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站着,四周蔓延开诡异难变的气息。
突然,夜松一阵爽朗的大笑,"那今晚我来试试。"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银色的长针,"好了,现在你看清了,我现在要给他施针,你学着,以后你来!"
夜松每落下一针,都会叮咛一次用针的力度,不厌其烦的讲解施针的次序,交待以后每日一次,半月之后即可驱除我体内之毒。
清尘待夜松收针之后,重复了一遍施针的穴位,夜松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清尘的肩,"孺子可教!"
清尘随之昏倒,大睡起来。
我要求夜松给我穿上衣服,他死活不肯,反而堂而皇之的和赤裸的我躺在床上,盖上一张被子。"我留宿此地,你不介意吧?"
我向墙挪挪身子,"介意有用吗?"
"有用。"夜松支起脑袋,若有若无的笑着。
"你走吧,留在这儿会落人口实,人界没有冥界的签证,是不能来的。"有用,我就开始找理由。
"你放心,玉灵界已经帮我办了个探亲的签证,以后来人界方便的很,留宿更是无人敢非议!"他侧侧身,靠近身无片布的我。
"那我就没什么可说得了。"我又向墙挪了挪。
"行了苍宇,别那么孩子气,"夜松轻启朱唇"过去,我们不是也常常同榻而眠吗?"
是啊,很久以前,我们两人曾经一床一被,靠彼此的体温渡过难熬的冬夜。
现在,一切恍若隔世。
"别想太多了,睡吧。"
"嗯。"把身子往墙边靠了靠直直的贴在墙边,进入梦香。
再次醒来,窗外还是慢慢黑夜,身边的人以换成了清尘。他和最后那夜一样,不告而别。
第12章
又过了四五日,我除了不能行走,已于常人无异。也正是由于我这项特征,禅位大典变得简单,却不失隆重。
早先我还未赶回时,龙浩源已经召告天下,要皇太弟龙浩语登极继皇帝位,朝野对此也无异议。
其实龙浩源并非先皇嫡子的消息早就被别有用心的皇帝四处传播开。为了安抚疯了的皇太后和敖家势力,龙浩源才出于无奈把皇位禅让皇位,这是国流传的最快的版本。
私下里,也有人说,他是太宠爱这个弟弟了,想到弟弟时日不多,为了圆一个心愿才禅位。也有人说,他是......
版本众多,却没有一个猜出真正的原因,身为幻玉的他,已经无法控制自身力量的增长,需要回玉灵界修炼。
大典上,龙浩源皇帝亲手将传国御玺郑重地交给他的伪弟弟--我,并对外改年号为宇庆元年。
被称为皇帝的第一夜,我久久不能入眠。
身边的清尘却睡的如同死猪,究其原因,非夜松迷魂莫属。
"你又来了?"
"看看你这个新皇帝"夜松走到床边,掀起嘴角,带着几分戏弄,"激动的睡不着?"
"我在想明日如何上朝。"我一边应付的回答,一边瞧着清尘被裹了被子仍下床,夜松顶替上来。
"把你的龙椅安上轮子,会有人看不惯吗?"他靠床躺坐。
"会,"我下意识的靠向墙,"怎么也要加上两个把手,才不会太扎眼。"
"提议不错,就是来不及改了。"他含着笑,手指轻柔的点了我身上几处大穴,"你应该早为这个发愁的。"
我点点头,顺从的被他翻过身来,"如果找几条绳子把龙椅吊起,我从屋顶坐上去,然后把椅子慢慢放下,大臣们应该不会反对。"
"是,但是他们会反对给大殿上开个天窗。"夜松拿出几枚短小的银针,在床头的烛火上反复烤着。
"他们都是老顽固,天窗多好的东西,竟然会反对。"
"不知道原来那个顽固,死活不同意给草屋顶上开天窗!"
我白了他一眼,岔开话题,"上屋顶去上早朝不是比开窗方便?"
"好主意,明日早朝搬到屋顶之上,倾斜的房梁是放不了龙椅的,你的问题就解决了。"他说完,狠狠往我身上扎了一针。
"啊,不是针灸不疼吗?"我小声埋怨了一句,续儿说道:"那要吩咐搬些梯子来,还需要御医全体列班旁听,随时准备急救。"
"你这儿有没有女御医?"
"没有!"我知道,这个色狼又开始发情。
"如果有,你一定要给我留个一官半职,到时候我自己跳下去,让她给我做人工呼吸!"
我迎着他温情的双眸,坚定的说道:"你等着吧,一定不会有的。"
"吃醋了?其实男男之间做起来也不错的,要不要试试?"
"睡觉!"
腿上被夜松扎了很多小针,我能感觉得到,却抵挡不过浓烈的芳香,沉沉的睡去。
无梦的我,做了长长的一个梦,梦里两个男人睡在一张小木床上,紧靠在一起,盖着一张厚厚的打满补丁的棉被。
"你饿了?"看上去较大的问那个小的。
"嗯。"小的点点头。
"活该!谁让你不吃饭的!"
