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咕噜咕噜"地灌了一通,终于把"交通要道"疏导开了,有只大手在轻抚我的背帮我顺气,我顺势看了过去,没声好气地对他说:"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
"现在看到了吧?滚吧!"
他叹了口气,又说:"王交代过,只要你答应不再逃跑,就能放你出去。"
"告诉你们的王,我在这里过得很好,黑灯瞎火的适合睡觉,我不知道多轻松自在,请我我都不离开!"
真是煮熟了的鸭子--只剩下嘴巴硬,我被关押在这密不透风的"黑房子"里,跟躺在棺材里没有差异,时时刻刻都感受到了冰冷的恐惧,也不知道被关了多长时间,只凭着肚子里的"闹钟"响,粗略估计被关了两天。
"玥儿,你不要这么倔......"
"不要叫我‘玥儿',我不是罗颢玥!"我打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双眼厉然地看着他,"你也不是刘颉!"
他无语地低下了头,半晌才开口:"你说得对,你不是罗颢玥,我也不是刘颉。其实我知道,真正的玥儿......已经死了。"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呵,我叫那力思颉,是西陶的一名贵族,因自幼学艺超群,十二岁那年,被当时的西陶王指为太子伴读。我和东宫待了两年,一天太子对我说,他需要一名推心置腹的人潜入东楚,以备将来大事之需。太子是个高瞻远瞩的人,我对他的才干相当钦佩,欣然答应。当时东楚刘家的当家人,因为一直没有子嗣,托信到在西陶边境开马场的远亲,请求过继一个儿子给他。太子得知此事后,认定是个机会,于是派人在途中截杀了马车,让我冒名顶替。从此,我就成了刘颉。"
"这么说,你潜入东楚,已经有十二年了?"
"是十二年八个月十七天。来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十分地想念我的家乡,直到遇见了颢玥......我和他一起长大,慢慢地产生了感情,我甚至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刘颉,忘记了当初来这里的目的。"
一片寂静的黑暗,包围着我和刘颉,一根蜡烛跳动着微弱的火苗,照着两张模糊的脸。似相识,却又不识,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一层一层地撕下伪装的外壳。
我沉默了很久,咬咬牙,问出了在我心里纠缠了很久的问题:"罗颢玥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他愣了一下,眼神迅速地躲到了一边去,不敢再看着我。
"真的和你有关?是你害死了他?!"
"不是!我没有!我没有......都是那个混帐女人害的!"他深吸了口气,才平复下心情,"后来太子登基,成了现在的西陶王,加快了控制东楚的步伐。东楚是经商重地,扼住了商家也就控制了东楚,但是最为显赫的罗家偏偏和北蓟私交甚密,陛下很不高兴,安插了一名女子进了罗府,她的任务就是暗杀罗府父子,谋得罗家家产。我和那女人虽同为内线,但分工不同,我的任务只是安心地当好刘家公子,听候王的差遣,只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在那名女子进入罗家之前,王已密告于我,让我不要插手此事,免得暴露身份。由于我的级别高于那名女子,所以她并不知道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对罗家父子下毒。眼见颢玥的身体一天天地衰弱,我于心不忍,把解药做成了一个锦囊送给了他,要他天天戴着。半年后,罗员外中毒身亡,那女子见颢玥未死,并不死心,又把下毒的事嫁祸给他,害他被官府逮捕,判了冤狱。我把他救出以后,安置在了齐悦楼,等风声一过再送他出城,怎么也好,也算保住他一条性命。但是后来,不知怎的,竟让他发现了锦囊里的秘密,他一定以为是我下的毒,我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下一次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像云一样消散不见了,换作了你,陌生人。"刘颉苦笑了一声,止不住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一开始我不接受他就这么走了,我宁愿他只是因为恨我而不接受我,但是后来很多次试探以后,我才相信,你并不是他,他是真的走了。"
"那秋若呢?你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吗?那孩子的眼里心里全都是你,你上次把他接走以后,有没有对他怎么样!"
"你放心,战争开始前我就送他出城了,他现在很好,虽然我不爱他。当我发现你不是颢玥以后,我曾经调查过你,却始终查不出头绪,你的音容样貌都是他的,可灵魂却不是。后来我试图再接近你时,遇到了高人袭击,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我不能暴露了自己。所以我转移了目标,接近和你一起出齐悦楼的秋若,虽然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却让我发现了齐悦楼的秘密,原来锦先生和我一样,都是潜伏在这座城里的暗线。"
"锦先生......锦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他死了,在一个时辰之前。"z
"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不要太自责了,不论你是谁,都请你爱护好颢玥的身体,不要让自己出事。"他拍拍我的肩,轻轻地站起来,慢慢地往门外走。
"等等,颢玥要我告诉你,他会一直等着你。"
他抓住了门沿的手微微颤抖,并未回头:"谢谢,请他多等一段时间,等我助王成就了霸业,我就会去找他!"
说完这句,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千秋霸业,真的那么重要吗?连心爱的人也可以不要了......
小恶魔,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取舍?
