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惜羽还要争辩,伯赏闻玗又加上了一句:"再罗嗦,我就罚你什么也不许吃!"
什么?这怎么行!顾不得礼仪,燕惜羽连忙接过那块肉,放进嘴里大大地咬了一口。
嗯,真好吃!虽然没有加任何的调味品,但这对腹中早就空无一物的燕惜羽来说,无疑还是顿美味佳肴。
怨不得别人总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觉得算是否极泰来的燕惜羽暗中告诫自己,就算以后真的要死,也决不能作个饿死鬼!
两人吃完了早餐之后,去溪边净了净手,再把水囊灌满,便准备上路。
燕惜羽看着站在"狮子照"的身边,神色逐渐透露出不耐烦的伯赏闻玗,抿了下嘴唇道:"庄主,惜羽还是坐在后面比较好。"
"不行。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的手臂受了伤,拉不住缰绳,需要你的帮忙。而且如果半路上被人从后面偷袭的话,你会妨碍到我的还击。"
义正词严的表情和语气让人很难猜想到,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为了掩饰住心中真正的目的。其实伯赏闻玗也没什么歹意,就是希望能抱一下燕惜羽。只是单纯的搂抱,别无其他。因为他很想知道,当这人被别人拥入怀中的时候,会有怎样的神情。
相处的时间越久,燕惜羽就越明白,像伯赏闻玗这样权势在握的男人,是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的。所以他只能无奈地靠近了"狮子照",先坐到了马背上。下一刻,那个男人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地席卷了过来。
不出所料,身量比自己高,肩膀比自己宽,坐在他的前面唯一的结果,就是被他整个的包裹起来。燕惜羽心情不爽地动了动,想要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但后面立刻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别乱动,会掉下去的。你抓紧缰绳,但不要拉紧,不然马匹会难受,就不会听从指挥了。"
这腰,好细!把受伤的右臂环在前面那人的腰间,恰恰好是一个圈。只见过女人的腰不禁盈盈一握,没想到男人的也会这样。是平时吃得少,不长肉?还是在"春情欢"里事务繁多,消耗得厉害?
一边教他骑马的要领,一边汲取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清爽,柔和。也只有这样的气息,才配得上他这个人。虽不出众,但却令人难以忘怀。一旦品尝过了之后,就会贪恋上那样的感觉,只想获取更多。
"狮子照"奔跑起来之后,燕惜羽不可避免地完全靠在了伯赏闻玗的怀里。不过这时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顾这想那的了,渐提的马速使得燕惜羽的紧张度也成倍增加。倒是身后坚实的胸膛给了他不少的安全感,这也让燕惜羽有了安慰自己的理由。
燕惜羽头上散出的碎发在伯赏闻玗的鼻子底下轻扫浅撩,逗得他直想打喷嚏。其实只要自己身子稍稍后撤些,就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但是,感觉到紧贴着胸前的背部肌肉越来越放松,伯赏闻玗就不愿动弹了。
这人,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依靠了吧!也罢,忍忍就过去了。而且两个人靠在一起,真的是很--暖和。想到这些,伯赏闻玗又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臂,护着怀中的人,不让他有落马的危机产生。
昨天燕惜羽出了镇子后,那马就直向北面跑去,也巧遇见了阻杀掉所有追兵的伯赏闻玗。现在他们取道向西,走了大约一个半时辰,便到达了连庭秋提过的"伏牛村"。
刚入村口,就看见村里有人大叫道:"回来了,庄主回来了,快去通知连总管。"
等到"狮子照"停在一间木屋门前,连庭秋就从屋里迎了出来。他边走还边兴奋地说道:"谢天谢地,你们总算是出现了。好几拨探子回来后,都说没有你们的下落,我正担心着呐,没想到这一回来,就是俩。"
伯赏闻玗跳下马来,看着步行速度过于缓慢的连庭秋,两道剑眉深拧到了一处:"你受伤了?"
