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的最后,就是获救的女孩用烧红的木炭按上自己后背,想毁掉那耻辱的印记......
他愣了片刻,才记起自己的目的,将钩索从冷玄双腕和脖子上解开。脱下自己最外面的长衫,丢给冷玄。
"你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闭目假寐良久,烙痕和刺青始终在头脑里盘旋,雷海城睁眼。
"......那跟你没关系。"c
冷玄披着雷海城的外衣,靠坐在对面洞壁,正望着洞穴外的月光出神。
他已经洗干净了全身血污,半边脸还肿着,本来低沉悦耳的男中音也还带点沙哑,神情里却已恢复了属于帝王的傲气。"你的目的不就是报复我么?其他的,你没必要知道。"
"你是不是嫌刚才被我干得还不够?"雷海城冷笑警告冷玄,居然还敢用这么傲慢的口气跟他说话。
冷玄沉默着不出声。
"你还没回答我。"
雷海城挑起眉毛,其实他并非好奇心旺盛的人,而且也知道冷玄说得没错。他的目的只是尽情折辱冷玄,至于冷玄身上有什么刺青,确实跟他的报复无关。可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对烙痕下的桃花刺青起了探索之意。
冷玄猛然转过头,一字一句:"无、可、奉、告。"
雷海城霍地坐起身,火星在两人虎虎对视间飞迸。
冷玄的眼里,除了坚决和决不妥协,更有强烈得叫人无法忽略的厌恶。
雷海城忽然间安静--
他清楚记得冷玄注视他的每一个眼神。自从杀死白虎后,冷玄已经承认了他不是尘烟。之后在澜王府,在今天的云潼关前,冷玄看向他的目光里有过恐惧、有过算计、有过除之而后快的决心......但并没有再出现最初的鄙夷厌恶。
即使刚才,他对冷玄做了一个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冷玄的眼神中,仍旧不带厌恶。
然而眼下,这种厌恶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冷玄,看的不是他雷海城,而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我知道了......"
雷海城紧紧地盯住冷玄:"你背后的伤,跟尘烟脱不了关系吧?"
"是和不是,有什么分别?"冷玄似乎觉察到自己失态,冷冷一笑:"雷海城,你替我松了绑,不怕睡梦中遭我暗算吗?"
"你有胆,就尽管来试试看!"雷海城同样冷笑着回敬他,重新躺下睡觉。
既然冷玄故意转移了话题,他也不再希冀能从冷玄口里追问出什么。
旭日东升,山洞里迎来了清晨第一缕曙光。
雷海城起身时,冷玄已经漱洗妥当,黑发也用手指整齐地梳向脑后,拿布条扎起,露出俊朗轮廓。脸上好几处淤伤并无损他冷峻的帝王之气。
他坐在雷海城对面,手里,正摆弄着自己的长弓。
看到雷海城醒来,他虚拉弓弦瞄准了雷海城:"在敌人身边,你居然还能睡得安稳?雷海城,你信不信?从半夜到清晨,我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了你。"
"你以为我会给你动手的机会么?"
雷海城根本不理会他的挑衅,走去石钟乳下接水梳洗完毕,转身一把夺下了长弓。"算了吧,别在我面前虚张声势!你也不是蠢人,就算真能杀了我,凭你如今的体力,一个人也无法走回云潼关。"
冷玄默然无语。突然,黑黝黝的匕首递到他面前。
"拿着!"雷海城略带讥诮地看着冷玄面露惊疑,"我出去找些食物,吃完才有力气下山。匕首借给你防身用,我可不想回来时看到你被野兽吃了。"
冷冷地望了他好一阵,冷玄接过了匕首。见到刀柄处刻着个极小的"燎"字,面色微变。
他记得这把匕首是风陵使臣来访时,符青凤随从中一个颀长男子送给雷海城的。
当时他就对那男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一个普通随从不可能面对出闸白虎还能淡定自如地自酌自饮。只是后来政事繁多,也就把这事淡忘了。
"燎",正是风陵国君的名字。
"原来送你匕首的人就是风陵皇!"他喃喃道,不知道是敬佩还是愤怒。"一国之君竟然甘愿假冒自己臣子的随从潜入我天靖,御焰燎,你好大的胆量,也不怕被我识破,沦为我天靖阶下囚。"
雷海城在箭筒里挑着箭,淡淡道:"那不算什么。昨天云潼关前,你看不到东神箭身边那人就是风陵皇本人么?"