"那是你偷的,偷东西不好!"
"总比饿死强!"
"反正就是不好。"
"他们有钱,吃不了也是浪费,还不如拿来给咱们。"
"有钱就是好,我要有钱了就每天做一大锅的饺子吃,要全肉陷的!" 小的抬抬眼皮,开始幻想,仿佛眼前就有一锅饺子。
"没出息!"
"切,你有出息,一个十足的小偷!"
年长的拽了被子,背对着小的生气,"小偷也比你这个大祭司过的好!"
"松,别抢我的被子!"小的又把被拽过去的被子拽了过来。
"是你抢我的好不好!"大的再次抢了过去。
小的抢不过大的,只有独自轻叹,"要是有钱我就买一张大床,还要好多好多的被子!松,你哪?"
"我还是要小床......"
"你才是没出息那!"说话的,小的吸吸鼻子。
被叫做松的人转过身,抱紧了身边小小的人。
这里,其中一个是我,如今我的魔宫中,摆着一张超大的双人大床;夜松的住处,是两张小小的单人床。
(明明那个时候我比他大出六千多岁,为什么我反而显的那么小那儿,真是气愤啊!)
我的第一天早朝,在众人的瞩目下,走上了朝堂。
第13章
人间的早朝好像一碗无味的白饭,真正的菜等退了朝才慢慢上来。
早朝一下,我的御书房外就聚集了几位朝重臣。
聊了几句可有可无的开场白后,我命人带上了被羁押了几日的刑部右侍郎王怀。
当王大人腆着肚子跪倒在地上之时,几位重臣都不由的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这样的反应让我很满意。
"朕昨日送到几位爱卿府上的书信,不知是否读过了。"我风情云淡的话语,仍似闲话家常,可惜几人听到却是吓的冷汗淋淋。
其实这位王怀的书信也无其他,只是多出了一句话:"金鸡弱冠亦可独立,飞龙岂能卧伏不起。"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特命人砍了他一条腿,好心的想让他以后独立方便些,顺便还能带出来吓吓这几位。
"诸位对朕如此处置可有异议?"
本以为众人无人敢言,冷不丁钻出了个愣头青--丞相周报国。
"陛下,只凭一张纸,岂可如此处置大臣?"
龙浩源早就提醒过我,这个周报国脑子一根筋,但是为人处事还不至于太过死心眼,如今看来,龙浩源还是不够了解他的心腹,"王怀已然招认,还有梁王作证,明明是灭门之罪,如今新皇仁慈,只略作惩罚,周相还要求情?"好心的刑部尚书为了撇清他和王怀上下属的关系,站出来为我摇旗呐喊。
"王怀忤逆,论罪当诛,应五马分尸,方可安天下人之心。"这个恳切的声音来自王怀的儿女亲家,兵部右侍郎郭长安。我挺欣赏这个人的,聪明啊,当诛,却没说诛灭九族,他这个妻族之长是保住了。
周报国本意出言反击,却被我一击冷眼,冻得封上了"猪唇"。
我故意的把桌案拍的"啪啪"响,"好了,几位爱卿,今日之事朕不希望其它人知道,你们下去吧。"我也够假的,明明是特意让大家都知道,嘴上却还说不想让其它人知道,明摆着让人家互相传颂啊,如此幼稚能骗得了谁?大家赶快去传颂吧!
大家都很听话,官位从高到低,排成一排,鱼贯而出,唯独留下了周报国。
"你有什么话,说来给我听听。"
周报国被我一脸甜甜的笑容刺激的怔住,恢复了半晌,干巴巴的说道:"陛下现在还听的进去我的话吗?"
"你是不是又欠吃巴豆了!"
"陛下如此提醒,我到想起您好像还欠着我鸡钱!"
据说龙浩语当年喂了周家养的鸡十几斤巴豆,然后鸡们全体惨死于窜稀之下。
"我已经和你打过招呼,你今天闭嘴即可,干嘛非作出头椽子?"
"王怀本就无罪。"
"信不是他写的我知道,但是谁让他是六哥的心腹?活该倒霉,人家愿意诬陷,放着不用太浪费了!"见周报国脸色铁青的跪着不动,我缓和的说道:"算了,安抚一下他的家人即可,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干净的,没少收售贿赂。明天你写份折子上来,要求我过继六哥梁王的幼子为子,并立为储君。"
周报国躬身退出,我耸耸肩,开始处理昨日未能批示的票拟。
龙耀这几年被龙浩源治理的很是不错,可以称得上是国泰民安,唯一不足却是之命的诱惑,皇位不稳。
这几年,龙浩语一直病着,有一天,没一天的,众大臣的心早就倒像了一项稳重的六皇弟梁王长子龙雁匀身上。如今我不但病愈了,而且明目张胆的继承了皇位,皇兄还颠颠的消失了个干净。
要稳朝纲必须拿梁王下手,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午后,我空闲下来,想到了强身健体,拿把剑在御花园中舞动起来,正巧被清尘见到。
他静静的看我演练完一套剑术,开始夸奖起来,"陛下的剑法出神入化,气势雷霆万钧!"
