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和我一样从小就被抛弃了啊......"或许是因为醉了,容秀儿一改往日带着面具般的虚假姿态,从眼中真切的流露出一抹悲伤......以及同情。
"大概吧!"只不过抛弃我的人是我自己。
我从来不认为是由于季翔的抛弃才导致我的自杀,只不过他的离开让我更加厌恶我曾经所生存的世界。
"呵呵,为我们的同命相连,干了这碗酒!"容秀儿一口气喝下一碗酒。
"好!干!"为了我的抛弃过去,我也一口气灌下一碗酒。
这酒还真烈!
刚刚小口泯酒时不觉得,现在一口气喝下去,胃里立刻火辣辣的一片。
而且,这个身体虽然体力方面很有前途,但是酒力方面却是一塌糊涂。
也就是说,我一会儿就醉了。
朦胧中,又断断续续地听到容秀儿和柳如心的对话。
什么"苗儿"、"德爷"的,都没听全。
不过有一句话我听得很清楚,
"如果我还能活下去的话......"
这是容秀儿的声音。
他这么说什么意思?
还来不及深究,我就被周公和蝴蝶一齐强行拖走,真地睡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落日时分,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柳如心就在床边坐着(小厮一般和主子的睡房连一块,也就是主子睡房旁边的一个类似小杂货间大小的房子,方便晚上照顾主子)。
"言儿,你终于醒了啊!"柳如心眼中露出一丝欣喜"刚才老板娘还怪我们给你灌酒,把你都喝倒了去!"
"就是!刚刚老板娘还气得揪了我得耳朵呢!"容秀儿的脸突然从一旁凑过来。
这家伙居然也在房里?
"活该!"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今天容秀儿好像有很重的心思,我是不是应该对他好些?
"看到你精神就好了,我的回去打扮一下了,可不能叫德爷失望!"荣秀儿转过身去,柳如心到门口帮他推开门。
突然,趁柳如心离开的空隙,荣秀儿又转过来揪了一下我的左耳,在我耳边说:"记住,我来这以前的名字是‘容修'!"
然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还不忘丢下一句"一人挨一下,这样我就心理平衡了!"
收回前言,这个人真的是很欠扁!不仅人坏,还小心眼!
晚上,因为德爷要来,楼里停止了一切其他接客的活动,除了容秀儿,所有小倌一律不得迈出房间半步,违令者罚一年的银钱。
本来按惯例,每晚我是要到厨房为柳如心请李厨子帮忙熬碗莲子粥的,但今晚柳如心说什么也不许我出房间,让我和他一起在屋里呆着。
"老板娘又没说小厮也要在屋里呆着啊!"柳如心无理的举动让我有些生气。
"如果你不想被德爷瞧见,拉去一块待寝的话,就给我老实呆着!"柳如心述说着他的坚定。
"小厮不是不接客的吗?"我深感不解。
"那是因为其他小厮都不像你这个样子!"柳如心白了个眼"你有没有好好自己照过镜子啊?长得这么眉目清秀的,被德爷那个好色鬼看见还不一口吞了去?"
柳如心什么时候这成了这种口气?难道是被那个容秀儿给带坏了?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番话,将我出去的念头完全打消。
真得很感谢柳如心的阻拦。
因为没多久,我就间接体会到了他口中那个"德爷"是如何的恐怖--那个家伙简直就不是个人!
在房里,我可以清楚地听到容秀儿凄惨的哭泣声。
充满痛苦、悲凉,更多的,是求饶。
比那天晚上哭得更加凄厉,更加无助。
即使半夜里窗外下起了大雨,也没能淹没容秀儿一直没停断的哭喊声。
哭声、风声、雨声搅在一起,合奏着诙谐而疯狂的乐章,揪扯着每一个人的心脏,撕咬着身上的每一块皮肤。
我第一次知道,
原来做爱,
也能够如此般的痛苦......
7
"苗儿是谁?"深夜,听着窗外传来的已转为断断续续的嘶哑的哭叫声,根本无心睡觉的我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相信,柳如心一定和我一样没睡。
"以前楼里的四大红角之一。"柳如心的声音幽幽地从另一边传来。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自打我来这清楼,只听说过"清楼三大红角"的说法,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苗儿这个人。不仅在楼里,连整个小镇里都没人提及过他。若不是那晚从容修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加上昨天迷糊中又听到容修再次说到他,恐怕我至今也不会知道清楼里曾有"苗儿"这个人。
"嗯,是被德爷给杀了。后来老板娘就叫人把他埋在镇外的山上,不许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 平和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惆怅。
"什么?德爷?那他现在还这么嚣张?衙门怎么不抓他?这里的老爷不是个清官吗?怎么也不管管? "我气得跳下床来,走到柳如心的床边。
"管不了,传闻德爷在江湖上是个厉害角色,衙门里的人就算一起上也伤不了他分豪。而且这年头,除了当官的不能惹外,就属江湖人士惹不起。弄不好就会来个血洗清楼,老板娘又是个白手起家没权没势的妇人家,清楼能够走到今天已经花费了她不少心血,她不能为了一、两个人毁了整个清楼,害了大家。"黑暗中,我看不清柳如心的脸,但我可以感觉到他此刻的脸上已布满忧伤"德爷也有个原则,要是哪个小倌能供他玩完一整宿,他就赏大钱、走人。"
"苗儿是怎么死的。"窗外的哭喊声减弱了不少,使我产生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被德爷......给活活玩死的......"窗外一个落雷,吞没了柳如心后面的话。
"不行!我一定要去救他!"我向门口快步走去。
搞什么鬼,那德爷居然能把人给搞死?那容修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
"不行!言儿,你去了会送死的!"柳如心吓得一股脑儿地从床上冲到我面前,用背死死把门抵住。
"你别拦着我!我不去,容秀儿就会死!"我使劲想把柳如心拉开。
"不!你去了两个都活不了!你到时后悔都来不及!"柳如心也努力稳住身体,分毫不让。
"我只知道如果我现在不去我就会后悔一辈子!今天要是不能把这事解决了,将来没准这清楼里的小倌都会变成苗儿!"我狠狠地瞪着柳如心,算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吼他。
因为我的心告诉我,它依然活着,变得更加丰富,并且正在为一个叫"容修"的人担忧,也在为一个禽兽般而愤怒。
不仅是它,我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叫喧着要去救他--不图名誉、财产,只求去救一个即将熄灭的可怜的灵魂。
我首次深深的体会到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弱者是如此的绝望、无助!