冷玄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两军对峙时,他自然发现对方的主帅战车上除了风陵四相之一的顾东神,另外还有一人。但相隔既远,看不清那人面目,而且开战以来,都是顾东神在指挥一切,他以为那人是与顾东神地位相仿的风陵重臣,不料竟是风陵皇亲临阵前。
风陵此次出兵天靖,势在必得!
他用力握着匕首,捏到指节发白。
第 25 章
这男人,一定又在为天靖皇朝的命运担忧了。雷海城耸耸肩,拨开藤蔓走出了洞穴。
清晨的空气新鲜而凉爽,远处的山涧里还有淡白雾气氤氲飘拂,隔着山涧,对面半山腰的连环寨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不知道岳小川他们有没有找到杀死王如峰的凶手呢?
他叹了口气,沿着半山的羊肠小道往前走,在草丛中搜寻着猎物踪迹。
天空时而有鸟雀飞过,雷海城却没有射。万一放箭射飞鸟惊动了风陵将士,麻烦就大了。
运气还算不错,他走出几十米远,就听前方草丛里悉索轻响,蹦出只野兔。
一箭,即中。
拎起野兔,又在草丛里找到些野生蘑菇,形状跟他以前在书本上学到的各种食用野菌略有差别,但看到有的蘑菇边缘留有齿啮痕迹,既然动物能吃,应该无毒性,便摘了不少。
火焰跳跃,树枝经燃烧发出果木清香味。火堆上架着冷玄的黄金头盔,里面装了清水,切成小块的兔肉和蘑菇在汤里翻滚。
"雷海城!"冷玄一直靠着洞壁在苦苦思索战局,此时终于忍不住发表意见。"你竟然拿我的头盔来煮东西?"
"直接烧烤的话,烟火味太大,容易引来敌人。我都不计较你头盔里有没有头皮屑了,你还挑剔什么?"雷海城等着看冷玄脸色变青。想跟他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律师斗嘴,没那么容易。
"你!"冷玄果然动怒,想到自己身为阶下囚,又把怒气压了下去。现在命都在雷海城掌握之中,实在也没资格再去为皇帝头盔的尊严争执。
雷海城悠闲地添上几段树枝,拨着火,抬眼,正对上冷玄视线。
"看什么?"他挑眉。
"......"冷玄转过了脸,冷冷道:"没什么。"
切!雷海城瞪他一眼,冷玄却又望住他,目光幽邃,看了半天才道:"雷海城,跟我一起回京城吧。"
每个字,他都仿佛经过再三斟酌,说得很慢。
雷海城正用匕首挑起块兔肉想尝尝看有没有煮熟,闻言慢慢地把刚放到嘴边的兔肉放了下来。
"理由呢?"他斜睨冷玄,讥笑中透着邪气。"你不会是被我干得很爽,喜欢上我了,想要每天都能被我上吧?"
冷玄不理会他的嘲讽,沉声缓缓道:"你不必再用这种话来恐吓我。以你的性子,若是真想再凌辱我,你早就做了。雷海城,我知道你不是等闲之辈,天靖国如今腹背受敌风雨动荡,需要你这样的人来为天靖效力。"
雷海城冷笑:"你要我替你打仗?好笑!我又不是天靖人,为什么要淌这浑水?"
"你的灵魂不是,但你的身体始终是我天靖国的子民。尘烟若还活着,绝不会愿意见到天靖覆灭。雷海城,既然尘烟的身体给了你重生机会,你也该替他为天靖尽忠。"
"你别枉费心机,想借个死人来利用我!"雷海城嗤之以鼻,目光凶狠地看着冷玄。
"这个身体确实让我重生,可也让我受尽折磨。冷玄,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现在留你的狗命,是因为还没折磨够你。没错,我是不想再碰你了,因为昨晚干完你这种贱货,我就恶心得想吐。你最好不要再激怒我,否则我打断你手脚,毒哑你,把你卖进京城最低级的男娼馆里,让你天天被男人骑。我雷海城说到做到!"
