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给封地和府邸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找他要吗?
"春妈妈,皇兄没有封地,我也没有,说不定轮到天然皇弟也是没有的,我又何必......"话没说完,便被春妈妈一个瞪眼吓回了后边要说的。
"那么,如果只有天然皇子一人有了封地,小皇子你会去向然帝他要封地吗?"
看着春妈妈认真的样子,我在心中叹了口气,说道:"会,如果天然皇弟有了封地,我也一定会去要。这样春妈妈您可以消气了吧?"
看着春妈妈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的神情,我在心中祈祷:成然王兄,请不要逼我去面对你......
我在心中连着祈祷了几个月,希望却还是在他那一句"四皇子安天然,封天王,封地北原"之后破灭了。春妈妈又一次站到了我的面前,还没等她开口,我就任命地叹了口气,踏上了那条犹如通向战场的通往中通殿御书房的路。
有多久不曾仔细用目光描绘过他的模样了?我不清楚。大概也就是在我的不经意间,这个人已经承袭了他母亲的美貌与父亲的挺拔,显得愈加光彩照人,高高在上,难以靠近了。双目的情感已不再外露,却也依旧可以感到那窒人的冰冷。不需多言,一身王者气势已逼得我不知是要开口还是转身离去。可既然人已经来了,再想想等待我回话的春妈妈,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王兄,请赐予臣弟应得的封地。"
我的话终于使他那从我进书房就埋在奏折中的头抬了起来。灼人的目光让我一时之间不知要怎样应对,反而低下了头。可就在低下头的那一瞬,我似乎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从上方传来的有几分自得几分戏谑的目光。
低下头后,我为自己懦弱的表现后悔不已。虽然早已决定不争什么,不在意什么,就这么平淡下去,却发现自己不能忍受他眼中的漠视......
第八章
握紧拳头,鼓足勇气,用毅然的目光迎视过去,强迫自己不再移开视线,才在他脸上找到了讶然,思索,直到最后的--一个君王面对他臣子的神情。
"朕没有听清楚,幸王可否再说一遍?"
如果今天换作是别人,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该会就此噤声了吧?可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我,春妈妈的念叨又在耳畔徘徊,我不能退却。况且,如果今天迈出了这一步,局面或许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转机也说不定呢?
直到后来我才真正佩服自己,这样的转机,果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如今小我几个月的天王都已经被派往了封地北原,虚长他几个月的我却依旧住在宫中,不能为国效力,这未免太......"
"誓王与天王自幼习武,一个随同宁将军操兵练马,一个被派往封地镇守边关,自是合乎情理。至于幸王你......"他打量我的目光让我觉得无措,只能呆立着随他去。
我不明白站在他面前的自己为什么会脑中一片空白,显得如此贫乏无知。我为此项认知感到愤怒。不想再从他口中听到任何带有轻蔑语气的话语,我开口了:"王兄,您不觉得这理由牵强吗?凭什么身为您同胞兄弟的天王就有封地派任,而您所仇视的皇后之出的誓王与我,就要以各种名目被搪塞?难道你就那么怕我们占地为王反了你吗?"
冲动的结果,一般都不是人们所乐见的,我的也一样。
在我的狂言之后,他怒气冲冲地离去,只留下我一个人渐渐冷却在这御书房中。直到我意识到惹怒他的后果是我所无法招架的,才茫然飘回我的秋水阁,退回那个我以为只要退守其中,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的窝中。
可我错了,无论我躲得再好,该来的,我依然逃不掉......
回到寝宫,春妈妈看我脸色不好并未多言。直到第二天我晨浴后她帮我擦头发的时候才问出口。
"昨天的事情怎么样了,不顺利是吗?"
春妈妈一边擦拭我的头发,一边轻轻按压我的头部,让我觉得很放松,很舒服,便将昨日那简短的经过告诉了她。听完之后,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即便不看也知道,她此刻的脸色该是很难看了。然而春妈妈的长篇大论并没有如意想中发作,只听耳边一声轻叹,便再无声响,只剩下梳动头发的微微声响。
我转过头,呆呆望望着春妈妈青春不再的面庞。
"春妈妈,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春妈妈摇了摇头,轻笑道:"小皇子,是不是春妈妈一向管得太多了?"
"春妈妈这是哪里的话?其实--"
"听春妈妈说!"她打断了我。
"其实只要小皇子你不介意过这样的日子,春妈妈更是无所谓的,只是妈妈觉得,小皇子这样未免太委屈了些......"说到这儿,竟连泪也一并滚落下来。
看到这情景,我的眼眶一热,眼睛也酸涩了几分。
仿佛是为了让她好过些,也让自己好过些,言不由衷的话语便自己从我口中跑了出来。
"春妈妈,事情并不是你想象那样,我不与他争辩是因为我不屑!誓然皇兄之前不是也没有任何怨言的随宁将军去练兵了吗?我想他与我的想法是相同的。虽然他现在是皇上,可他是什么身份,我和皇兄又是什么身份?我们又何必自降身份与他一般呢!"
