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屋内的沙漏,大概已是过了午夜一点,虽然没有什么困意,但是想到翎然今天一天大概也受了不少累,自己不睡也不能不让人家不睡,只好起身向内室走去。
"过来。"走到门口看到翎然还站在那里,我只好开口。走进内室,坐到床上却发起愁来。床很大,睡两个人当然没问题,可是问题是,一个王爷再礼贤下士,也不可能让一个暗卫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那么一人床上一人地上?这个主意到还可行,只不过要委屈翎然了。我这个王爷的身份是断不能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情来得。不过这雨夜里,地上的凉气?这还是个问题。我左右寻思,看到了内室墙边有一个躺椅,眼睛一亮,决定让翎然睡在那里。
不过,在这之前......
"翎然,把衣服脱掉。"我开口。
站在门口的翎然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慢慢解着衣扣。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神色,却隐隐觉得他有些发颤。真是的,又不是女子。
外衣被扔到地上,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全都脱了,你又不是黄花大姑娘。"我无奈着,这个人怎么这么婆妈。
翎然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听话的手上加快动作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来。随手扯出一床薄被,这种天气这样的被子正好,不至于着凉也不会太热。
"今晚就睡张躺椅吧,衣服明天就会干了,要不你可以先穿我一件旧衣服。"这样做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吧?折腾了一天,我也确实有些累了,于是也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寂静的雨夜,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那雨声孤独的响着。我躺了下来却毫无睡意,只好睁着眼睛看着流纱帐,心中却觉得很是孤单。在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了,天下之大,我可以去哪找到她?
翎然的呼吸声极轻极浅,安静的好像一只小猫。我突然觉得略微的安心,至少在这样的夜不是只有一个人。这样的感觉,真好。
4
翎然--人的际遇总是瞬息万变,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活过这一劫,更没有想到我会像这个样子躺在王爷的卧房内。
以前做暗卫的时候,总是伏在窗外的房梁上或是隐在暗处,就算天气再恶劣也不能惊扰到主子,大概是刚刚从牢房里放出来,中午又只吃了一张饼充饥,有些抵挡不住寒气,惊扰到了王爷。以为一定会被他责罚,于是跪下请罪,没有想到他却让我睡到了这里。
当听到他说脱衣服的时候,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从前所有的不堪所有的屈辱一下子涌上心间。王爷的声音很平静,细细听来没有其他的意图。想到脸上的伤痕,我自嘲的笑笑,这个样子别人躲避还来不及,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自知之明了。
衣服一件件的脱下来,我的手指变得颤抖,不知道王爷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服从命令是我的职责,我只能等待着他的宣判。
扔过来的是一床薄被,我接了过来,人却反应不过来,只好呆立在那里,心里知道王爷一定又要责备我的木讷。
没有想到他只是要我睡在那张躺椅上,心里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于是领命睡在了那里。
其实怎么敢真的睡着?只要不惊扰到王爷就好了。
黑暗中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想着这一天的境遇,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翻了一个身,我的呼吸骤然紧绷,等待着下一刻被他赶出房中。
"翎然。"他开了口,声音很轻柔,带着试探的意味,大概是想确定我有没有睡。
"在。"我低声回答,想要起身,但是身上却没有衣服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半起半坐的掩着被子,心中暗骂自己,万分尴尬。
"不要起来。"他制止了我的下一步动作,也解了我的尴尬。
于是低低的应了,不再动作,但是也不敢躺着,只好半坐起身,拥着被子等待他的驱逐。
"翎然,你多大了?"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我这个问题。
究竟多大了?好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久到连我都快要忘记了。所有的暗卫之间都没有什么交集,我们不能够相互交往过甚,这是加入这一行第一天暗卫长的命令。
"回王爷,卑职今年二十有四。"应该是这个岁数吧,其实我自己也不大确定,看他的样子,不过是在闲聊,明早过后估计也就忘记在脑后。
"成亲没有?"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问道。
我的心堵了一下,那些屈辱与不堪又浮现了起来,若是在平常人家,像我这个年纪的人早就该成家立室,估计孩子都可以上学堂了。只是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耽误人家。
意识到靖王还在等待我的回答,我只好简单的回个没有。
主子问话没有及时回答已是大不敬,好在他终究还是没有追究这些。
"其实男子汉大丈夫,最重要的是行事无愧于天地,相貌如何,反倒是其次,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懂你的女人,子孙成群。"黑暗之中他的声音柔和的传来,一点也不象传闻中的那个心狠手辣的摄政王。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会这样对我说话,虽然我的问题不在于此,但是还是感觉到很是温暖,就像是在黑夜中行走了许久的人,哪怕是一点点地光亮也会让他感到温馨。也许王爷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是他的这句关怀我知道我会一辈子铭记于心。
轻声地到了谢,我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而他也似乎没有多大的说话兴头。我只好沉默,等待着王爷的下一句话。
翎然,翎然--他轻声地念着,却不是在叫我,"你的名字很雅致,是你的父亲取得吗?"
