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近亭确笑不出,拽着罗笙的衣袖示意他过来说话。
"怎么?"
"今天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罗笙笑起来,"你不明白么?"
范近亭摇了摇头,"还请罗兄说明一二。"
"那我要说,闲着也是闲着,我吃饱了撑的找事干,你信么?"
咚!
"靠,不信就不信呗,干嘛敲我的头呀。"
范近亭彻底翻起白眼来。罗笙这厮的泼皮工夫真不是一般的了得。
"说不说?!"唬起脸来。
"说,说,怎么不说呢,范兄请坐。"罗笙牵着范近亭坐在小厅,探头出去瞄了一圈,确定没人,才折回来坐在他身边。
"范兄,所谓穷则变,变则通,这话你可明白?"
范近亭思索了一下,"话是明白的,但和你今天的所做所为有相干?"
罗笙大力的点头,压低了一点声音凑过去说:"自然是很相干的。范兄当上翔龙卫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能有番作为么?现在太平盛世,哪儿来那么多仗好打的?就算打也轮不到你我不是?一群没仗打的老将军们都一个个手痒的要命,我朝又人材辈出,以你我这样的官宦之子恐怕就算有点真本事也难上位,不知我这番说辞范兄可认同?"
范近亭点了点头,略一沉吟,"那西敏自是有好主意了?"
罗笙神秘的一笑,"既然咱们哥们儿四个里你是第一个来问的,我自然要全盘托出,不过不叫来聿腾和左渊,是不是很不够义气?"
范近亭失笑,"你个泼皮,我去叫就是了。"
"甚好,甚好。"罗笙哈哈大笑跳了起来,"我去弄些烟草茶水糕饼来,你去叫人。"
跳了几步又挤眉弄眼的冲范近亭说:"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叫来,莫要让第五个人知道才是,否则我这妙计多了竞争对手可要耍不开了。"
范近亭看他那一副无赖嘴脸只想再敲他个爆栗才爽快,无奈罗笙跟个猴子一样跑的忒快了,只得悄悄溜走叫人去也。
第二十六章
左渊、聿腾、范近亭一一落坐。
桌上罗笙早备齐了点心茶水,最奇的是那一排两寸长的白纸卷。
聿腾抄起一个仔细看了看道:"你莫非把烟草铡碎了裹进去?"
罗笙嘴里叼着一根笑的眉飞色舞,就着烛火点燃,猛吸一口,立时呛的咳起来,眼泪鼻水满面横飞。惹得其他三人大笑不止。
"了不得,了不得,真够味。"胡乱拿袖子一抹脸,轻轻又吸了一口,"啊~~~爽死了。"
聿腾见罗笙吸的有滋有味,好奇也拿起一支学他样子点了来。
"咦?味道很奇怪。"
"如何?好不好?"
聿腾又来一口,细细品位,点头:"比烟袋锅来的冲,虽然嘴巴里有点苦辣,但闯的脑门子好舒服。"
罗笙开心极了,笑的孩子似的。
左渊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西敏叫我们来就是尝试你这新玩意儿的?"
罗笙马上严肃起来,从桌旁小几上取过纸张笔墨。
"其实,我今天叫你们来是大家一起商量今后的出路。我心里有了个主意,说来给各位听听,看看可使得。"
左渊微笑:"这才是句人话。"
罗笙听得左渊夸奖立刻得意起来,摇头晃脑的做足姿态,直到那三人咬牙切齿的做势一起要打他个爆栗才缩缩脑袋慢慢道来。
"但凡要建功立业脱颖而出,必不可少的条件就是战争。咱们几个从了武官,但又偏赶上江山太平,君主圣明。若说混口俸禄就这么济济无名的回去,想必各位也不甘心。既然没得仗打,我这些天仔细琢磨过,看这边疆虽然表面繁华一时,大家难道不觉得缺点什么吗?"
三人都略有沉吟,最后左渊先开了口:"前些天我巡城时候,看那城墙陈旧风化的很是厉害。"
聿腾灵机一动接着道:"阿克苏虽然是绿洲,但许多日常供给都靠外来运送,不知道这算不算得?"
