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是落进了冰水里,从里到外全身凉透。这,不会是真的吧?古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的我,是不是就在用这种眼光看黎驹?
可是,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做戏......黎驹他口口声声说的喜欢我,又有几份真情?
不......不!我不能这么想他,不能!黎驹,黎驹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我发疯一般的在柜子里寻找起来。相国寺的主持曾经给过我一个锦囊,说要我在有疑惑时打开。我一直放在那里没有在意,但是,但是,说不定,它可以揭开我的这个疑惑......黎驹,他是不是,没有骗我。
找到了!我颤抖着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张有些发黄的纸条。怎么,早就写好的么?就这两年,一张纸是不会黄成这样的......我深吸一口气,再打开,纸上只有模糊的一句话:"一蔓生花,正,为青莲,反,为罂粟。"
那么,这是真的了?黎驹真的是骗我的?假的!一定是我理解错了......一定是哪里错了!不然,这么多年来,我帮助的是谁?我爱恋的是谁?不可能,不可能只是一个骗子......
我不要这种答案。
第二天,我还是像往常一样上朝。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总是有意无意的躲闪着新皇的注视。除了新交给我的丞相的工作,我还极力收集黎玉可以免死的证据。国家初定,大大小小事务纷繁,身为丞相,我日日都要工作到很晚。
几天下去,能收集得到的有力证据,包括替黎玉开罪的话,我已经都准备好了。能不能救出他,就在此一举了。
上早朝前,我和梦诗道了别。自从那天我落魄的回来,梦诗一改他爱睡懒觉的习惯,天天和墨韵一道送我出门早朝,不过,他送到府门,墨韵送到宫门。
"府里还有今年的新茶么?我回来是要喝的。"我笑着对他说。关于黎玉的事情,我并没有让他们知道。救不救得出,我都要试试,但这件事,与他们无关。不要他们更加担心了......现在这样,已经够了。
"噢,还有。这件东西,你先替我收好吧。"我从袖中取出轩辕黎武送我的木坠。
"月遥哥,你......走好。"梦诗的眼中显出讶异,可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只伸手接过了坠子。
......
下朝后,我直接去了皇宫。通报过后,我顺利的进去了。
"皇上万岁......"我就要跪下去。
"不要这样,我们是什么关系?人前我们是君臣,人后大可不必多礼。"厅里没有别人,只放了一架屏风。
"谢皇上......"
"来来,月遥,你来得正好!"黎驹笑着招呼我,"看看,这是江南太守送过来登基的贺礼。是不是很漂亮?"
那是一架绣屏。黄花梨的雕花架子,做工精致,正中,是四面一人高的手工织绣。正对着我的那面,是不同表情神态的宫装仕女,再过去几步,看到反面,才知它的不同--反面,是雅致的花鸟。居然是双面绣呢。"嗯,是很漂亮。"我看了一眼,目光却落在一边的茶几上。两杯清茶还在冒着热气,一杯放在主位,应该是黎驹喝过的,另一杯......刚刚还有别人?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喜欢,就给你吧!"黎驹凑过来,笑着想要吻我。我下意识的一侧身,躲过去了。黎驹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又开口了。"今天月遥来,有什么事呢?"
"求皇上,放过黎玉!"我跪下去。
"不可能!"黎驹冷下脸。
"皇上,黎玉虽然是太子那边的人,可是一直反对太子谋反,之前的那场大仗也证明,黎玉他有带军的才能,赵伏虎已老,将臣尚幼,军中将领又损失大半,他正可以弥补空缺......"
"我说了,不行!"
"皇上!"我跪着没有起来。"新朝初定,国事繁忙,黎玉素有忠义仁孝之名,在此用人之际,正可以为皇上分忧......"
"别说了!"黎驹打断了我的话。"起来!看着我!我说了不行,你听不到么!"
"皇上!......"
"月遥!你如此为他求情,到底是为了这些可笑的原因,还是因为你对他不忘旧情!"
"黎驹......"我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苏!你给我出来!"黎驹叫了一声。
"是,皇上。"从内室里,走出一位大臣。
"是你!你怎么可以背叛他--"
"李侯爷这么说可不对。良禽择木而栖,我三番两次为他出计,如果他都听了,也不会有今天。既然他没有可辅助的价值,我自然要找个能成大事的主子。"
"你!......"
"看到他,你总该明了,你和黎玉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已经一清二楚。今天才杀他,已经是晚了!敢碰你,他早该死了!"黎驹来到我的面前,怒道。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黎玉他......"
