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涵脸色不好:"这可不好说。"
林可哭笑不得:"这儿虽然是鬼屋,你不会以为真的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吧?"
王涵深吸口气:"若是遇上强人虏劫..."
林可忍不住大笑:"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不过你这个提议很好。不如我们来这儿打劫?"
王涵急得连连跺脚:"林兄,不可儿戏!"
林可一耸肩:"好好好,不儿戏不儿戏。"
两人闭嘴四下打量,确实不见琉璃踪影。四周光线幽暗,又不闻其他声响,倒是有些怕人。
王涵又急又惊:"莫不真是..."
林可拍他肩膀:"你放心,她那麽彪悍的女人就算被鬼抓了,鬼也会吓得把她给咱们送回来的。"
王涵急起来踢他一脚:"都甚麽时候儿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些个有的没的!"却一抬眼,嘴唇一抖,"啊!"
林可随着看过去,吹声口哨:"那不是琉璃的围巾麽?"
王涵奔过去捡起来:"怎麽落在此处?难道..."
林可连忙安慰他:"说不定她是故意的..."
王涵一把推开他,顺着那条路就跑下去。林可苦笑一声,连忙跟过去,结果在下个转弯处看到一只手套,王涵猛地扑过去捡起来,手都抖了。
林可这才认真几分,四下打量了一阵,也看不出甚麽端倪来,抓抓头道:"你有没有她手机号?"
王涵茫然的看他一眼:"甚麽号?"
林可放弃问他,摸出手机来:"喂,赵叔叔麽?我是可可...没甚麽,我就想问一下琉璃的手机号...她没事儿没事儿...真没事儿...我怎麽不问她?这个问题问得好啊,呵呵...我这不是不好意思问嘛,哈哈--就知道您最好,嗯,嗯,记住了,谢谢啊。"林可挂了电话,马上播了个号,放到耳边静静听。
一段音乐立时在昏暗的上空响起,是段古筝曲,更添了几分鬼祟。
王涵喃喃低语:"这是..."
林可来不及分辨到底是甚麽,拉了王涵就循声而去。
总觉得快要接近了,音乐声却戛然而止。
林可听见耳朵里传来一声,还没听清楚,王涵一把抢过去,大声就嚷:"琉璃琉璃--"
林可又抢回来:"琉璃,你搁哪儿呢?出来吧,一个人藏着有劲儿没劲儿啊?"
那边却无声无息,林可皱皱眉:"我说,你要是生气了,我给你赔礼道歉端茶送水还不成麽?你围巾手套都丢了,也不怕冷啊?"
那边儿还是没声儿,王涵又来抢:"我与她说。"
林可也就给了他,自己往四下打量。
王涵说了一大堆,还是没有人应他,这就觉得怪了,细细听着,轻微的呼吸声,似有似无,就又皱起眉来。林可四下转了一圈儿不见人,正想着刚才那手机铃声也就在这一块儿了。走过来却见王涵脸色惨白惨白的捧着手机一言不发,就问他:"怎麽了?"
王涵把手机塞给他:"我,我也不晓得。"
林可接过来就说:"琉璃,你听着,要你现在出来,咱们啥都不说了。要你被绑架了,那劫匪大哥你听我说,这小姑娘身上一看也是没钱的,你开个价,我给你成不?"
手机那边还是默默无声,林可本想挂了,却听见那边儿隐隐有声,是在哭啊还是叹气,也听不出来。林可管他三七二十一,就又冲那边喊:"琉璃啊,你好歹吱一声儿啊,你看小王八都快哭了!"
那边却猛地大笑起来,随即电话挂了。
林可无奈摇头,王涵急起来:"你都说些甚麽!"
林可抓抓头:"我没说甚麽啊。"
王涵气得揪住他衣领:"要是琉璃有个甚麽三长两短,我,我..."
"你想怎麽?"林可气也来了,"又不是我把她给丢了,是她自己跑了。再说了,也不一定就是真有甚麽事儿。她耍我们呢?"