"还好,只是腰部中了一剑,很浅,不碍事的。对方比我惨得多,怎么算都是我占便宜了。"连庭秋淡淡笑道,"惜羽,隽遥担心了你很久,再加上他掉下马的时候摔伤了手肘,所以一夜都不得安歇,你快去看看吧。"
"是。"看这架势燕惜羽便明白,这两人有要事相商,其内容定是自己不能听的。于是他便躬身退出了两人的视线,在旁人的带领下,来到了隽遥下榻的屋子。还没等他抬手敲门,两扇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隽遥穿着的还是昨天的那身长袍,下摆和袖口上沾满了尘土。若不是亲眼所见,燕惜羽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脸憔悴、满身疲惫的人竟会是那个每天都要沐浴更衣,注重仪表的隽遥公子。
由于屋里这人堵住了门口,目光在门外这人的身上细细打量,所以他们就像是两座门神一般,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最后,隽遥像是长长的出了口气,轻声道:"回来了?有没有受伤?昨晚是在哪里过的?"
"是。没有受伤。昨晚迷了路,在山里过的。后来遇见了庄主,是他把小人带过来的。"
"哦,那就好!"隽遥半垂下了眸子,"进来吧,连总管说这屋子分给我们俩住。"
燕惜羽踏入房门,发现外面看似简朴的木屋内,家具和摆设都不普通,看着竟不比百业城的"杜府"差。屋子分里外两间,都有床,里间还有个竹塌。可能是临近冬日的关系,塌子上铺了一层薄毯。
"公子,要不要小人给你准备沐浴用的汤水?"燕惜羽知道隽遥是担心自己,才会如此不修边幅。现在自己安全了,也该投桃报李,尽些做下人的本分。
"不必了,你刚回来,先歇会吧。而且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不用那么讲究。"
"那公子不如上床上躺会儿吧,连总管说你昨晚不曾歇好,眼下无人打搅,趁机睡上一觉也好。"看着隽遥眼下的青晕深过当初在"春情欢"那时,燕惜羽觉得有些抱歉和不忍。
"嗯,倒也是。那你呢?"
"我?我什么?"
"你看着气色也不佳,想必昨晚也是没睡好吧?不如就在那塌子上歇一会,倘若我有事寻你,也方便些。"
"是。"昨晚燕惜羽的确没睡多久,再加上担心连庭秋和隽遥能不能脱险,睡眠质量就更糟糕了。所以燕惜羽便帮着隽遥把床铺好,再回过身来,替手臂上缠着白布的隽遥宽衣解带。
隽遥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燕惜羽听他呼吸渐渐平缓,便也躺在了一旁的竹塌上,无声地嘘了口气,阖上了双眼。
此时,伯赏闻玗正在连庭秋的屋子里换药,等伤口重新包扎完毕后,连庭秋才问起了整件事的经过。伯赏闻玗把昨晚和燕惜羽说的又复述了一遍,不过有些血腥的场面他顾忌着没告诉燕惜羽,现在换了倾听之人,自是讲得丝毫不拉。
最后,连庭秋轻叹了一声:"万幸,姓毛的那两人都没什么事,否则可真是中了贺无行的连环计了。"
"那是当然。"伯赏闻玗点头道,"昨天我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才会拼命护着他们叔侄下山,并佯装败走,成功引开了所有武功高强的追兵。倘若他们两人死在‘三杰寨'里,那这个黒\\\锅,山庄是背定了。毕竟,‘靖远镖局'的总镖头毛金闰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且这件事直接影响到了山庄在江湖的声誉。"
"是啊,贺无行这次可真是下了大本钱了。六个一流杀手都死在你的手里,‘三杰寨'又脱离了他的控制。所以现在这样的结果,对我们而言也不算全输。只是,可惜了庄晟他们!"提及那四个护卫,两人都黯淡下了神情,谁也不愿多说一个字。
半晌后,还是伯赏闻玗打破了一室的沉静:"探子有没有说,现在‘三杰寨'里是什么情况?"