我看到黎驹突然抬起手,然后我的后颈传来剧痛,整个人不由得向前扑到,眼前一黑,昏倒在一个怀里。
第九十六章
确认抱好了那个瘫软下去的身体,轩辕黎驹抬头看向面前跪着的人。
"起来吧。做得不错,夜枭。"说着,黎驹嘴边还露出一丝笑容。
"主人!"那个人却没有起来,"主人,你曾经答应过,只要我做好了这最后一件事,你就放我自由。主人,您的承诺还算数吧。"
"夜枭,我自己说过的话自然记得。自由--你既然要,我给你。而且,我也不喜欢一个会提条件的奴才。真不知道,当初二哥为什么那么宠你,甚至还让你去读书。在我看来,你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奴才!好了,你去吧,从此,你和我皇家再没有关系!"笑容迅速散去,黎驹皱起了眉头。
"谢主人!"那个人转身要走,却又被叫住了。
"夜枭,今天的事情,你最好全部都忘掉!那里,你最好也不要再回去。"
"是,主人。"
"对了夜枭,背叛月遥--你感觉如何?"看着夜枭走到门口,黎驹突然问到。
"墨韵会记得!"夜枭没有转身,自然也就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皇上......"墨韵离开后,陆苏也开口了。
"你可别和我说什么杀了李月遥才对我更加有利的昏话!"看了陆苏一眼,黎驹冷道。
"臣不敢。今时不同往日,皇上您也不是轩辕黎玉啊!"陆苏连忙拜倒。
"噢?那你想要说什么?"黎驹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皇上,您刚即位,国内事务繁重,李大人他身为右相,身边有甚多事务急需他处理,现在大人这样,那些事务......"
"哼。我朝人才济济,这些事情也不是非他不可。陆苏,我封你为左相,月遥手头的事务,你就接过来吧。"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有一件事,你马上替我办。"黎驹不耐烦的一挥手。"找人把月遥的马车驾回去,半道上再用几个做出劫人离开的样子。我要大家都知道李*月*遥*被*歹*徒*劫*走*了--你明白了吗?"
"是!臣一定办好!"
"我也相信,这点事,你是可以办好的。下去吧。"
等到偌大的殿里再没有一个人,黎驹才满意地笑了。他低头,在月遥的耳边低语:"月遥,就算你真是天上的月亮,以后,也只能为我一个人发光了。"
......
我再度醒来,发现自己正躺上一张大床上。手下是丝织的床单,触感柔滑,略略扭头看,身上的被子上也绣满着华丽的花纹。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呢?想要起身时,我才惊恐的发现,我的四肢完全没有反应。有感觉,可是不能动--这是怎么了?!接着,我想起我为什么会到这里的。我好像是被人从后面打晕了......然后呢?然后呢?
"你醒了?"一个人上前来,坐到床边。
"黎驹!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开口,连声音也是软绵绵的。
"放心,只是给你吃了一点药。我命太医用囚犯们试过很久的,这个药没什么副作用,只是能让你全身无力。不过,听说服食太久的话,四肢会有奇怪的变化,上面的肌肉会萎缩,到时候,就真的是再也走不了了--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不过,就算真变成那样也没什么不好,我还养不起你么。"黎驹微笑着回答,伸手抚上我露在外面的脸颊。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心中发寒。
"噢,对了,我还没有向你介绍这个地方呢。"黎驹没有回答我,笑着叉开去:"我刚搬进来那天,总管给我看了宫里的资料,我才知道,居然宫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这里叫眠月阁,因为地方偏了点,很少有人来。我一听名字就很喜欢,命他们好好改建,才修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带你看看!"说着,黎驹抱起我,往门外走去。
门外,是个带有院墙的漂亮小园子,婷婷的翠竹团团围住了其间的宫殿。回头看去,"眠月阁"的金色大匾高高的挂在正中的大殿前。那,也是我们刚刚走出来的地方。"院墙外面我排了些人把守,不过都在暗处,一般人是不会发现的。"阳光洒下来,我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连带黎驹的面目也有些模糊。我知道,他意思是,没有他的许可,我出不去。
离开主殿,他抱我走进左面的偏殿。"知道你喜欢读书,我从书库里搬了好些过来,够你看的!"好大一间书房,笔墨纸砚齐全,墙上挂了好些字画,墨香悠悠。通过一条雕花廊道,我们回到了主殿,穿过大殿,推开右边的一扇小门,又是一条廊道通往右边的偏殿。"特地都修了廊道,就算是下雨,来回也不会淋着你。"推开一扇角门,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水池,氤氲出丝丝雾气。池中,还有一个略高过池水的汉白玉平台,不过上面铺了一层软垫,一条碎石小道从平台连到池沿。黎驹走到平台上把我放下,拉来一个垫子枕高我的头,然后坐到我的身边。"好不容易挖出的泉水,冬暖夏凉,以后洗浴就在这里,怎么样,喜欢吗?"
我半晌没有说话。如果我是个女子,如此的金屋藏娇,或许会让我感动。可是,我是个男子啊!黎驹视我为何物!男宠?禁脔?"放了黎玉,放了我。"
"别想。"黎驹伏过来,让我与他对视。我微微转头,不想看他的眼睛,耳边却突然传来冰冷的声音。
"成年男子砍头,女子小孩变卖为奴为婢......你的裁断,还记得么?"
"你想干什么?"