王涵一巴掌挥过去:"你是不是人呐!她只是个弱女子,你放她一人不管,现下遇着危险,你还落井下石,她有甚麽,你一辈子安心麽?!"
林可没想到他会动手,硬生生挨了,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王涵还不解气,一劲儿说下去:"她耍我们?可还是咱们先骗她吧?要不是你想些下作的法子,她又怎麽会恼了?不恼,也就不会..."
林可冷冷一笑:"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TM就是无耻下流,你找高尚的人去啊!我不拦着!"说完转过身去,掏出电话来,"赵叔叔...我们还在鬼屋里面...你叫外面等我们的人进来,把这个鬼屋给我从里到外搜一遍,能拆了最好..."
"等,等一下..."有个声音怯生生从他们后面的拐角出来,林可看了一眼,啪的合上手机转头就走。
王涵一看是琉璃,忙的过去:"琉璃姑娘,你没事儿吧?"
琉璃小声道:"没事儿,奴家只是..."
王涵看看她的样子,晓得是开玩笑的,这才放下心来,不免埋怨。又想方才失态都叫她瞅见了,颇有些不好意思。琉璃看他一眼:"林公子生气了?"
王涵看着林可已经走远了,也就拉了琉璃跟上来,口里强笑道:"无妨无妨,我们...常有争吵,不妨事。"
琉璃也就不好说甚麽,出了鬼屋,林可不提这事儿,一脸无所谓。王涵不好道歉,又觉得自个儿方才情急,也不是错,索性也不理他。琉璃看着情形不对,直推头痛,三个人也就坐车回了。
一路回了家里,林可进屋就上二楼洗澡,琉璃回了客房,王涵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百无聊赖发呆。
张嫂端杯果汁给他:"怎麽了?"
"多谢。"王涵喝了一口,"也没甚麽。"
张嫂挑眉一笑:"少来。"
王涵也就笑了,将这事儿说了。张嫂听了哭笑不得:"就为这?"
王涵苦笑:"可不是?就为这。"
张嫂收敛笑容:"王涵,可以问你为甚麽那麽在意琉璃麽?"
王涵一愣,张嫂眼睛明亮:"难道你对她..."
王涵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自然不是!"深吸口气苦笑一声,某个时候儿,总觉着亲近罢了。可能,这个地方,只有琉璃才能算自己人。
张嫂却点点头:"你说不是,就不是。"
王涵看她静静坐着,却忍不住低头捏紧杯子。诚然,生气还可谅解,却为何这般在意,这般难以抑制怒气?也许,自个儿气的不是琉璃丢了,而是,林可不在乎的态度。琉璃丢了,他毫不在意,那麽,和琉璃一样儿来自远方的自个儿,林可是否也不在意呢?
可不是?于林可而言,自个儿是个陌生人,一来就赖在他家,虽说与他没有金钱纠葛,但林可的性子还是看得出来的,那般冷淡的人眼中,自个儿是个大麻烦吧。
王涵苦笑,那麽,为甚麽要跟着他呢?
也许,只是在这儿睁开眼时看到的第一人就是他吧。那时浑浑噩噩,却记住了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定定看住自己,可惜很快晕了过去。于医馆再见时,认出他来,心里却觉得似是认识很久的人,那股子陌生的亲近叫他着迷...也许跟着这样儿一个不是太在意周遭的人,自个儿过得能更轻闲些吧。
但是,显然林可不是这麽想的。他是真的不在意,对自个儿的父母尚能如此冷淡,琉璃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客户的女儿,那麽自个儿呢?
王涵低下头去,看着因为紧握而发白的手指,觉得好笑。
也许,自个儿也该走了,难道等别人开口来赶才尴尬下不来台麽?
