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庞旋不觉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唉!要不是那个该死的东西太过坚固,我早就砸开它,找到地图了。这样,也不用为了银子操心劳神了。"
"别灰心,"葛依拍了拍庞旋的肩膀,"只要那东西在我们手里,总有能打开它的一天。眼下我还很担心另一件事!"
"你是说,教主房中的那位?"
"不错,莫要忘记,我们为什么被逼无奈让隽遥登上了教中之位。若是小王爷生前留下子嗣的话,这个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坐!"提及此事,葛依心中忧虑倍增。隽遥现在的情况和当年的文啸梨何其相似?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当年那人是文啸梨逼迫着才留下的。而燕惜羽却是完全自愿住在这里的。在葛依的眼里,燕惜羽比当年那人的威胁更大。
"我也察觉出来了,隽遥对那个燕惜羽实在是呵护得太过头了,光见他昨天那个火烧屁股的样子我就来气。以我看,在隽遥心里,我们这个‘鸿正教'还比不上那个燕惜羽的一根头发。"
"所以,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他和教主的往事。这样,万一到了紧急关头,我们也能早些想好对策,以求应变!而且,我总隐隐觉得,此人即是从‘风衍山庄'出来的,很可能会和老林的死有关。"
"哦?"庞旋一听,吃惊不小,"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只是有这种感觉罢了,目前还没有丝毫的凭证,所以我已经派人去调查此事了。说实在的,教主罚我交出手里的权利未尝不是件好事,我可以将全部的精力放在这件事上,我就不信,这样还挖不出些端倪来!"葛依信誓旦旦地说道。
"呵呵,这话我爱听。若不是这几年你被琐事缠身,想必培养出来的暗桩不会输给他‘风衍山庄'的人。"庞旋见生死老友又拿出了当年专门挖掘各位朝中重臣私密时的气魄,不由心中大喜。看来,不久之后"鸿正教"便会有新的转机了。
44 花前月下恋深情
送走了那两个碍眼的长老,隽遥将所有能查到的药方全都抄录了下来,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蹑手蹑脚地靠近床头,隽遥发现燕惜羽虽还没有转醒的迹象,不过他的眉头却总是堆蹙着,而且还会时不时地转动一下身体。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平他眉间的皱褶,隽遥暗自揣测,这应该是手腕上的伤痛仍在折磨着燕惜羽。思及此,隽遥心中不由微微一痛。他连忙退出了房间,吩咐童尔一旦燕惜羽醒了,要立刻通知他,接着,便转去隔壁的药舍里煎药和试药。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隽遥终于在十来碗苦、涩、麻、臭味道不同的汤药里挑出了一种还算是尚可入口的来,命人重新熬煮一剂,尔后送到他的卧房。
就在隽遥忙着熬药调配的时候,燕惜羽渐渐醒了过来。见他想要起床,童尔忙就说要去找隽遥,但却被燕惜羽出声阻止了。燕惜羽张开眼睛没看见隽遥,便以为他在书房处理教务,所以不愿去打扰他,以免落人口舌。
燕惜羽独自在房中用过了些点心后,觉得有些憋闷,便站到窗口,打开了紧闭的窗户,望着院子里一棵紫玉兰出神静思。那场搅得他不能安枕的春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歇,徐徐吹入的轻风中混合着湿润泥土所特有的气味,扬满了整个房间。
虽然昨晚的雨势不小,不过那棵紫玉兰树上竟然有四五个花蕾不畏惧大润急风,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绽放了出来。深紫色的外围花瓣层层相叠,护佑着中间的粉白,在院中昂首挺立,开得娇艳。过了一会儿,温煦的阳明从厚厚的云端里露出了大半张脸,几道金光慢慢挪移到了紫玉兰的树枝上,照耀着悬挂在花瓣上的雨珠,如剔透的水晶般剔透闪动。
"一个人在看什么?"熟悉的声音伴着熟悉的气息同时出现在燕惜羽的身后。燕惜羽闻言转身,立刻就看见了隽遥眉宇间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切,长身玉立于自己的眼前。
"没什么,只是在看那棵紫玉兰。以前曾听说这种植物很好养活,我还以为它不过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品种。没想到展蕊之后,竟比那些牡丹、海棠的都要漂亮上几分。"
燕惜羽的这番夸赞刚说完,隽遥就抑制不住地轻笑了起来,那表情分明是在暗示着什么。见燕惜羽一副不明究里的茫然样,隽遥连忙收了笑意,干咳了一声道:"我说阿羽,那株紫玉兰十天前就已经开花了,你没事总眺望窗外,却为何直至今日才觉着它漂亮啊?"
"是吗?怎么我以前好像没察觉到?"燕惜羽边说边转身,望着那棵紫玉兰细细打量。果然,树枝上有着不少的残蕊,因为花瓣的凋谢而显得没那么的醒目。而且在树根的附近也已经有了不少落红,有些被雨水冲刷了之后,半掩到了泥土里,试图倾尽它们的最后一份心力。
趁这功夫,隽遥轻轻靠了上去,在燕惜羽的耳边边吹拂着温热的呼吸,边低声说道:"其实这并不是你以前没看见,而只是因为你现在终于有了生之所恋,所以看什么都和往日不一样了,对吗?"