"碰--"
这是门被猛地推开的声音。
"若不是朕在门外多站了一会儿,怕是听不到幸王的这番慷慨之言呢!"
这是推门而入之人的声音。
"啪--"
这是春妈妈手中梳子落地的声音。
我木然地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在隐约中听到"让下人都退下去,没有吩咐不准靠近"之类的言语。
然后,屋内只剩下了我和他,再然后,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日光,让我的眼中再也反射不到光明......
"能和朕解释一下,什么叫朕是什么身份,而你们是什么身份吗?"
我能和他说刚才的话只是说给春妈妈听的吗?我能告诉他,他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吗?我可以一直沉默吗?可是我也十分清楚,如果我继续退却、沉默,我将会变作他眼中的一粒尘沙,再无立足之地。可不沉默,难道我要将事实的真相告诉他吗?不可以!所以,我选择让他恨我,也不要他恨他自己......
我仰起头扯出一个笑脸,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道:"王兄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如果身为宁妃之子的您都不知晓,那么,身为皇后之出的我,又如何向您解释呢?"
我被他一掌挥落在地,耳与脑中的轰鸣让我觉得天旋地转,想起身又被按到不得动弹,地上虽然铺着厚厚的地毯却也引得我背脊阵阵发凉。
"皇后?你居然还敢在朕的面前提起你那个恶毒的母后!你觉得你很高贵是吗?朕今天就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生命的主宰!谁才是你永远不可违抗的命运!"
浴袍一下就被拉开了,随着他的手从锁骨向下游移,所到之处,处处引起一片颤栗。
仰望着他俯向我的脸,我疑惑地问道:"王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他笑,竟然让我瞬间感到毛骨悚然。
"我要好好的宠幸你呀!"
就在他说出"宠幸"两个字时,一种让我忘记了什么叫做眼泪,什么叫做挣扎的撕裂般的剧痛捋去了我的全部意志。而我所能做的只是任由他在我的身上犹如一个刚刚驯服了一匹野马的王者般,恣意驰骋......
"你为什么不哭不叫?你哭啊叫啊!求我饶了你呀!为什么闭上眼睛?我要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是谁在宠幸你!你母后不都是叫你‘幸儿'的吗?不就是要你被人好好宠幸的吗?你现在是不是很舒服?啊?叫出来给我听啊!"
原来,母后赐予我的幸福也可以被这样理解?我想笑,想笑出声来,笑声却在张开口后,化为声声哽咽,辨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何时,或者该说是过了多久,那个王者终于倦了,或者该说是厌了,离开了我的秋水阁。我麻木的站起身来,将自己抛入早已冰凉的洗浴池中。其间,春妈妈来了又去了,我想,她从我波澜不兴的眼中看不到什么。
从此,我们对那天发生的事情,心照不宣。
本来,我以为那天我和"他"的交集是一个结束,但,结束却在见到那个鹅黄色身影对我展露的微笑之后,转变为了开始。
那天,又是每三天一次在御花园风荷亭的约会,镜筱月抚着新近学会的曲子给我听。本该如平日一般的快乐时光,却因我的打断变得沉重起来。
"月,你并不开心,对吗?"
镜筱月抚琴的手并未因我的话而停下来,也没有将目光转向我,反而闭上了双眼。
"幸然,你是有什么想说吗?"
是啊,我是有话想说......我想问你和他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我想问你和他究竟是怎样的情感,我想问你和他究竟是怎样的牵绊......可是,我能问吗?
人们都说镜筱月是难以相处的,不会笑的人,可是我所认识的月,却是一个整日将笑堆在脸上,温暖如春日和风的人。而他在我的生命中,无疑就是冬日的暖阳,夏日的凉风。有许多事情,我想问却问不出口,我怕我和月的关系会就此僵化,我不要变成那样,因为,我不想失去他。
我曾经以为我和月在一起是快乐的。可月不快乐,我也一样。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虚渺单薄的快乐是轻轻笼罩在层层无奈之上的,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无奈突破快乐的假象从而凌驾于其上。我们的不快乐都和"他"有关,可是,我却找不到任何的路让我们逃离这些不快乐。
我沉默了,月的琴声也停了,安静的间隙我们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在这时插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听人说过,风荷亭每三日便有一次弹琴下棋的聚会,却没想到居然是幸王和镜妃!希望静瑶的出现没有打扰到二位的雅兴。"
来人是"他"的妃子,吏部侍郎之女张静瑶。言谈举止看来都是一个极为灵巧可人的女子,我对她也十分的有好感,可是,日后发生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怀疑她......
"你还真是不安分啊!连朕的妃子你也敢勾引!既然如此,你每三天到朕的寝宫一次,让朕好好的满足你吧!"