连庭秋皱了皱眉道:"寨子里突然没了三位寨主,而那些有身份的头目也被你杀了个七七八八,现在那里完全是群龙无首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散了。即便是有人能及时站出来掌控大局,想要恢复元气,没个一、两年是不可能的。倚我看,不如我们派人去暗中接手,也免得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嗯,我也是这个打算。"伯赏闻玗边说话,边用食指轻敲桌面,"‘三杰寨'正处于中央地带,交通四通八达,地理位置优越。倘若让旁人占了去,以后必定多生事端。不如就让范游带上二十来人去降了那帮虾兵蟹将,坐龙头,当寨主。而且这事儿须讲就先下手为强,我们要防着贺无行的反扑。"
"放心,我这就让人去办。"说完连庭秋就站起身来想要去找人。
伯赏闻玗见他竟是用手撑着桌子起身时,连忙站起来道:"这事我去处理吧,你的伤势也不轻,就别那么操心劳力了,好好歇着。"
连庭秋看了看伯赏闻玗肩头的白布,再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包扎,不由揶揄道:"唉!这次还真是两败俱伤。从百业城出来的八个人死了一半,剩下的除了燕惜羽,竟然还个个带伤,倘若让江湖朋友知道了,还不知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子呐!喂,闻玗,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连庭秋见伯赏闻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竟是走神得厉害,便伸出手来,在他的眼前晃了两晃。
"啊?哦!我听见了,所以这笔帐我一定要加倍讨回来。"伯赏闻玗狠狠地说道。
"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出神!"连庭秋满脸严肃地看着伯赏闻玗,"莫不是,因为我刚才的那句话,又勾起了你对疑燕惜羽的疑心?"
"庭秋,我不想骗你。是,我对他确实还没有完全地信任。"
"闻玗,我知道,作为我们大家的首领,你的身份和地位都迫使你必须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可是,闻玗,信我一次,燕惜羽他不会是任何一方的奸细。"
"庭秋,你为什么这么能这样肯定?你和他认识了才不到半个月,而你自己也不是会轻信他人之人,为什么这一次你会如此偏袒?"伯赏闻玗自认对这位知交好友了解甚深,但这一回他怎么也猜不透连庭秋的心思。
"如果我说这是我的直觉,你信吗?"连庭秋摆出了苦口婆心的样子,缓缓而言。
"‘春情欢'是什么样的地方,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大染缸里混迹了两年之久的燕惜羽,竟然还能保持着他的天然本色,那只能说明这人本性纯良。若你派人去当奸细,会看上这样的人吗?当初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脑子里就只冒出了两个字--干净。在我看来,比起那位铅华不染的隽遥,燕惜羽更值得信赖。"
说到这里连庭秋顿了顿,伸手拍了下伯赏闻玗没有受伤的左肩:"其实,你心里已经开始相信他了,不是吗?不然,你又怎会让他坐在你的正前方,还搂得那么紧。"
见伯赏闻玗似乎想要反驳,连庭秋忙摆了摆手:"闻玗,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已经学会了背叛!如果你心里不愿去怀疑他的话,那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了。不然,你会很辛苦。而我看着,也会很辛苦。"
听完好友的这些话后,伯赏闻玗沉寂了很久,才说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燕惜羽的掩饰,那又当如何?"
"呵呵,倘若真是这样,也就是说他道行高深。"连庭秋笑得不以为然,"能败在这样的人物手里,也不算太冤。况且,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有什么输不起的?"
17 斜风细雨终有度
刀光剑影的江湖,变幻莫测的江湖,鲸吞英雄的江湖,使得多少红颜成白骨,催得几许少俊生华发。但古往今来,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前仆后继,不计后果,向往着那个可以留名万世,为人景仰的生死地。
即便留传的故事里,有人断了情,有人悲了心,有人丧了命,仍是吓退不了初生的牛犊,腾空的幼鹰。他们在痴迷着什么?狂恋着什么?还是,仅仅是累于年少时那股子懵知的冲动?
这也是燕惜羽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明明知道可能无有善终,有人还是愿意义无反顾的跳进去?就像是现在那个跪在伯赏闻玗马前苦苦哀求的少年,说是仰慕庄主已久,希望伯赏闻玗能够带他回"风衍山庄",哪怕是做个扫地担水的下人,也是心甘情愿。
在修整了两天后,伯赏闻玗他们从"伏牛村"出发,踏上了回去"风衍山庄"的路程。受伤的隽遥和连庭秋自然是坐的马车,而燕惜羽托他们的福,也不用骑马。由于这次四个侍卫都折在了"三杰寨"里,伯赏闻玗就从"伏牛村"中挑了六人出来,顶替庄晟他们。
此时,燕惜羽才知道,原来"伏牛村"是"风衍山庄"的一个暗哨。不到万不得已之际,伯赏闻玗都是过门不入的。而这一次,可算是让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得见了"天颜"。自然,也就有不少的机灵鬼打起了"鬼主意"。
所以,等他们出了村子还不到一里,这个叫四顷的孩子就突然从半道上蹦了出来,非要和他们同去山庄。还说就算是伯赏闻玗不同意,他也要自己跟在后面,死活不愿回村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