王涵一口喝完果汁,放下杯子,擦擦嘴看着张嫂道:"张嫂,有一事相求。"
张嫂一愣:"说来听听。"却又笑了,"不保证会帮你。"
第十九章
林可这天晚上过得很不自在。
赵叔叔没等他洗澡出来就说琉璃要礼貌告辞了,林可头发滴着水的把这大小姐送出门,拉开车门钻进去的时候儿,抬头看见二楼窗帘后面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也没来得及看,小车发动了,赵叔叔一路把琉璃送回了刘广进那儿。看着赵叔叔和刘广进两个人哼哼哈哈拿捏着腔调,林可皮笑肉不笑:"刘叔叔,这几天..."
"这几天确实打扰你们了。"刘广进避重就轻笑笑。
林可干笑两声:"那就...完璧归赵了。"
刘广进愣了一下,才小声道:"这几天,她没有甚麽不妥吧?"
林可有点儿傻了,不妥?琉璃的事儿他肯定是知道的,这麽问不就是想知道自个儿知不知道吧?也就露出入党宣誓般的笑容来:"好,好得不能再好啦!"
刘广进颇有意味望他一眼:"林家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老子又不是高音炮,还不同凡响?林可心里鄙视一下这破比喻:"刘叔叔也别客气,以后琉璃妹妹还想来玩儿,我家一定欢迎。"
刘广进笑呵呵:"那倒不用强求,看缘分吧。"说完似乎叹口气。
林可还想说甚麽,琉璃却进来了:"爸。"
林可还是头一回听见琉璃叫刘广进,赵叔叔冲他使个眼色,林可识趣的站起来:"那麽刘叔叔先忙,我这就..."
"不用不用,也不是外人,一起吃个饭吧。"
刘广进突然温和起来,倒叫林可愣了。这人跟狮子模样似的,打喷嚏跟微笑一样儿,林可拿捏不住,偷眼瞅瞅赵叔叔,他却点头。林可只好顺竿子爬:"我是不太饿,不过舍命陪君子。"
四个人就到酒店楼下餐厅意思意思了。谁都知道这顿饭不是吃饭来的。林可看着一桌子山珍海味,不知怎麽就怀念起大学食堂一块二毛五的西红柿炒鸡蛋来。
"林家侄子怎麽不吃?"
林可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叫他,身子忍不住打个抖,刘广进这老家伙又琢磨甚麽不好的事儿了:"没甚麽,只是今天玩的太疯了。"
琉璃看他一眼笑呵呵的:"谁叫你一个劲儿往前冲,甚麽都不放在心上?"
林可一挑眉毛也想糗他,却瞟见刘广进放在桌下的手微微发抖,脸上有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由转眼看着赵叔叔,意思是,这对父女可真怪异啊。
赵叔叔只是低头切开牛肉,你小子安分点儿,闲事莫管,家事莫理。
林可暗自一低头,对阿,这也不是真父女,要搁自个儿老爸那儿,知道儿子不是原来那个,还指不定怎麽发落呢。
那边儿琉璃却冲着林可笑笑:"这几天打扰你了,怎麽谢你呢?"
林可一抖,忙的傻笑:"客气啥,我也没干嘛,你高兴就好了。"
琉璃眼角微微一挑,笑得跟裹了蜂蜜似的,只差没把人给化了。林可心里赞叹啊,如今的年头果然是社会改造人,你看这一古代良家妇女跟这儿混着,也会电眼飞挑花了。现在还是少女,等多两年成淑女了,不知道多少青年豪杰死在她手上。
林可还没想到那一步,刘广进已经接过口去:"既然玩的高兴,怎麽不多住几天?"却又转头看着林可,"我想林家侄子不会介意的。"
林可摆摆手:"怎麽会介意?高兴还来不及。"如果你女儿不是这种间歇性小姐脾气发作,你又肯把生意谈妥,你爱住多久住多久,整幢房子给你都没意见。
刘广进表情却有些别扭,隔了一阵才说:"琉璃...没给你添麻烦?"
林可正琢磨他怎麽个意思,赵叔叔却欠欠身,去洗手间了。琉璃也笑着说要洗手。林可眨眨眼睛,这还能约好的?