父亲,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很是陌生,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或许是某个商贾,或许是什么王公贵族,也或许只是一个追逐风月的浪子,我只知道我是不被期待的孩子。母亲有了我,只是个拖累,若不是我,她或许不会那么早的谢去了芳华。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压下心中的痛,用尽量轻的语气回答:"卑职出身低微,没有父亲。这名字......是母亲取得。"
王爷的声音传来,不可忽略的带着几分歉意,"抱歉。"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这样卑微的人怎么担当的起他的道歉,于是惶惶然起身想要谢罪,却被他制止:"三更半夜,你就不要总是起身折腾,以后在我身边,这些虚礼能免则免。"
冰冷的心蓦然变得温暖了起来,于是到了谢,思量着以后怎么报答他。
"夜了,休息吧。"他似乎累了,拉了拉被子,转了个身,轻声说道。
怎么能够睡得着,雨虽然还在下着,但是却觉得心很是温暖,慢慢的就要溢出来。听着他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了起来,知道他是睡着了,我就这样一夜无眠到天亮。
轻轻的起身,捡起昨夜褪下的衣服,衣服已经干了,我穿戴起来,静静的候着王爷的醒来。门外已经有轻微的动静,是侍女前来伺候他更衣。
他的呼吸由深变浅,我知道他就要转醒,于是站起来,静静地等候他的吩咐。
他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模糊的样子,见到我微微一笑,说道:"早啊。"
我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主子这是在向我问候?e
那里担待的起,于是惶恐的又要跪下,他却扶起了我,仅着中衣的站在我面前:"不是说了这些虚礼能免则免。"
不敢抬头看他,却听出他语气中并无责备,我于是放松了一口气,垂手站立在一旁。
"过来帮我更衣。"他的语气有些烦恼。
我走过去,拿起放在架子上的衣服,小心翼翼的侍候着,想起自己的容貌,于是尽量将头压得很低,生怕惊吓到了王爷。并不习惯如此接近人,我尽力克制住心中的恐惧,细细的为他打理着。
衣服穿好了,走过去打开房门,使女见到我从房内出来大概有些吃惊,但是却不敢有什么惊诧的表情,陆续进来将洗漱的器具送了进来。
"出去吧。"听到王爷的声音,我于是倒退着想要走出去,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
"不是说你。"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无奈,"你们出去,翎然你留下。"
他刚说完,几个侍女的脸色全都变了,领头的两个更是惶恐的下跪,颤声说道:"奴婢愚钝,惹恼王爷,求王爷开恩,饶恕奴婢等死罪。"
"从今天起,翎然侍奉本王起居,你们不必惊慌。"他语气中的无奈又加深了些。
几个侍女听到,脸色才稍稍缓和,倒退着走了出去,我只有留在屋内。从今以后?不是王爷一时兴起?我不知道他怎么可以忍受一个相貌如此丑陋的人出入在身边,别人恐怕逼之不及吧?不过不管怎么说,留在王爷的身边,能为他尽忠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我的心中甚至有了淡淡的卑微的喜悦。
5
谢钧禾--终于渐渐适应了这个身份,伤势也渐渐好转,只是若是寻找秦儿,还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我要好好想想我该怎么办。
翎然这段时间一直随在我的身边,我的饮食起居都交由他,说句实话的确是辛苦了他,如果有一天可以顺利的找到秦儿,我一定会好好安排他的去处。
想起那天夜里他的无助,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怜悯。我并不是一个轻易同情他人的人,甚至有一点点冷血,但是面对他,总是想要尽量的对他好一些。
想到这点,我看了看垂手站在左前方的翎然。
书桌是上好的雕花红木做成的,上面铺着金色的锦缎,这全都是我身份的象征。厚厚的折子堆在左边,有些挡住了我看他的视线。
这段时间的相处,使我对他稍稍有了些了解。知道他不喜见人,每次有人进来时他总会下意识的低下头,如果我没有吩咐什么的话,他会一直这么安安静静的候着,向一直安静的小猫随时等待主人的召唤。
不过有些事情,我瞟了一眼垂眼站在左侧前方的这个男子......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习惯性的抚抚眉头,我微闭起眼睛。脑子已经足够麻木,麻木到可以不让我去想那个随时会霸占我的思想的女人,口略微的渴了,于是疲倦的伸手去够茶杯。
杯子的方向大概是找偏了,但是还是不想睁开眼睛,于是继续寻找,摸索着找着。
找了一阵还是没有找到,终于放弃这个方向,手向旁边扫去,但是却触到了杯子--以及正在调整杯子位置的手。
水全都撒了,还冒着白气的手浇在我的手上,又顺着桌子流在我的身上。我一时吃痛站了起来,想要呲牙又顾及到我的形象,硬生生的忍住了。
翎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脸色也变得苍白,口中又是那快要让我听出茧子的请责。其实若不是我突然掉转方向,也不会撞到杯子,他却把这些错误归到他的失职。
