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穿越时空)————鱼目[下部 下]

作者:鱼目[下部 下]  录入:12-23

      燕惜羽靠坐在床头,缓缓张开了眼睛。自从他醒来之后,就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若是没人和他说话,燕惜羽不是呆呆得看着房顶出神,就是纹丝不动地阖着双眸。倘若伯赏闻玗或连庭秋对着他出声,燕惜羽倒也是会将视线落到了对方的身上,但是眼中却没有了一贯的神采。
      这一次,燕惜羽抬眼望了望连庭秋恳求的目光和一直没有松开过的眉宇,抿唇吞咽了一下后,伸出右手将瓷碗接了过来,将那碗看不到米粒的清粥倒进了嘴里。
      连庭秋见燕惜羽喝完之后没有即刻吐出来,就以为这次是成功了。可是还没等他将心放下,就看见燕惜羽突然捂住了嘴巴,然后身子一歪,对着床脚边的铜盆再次呕吐不止。没多久他便把刚才那碗粥水全都吐了个干净,而且污物里还混杂着血丝。
      终于等到再也呕不出任何的东西,燕惜羽这才抬起头来,双眼婆娑地看了看连庭秋,然后又垂下了眼帘,慢慢靠回了床头。
      望着铜盆中的污物,连庭秋紧紧闭了闭双眼,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缝,原本张开的双手握成了轻颤的拳头,连同他的身子都在微微抖动。好一会之后连庭秋才睁开眼睛,伸出手来将燕惜羽嘴角边的污渍擦拭干净。
      见燕惜羽仍是没有什么反应,连庭秋缓缓站起身来走向了房门。在他离开房间的前一刻,连庭秋回首看了眼依靠在床头,正在闭目养神的燕惜羽,无声地叹息了一下,旋即踏出了门口。
      他一出门口,就看见伯赏闻玗站在院子里,向着房门口凝视。于是连庭秋走到了他的面前,轻轻道:“还是不行,惜羽他……”
      没等连庭秋把话说完,伯赏闻玗便一摆手道:“我都听见了。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就算是中毒,也不该吃不下东西啊。庭秋,你别告诉我,他以后得靠人血才能活下去?”
      连庭秋疲惫地长出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总觉得,惜羽他……”话到此处,连庭秋突然没了声音,累得伯赏闻玗的心跳也顿了一拍。
      “庭秋,你觉得惜羽他怎么了?什么时候也学会你说半句,藏半句了?”伯赏闻玗见连庭秋紧缩双眉,不由担心地催问道。
      连庭秋扫了眼焦急的伯赏闻玗,低声道:“我替惜羽把过脉,他的脏腑都没有异常的状况。照医理,他不应该出现这样频繁的呕吐现象。所以我想,如果不是‘凝血丹’作怪的话,很有可能是惜羽他自己的内心深处不愿进食,所以才会吃什么吐什么。只是,他本人应该还没有察觉到,所以我们端过去的食物他都还愿意吞咽,但却不能停留在腹中。”
      伯赏闻玗听完连庭秋的猜测,愣神了好半天后才明白过来话中之意。于是,他面带恐慌地连连摇头道:“我不信,这不可能!惜羽不会存有那样的打算的。当初他受了那么大的冤屈,甚至手筋被挑了都坚强地活了下来。现如今,不白之冤已雪,而且他也不过只是中毒而已,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就会想要寻死?”
      “而且,若是他真有那样的想法,世上多得是能快速达到目的的途径,他也不会挑不吃东西这么个倍受折磨的方法。难道他不知道,我们是不会任由他糟蹋自己的身体而坐视不理的吗?庭秋,你别胡说八道。若是让惜羽听见了,说不定还真会勾得他去动那份心思。”
      连庭秋举起左手,柔柔地捏了捏眼窝,然后说道:“我知道。这话我也只是和你说说罢了。其实,我在想,惜羽会变成现在这样,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隽遥?”