刘广进却看着他:"林家侄子,你信不信灵魂?"
林可手一抖,脸上笑起来:"我不是教徒。"
刘广进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可看着他,心道,这种事儿,先开口总是吃亏,不如看你表演。
刘广进盯着他的眼睛,隔了几秒才道:"你知道了吧。"
林可决定装糊涂:"我该知道甚麽麽?"
刘广进挑挑眉毛:"琉璃的事儿。"
林可打个哈哈:"这真对不住,开头儿我以为...然后又以为...不过我怎麽以为不重要,关键是刘叔叔你希望我怎麽以为。"乖乖的,怎麽以前没发现自个儿有说相声的天分。
刘广进却听明白了,郑重道:"误会随处皆在,没甚麽好稀奇。清者自清。"
林可忍不住回了一句:"水至清则无鱼,有时候浑点儿好。"
刘广进看他一眼笑出声来:"我愿意相信,就算你没有想过去调查甚麽,但你父亲忠心耿耿的下属也会这麽作。"
"赵叔叔并不是下属。"林可笑了笑,"而且白纸黑字并不一定就是千真万确。"
刘广进眯眯眼睛:"你不好奇?"
好奇?天知道,林可他简直好奇得要死!但是,急于知道甚麽一定不能写在脸上,免得对方坐地起价,付出高昂代价还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是林可微笑,不作回答。
刘广进失笑:"是,我忘记你并非一般人。"
林可这回子撑不住了:"怎麽绕到我身上?"
刘广进直视他双目:"我不喜欢挖人隐私,亦不喜欢说人隐私。"
"这多难得。"林可吹声口哨,"简直可得十大杰出青年第一名。"
"做生意虽然重要,但不是只有生意才重要。"刘广进叹口气。
"我却以为,穷得只剩下钱好过穷得叮当响好。"林可耸肩。
刘广进失笑:"会这样说话,已经证明你不可能穷得只剩下钱。"
"但仍然可能穷得丁当响。"林可笑一笑,"之前总以为刘叔叔错失此次投资机会会是极大的损失,但听过叔叔说的话,才知道是我庸人自扰了。"
刘广进目光炯炯:"林可,你不作商人真是损失。"
林可失笑:"是麽?我还以为会是科学界或是艺术舞台少了明珠呢。"
刘广进大笑:"那麽,你对着琉璃也是在表演麽?"
林可一愣,跟琉璃有关?
刘广进低缓的呼吸:"我只有一个儿子,叫刘氓。但是现在,我身边只得琉璃。"
林可马上欠身:"虽然我生活不是丰富多彩,却也不需要娱乐八卦调剂。"
刘广进眼睛明亮:"我并没有娱人娱己的嗜好。"
林可皱眉:"我并没有隐私好交换,这是赔本买卖。"
刘广进却笑:"再次证明你有天分。"
林可无奈,翻个白眼。最恨就是无端端挖心掏肺把你当作自己人,说得几句不知所谓的隐私就是一条贼船上的人。自己解脱,不管别人愿不愿意。简直是强迫症,心理变态。
刘广进当然听不到这些,他喃喃自语一般道:"刘氓是我儿子,但我忙于生意没有照顾好他,等他受伤我才醒悟,一切都不如儿子的生命。"
林可耸耸肩:"这样儿的父亲并不是少数,你不用介意。"
刘广进看他一眼:"但是醒过来的是琉璃。"
林可想到王涵,又想到王涵言简意赅同他说的,也就微微点头。
刘广进没有想到他能冷静接受:"你不奇怪?"
"有甚麽好奇怪。"林可失笑,"有人不想当男人要当女人,有人以为自己是外星人,我上大学之前一直认为李世民和唐太宗是两个人。"
刘广进摇头而笑:"是,你是年轻人。"
"不,不是因为我年纪轻,而是因为年轻,还有想象力和接受能力。"林可纠正。
刘广进叹口气:"是,所以我老了,所以我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