"何苦留活口!每一个都可能是祸害,不如杀了干净。"
"那是人命!你不能这么残忍!"我激动起来,可惜身体动弹不得,声音也微弱,完全没有震慑力。
"残忍?你怎么可以说我残忍?你有试过在天牢大声喊叫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么?有过跪了一夜想为哥哥求情,父亲却避而不见的经历么?第二天我亲自去了刑场,看他们一个个的被砍头,那满地的鲜血在梦中纠缠我许久,那些人都是我的至亲!这种噩梦,你有过么!那天起,我就发誓报仇。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要得到,而我已经得到的东西,我也绝对不会再放手!"
"我也有。满地的鲜血,我也看过。我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你以为我就没有见过血,没有做过恶梦!"真是悲哀,我是为了谁上的战场?为了谁惹上一身的血腥?
"那么,就不要想逃开我,月遥!"他吻上来,我偏头躲开。
"月遥!"黎驹目光一暗,突地伸手扯开我的衣服:"为什么要躲!"
"不要!"为什么要让我不能动!为什么我不能逃!
"告诉你好了,这次黎舒下狱,是因为他的莽撞,可这龙袍计,说到底还是来自于你的创意!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等待机会那段话么?这个计,脱胎于此。还有轩辕琴的死,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种一个酒壶倒出两种酒的办法?她就是被这样一个酒壶害死的。太多了月遥,这样的事情太多!这辈子,你注定与我纠缠!听说你和黎玉的那一次,他并不温柔,看你如此念念不忘,莫非你喜欢被人用强?"黎驹一边说着,一边在我身上噬咬,留下个个沁血的牙印。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过缠绵,这一次,他没有打算温柔。
很痛。我咬紧牙关。然后是又一阵剧痛。很痛,可还是不能动。我知道自己被撕裂了,全身没有别的感觉,只有疼痛。嘴唇被咬得发白,被咬出血,都不知道。痛,还是痛。痛到受不了,痛到终于溢出破碎的呻吟。既然不能动,为什么还要让我能觉出痛呢?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呢?
可是,意外的清醒,意外的,没有眼泪。
"月遥,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以前,你我都有事情要完成,我不能绑你在身边,一个个无关的人和我分享你,我都忍了......现在好了,你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了!再没有别人可以看你,你也不再需要再对别人微笑,你只能有我!"
我曾经爱过你,真的。我在心底呼喊。不知道是不是自我催眠了,把你从相国寺带出来后,我就对自己发誓说要爱你,然后,我真地爱上你。爱上你的声音,爱上你的笑容,爱上你不自觉的温柔,爱上你时时为我担心,放我在心。可是黎驹,现在我要如何再说服自己说,你是爱我的,我......是爱你的......
第九十七章
天亮了,有人把我抱到水里清洗。
"大人何苦如此?顺着皇上说话,皇上也不会如此对待大人了。"
"我一直以为,我若真心待人,人必真心待我......这,也错了么?"
没有人回答我。宫里一片寂静。全身被温暖的水包围着,我渐渐陷入沉眠。
......
早上他走后,就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可是,一切平静。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暗笑自己多心。梦诗回了大厅泡好新茶,等着那个人回来。
可是,那个人没有回来。又等了一会儿,更坏的消息传来,他被人绑架了。
名居里面有些混乱起来,不过大家看到梦诗一副镇定样子,便慢慢的平静了。名居里,梦诗和墨韵差不多相当于半个主子,特别是梦诗--这是众人的共识。既然主子不急,总不会有什么事情吧。其实,不能说梦诗不急,他是根本不信。月遥并不是与世无争,可也还没有与人结怨到如此地步!再说了,月遥身边还有墨韵跟着呢!那个人的身份虽然不会真像他自己说得那么简单,可这个人一来不会对月遥不利,二来身手也的确了得,这两点,梦诗还是可以确定的。如果真的有人劫了李月遥,麻烦的怕是他们自己。估计了一下可能要用的时间,梦诗起身倒掉冷却的茶水,取了窖藏的雪水,重新泡起茶来。这回可是受了惊,中午的菜单是不是要换一换?嗯,还是去掉一些腥荤,换成清淡的菜色吧。梦诗想着,提笔拟了个单子,又想了想,又涂掉几个,加上几个,最后满意了,让人送去厨房,叫他们照做。
可是等到茶凉,等到下人也上来通报说菜还要不要上,梦诗抬头看了看已经离了正中的太阳,才真的有点担心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呢?轻轻的转动着杯子,梦诗微微偏了头想。
有人想要绑他换赎金?笑话!这附近,可没有这么胆大,又有这个实力的强贼。
会不会是太子那边的人绑了月遥想与黎驹谈判?梦诗又摇了头。且不说黎驹手段狠辣,太子那边的人已经没有在大牢外面的,就算是真的有,没有人会笨到以为可以用月遥换出太子吧?为了泄恨直接杀掉可能性还大些。
那么,会不会是琼国的人来报仇的?真是的,太久不好好思考,人变笨了啊!梦诗轻轻敲敲头。这也不可能的。萧翼的确是抢到了王位,可是,国内初定,他现在要处理的事情,可是比我们这位新皇帝黎驹要多多了,他可没有这个闲工夫呢!再说了,离得这么远,真想叫人去为自己服务,也不会用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