范近亭突然一合手中的扇子:"这城里的储水系统很是混乱,以至源头稍有污染就牵连满城水系。而且这水源的过滤清洁也很成问题。"
左渊又道:"流寇众多,往来商客都或多或少自行雇佣武头,城里许多混乱都因此而生......"
范近亭神色抖擞的抢着说:"如果咱们官兵能旁分一支专职保护来往商旅,此一项不知就可为军中金库添上多少金银了。"
"如此,修葺城墙,添置军备就宽绰的多。"左渊笑起来,和范近亭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聿腾一拍手道:"若是些紧俏菜蔬果品以国之名义命个工部小吏管理,在城市周边种植,那......"
范近亭双目一亮,"甚好!"随即神色又一暗淡,"这些主意都是好的,只不过咱们一介武官,何来管这些事物?又能借何名头插手呢?"
罗笙面上微笑,心里大惊。自己想到的远没这么许多,这三人还真是肚子里有货。赞一个!
看那他们一派愁苦模样,才不急不徐的道来:"谁说的固城之策就不得武官提出了?又是谁说一定要直来直去的说‘我们要分出兵力保护商旅,顺便收点费用'了?谁又会傻子一样的提出涉及工部事宜的提案了?"
左渊一双眼睛精光立显,灼灼的看着罗笙:"西敏快快讲来。"
要知道,只要刚才所提任何一项,只要运做成功就是了不得的功绩。
罗笙提笔微笑,"咱们慢点来,一项一项琢磨个通透才对。"说完沾饱墨水,郑重的在纸上写了个"一"。
昨夜一直讨论到深夜,一早上罗笙黑着两个眼圈被观棋摇醒。
"再睡一会儿......"翻身不理。
观棋还要再摇被人制止。
罗笙抱着被子睡的正暖,巴不得别有人来烦他。
被褥微陷,一个人沿着床边轻轻坐了下来。
一只手,眷恋的抚摩着他的背,轻叹:"瘦了。"
这个声音,即便在发梦也忘不掉的,罗笙一惊,睡意全无。猛的翻身坐了起来。
"静扬!"
不是静扬又是谁?
"静扬,静扬。"罗笙扑了过去,一叠声的问:"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埋头在他肩膀,这一刻终于明白,自己心里,是有他的。
静扬爱惜的摩挲着罗笙的一头乱发,一边捋着一边温柔的道:"才到一会。笙笙可要梳洗?"
"啊!"罗笙一把推开他,"对对,我还没梳头洗脸呢。"冲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气,厌恶的皱起眉毛,"哦哦,好臭。你躲开,等我收拾一下。"
静扬哈哈大笑。
看着罗笙清理完毕,才又笑着抱过这顽皮家伙:"长高了些。"
罗笙点头,弯起胳膊绷着块儿,"不仅长高了,你摸,肉也结实了。我这一路都没生病,厉害吧?"
不提还好,一提只见端王神色变的犀利起来。
"没生病么?"
罗笙嘴角抽搐了一下,打着哈哈,"先吃饭,你肯定没有用过早点,一起吃,一起吃。"
不由分说的拉着静扬绕过床榻屏风,只见观棋早把热腾腾的早点准备好了。
第二十七章
吃过早点,端王拉着罗笙的手坐到小厅。
"不是给你带了手套的么?手心怎么还起了茧子。"心疼的用手指来回摸索着。
"行军嘛,谁都要干活的。连孟将军都帮着拔营拆帐,更何况我呢。"
"历练一番也好。"点点头,看着这神采飞扬的家伙。才几个月不见,曾经温柔婉约的人也变得朝气蓬勃起来。
其实端王何等聪明,早看出他那一套不是全出自真心,有时做作的过了,也宁愿乐在其中假做不知。是啊,怎么舍得?揭穿他,然后叫他记恨着?不如就这么随他去。
有些时候,笙儿顽皮狡猾的本性会不自知的流露出来,疏不知就是这冰山一角更叫自己身陷其中不可自拔。这家伙还有多少面孔没有被我发现?温柔的,顽皮的,曼妙的,狡猾的......只想就这么疼着他,宠着他,一辈子......