我迎风而笑,"臭贫!你躲在桃林里练剑的时候我见过,剑法不错,是‘他'教的吧。"
"嗯。"清尘点头皎洁一笑。
"这套剑法要学吗?"我收起剑,正对上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苍凉。
"要学!"
"看好了!"
本来打算再给他演习一遍,全然忘了这是一具差到掉渣的身子,刚刚几招下来,已经吃力的出了一身虚汗,不得不停住,靠在上前抚我的清尘身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你看你,我也不是今日就要学会的,你刚好,还是多休息。"清尘虽是言语清冷,神情中却是透着担忧。
"嗯"我点头应承,推开清尘搀扶的手,踱到了花园中的长亭里歇着。
清尘叫人端来了茶点。
第十四章
"今天的点心挺好吃!"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我露出本来面目开始狼吞虎咽。
"这是石梅盘香饼,从‘醉仙居'买来的,浩语最喜欢那儿的点心。"
"噢"我往嘴里又塞了两块儿,灌进一杯茶,"他挺会享受!"
"是啊,他把美食当作享受。"清尘拿起一块儿点心,叹息道,"可惜后来,毒发作后的每次进食对他都成了折磨,他总是吃不下东西,却为了安慰我逼着自己吃。"
"幸好这身子的毒解了。"我又喝下一杯茶,塞进一块儿点心,拍拍沾着点心渣子的手,"不然就白来一趟了!"
清尘眉梢轻挑,转而感叹:"这个夜松真不简单,如此刁钻的毒都能解了。"
听到清尘提起夜松,我为有如此手下颇为得意,"他用毒、解毒的本事堪称世间第一。"
"魔界副君善于用毒,口碑不好吧!"一股刺鼻的醋味儿就着他的话语,从清尘身上传出。
这个家伙又把我当成了他爱恋的蓝,真不知要怎么安慰这个傻傻的痴情人,只得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马上得天下的,谁会在乎这个。再说,他是解毒的一流高手,救了不少人,口碑好的很。"
"你挺维护他吗!"
我退去笑意,"或许吧。"
"这个一流高手就没有解不了的毒了?就没有救不了的人?"清尘继续逼问。
"原来有,进一千多年没了。"
"是吗?"
"嗯。"我点点头,思绪随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千年前的战场,那是决定胜败的关键之战,血拼三天三夜,打的天昏地暗,最终以我们起义军的获胜而告终,魔都尽在眼前,几天之后,那儿便是我们的土地。
昨夜我和夜松因为芝麻粒大小的事儿吵了一架,如今谁也不理谁,为了缓解矛盾,军师晓晴特地安排我们两个带一对人马清理战场。
我和夜松并肩骑着马,散心一般的走在叠成小山的尸体上,踏过血水凝聚成的泥塘。
早春的暖风带着一阵阵腥臭味儿略过我们的面庞,远处传来新鲜树叶相互击打的沙沙声,很久没有如此的惬意,我心神放松的哼起小曲,晓晴家乡的小曲。
就着这时,夜松突然骑马狂奔,而后在树林边跳下马,一个人单独朝树林深处跑去,我怕他中了埋伏急急慌慌的追了过去。
两个人越跑越远,越跑越深。可能是我军纪验明,或许是其它什么丢人的原因,大部队竟然一个人也没跟我们进入树林。
直到我们来到树林深处见不到了后面的人影,他才停下。
我上前抓住他的衣领,一把揪起,怒骂,"你疯了!找死吗!"
"不要吵,你看,"他按住我的嘴,眼镜紧紧盯着前方,"烬桦蛇!"
我放下他,感兴趣的向他看的方向走了几步"天下剧毒?"
"嗯",他跟上,慢慢俯下身专注的观察着。
我无奈的摇摇头,这世上除了毒物和美女没什么能吸引他的,可这两样又是他致命的弱点。
弱点!--不对,我一把拉过痴迷的夜松,"陷阱!"
可惜,此时为时已晚,烬桦蛇化成利刃扎在我的腿上。
我瞬时跌坐在地,而夜松愣在当场。
第一次见他如此惊恐,紧紧的把我抱住,用颤抖、微弱的声音询问,"你、你的剑?"
刚刚那一瞬,夜松习惯的躲在了我身后,我知道不是他胆小,而是因为我有魔神之剑。魔神之剑在身,任何事物也不能伤我,也是如此我必定每次冲杀在前,也为此,从来没有人会担心过我的安危。可惜,这次--剑,落在马上。
我努力的微笑,去触摸夜松落下的泪,却怎么也碰不到。身体很快僵硬,眼前一片漆黑,但我心中却明白--烬桦之毒无药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