燕惜羽被他露骨的情话熏了个面颊微红,紧挨着隽遥双唇的那只耳朵更是从根部起飞快地变成了赤色。不甘心中的秘密被人如此轻易看穿,燕惜羽侧首狠狠瞪了隽遥一眼:"你不去书房和教中弟兄议事,老是回屋来做什么?"
提及教务,隽遥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波动,不过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怎么你不想见到我吗?我一直担心你的伤势,所以回来看看。这里还疼吗?"说着,隽遥伸出手绕到了燕惜羽的身后,把打开的窗户关得严丝合缝,然后又握住了燕惜羽的两只手腕小心翼翼地揉捏按摩,以他能够承受的力量刺激着正处于恢复期间的筋脉。
燕惜羽背靠着木窗棂,阖上眼,静静地享受着隽遥的体贴。若说是完全不痛了,那就是燕惜羽在自欺欺人。不过经历过昨晚那种能将人撕裂般的程度之后,现在的隐隐抽痛对燕惜羽来说不过是雷夜虫鸣,他完全可以忍受下来,不再在隽遥的面前露出痛苦的神色。
见燕惜羽不愿说话,隽遥也不再多问,而是满是怜惜地轻责道:"你呀!屋外的湿气那么大,今天的太阳也是时有时无的,温度不算高。你大开着窗户,就不怕手腕受寒后痛得更厉害吗?"
这一回燕惜羽闻言睁开了眼睛,望着一脸正经的隽遥,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你的医术那么好,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你打算以后都不管我了?"
听见燕惜羽满载信任的轻言柔语,隽遥先是动作一顿,旋即脸上便神采大盛,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完全脱离了一贯的清冷和孤绝。一种足以令人嫉妒的喜悦感从隽遥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散发了出来,就连站在他身旁的燕惜羽也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情不自禁地放柔了自己注视的目光,收回了刚才半带着调笑的神情,缓缓地靠了上去。
这是燕惜羽第一次主动亲吻隽遥。当两人紧紧搂抱住对方的那一霎那,隽遥几乎是带着激动的轻颤,温柔地吮吸着燕惜羽的双唇,同时轻易地探入了他的口中,好让一双柔软的舌头纠结缠绕在一处。
虽然在昨晚的欢爱中,他们也有着唇舌交叠的时候,但是当时的隽遥在燕惜羽的眼中只看见了无意识的情欲,哪有丝毫的爱意可言?而此刻,双眸闭合,睫毛微抖,气息变得粗重,身体逐渐发热的燕惜羽竟是如此得动人心魂,满溢的甜蜜从他的唇齿间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隽遥,令到与之拥吻的隽遥断定,这世上决不会有人会此刻的自己更加幸福。
等到两人因为呼吸困难而不得不结束了这个缠绵悱恻的亲吻时,燕惜羽和隽遥都在对方晶亮的黑瞳中看见了自身脸上动情的红晕和不由自主的笑意。伸出手来,隽遥再一次将燕惜羽拉到了怀中,两人同时把头颅搁到了对方的肩膀上,倾听着对方久久不能平缓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童尔扣了几下门扉,旋即便推门而入。隽遥见他手里端了个瓷碗,便连忙上前接了过来,顺手打发童尔出了房间。在隽遥转身将汤药递到燕惜羽面前的时候,却不其然看见了燕惜羽眸中的犹豫和抗拒。他下意识地微微侧首:"怎么又要吃药了!我能不能待会儿再喝?刚吃了太多的东西,如今还顶着胃呐。我实在是喝不下这么一大碗汤药。"
没有说破燕惜羽的真正心思,隽遥权当自己看见了个闹别扭的孩子,柔声劝道:"你放心,这汤药我亲自尝过了,不难入口的。再者说,若是放凉了,药性便会减弱。你还是现在就喝吧,我喂你,好不好?"