罗笙还在唧唧呱呱的说着,突然觉得端王攥紧自己的手。
王爷的眉眼间凌厉起来:"下毒的是谁?"
罗笙低下头,"一定要知道么?都已经过去了。"
"你维护他!"
"我维护的不仅仅是他。"罗笙坚定的看向已经接近发怒的人。
端王大怒,拍案而起。"告诉我!"
罗笙几番挣扎,是啊,这么不清不白的不如说开了的好。即便自己不说,就凭端王的势力早晚也是要知道的,不如说了,一来免得他误会自己一心维护他人平白吃些飞醋,二来也可以为蓝照影开脱。
毕竟,罗笙有信心自己在端王心中的分量。
"那你听我说,不许发怒,不许打岔,等我说完再理论,可好?"
端王点点头,重新又坐了下来,拉着罗笙坐来自己腿上。
"说。"
"下毒的人是蓝照影。"可以感觉的到端王的身体一震。
"他本不是要毒死我的,只是下些慢性毒药,叫我体力日渐不支而已。阴差阳错的,不知怎的,我的体制对他下的药极其敏感,才导致险情。后来多亏小厮发现的及时,用药治了回来。他曾经求过我,叫我离开你,给他一个机会,可能爱你爱的紧,终究还是下了毒手。"
端王的手臂逐渐用力,甚至可以感觉的到那一条条隆起的,愤怒的肌肉。
"你说我维护他,岂知我其实也是在维护你。有些事说出来比不说出来还要伤人。他不过是爱你,不择手段而已,爱一个人又何尝有错呢?"
轻轻的把头倚在静扬肩上,"静扬不要皱眉,给我点时间,让我来化解这件事吧。你插手,反而更不好办。你能把他怎样?立刻拖出去斩了么?"看端王眼神一动,马上又说:"你若这么做,就不是我心里重情重义的静扬了。我的静扬,是不会这么做的,对么?"好险,好险!
鼻子凑了过去,在他耳边摩挲着,"这事闹的僵了,不等于留个祸害在我身边么?早晚都要提防着,活的这么累,又有什么意思呢?"
最后,轻轻啄着他的面颊,"而且历来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你能说错就全在蓝照影么?你当初是为了什么和他在一起,我绝对不想管,也不想知道。如今,你的心里有我,我开心都来不及呢,但是,我也绝对不希望因为我,静扬就坏了名声做出出格的事来。静扬若是真为我好,就更不要和他计较了。权当是给我积些阴德,好么?"
端王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好,我不插手就是了。"
说罢一歪头狠狠吻上罗笙的嘴唇,双手揉搓着怀中的人。这个臭家伙啊!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听得这家伙被吻的哼哼唧唧的,好象一只没骨的猫儿一样扭来扭去,心情大好,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放开来,罗笙一双水气的眼倔强的瞪着他,红肿的嘴唇撅成一团。
"你故意的!"
换来静扬埋在他怀里闷声大笑。
端王这次来并没有隐藏行踪,早上和罗笙厮磨了一阵子就悄悄潜了出去。待到再见时,已是集体武官出席迎接端王的宴会了。
十八翔龙卫分做两桌,一左一右坐在主宾席边。
罗笙与左渊,聿腾,范近亭自然是坐在一起。来的早了些,四个人凑在一块唧唧咕咕的探讨着昨晚没说完的话题。
陆陆续续的,人逐渐都到来。
"若是种植果菜不知该怎样料理呢?"聿腾压着声音问。
"这要多多请教近亭才是,他家老子在工部混了那么久,没见过种菜也没少吃菜吧?"罗笙的玩笑话引来范近亭一瞪。
"照你这么说,到是你从没吃过菜了?那你昨天吃的油菜却是到哪里去了?"
"哦......油菜啊......"做态苦苦思考,一拍大腿:"已经滑到我腿肚子里去了哎。"
"讨打!"