"......"柳如心没再说话,只是无力的靠在门上。
"放心,我会小心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来!"我有点费力的把柳如心拉开。
正准备踏出门去,肩膀被柳如心抓住"你不行的,还是我去吧。"
"不成!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倌,去了以后照样会被德爷给......"后面的话我没说出口。
"而且我会被老板娘给宰了的!"我又补充道。
"没事,我去了以后说不定比你还顶用。"柳如心从房里端出一个点燃蜡烛的烛台"等我进去后你只管放声呼喊,要让整楼的人都知道我落到德爷手上了,特别是老板娘,知道吗?"
"不,要是不灵怎么办?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我可是曾发誓要好好照顾这个弟弟一样的男孩,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羊入虎口、尸骨无存?
"莫担心,包准灵!"柳如心对着我露出一抹微笑,像一缕春日中的阳光,柔柔地照进我的心房,使我有些紧绷的神经不禁松弛下来。
"事不迟疑,我这就上去了。"柳如心迈着稳重的步伐,一点一点的离去。
漆黑的夜空中的闪过一道电光,刺眼的光芒映射在柳如心白色的长袍上,使迎风行走的柳如心像一缕风雨中哀伤的孤魂,苍白、幽亮,轻轻的登上通向顶楼的阶梯,消失在昏暗的楼道旁。
我赶紧把头探出栏杆,关注着四楼的一切......
烛光微微的出现在四楼,在德爷包下的房间门口停下。
敲心的雨声、刺耳的风声,盖住了一切来自四楼的动静。
突然,四楼的烛光熄灭,我的心猛地一惊,脱口叫出"来人啊!不得了啦!柳儿被德爷抓去啦!!!"
一路呼救的跑到老板娘门口,一看就里面的灯亮了,有了动静,我就毫不犹豫的冲向四楼。
柳如心、容修,你们一定要等我啊!
8
跑到雅间前,我一脚蹬开房门,一股夹杂着腥味的风迎面吹来。
这不仅仅是从男人腹下溢出的那种乳白液体的腥绸味,更多的,是浓浓的血腥味。
借着雷光,我看见自己的正前方有一个被对着我的高大男人。
就在男人被踢门声一愣,回头的瞬间,我操起刚才沿路跑来时找到的唯一武器--走廊上的一个三尺来高的巨大装饰瓷瓶,往男人头上狠狠砸去!
"嘭!"的一声,瓷瓶被砸了个稀烂,红色的液体从男人头上流了下来,滴在地上。
"......"不会吧,没事?
见男人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抬头看去,在闪烁的雷电映衬下,我清楚地看见了一双杀气腾腾,炯炯有神的眼睛,就像饿极了的野兽瞧见了猎物那样犀利。
"哈哈哈哈!原来你这个小杂种中了我的‘五毒掌'后这么久居然都还没死!"野兽般的男人突然咆哮"真不亏我这几天一直留在附近徘徊!"
"那么这次,你-想-怎-么-死-呢,小杂种?"男人略弯下腰来,用他的鹰眼盯着我。
刺骨的寒气霎那间从脚底涌了上来,吞心的恐惧从头顶上快速地笼罩下来,压得我无法呼吸。开口间,竟发现自己竟失了声音,脚下更是着魔、生根般,步不能移。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抽痛,整个身体开始了莫名的颤抖。
远远比第一次发作时更加强烈。
这个身体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但是,所熟悉的却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壹种面临死亡的压抑。
"不说?那就我来决定吧!"男人眼中闪过一道狠意"就把你的小脑袋给拧下来,可痛快?"
动啊!快动啊!这个身体怎么这么不听话?那个人为什么偏偏给我挑了个这么没有默契的身体?简直就是想叫我再快点送命啊!怎么这年头做神仙的也这么小气啊!!
"我可否当你是默认呢?"男人伸出了右手"没想到这次你居然没有一点反抗?真是让本尊感到十分的意外呢!看来你很清楚你的实力远不如我啊!"
男人出手并不快,相反,慢得连我都可以看清他的招数--就像是鳄鱼在水中玩着快要溺死的猎物般,眼里充满鄙倪。
而我,决不会因此闭上双眼,因为我要让上天知道:我-死-不-瞑-目!
"嘭!"又是一声巨响,从男人的身后传来。
一切动作就像定格了一般,瞬间停了下来。
越过男人的庞大身躯,我看到衣冠不整的柳如心双手握着一根长长的金属棒--屋内放灯烛用的细长铁架。
"你-小-子-是-活-腻-了!"男人咬牙切齿地说,一转身就是致命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