燕惜羽知道隽遥这也是为了自己好,才会这样半求半哄地希望自己喝药。但是昨晚那种腥臭难闻的味道似乎至今还残留在食道中,让燕惜羽本能地排斥着那碗冒着白气的汤药。
见燕惜羽不吭气,隽遥知道他是被昨天那药的腥味给吓着了,便端起那瓷碗放到了自己的唇边道:"阿羽,相信我,这碗的味道真的好了很多,不信我喝给你看。"说着,隽遥便打算先喝上几口。
燕惜羽见状,连忙阻止了他:"遥,你别这样,我喝就是了。草药开出来就是给人喝的,你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娇气,别人能喝的,我自然也能喝。更何况俗话说,十药九毒,你没病没痛的,千万不要胡乱喝药。"
燕惜羽一边说,一边把隽遥端着瓷碗的手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望着那黑糊糊的液体,燕惜羽抿了抿唇,然后完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屏住呼吸,就着碗口,将它倒进了嘴里。
因为害怕舌头被苦涩刺激,燕惜羽喝得很快,引得隽遥在边上直道:"阿羽,你别急,慢点喝,小心呛着。"
话音未落,似乎就有几滴液汁跑到了燕惜羽的气管中,使得他不可抑止地咳嗽了起来。一见他如此狼狈,隽遥连忙将碗撂到身边的几案上,伸手在燕惜羽的背后轻拍,帮着他顺气。
直咳得自己面色通红,燕惜羽才缓过了那口气来。再度喝药的时候,他再也不敢如水牛般地豪饮,而是一口口地慢慢吞咽。燕惜羽刚将汤药喝干净,门外就有下人来报,说是"霓裳坊"的仇北海要求见隽遥。
虽然仇北海以前每年都去"春情欢"监督隽遥服药,但是隽遥对他这人却没什么恨意,反倒是这段日子以来,因为仇北海有一定的营商本领而器重于他。所以一听是他求见,隽遥便嘱咐了燕惜羽要多加休息,然后径直来到了书房。
仇北海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取银子好购买那家桑园,并琢磨着希望能给在桑园和"霓裳坊"里工作的人多加些月钱,最好还能再多请些人手帮忙,因为他听说桑园里有一部分的人打算另谋出路。平日里"霓裳坊"内除了一部分的流动资本外,赚得的银两几乎都交给了"鸿正教",所以若是想要有大的变动,必须要得到隽遥的首肯。
其实隽遥的心里早就打算将"鸿正教"从复辟旧国的死亡之路上拉回来。如今仇北海的提议正好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借口,收回以前安插在外的十几个暗桩。这样一来,不但能省下每月近两千两的银子,调配给仇北使海使用,以利于"霓裳坊"发展成为珉国第一大丝织坊;更能清楚明白地告诉教中那几个顽固的老头,自己这个教主对他们持之以恒的"框扶齐国"根本就不感兴趣。
所以仇北海的提议一出,这两人便不谋而合。对"霓裳坊"的前景都抱着极大的期望,两人在房里讨论了半天,直到文婉华亲自来找隽遥,说是有话要谈,仇北海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书房。
见到局促不安的文婉华坐在自己身边,一副想对自己笑又不敢笑,想问又顾左右而言他的表情,隽遥原本心中存有的一些怨气便逐渐被难以畅诉的无可奈何所替代。他伸手按了按额角的太阳穴,试图疏缓积压在身心上的疲劳。
从昨夜燕惜羽发病开始,他就一直没有休息过。面对燕惜羽,隽遥还觉会得自己神采奕奕,精气十足。但是一旦离开了情人的身边,隽遥就没了那份精、气、神。他放下手来,暗自叹了口气道:"娘,我知道您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正如你所料,关于昨天下药之事,阿羽的确没有责怪我,而且他现在也已经接受我了。"
发现文婉华听见自己这么说后面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笑容,隽遥顿时沉下了一张俊脸:"娘,您先别开口,让我先把自己的意思说完。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实属不孝,但是为了阿羽,我今天一定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为了防止类似昨天的事再度出现。娘,我希望您不要再去接近阿羽,打搅他的生活,更不许您做出任何会伤害到他身心的举动来。我也决不会坐视他再添上新的伤痕,即便那人是您,即便只是出自好意或是无心之举,也不会得到我的原谅。所以,如果您欲再度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万一弄巧成拙,别怪我这个做儿子的狠心。"
隽遥冷冷的话音惊得文婉华杏眼圆瞪,好半天她才用微颤的双唇挤出一句话来:"遥儿,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跟娘说话?你是不是还在为下药之事生我的气?可是,我那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啊!作娘的心疼自己的儿子,难道有错吗?"
见到隽遥以从未有过的词严色厉与自己交代这些,文婉华的心里顿时泛出了委屈和不安,言语未尽,眼眶中便飘动起水雾来。
看见母亲被自己气成这样,隽遥心中也是有着几分的难过,他不自觉地放缓的语气道:"娘,我知道我这么说是太过绝情了,所以您要骂我的话就尽管骂吧。但是有一点您务必要牢牢记得,阿羽,他不是爹!虽然他也和爹一样的善良温厚,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也会委曲求全。倘若被人触及到某些禁忌之处,我想他一定会选择‘玉尽碎',而不是您所想的‘瓦苟全'。"
"您知不知道,昨夜阿羽清醒过来后,我的心里有多恐慌,生怕他会从此离开我,老死永不相见。那一刻,我甚至连点灯的勇气都没有,就怕会看见他绝诀的眼神。所以娘,您如果真是心疼你这个儿子的话,那就别再管我们俩的事了,好不好?事到如今,如果因为你的一些言行而导致他最终会疏远我,那您还不如直接拿刀杀了我,免得让我留在世上饱受折磨,这也不枉您宠爱了我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