我长叹一声,低下头,含着眼泪,继续啃我的馒头。
人质
在"黑房子"里不知道被关押了多久,睁开眼是一片漆黑,闭上眼是一片黑漆,对黑暗的恐惧渐渐地演变成了习惯,习惯了也就无所畏惧,我和这满室的寂静交上了朋友,它让我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要逃,我要自由,我要活下去,我要坚强,还要智慧和勇气,我求神赐予我力量,让我熬到和小恶魔相见的那一天。
神好像听见了我的祈祷,那扇紧闭的大门在我毫无预感的情况下"哐啷"一声打开了,阳光如洪水一般涌了进来,刺得我眼睛发痛,忙用双手捂上。
我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半拖半拽地往前走,四弯八拐地走了一段路,又被扔进了另一个房间。我缓缓地睁开眼睛,久不见光的瞳孔还是被周围的光线刺激得直流眼泪,四周的一切都是明晃晃的,看得人头晕目眩。
我还来不及看清这是哪里,忽然几名童子上前来轻喊了一声"我等伺候公子沐浴",也不等我同意,就开始不由分说地扒我的衣服。
"靠,无端端地干吗沐浴???别碰我,别碰我!"
见我不肯就范,其中一个机灵的说:"公子不让我们伺候,就要换门外那些大汉了,公子您是选哪一个?"
我看着门外确有彪形大汉的身影......切,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就是洗澡吗,又不是杀猪!
"都转过去都转过去,我自己来!"
恩,舒舒服服地坐在浴桶里也是件不错的事,俺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这下能搓出几斤老泥。泡掉一层皮之后,出来的人简直脱胎换骨,神清气爽,玉骨冰肌,几天来的疲惫不堪一并洗去。
穿好衣服,又被带到另一间房,一桌子精致的酒菜摆在眼前。
童子道了一声"公子请慢用",便退出了房,阖上了门。
前一个时辰还掉在地狱里,现在就躺在天堂享福了?傻子都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就像走进了森林的糖果屋,被巫婆招待吃糖果,目的就是先让我吃肥再喂饱她自己。呼延瀚突然这么招呼我,不是想杀我就是想吃我,当然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他变傻B了--当然,这个理由的成立性为0。
怀疑归怀疑,五脏庙还是要祭一祭,至少吃饱了有力气,继续和敌人周旋到底。
就这样心安理得吃着喝着,直到再撑不下,打个饱嗝,喝口茶权当结尾。
伸个懒腰,吃得真爽,谁也不敢保证这是不是最后的午餐,至少做个饱死鬼是没有问题了。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算帐的巫婆走了进来。
我从桌上偷偷摸了个瓷碟藏在了袖口,站起身,退后几步,和他冷冷对峙。
这简直是胜负立见的对比,我比他矮一个头,想瞪他都得仰长了脖子,虽然拼命想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酷点,但和他那种浑然天成的阴森冷酷比起来,我就成了幼儿园的水平。这种滑稽的对峙看起来更像是猎物在望着主人:"你想把我炖着吃,还是烤着吃?"
我决定不再仰头,采取扬长避短的战略,轻松地摊了摊手:"有话就直说吧,要金子要银子要身子都没有,烂命倒是有一条,你要不要?"
他冷盯着我,诡异地笑了:"你倒是聪明,知道我是来借命的。"
我心里一沉,心虚地笑笑:"时至今日,我这条命还能值几个钱?"
"值不值钱,要估算过才知道了,我料你也很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我心知不妙,右手伸向身后,摸出那块瓷碟,镇定地问:"此话怎讲?"
"你情郎大军压境,你不想去会会他?"
就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马上做出了一个决定,快得让我连后悔都来不及,我抽出手中的瓷碟在墙上撞出锋利的边角,想都不想地就往自己脖子上割去--那利片离血肉只差分厘,一块硬物击中我的手腕,打落了手中的瓷片。
我扑过去想要夺回那块可以让我决定命运的瓷片,一只大脚把我的手踩在了地上,我刚要反抗,身上几处被迅速地点了穴道,人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不得动弹。
我用杀人的眼光死瞪着他,心里从未对一个人这么地恨,恨不得扑向前去咬他骨头,可现在我只剩下这双怨恨的眼睛。
"你想死?可以。只要在战场上他对你无动于衷,那我会成全你的心愿,在他面前杀了你。"
五十里外北蓟军营
安穆飞点兵回来,没有回帅营,而是走到不远的一处大帐,掀开了帘子。
大帐里的人正倚着床屏看书,见有来人,忙坐正欠身道:"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感觉怎么样?"
"不碍事,谢殿下关心。"
"你大伤初愈,我不该让你如此颠簸,这样一来,又要影响伤势了。"
"殿下和那人就要生死对决,成败在此一战,我又怎能冷手旁观?"