      听到这个名字,伯赏闻玗禁不住微微皱眉。然后两人静寂了好一阵子,伯赏闻玗才打破了沉默,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庭秋,你就专心调配解毒的药方吧。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和连庭秋在院中分手后,伯赏闻玗轻轻推开房门,来到了燕惜羽的床边。此时燕惜羽已经合眼躺在了床上。不过听见他不规则的呼吸声,伯赏闻玗知道燕惜羽并没有睡着。所以他便在床头坐下,声音低沉地开口道:“惜羽,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那事和隽遥有关。”
      果不其然,伯赏闻玗的话音刚落,燕惜羽的眼睛虽未睁开,但他的睫毛却轻颤了几下,而且眼皮覆盖着的晶体也微微转了转。
      伯赏闻玗见状,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于是他便将周泰在“太乙楼”交代出的事情经过以及隽遥真正的身世一一道来。
      末了伯赏闻玗轻轻叹道:“惜羽,虽然直到今日,我还是没能原谅隽遥在山庄内所做的一切恶行,但是我也决不会让他蒙受冤屈。事实上,你会被留在‘太乙楼’之内,都是周泰的临时起意,和隽遥没有丝毫的关系。所以,无论当初你在‘鸿正教’内听到的是什么,应该都是别人设的圈套,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和隽遥心生芥蒂。”
      伯赏闻玗说完之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燕惜羽的反应。当他看见燕惜羽将自己带伤的双唇再一次抿出了鲜血之后,终于禁不住侧过头去,不忍再看。
      半晌之后,伯赏闻玗又将视线挪了回来,把心中的嫉妒、难过、懊悔和怨忿都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不敢在燕惜羽的面前流露出分毫。然后他用平静的语调说道:“惜羽,我这就派人去找隽遥,相信他知道了你的下落后一定会尽快赶过来的。所以,你一定要撑下去!”
      将自己该说的说完,伯赏闻玗便打算去派人寻找隽遥的下落。现在只要是能够帮上燕惜羽,伯赏闻玗已经不会在乎那人究竟是谁。
      只是,还没等伯赏闻玗房门,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慌乱的呼唤:“不要,庄主。我不想见他!”
      闻言,伯赏闻玗仲愣了一下。待他转身的时候,燕惜羽已经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为什么,惜羽?难道你,你还在生他气吗?可是,你会被陷害,真的不是隽遥的主意,你……”
      “我知道!”燕惜羽见伯赏闻玗又走回了床边,便将视线再度转到了正上方。他呆呆挣挣地看着粉白的顶壁,许久之后才幽幽地吐出一句话来:“我只是,不忍心让他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
      没等燕惜羽的话音完全散去,伯赏闻玗便如同被这声轻缓而又沉重的悲叹当胸打了一掌般,呼吸急促,心神不稳。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燕惜羽是真的已经爱上了隽遥。否则这人此刻脸上的表情不会如此痛苦。那种从身体发肤溢出的悲凉和悔意令得伯赏闻玗的内心深处也感到了阵阵抽搐。
      “好,我会尊重你的意愿。等你什么时候想见隽遥了,就告诉我,我会立刻通知他的。”
      许下让自己疼得更烈的承诺,伯赏闻玗觉得他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连打开那扇薄薄的木门都像是举起百斤巨石般费劲。
      就在房门即将合上的那一瞬,从床的方位飘来了一声细若蚊蝇的“谢谢”。
      伯赏闻玗呆呆站在燕惜羽的房门外,脑中空白一片。不用阖上双眼,他就能看见眼前闪现着当初燕惜羽在“风衍山庄”内的一颦一笑。那熟悉的画面是如此得清晰,就像是他被困在了镜子的背面,透过单薄的镜面,看着燕惜羽在庄内生活。
      而那晚在“太乙楼”里发生的种种却在反复重演。伯赏闻玗很想就地砸碎镜子,跳出去告诫那个当初不信任燕惜羽的自己,不要怀疑,不要错过。世上有很多事可以重头再来,但是一旦那人在身边消失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直到露水打湿了他的衣摆,伯赏闻玗才面带苦笑,无声地说了三个字——不用谢!
      第二天,燕惜羽还是在同一个时辰发病。当伯赏闻玗再次将自己淌血的手腕送到燕惜羽唇边的时候,他发现虽然燕惜羽的眸中仍是闪动着对血液的渴望,但在那人的眼角却滚出了一颗清泪。无色的泪珠顺着燕惜羽的脸颊流到了他的唇边,和着自己的热血,一起被他吞咽入腹。
      望着那道和燕惜羽当时的表情极为不符的泪痕,伯赏闻玗突然觉得,现在的燕惜羽真就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在他的体内住着个妖怪。当燕惜羽发病的时候,控制着他身体的就是那个妖怪,而那个叫做“燕惜羽”的魂魄被禁锢在一个积尘的角落里,无助地看着所有的残忍。
      而这一次,伯赏闻玗明显感到燕惜羽汲取的血量增加了。不但花费的时间较长,他自己更是在事后感到了头重脚轻的阵阵眩晕。于是伯赏闻玗立刻将这事告诉了连庭秋。连庭秋听完后,脸色大变,他忙趁着燕惜羽昏睡之际,用金针从他的指尖扎了滴血出来。
      那滴血在颜色上和昨天连庭秋看到的没有太大的差异,但是血液自身飘散出的怪异臭味似乎是浓了些。
      伯赏闻玗见状连忙问道:“庭秋,是不是惜羽体内的毒素加重了?”
