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撕心裂肺的痛苦感动了上天,洛辰的恒王有信给龙刑天,宋麒捧着信几乎要跪地拜天,立刻快马加鞭将龙刑天找回来。
龙刑天假惺惺安慰他几句,"好啦,我知道你辛苦,但是你也不用打小报告给他啊。"
"哪有!?分明是此情感天......"在龙刑天的吃人视线下,宋麒的声音弱下去,"您现在回去?我叫人准备车马。"
龙刑天挥挥手,那就是随便他安排,至于手上的信,龙刑天竟然无法立刻将之打开。私人之间的联系一向是少之又少,这封信的意义让他心神难安,难道出了变故要提前回去么?怀着惴惴的心情,龙刑天上马车后打开信。
熟悉的字迹果然写着令人焦心的事实。皇上的暗御抓住了薛长夜的行踪,两方都有损伤,薛长夜本人行迹再次隐匿,可是,明显皇帝已经注意到潜藏在洛辰的另一股势力。
傍晚十分,龙刑天命令马车停下,准备宿营。宋麒见他下车,立刻捧上暖和的披风给他。
"大营就在左近,不会有危险,我需要想些事情,不太想回去。"
"恩,我去办。"宋麒将他的面前篝火拨旺,命人在远一点地方另起篝火。同时吩咐人去大营调一千骑兵在外围巡夜。
龙刑天时不时拨弄着篝火,他脚边的碎焰眯着眼睛,偶尔打个哈欠。
"报,王爷,有位先生求见。"
"什么人?"龙刑天因为想心事而皱着的眉微微舒展一些,看向旁边躬身禀报的将士。
那人捧上手中的东西,"那位先生说王爷见过这枚发簪就知道。"
龙刑天这才注意去看那所谓的发簪,登时双眼瞪大,跃起抢到那人跟前,再三确认就是当年陈翎信特意为他打造的暗器,那时候他转送给了......
"快请他来!快!"龙刑天手握银针望向黑暗的远处,等了一会儿,一个青灰身影跟着方才的士兵走进视野。
龙刑天张口却不晓得该说什么,眼眶发酸,然而今时今日,他们各自的立场,各自的身份,以及他来的用意......所以这一声称呼都难住了他。
那人摘下斗篷的大帽子,淡淡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温暖,"还是叫我师父吧。"
龙刑天很想像他们刚遇到的时候那样露出没心没肺的可恶笑容,却发觉已经很少那样无忧无虑的笑了。点点头,双手捧着发簪到莫笙面前。
"师父。"
"嗯,你终于稳重了。"莫笙依旧微笑着,接过发簪别在发上,顺手握住龙刑天的手腕,指腹刚好落在脉动处。"坐下吧,夜很冷。"
龙刑天知道他在把脉,两人坐下后,他静等着。
"脉象好很多,看来你没有忘记调养身体,知道自己很重要了。"莫笙温热的手没离开龙刑天微凉的手,"怎么,不知道说什么了吗?"
"............是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龙刑天想起那封信,"我刚刚得到加急消息,您正巧到。"
莫笙的脸上的笑容有点顽皮的意味,"不是正巧,而是我暗中护送着信使,你才能看到这封信。"
龙刑天这次真正惊讶了,"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么?"
"嗯。"莫笙站起身,望望黑暗的夜空,寥寥无几的星星闪着冷冷的光。"忍这个字太难坚持下去。"
龙刑天微微垂了头,想着龙耀天的处境。莫笙见他低头思索,忍不住单手覆上他的头,散开的长发在他的掌下透着冰凉。
"您今天来的用意?"
"离开。"淡淡的声音随着手掌的离开一并飘散,引得龙刑天愕然抬头。
"在一切还未明显的时候离开,对你,对恒王,对皇上,都有好处。"莫笙静静回应着龙刑天的愕然的眼神。等了一会儿,"你果然让我放心了,没有问我会去哪里。"
"师父......"龙刑天对着这个人说不出其他,知道他自此隐匿只为了不让他为难,不让更多的人为难,"需要我......"
莫笙笑着摇摇头,将他的话打断。"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多保重吧。"
"您早就为了今天这步做好准备了?"
莫笙微笑而不答。"我相信,一直想看到的......你不会让我失望。"
"您希望我做什么?"