清晨到现在的一点好心情荡然无存,他挑了几块兔肉和蘑菇,往冷玄脚边一扔,冷冷道:"都给我吃完,我不想你饿得手脚无力,没力气下山。除非你想要我抱着你回云潼关。"
冷玄脸色铁青,片刻后一言不发,抓起地上的食物就往嘴里塞。
雷海城嚼着兔肉,冷眼看冷玄满脸想呕吐的表情,可仍然强逼自己把食物都咽了下去。
尊贵的皇帝陛下当然没吃过这种没加任何调味品烹饪的粗砺食物,更别提还沾了满地泥土灰尘。雷海成冷笑着收回视线--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挺欣赏冷玄的坚忍。
山路绕着半山腰迤俪盘旋,云气间或从深涧飘上来,令周围景物变得模糊不清。
"哗--"冷玄再一次脚底发软,踩中了小路靠外的松动岩土,几块石头滚下山涧。
一只手及时抓住他胳膊,将他拖回安全地方。
"你的体力好象没我想象中恢复得快嘛!"雷海城放开手,眼底尽是讥讽。"还是你第一次受那种伤,不习惯吧?呵!"
冷玄紧抿着嘴唇,继续慢慢移动脚步,扶着山壁向前挪。
他身上只穿着雷海城给他的一件单薄长衫,已经被汗水湿透,贴住了前胸后背。脸色苍白得可怕,鬓角头发也全被冷汗浸湿。全身上下都在不停地轻微颤抖。
从山洞出来走了不足一个时辰,他脚底打滑已不下十次。如果不是雷海城一直在他身后留意,早跌落山涧。
冷玄经过的地面,渐渐出现几滴血迹。
"你那里真是娇嫩,走几步路居然又裂开了。"雷海城突然发现自己的毒舌越来越厉害了,不过谁叫冷玄一路上死不吭声,让他的怒气上升。
冷玄肩膀明显僵了僵,却最终什么也没反驳,仍以那种缓慢的速度前行。
高高的斜坡上,十来匹骏马正来回奔走。
"顾丞相,你看对面山腰有两个人!"一个兵士忽然兴奋大喊。
顾东神眯眼望去,虽然瞧不清两人面孔,但其中一人穿的,正是昨天将他踢下战车那少年的衣服。
那个如神兵天降的奇怪少年,害他在数万兵将面前丢尽了颜面,那身装束,烧成灰他都认得。
另外一人,不用说,自然就是他奉命截杀的天靖皇帝冷玄。
"追!"他暴喝,率先策马飞纵。
雨点般的马蹄声在空山间回响,分外急促响亮。
雷海城回头,遥遥看清马上骑士均穿着风陵兵士的服饰,眼神一沉。
就知道劫走了冷玄,风陵国一定会派兵进山搜寻截杀。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目前的位置对他很不利。这段山路尽管狭窄,但尚能容马身通过,对方很快就会追上来。他虽然拿了冷玄的弓箭,可只有三四支箭,无法将追兵全歼。
"快走!是风陵国的伏兵!"
拉起冷玄疾奔。没跑两步,冷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知道风陵兵士一旦追来,他必死无疑,咬着牙又摇摇晃晃爬起身。
雷海城没空去嘲笑冷玄的狼狈样,皱了皱眉头--
"算了!"他将长弓反转背在胸前,一把背起冷玄。
"雷海城?"冷玄愕然。
"勾紧我脖子,少说废话!"雷海城放开步伐飞奔,冷冷道:"你不用得意,今天我背你,日后会跟你讨回来的。"
他一边说话,脚下已绕过个弯,山路旁又多了条岔路斜斜向下延伸。
走哪一条倒是无关紧要,但他背着个人,无法像以往那样全速奔跑,迟早要被马匹追上。
再一看靠着深涧的那边山壁横空伸出几株树木,山体向内倾斜直下,距他脚下二十来米低处又突起片岩石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