      “我不清楚。”连庭秋慌乱地摇摇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症状,也预测不出燕惜羽将会变成什么样子,“闻玗,如果,如果惜羽再发病的话,你用碗来计量惜羽需要的血量,看看是不是每一次都会增加。还有,下一次还是用别人的血吧,你不能再继续失血了,否则会有性命之虞。”
      伯赏闻玗望了望平静之后的燕惜羽,知道这不是自己逞强的时候,只得无奈地颔首应允。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对院门外的那些普通人而言,每一天都是平淡无奇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千篇一律的过活。然而对院门内的伯赏闻玗他们而言,这几天却是度日如年。
      燕惜羽需要的鲜血从三碗变成了五碗,但是他仍吃不下别的东西,每天能吞落入腹的除了白水之外,便只有人血。伯赏闻玗以及连庭秋带来的二十几名山庄弟子轮流割脉献血。
      连庭秋本也想这么做,但却被伯赏闻玗阻止了。连庭秋是燕惜羽最后的希望,而大量失血不但对身体有害,更会影响人的思考能力。所以,伯赏闻玗坚持己见,不让连庭秋这么做。连庭秋也知他说的在理,便只得作罢。
      这天晌午,伯赏闻玗经过院子,突听得从连庭秋的房间的方向传来了瓷器跌落破碎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山庄弟子的惊呼:“连,连总管,你……”
      伯赏闻玗辨出那人的呼声中含带恐惧之色,料定是出了什么异状,便急忙赶了过去想要瞧个究竟。
      就在三天前,连庭秋跑遍了“糜城”所有的药铺,购买回了一大车的药材,然后将自己锁在房间内,并且吩咐下来,没有重要的事情决不能去打搅他。所以这几天,他的饭菜都是由别人送进房间的,大部分人也有三天没见到连庭秋了。
      伯赏闻玗几步便来到了连庭秋的房门外,他见一名弟子瞠目结舌地堵在了门口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弟子听见有人询问,慌忙侧过脸来,伸出颤巍巍的手指道:“庄,庄主,连总管,他……”
      伯赏闻玗见这人口齿不清,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就立刻将他拉开,好进房去检查。可是就当伯赏闻玗的左脚刚提起想迈出去的那一瞬间,他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整个人僵直在了那里。
      房内,有一名男子背对着房门,正在一张方桌上埋头捣药。他穿着连庭秋的皂衫,蹬着连庭秋的马靴,用着连庭秋的药箱,留着一头和连庭秋一样的及腰长发。
      可是,那些长发不是墨色的青丝,而是惨白的一片。千丝万缕的白发在黑色布料的映衬下,犹如磨旧的纱线,初春的残雪,了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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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 夜静独去不更归
      伯赏闻玗在房门口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这才慢慢走到了那人的身后,犹豫不决地叫道:“庭秋?庭秋,是你吗?”
      连庭秋聚心于眼前的草药,根本没听见门口的那番动静。直到伯赏闻玗的声音在近侧响起,他这才“啊”了一声地抬起头来,大惑不解地望向了伯赏闻玗:“闻玗,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惜羽他的病情又反复了?”
      伯赏闻玗看着满头华发的连庭秋,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指着那些白丝道:“庭秋,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这样?”
      “头发,什么头发?”连庭秋不明所理地低下头,几缕长发便从背后滑到了胸前。猛见到自己的头发竟然变成了一片霜白,连庭秋也不由惊愣了一下。
      但旋即,他便不以为然地说道:“哦,不就是多了些白头发嘛?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过段日子就会恢复了。闻玗,倒是你自己,看着面色发黄,连唇上都没血气了。你是不是没听我的话,又坚持拿自己的血去帮惜羽解毒了?”
      伯赏闻玗略显无奈地轻轻点点头:“今天,惜羽需要的血量已经变成八碗了。原本我也是打算让那二十几名山庄的弟子轮流献血撑着的。但是经过这几天的之后,我知道在他们的心里,大都把惜羽当成了妖怪。虽然表面上他们对我的决定没什么意见,要他们放血的时候也不见有人推三阻四。”
      “不过我总觉着,当他们看见惜羽的时候,哪怕只是随意一瞥,不少人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惧怕。其实,倘若现在这些人是被派去和‘辞镜楼’拼命的话,我相信,山庄内的弟子都不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惜羽目前的病情实在是太特殊了。谁也没有见过要靠新鲜人血才能活下来的人,也就怨不得大家会胡思乱想。”
      “所以我才想,尽量用我自己的血给惜羽服用。我不希望会有人因为顶受不住这样频繁鲜血的压力和恐惧而在外面亦或私底下胡乱非议。如果那些话一不小心给惜羽听去了,怕是更会让他的心绪阴郁不宁。”
      “而且据守夜的人说,每天惜羽房间内的烛光一直会亮到天明鸡啼。有时候还能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但却从不跟人说话。再加上吃不下任何的食物,短短几天内他整个人已经瘦得落了形。因此,我不想再加重他心中的负担。”
推书 20234-12-22 :虽有同人母,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