趁着他看不到,我无声的呲了呲牙,用衣袖擦了擦手上的水,揉着有些泛红的手,这才看看匍匐在地上的他,特别无奈的摇头:说道:"起来。" "罪职死罪......"翎然战战兢兢的还想请罪,
"闭嘴,起来。"我有些生气,我又不是殷纣王,又是一挥袖子,向书房外面走去。
"王爷,这是......"王海刚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我衣服湿了一片,语气带着担忧,又狠狠地剜了翎然一眼。
"本王不慎打翻了茶杯。"我淡淡的打断了他,向卧房的方向走去,手拢在袖子里,免得被王海看到惊吓到他。不过是小事一桩,何苦闹的这么严重。
走了几步,发觉翎然没有跟上来,步子略微放慢了一些,等待着他。好在他终于回神,几步跟了过来,不至于再让人灌上个愚钝的名声。
回到房中,衣服上的水已经干了,留下一点淡淡的茶渍,手上还有些火辣辣的疼,但是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翎然已经进来,在衣柜找着衣服,我抬眼正好看到他手中拿着的那件紫色的便服,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说道:"不要这件,换那件青色的。"
翎然低声应了,去拿那件青色的便装出来,我站起身,让翎然服侍换衣服。其实这些我早已经学会,就连最头疼的梳头也学得大概,只是每次尝试做这件事情的时候,翎然就会变得很无措,好像不知道他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为了让他安心,只好将这些全都交由他。
我和他离的很近,甚至能感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的紧张,我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自己将剩下的扣子系上。
不抬手还好,这一下他看到我手上的红肿,惊呼了一声,又要请罪。
这回我早有准备,一手将他托了起来,安慰道:"一点小伤口而已,过会儿就会退去的。"
翎然还有有些担心,眼睛一直瞄着我的伤口。我感到好笑,其实真的没有什么,要是在以前随便抹点牙膏也就可以解决。于是把手送到他的面前,笑道:"你还是仔细看看吧,真的只是红肿,不用大惊小怪。"
翎然细细的看了,这才显出放心的神色。
整理好衣服,我带着翎然向王府外面走去。来到这里也快一个月了,还没有出过这个府门,现在伤养好,终于可以出了牢笼。
门口的侍卫自然不敢拦我,于是带着翎然出了府。
大街上的摆设倒和电视上看到的武侠片有些相像,倒也不觉得陌生,我也就气定神闲得四处逛着。
我在前面走着,翎然跟在三步之外,谨慎的注视着四周。
随意的看着摊位上的东西,却细心的发现周围的人都带着即钦羡又厌恶的神色从我周围经过,不由有些奇怪,但是当我看到翎然木然微垂的头和紧紧攥着的握着剑柄的手,心下一片了然。
世人愚钝,多过于注视人的外表,殊不知那人面兽心的家伙大有人在,面恶心善之人也不乏少数。有些后悔就这么把他带了出来,让他这么赤裸裸的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在人前。罢了,既然你没有想过这些,还是想办法让你可以多多接触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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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上转了大半天,对于寻找秦儿之事还是毫无头绪。
有没有试过在茫茫人海中找寻一个人?那种茫然没有目的的恐慌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深深地扼着你的喉咙,使你无法顺畅的呼吸。
细细的想秦儿喜欢的地方,于是有了一点头绪。
"翎然。"我开口唤着他的名字。
"是。"他轻声应了,略微靠前了一些。
"你知道这里哪里可以看到很多漂亮的少年的地方?"不管怎么说,京城他应该比我熟吧?于是转过身去问他,却看到他一脸的错讹愣在那里。
有什么错吗?想了想应该是没有吧,我等待着他的回答。
"回主子,属下知道。"他终会找回了神志,但是深色间有压抑了的不自然。
"带我去。"这是当务之急,那个女人一向最喜欢漂亮的男孩子了,以前看电视的时候会对着韩国的那个李姓的演员两眼泛光,去这里还是有希望的。
只是......
这回失神的人倒是我了。
流光溢彩的浮华,不绝入耳的靡靡之音......以及那站在门口招徕生意的......美丽少男......,我想我是不会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的。
难怪翎然他刚才会有这样的神色。
正在恍惚间,两名漂亮的男孩子已经迎了过来,看了看翎然的样子,愣了一下,旋即又展开妩媚的笑容,缠上身来:"爷可要进来快活快活?"
我从来不知道男人也会有这样妩媚的神情,娇柔的话语,以及这柔软的身子,以前在泰国看人妖表演的时候倒是见过一些,不过这些孩子和他们比起来,还是不一样的感觉。
既来之,则安之,秦儿那个女人这种地方也敢进来的,这一点是不用置疑。而且,看翎然的样子......于是我点点头,不着痕迹的避开少年缠上来的身子,笑道:"也好。"
走了几步,回头指指正要跟过来的翎然,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还有这位爷,你们也要招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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