左渊摇头笑着看那三人闹成一团。端王还未到,自然众人都轻松说笑,也不大注意他们。
突然感觉到一股狠毒的视线让左渊猛一抬头,不远处,正是蓝照影窈窕的身姿在烛火下朦朦胧胧。
他们坐的是右边席,左边席的公子们明显欺负蓝照影,见他走来就有一人冲他说:"这边满了,你去那边坐。"
此时罗笙也注意到了,略低头想了一下,笑着招呼:"照影,这边来坐,给你留了位置。"
蓝照影犹豫了一下,挪了过来。
突然范近亭站了起来咋呼着说:"蓝公子,你来坐我这,我和罗兄今天约好不醉不归,你不饮酒就和左渊一起坐吧。"
这一调动变成蓝照影挨着左渊,左渊右手边是聿腾,再次是罗笙,而后是范近亭。
聿腾无心,不明就里,只想着,这范近亭是爱乌及乌吧?
左渊却思量了一下,随即了然于胸的微微一笑,招呼着蓝照影坐下。应酬几句后仍旧和其他三人说笑起来,话题自然是换成了闲言趣事。
为什么突然他和这三个人好起来了?蓝照影心里愤恨的想着。
斜眼瞄了一下,范近亭正在剥着松子,一粒粒的放在罗笙摊开的掌上。
"近亭怎么知道我爱吃松子?"
那姓范的微微一笑,好似想起了什么,只拿些暧昧眼神来勾搭。无耻!
干脆扭头不看。
细心如左渊又怎会注意不到身边这人的种种举动?借着抓果子的机会往自己的茶盅里放了颗防毒的清心散。悄悄说给聿腾,着他不动声色的把这碗茶和罗笙的换了。
上次罗笙中毒,公子中懂医理的就范近亭和蓝照影两人,后来又听聿腾说这个蓝照影是真真的和端王撇不清,两下一想,又拿话诈了几次这姓蓝的贱人,果然不出所料,如此精致漂亮的人物却有如此歹毒心肠,怎不叫人心生鄙薄?
"端王到!"厅堂中顿时静了下来。众武官均起身行礼。
第二十八章
我好恨!
蓝照影扑在镜子前,镜中的人儿即便是满面凄苦仍旧是一派妩媚动人。
酒席上,几次侧首凝望。依稀中,端王竟然也在看着我,一时间心中甜蜜涌动,只觉得想飞。羞红了脸蛋儿再抬头,他竟然还在看我......
"哈哈哈,近亭该罚!"
对面的人吵耳的很,大声的和满桌人说笑,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肉。烦躁的抬眼望去,我的对面竟然是他,是罗笙!
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看他衣衫微敞,坐没坐样,喝的眉稍都蕴开了红。
"不行了,真是喝多了。"他仰着下巴一笑,竟然冲我飞了个眼色?!
他怎么会对我飞眼色?
突然,好象五雷灌顶,我猛的回过头去!
端王那宠溺的微笑,疼爱的眼神......在看我?是在看我吗?是吗?
"混帐!"一把摔开镜子!扑倒在床上哭泣,他们竟然当我不存在。仿佛那两道胶着的视线穿胸而过,而自己......化成了粉末......
"弓藏,弓藏,我又喝多了,快给我拿好汤水来解解。"被聿腾和左渊一路搀着跌跌撞撞的回了院子,才一进门就乱叫起来。
弓藏到也真犀利,直接一碗冷水当头泼了过去。
罗笙一激灵,清醒了几分。
"还乱叫不叫了?恩?"月色下,弓藏叉着腰撇着两只脚站在当院儿。
"唔......不叫了。"
"喝了不少嘛,好厉害呀,长本事啦~~"唰的从背后抽出一只手指粗细,巴掌长短的东西。(圣子到铁杆粉丝)
"这个......就不,不要吃了吧?以后再不敢了。"
"不敢?你不敢?啊?"弓藏起劲儿的晃着手中的东西一路晃到了罗笙鼻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