我不知道为何作为与他的妃子私通的处罚竟是如此,而且镜筱月似乎完全不知道那君王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聚会,依旧和我三日一聚。而我则是在和镜筱月聚会完之后,再去中通殿接受"处罚"。然后,长达两年的来往于中通殿和南未殿的生活开始了。
在"他"面前,我装作木头一般的人,不对他的任何轻蔑的言语有反应。而在镜筱月面前,我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会哭会笑了。
对于我日渐疲惫的样子,月看在眼里却从未问出口过,他只是用他永远温暖的笑颜来包容我的一切。他的笑脸使我安心,可他的眼神却令我不安......
月的眼神,藏着陌生的情愫,而这陌生,使我感到害怕。我不愿仔细思量,怕结果不是我和他所能承担的。所以,我装作不懂,又或者是我们都装作不懂。因为我们知道,这样是最好的选择。无边的伤痛和为难的境地让我疲惫不堪。我没有一天不在祈祷上天能够安排一位天神来到我身边将我解救,然而这样的生活还是维持了两年。直到我十七岁那年,誓然皇兄战死的噩耗传出......
当我听到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感到我累了,彻底累了。累于埋藏那沉重的秘密,累于应对"他"的种种伤害,累于思索与月该如何相处。终于,我第二次主动走进"他"的殿堂,要求他把誓然皇兄的府邸赐予我,要求离开这沐浴在太平荣光之下的重重宫景。
而他,居然同意了。
于是,我逃了,逃离了这个我从小到大从未离开的宫殿,逃离了我不知如何面对的人。我以为这该是一切的句点了,我以为我可以忘却一切了,可以不必再抬头寻找那需仰望的星光了。于是,我也写了书信放入琴中,作为一个结束。
可我错了,仅仅一年的平静之后,在一个雨夜,我被唤回了那个埋藏我无数梦魇的,"他"的殿堂......
"为什么我要七天入宫一次来中通殿侍寝?"
"如果你不想让镜筱月知道你和朕之间的事情的话,就照朕说的做!"
"可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王兄就没有妃子可以侍寝了吗?"
"你今天的话到是很多啊?朕说的话就是圣旨,没有为什么!"
"那......如果我不接受呢?"话问出了口,却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窗外潺潺的雨声。
"你别无选择!"
没有预警的,伟大的君王用他象征力量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腕,逼得我不得不正视他的双眼。
我用力挣脱他的钳制,回以我今生最大声音的狂吼:"是的!我别无选择!是我自不量力妄想能够背负一切拯救全局!是我作茧自缚,让自己落得今天这田地!我早就没得选择!却一直在做无力的挣扎,其实我的存在根本就是个笑话!哈哈......"
我越笑越大声,笑到泪流满面,笑到来不及喘息。然而直到我慢慢平静下来,才发现他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我。
"怎么,这样就吓倒了吗?"
他似是回过神来,"吓倒?哼!朕今天就让你知道被吓倒的是谁!"
话音刚落,我就被甩上了龙床,他也随之压了上来,开始撕扯我的衣袍。而此刻的我,心却异常的平静,我想,我是含着笑凝视仰望着我的君王的。
而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异常,停下了一切动作,坐起身来:"你今天太奇怪了!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原来在他眼中,我也不过是一个只会玩花样的跳梁小丑罢了。那么如果失去了这个小丑,他应该不会有丝毫伤痛吧?我的伤痛也会随着我生命的逝去而消失吧?
在他的眼神下,我离开了床榻,整了整衣袍,没有再看他,飞一般地冲向了宫柱......
也许是对痛早已麻木,只觉得意识逐渐抽离,额头有着湿热的感觉,只能朦胧地看着他讶异焦急的面容和一开一合的双唇,却再也听不到他骄傲的嗓音。然后,我吃力地抬起手,抚上他的面颊,微笑着最后一次仰望我的君王。
"这......就是......我......的......选择......"
在你怀里成长,在你怀里死去,这就是我选择的宿命。
我,在细雨中离去,还你,一世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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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给您琴,晓辰是在门口候着还是先回去呢?"
"我和皇上还有镜妃还有话要谈,你就先回去吧,今天累得紧,你回去准备多烧些热水,等我回去要好好泡一泡。"
"是,主子。晓辰就线告退了。"
二人见安流抱着琴又回到殿内,都将视线集中在那把琴上,安流也注意到了,便很快从琴腹中取出了书信,将琴轻放到地上之后,把两封书信分别拿在了两个手上。
"我左手上的是先皇的信笺,右手上的......"
正在考虑要怎么说而不显得怪异,左手上的信已经被安成然夺了去,而镜筱月的手也已经对着安流的右手摊开,示意安流将信交给他。虽然本意也没打算不让他看,可是在镜筱月从未见过的认真的眼神的注视下,安流竟无意识地将手中的信交了出去。然后,整个空间陷入了怪异的寂静中,而安流的脑子似乎现在才想起来要运转。
看着表情凝重盯着信笺的安成然,安流不禁替安幸然心寒:果然,在他的心中江山王位还是最重要的。你为他付出到如此地步也不能在他心中占据一丝的位置,值得吗?如果你在,如果你能回答,恐怕也只能回以我一个苦涩的笑吧?又或者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或许你早已不再强求,早已为此满足,那么,那苦涩笑又会出现在谁的脸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