安穆飞点了点头:"回了一趟北蓟,他就把楚都给占了,现在看来之前一战他是有意保存实力,伺机卷土重来。"
"殿下不必担心,我对他的用兵了如指掌,可助您一臂之力。只是呼延瀚此人诡计多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怕他会遭他暗算。"
"那倒未必,他进城之前,我已命锦把相关人等撤出楚都,以免受到波及,他在那里抓不到什么把柄。"说到这里,安穆飞又拍拍那人的肩膀,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放心吧,锦做事向来稳重,虽然和他失去了联系,料想他现在定是安坐在三百里外安娜达的战营里。"
"还是殿下想得周到,若不是您派人扮成樵夫渔民,日夜盯守在白涛河边,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你我兄弟何必客气,若不是你出生入死探得密报,北蓟的胜战不会打得如此顺利。自你走后那天起,我便抽派人手守在那条河上,万一你行动失败,便要逃到白涛河前,跳入河中便可脱身,没想到果真有用到的一日。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战争结束,你就可以和锦双宿双飞了。"
那人淡淡一笑:"这也正是我能撑到今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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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看到开虐就放弃了,我只想说,若无大悲,何来大喜?
逆转
命运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被它网住了,注定逃不过。
我成了人家棋盘上的棋子,绑在马车里摇摇晃晃,走在崎岖不平的人生路上。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你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人将不人,成了战争的祭品,想要舍生取义,却没有力气。
如果我和小恶魔在战场上相见,会是怎样的情形?
见他的伟业为我的生死所牵绊,我会痛不欲生;见他为了天下无视我的生命,我会万箭穿心。
不论小恶魔如何选择,我都会失去活在这世上的勇气,我决不能在战场上见到他,决不能!
马车的行进速度很快,颠簸得更厉害,车帘被呼啸的风刮得飞扬又飘落,我看着车帘被吹开时外面的景色,秋风萧瑟,草木凋零。
头上是一片苍白的天,被光秃秃的枝桠分割得支离破碎,我对着它默默地祈求着,要么给我一线生机,要么给我寻死的力气。
整支军队,从午后到深夜,整整奔跑了大半天,子时时分进了城。
我很疲惫,却不敢睡,一直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和我料想的一样,这是离楚都北面不远的胡坡城。胡坡城是一座小城,面积不到楚都的四分之一,却占据着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从北方入楚都只有这一个咽喉之口,它就像一把锁,牢牢地锁住了楚都的安全,而钥匙就掌握在控制着这座城的人手里。
被人带下马车时,看到那些兵士在校尉的号令中编队、点数、休整,一气呵成。解散后才开始安营做饭,显得井井有条,训练有素。
看守我的兵卫把我扔进了一个房间,整个晚上都盯视着我,几人轮流,寸步不离。
我没什么食欲,被人硬塞了几口饭,躺在床上阖了阖眼,天就亮了。
第二天早上,又被强迫着吃饭、沐浴、更衣,像个木偶一样被装扮得楚楚动人,我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身素白的长衣映衬着苍白的美丽,冰凉的悲伤沉积在双眼,如同狂澜中的一片浮萍。
这时,门被打开,呼延瀚一身铠甲地走了进来,对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眼,冷笑道:"真是我见犹怜哪,不知在安穆飞眼里,又值几分?"
"他会亲手杀了我。"我望着他,从容一笑,"他若爱我,必定知道我在敌营生不如死,他不会让心爱的人在这里受凌辱,与其早晚死在敌人手下,不如亲手来个了断。"
"哼,是真是假,试过便知!"呼延瀚伸手捏着我的手腕往外走,抱着我骑上了他的战马,铁钳一般的手紧夹着我的身体,一路向城门飞疾而去。
到了城门,呼延瀚勒停了马,一阵接着一阵的声浪便向这边涌来。
先是利器敲击盾牌"铛"的一声,后是千万兵士满怀豪情向天一吼,那声音整齐划一,听不出一丝杂乱。兵器碰撞时如惊雷霹雳,只一声便震破心魄;壮士呐喊时如猛虎出山,一声长啸百兽皆惊。此两种声音相互交替,声声听出逼人的杀气,山可崩塌地可催裂,不曾交战已让对手胆战心惊。
"听见外面北蓟人叫阵的声音了吗?这是在向我示威,引我出城,他以为我呼延瀚是东楚那班缩头乌龟,只凭天险和他耗下去吗?不,我要出城迎战,痛痛快快地和他打一场!我要让他知道谁才是王者,谁才配得到这个天下!来人,打开城门,骁骑营随我出城迎战!"
"众将得令,吾王必胜!"早已守侯在城门两边,身披黑甲的将士齐声应令。
这时城门徐徐打开,吊桥缓缓放下,手持盾牌的步兵掩护弓箭手率先出城,接着两边的黑甲骑兵分四列涌向城外,他们手提长枪,腰配宝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如一股黑色的旋风席卷而出,片刻间列好队型,从中间让出了一条路。
呼延瀚大喊一声"驾!",一鞭抽向坐骑冲出城外,如箭一般射向了队列的最前方,停在了众将的中央。
我的左右两侧,是数万名重甲骑兵、弓箭手和步兵,个个金戈铁刃,清一色的黑色着装,让浑身素白的我,显得如此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