夫行走江湖,本不屑以此取人。然自己,其实却连这点也没有。
婚事......
娶便娶了。只是往后,却会如何?
难道有一日,自己须像女子一般,做那后院之争?
就算争,又如何?毫无长处,怎能胜出一筹半筹?
若真有那日,与其徒招厌恶,不如远走。
至于眼下,起码今年里,那人是自己的。
想到此处,顿时豁然,却也伤感难抑。骥庄里就算缺什么,也不会缺酒,任森避开众人,寻得存处,随手提了坛,一掌拍开,仰头便灌。他心中浑浑噩噩,隐隐作痛,一口气下去了大半坛,却又想起前些日子里初愈时会,任何方整天挂在嘴边唠叨的"小饮为宜,酗酒伤身"之类,哪里还能喝得下去,搁了一边,回房草草洗漱,倒头睡了。
*** ***
"咦?"任何方怕扰了任森,不曾点灯进内,在外头洗漱毕了,剩了一件留眠衫钻进被褥间,却发现任森和衣躺着,摸索摸索,着实确凿,不由大奇,"你这样便睡了?"
任森朦胧间听得任何方言语,默然撑起身。任何方探探他额头,听听他脉,知道无恙,放下心来,开始替他解衣宽带。解着宽着,自然顺手占些便宜。一边用力嗅嗅,微微蹙眉,"喝了花雕么?"
"嗯。"
"怎么不来前头,一人独饮......"
任森看着坐在身边的人,院中月光映照进屋里,一点点微亮。任何方侧脸留有几分少年人的清秀,皮肤紧致细腻,目光专注,神情宁和,动作轻巧,偶尔淘气一笑,伴随着恶作剧的一捏或者一掐。任森空腹饮了半坛,自难免有几分醉意,如此几回,怎么还忍得住,伸手握住了任何方的手。
"中衣还穿在身上。"
任森不语,侧过身,抱住任何方,猛然向他吻过去。不同于以往的试探,这回毫无迟疑。任何方一边回吻,一边摸索榻边两人惯用的膏泥。两人温热的呼吸里都带了些酒气,一股香气微甜,一股却十分浓烈,很快纠缠成一股。
*** ***
这一年对于任何方而言,诸事顺心。两世所求,失而复得。骥庄上下,根基已定。所谓人逢喜事,莫过如此。若定要说是有何不顺,那便是任森有些纵欲了。
礼尚往来里,眨眼便是元宵。任鑫经手的擂台,气派又结实。任何方在下头看了一会,摸摸自己易的容,飞了上去。
任何方虽不曾使用师门轻功,动作却自有过人的利落美妙,加上他特地穿了一袭锦衣,佩了一条镶金软剑,脚踏青云靴,顶冠白玉簪,年纪不大,面容清俊,顿时招徕众人一片喝彩。
立时又个黝黑汉子,忍耐不住,大喝一声,也跳了上去。
任何方纯粹玩闹,他此生擂台走过路过看过的,倒是不少,跳上去的,却是头一回。用一成不到的师门心法,再辅以一套最简单不过的剑法,转眼便打发了两个不上台面的,玩得真是开心。正角儿都不会在这时便上来,他自觉身子酸痛尚可忍耐,心道再一会会,再玩几个就好。
然而下一个人,却远远出乎意料。
"森?"任何方眼看着任森一步步踏上擂台,好久不成言语。
任森不答,面沉如水,垂眼盯着地上,拔了剑,斜斜指向任何方足下,竟是江湖上邀招的礼数。
任何方盯着他半晌,搭在腰上软剑处的手指松了紧,紧了松,到底垂回身侧,一扁嘴,转身跳下台去。
台下一片倒彩。
任森不曾料到竟是这个结果,一愣,抬眼寻他身影,任何方却已经没入人群,倏然不见。
却有一袭白衣落上擂台,正是任骉,气急败坏道,"公子不过喜欢热闹了些,又不是没分寸的,你犯得着那般小心眼,拿剑指着他么?!"
任森心中一惊,即刻觉察前前后后诸多不对。他之前不过不敢深究,加上两人都是诸事繁复,才会误了半月有余。听得此话,顿时恍然,待去寻任何方,却被任骉拔剑拦住,耳边闻得传音入密,"莫坏了公子的布置,你我久不得切磋,今日便好好较量一场罢!"
*** ***
任森和任骉的确久未过招,两人同门所出,均是一等一的武艺,顿时剑光一片,人影如风,台下一干人看得瞠目结舌,暗叹--乖乖,这才是真家伙......怪不得那些马贼都改行吃素了!
任森无心恋战,有意败退,任骉轻笑道,"所谓关心则乱。"
任森面上一赧,出招顿时快了两三分,与任骉打成平手。只是他毕竟伤愈未久,所谓不进则退,加上任骉本就在武艺上头分外用心,渐渐略呈下风。
那一边,他们两人在擂台上过招。
这一边,任何方避开一干人等,回了房内,换下装束,郁郁出了后门,在山腰上闲逛。他何等伶俐,刚才之事,再一数任森反常的日子,如何能不知那人想的什么。只是那人与他而言却是豆腐上落了灰--打不得拍不得,所以只好一人生闷气。
"公子。"
"嗯?"任何方看着任鑫拎了一对酒过来,微露疑惑。
"公子还记得,当初买我们回来,花了多少银子吗?"
推书 20234-01-07 :玉琼春(穿越时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