莫笙俯身停顿住,看着仰视着自己的龙刑天,依稀想起了初见的时候,他那副活泼灵动的样子,闭上眼睛轻轻吻上他的额头,唇离开那片肌肤时,莫笙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想起你从哪里来,将要向哪里去。"
龙刑天像是中了魔咒一般,神情迷茫,眼睛望着虚空,多年的记忆翻涌重叠。
曾经的自己,现在的自己,自身的改变令他一时难以成言。龙刑天自若一笑,没有后悔走过的每一步,活着这件事,让他觉得越来越有趣,让他即使忧虑却无法放弃。
活着去爱的滋味......
"嗯,我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将来要做什么。"
冷清的气息让龙刑天环顾身边的,然后吃惊地站起搜寻,莫笙竟然早已失去踪影。
他感觉到心口沉沉的感伤,还是对着虚空轻轻道:"珍重。"
第二十一章
宋麒见龙刑天久久不动只是出神,担心他着凉,端着饭食上前,"王爷,用膳吧,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赶路。"
龙刑天默然看他一眼,点点头,开始吃着东西。"你先离开一下。"
宋麒犹豫一下还是退下去了。龙刑天听着脚步声走远,放下筷子,掉落的眼泪正好打在他的手背上。
慕情战死,莫笙离开,还有这两年来无时无刻缠绕在心的思念,只绞得他全身似乎都在疼。
有人曾说:平生不相思,懂相思便相思。
相思的苦这下总算尝个透彻,龙刑天苦笑,以后绝对不随便尝试没尝过的滋味儿了。
现下,慕情之事已了,师父也飘然而去,需要考虑的只剩一人--龙曜天。
待眼泪风干,龙刑天长长呼出一口气,幽幽说道:"我是真得......想你了。"
次日一早,回到慕城后,龙刑天开始着手重新部署边防。大军在手显然不会让人放心,连写三道奏折,一提拔三位将军,一位任慕城太守,两位为将军,太守这位置他早就定好人了,宋麒合适,文武双修,而且平日很多事务也是他在打理,肯定没问题。放出部分兵权和地方管辖权后,龙刑天所需要的就是等待,等待洛辰的几方势力都在"请"他回去的一纸诏书!
三个月后,宋麒面皮抽搐着接过圣旨和金印,千恩万谢后,冲去找整日悠闲的龙刑天:"太守府为什么要建兽栏?您想把老虎扔我这里是不是?"
龙刑天此时正托着腮用茅草逗老虎,闻言"哦"了一声,"说那么难听,寄养而已。"
"王爷,您的俸禄养只老虎是不成问题,小的我可是一不贪二不污,养只老虎就娶不成媳妇了!"
"哈~你可以找个帅哥过日子,军中无数。"
宋麒一副"天要亡我"的绝望表情,倒抽一口气。"神啊......"
龙刑天捧着虎头,将虎头面朝宋麒,"乖,说声谢谢。"
老虎打个哈欠,宋麒伏在桌上呈昏厥状,内心开始祈祷:谁把这上司请回去请回去吧,不然持续折我的寿啊。
龙刑天圈着虎头在怀,看着门前的水塘出神,昨天来报,埠江下游决口,冬天过去后,银狼山的雪水开始融化,去年冬天雪多,今年的雪水相应大量增加,加上埠江中游一带同时进入雨季,导致出现夏初时节很罕见的洪水。
"别装死了,严先生已经命人赶工建临时闸口,能用上半个月,赶快运粮食去中游粮仓,救济百姓要紧。看来严先生想的对,在这边开垦出一片河套地区,会减少下游发生洪水的几率。"
宋麒闻言,立刻整整衣冠,"刚才还有道圣旨,也是在催运粮。看来今年不是太平年。"
龙刑天内心微动,"别出其他事就好。"
"但愿吧,天灾难料,我立刻去找严先生。民船征调的很顺利,应该建好就能成行。"
龙刑天点点头,只在内心说道:你的但愿跟我的但愿可不是同一个意思。就在他担心横生枝节的时候,一纸诏书终于到达。表面上和其他奉诏述职无区别,只是时机显得很诡异,按照惯例是三年一次,看来是到不得不回去的时候了。
十日后,中午,出迎的百姓和官员将洛辰弄得沸腾不已。龙刑天先让四千骑兵停在城外扎营,带着千人入城。一路上夹道欢迎的百姓,让他看到眼花缭乱,耳朵也被镇天的鼓乐弄到嗡嗡响,耐着性子缓行进入内城。
旌旗飘动的街道上,有禁军维持着秩序,崇德门外一片戎装,庄严肃穆。
出行的皇帝车驾停在崇德门外,列队的官员都在翘首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