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现在心情这么好,弹那样的曲子岂不是扫兴,"凌非头轻轻歪着,忽然笑道,"不如我唱歌给你们听好了。"
凤嘉蕴笑,"你倒什么都会。"
"切~~~"凌非翻翻白眼,在这里,弹弹琴可以是贵公子们的消遣,不过若是唱曲儿可就是下三滥的东西了。随手轻拨,简单的琴声伴着凌非清朗的歌却让人听得入了神......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
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
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
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
做人一地肝胆
做人何惧艰险
豪情不变年复一年
做人有苦有甜
善恶分开两边
都为梦中的明天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的
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着日月旋转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抬头浅笑,凌非得意道,"还不错吧。"
"嗯,"掩去心中的震惊,凤嘉蕴笑,"只是你再活五百年可就成了妖怪了。"
"那嘉蕴就是老妖怪,老不死的。"
"我从没有听过这样的歌,小非唱的实在不错。"紫玉从来都不吝夸奖。凌非墨一般的眸子满是笑意,不客气道,"那当然。"抬头问,"可以在徐州停一下吗,嘉蕴?"
"嗯?有什么事吗?"
"我想去看看小落儿。"微微展颜,凌非笑得尽是怜惜,"还有,去看望知秋先生,以前梁卿结婚的时候本来看见知秋先生一面的,但没来得及。"
"这么简单?"车内三只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不相信的看向凌非。
"当然不是,"凌非笑,"我想亲自问问知秋先生有关小落儿功课的事,两年内,我希望小落儿可以出师。"
"知秋在学问上从不马虎,这可是强求不得的,小非。"紫玉笑着提醒凌非,这小子是不是太心急了。
"我会有分寸的。"
皇上亲临知秋学堂,整个徐州都忙了个人仰马翻。
徐州的大小官员都在徐州州境诚惶诚恐的迎接御驾。
"臣徐凡叩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凡带着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了一地,三呼万岁的声音震得凌非的耳朵有些发麻。
凤嘉淮在车里一个眼色,王强便恭身退出车厢,到外面颁了圣旨。御驾未停,直奔了知秋的府上。
"咦?"凌非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由问道,"我们这样和伯父同乘一辆车,没关系吗?"
凤嘉淮轻笑,"现在才想起不合适啦?"
"嘿嘿嘿嘿,我不太懂的。"凌非笑得有些傻。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成天参你不懂礼数,失仪的事情,原来竟然是真的。"凤嘉淮笑。
"啊,"凌非指着自己问,"还有人参我啊?"
"你以为呢?"
"他妈的,真是活够了。"凌非骂了句脏话,惹得紫玉轻笑出声,"这有什么奇怪的,朝里那些御史们闲着没事,总要找些事做的。其实只要不做什么太失了礼数的事,没关系的。"
"呜~~~真是郁闷~~~"
"行了,马上就到知秋府上了,别装了。"凤嘉蕴笑着为凌非打理一头青丝,"非儿的头发好像仍在长长呢。"
"嘉蕴,我剪短些好不好?"
"混帐!"凤嘉蕴轻斥,叹道,"你不知道只有父丧或母丧时,才可以削发吗?"
"不知道。"凌非点头,"我只是觉得这么长太麻烦了。"头微向后仰,凌非将披散的青丝握成一束再用雪缎高高束起,左耳的两只精致小巧的玉环浅浅的闪烁着媚惑的色彩,眼睛弯起,凌非露齿默然一笑,引得三人心中暗暗的赞叹。
"好看吗?"凌非笑问。
"好看好看,凤淮属你最好看了,行吧。"凤嘉蕴也搞不清,他生的明明是儿子,怎么会如此爱美。
紫玉轻笑,"我也没有见过比小非更漂亮的孩子了。嗯,眼睛像嘉蕴,鼻梁嘴巴和飞翎简直一模一样,虽说皇子的容貌一相出众,如今看来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小非的十之一二。"
"嘿嘿,谢谢紫玉哥哥。"抬头轻轻的吻了紫玉脸颊,凌非轻笑,"哦,车停了,我们下车吧。"
"你着什么急。"凤嘉蕴将人揽在怀里。
直到王强从外面进来,请旨后打开车门,知秋先生已跪于车外等待已久。
凤嘉淮将知秋从地上搀扶起来,笑道,"先生不必多礼,朕此次前来一是敬仰先生学识渊博,二是非儿特别为了感谢先生对叶落的教导之恩。外面风凉,还是进去说话吧。"
"是。"
知秋先生不过四十出头,刚比凤嘉蕴大上几岁,这么年轻便能有些成就,实在是让人佩服。凌非禁不住明目张胆的打量起面前这个书卷气十实的男子,如果说紫玉似玉的温润,那么知秋便是水的温和。
叶落也被叫了进来,凌非一见欢喜的抱着叶落关照了半天。
"小落儿在这里麻烦先生了。"凌非笑得真诚,"当日凌非实在是脱不开身,才让小落儿独自一人来徐州,先生当日没有责怪凌非无礼而且收下小落儿,今日凌非此来即是致歉也是致谢。"
"世子折煞草民了,"知秋抬头笑道,"世子十五岁时便才惊凤淮,世子推荐的孩子,想必也是差不了的。知秋门下择弟子甚严,但世子以四字真言打动了草民,才是草民心服口服收下叶落的原因。"
"先生过奖了,先生看小落儿现今学识如何?"
知秋敛了笑意,轻声道,"虽比不得世子当年,但叶落现今已是我门下第一人,尤其兵法谋策,见识过人且已为草民所不及。"
凌非笑,"人才人才,自然先说做人再论学识,小落儿能有出息,我很开心,谢谢先生。凌非刚下山时,便听人说先生学识渊博,不过那时凌非乃是无名之辈,自然没有机缘拜在先生门下......"
"世子万万不可,"知秋心中一凛,拱手道,"世子高才为知秋所不及......"
凌非浅笑,"先生乃世外高人,一心钻研学问,也知道那些弹琴赋诗也不过是一时消遣之物,算不得什么本事。先生是觉得凌非粗俗不堪不配拜在先生的门下吗?"
"草民不敢。"知秋背部尽湿,抬头道,"既然世子有此意,但世子也知道草民门下门规甚严,若想入草民门下须先做一篇文章,得到草民家父的认可,方能拜入草民门下。草民是怕家父性情古怪,惹得世子不悦。"
"凌非既然诚心想拜先生为师,这点事情还是可以办到的,"抿唇一笑,凌非问,"先生要凌非做什么文章。"
"世子随意即可。"知秋吩咐小童准备了笔墨。
凌非眉峰轻挑,忽而一笑,便提起了笔......有些忘神,凌非将笔放回原处,刚回头便吓了一跳,忍不住拍拍胸口道,"你真是吓死我了,紫玉哥哥。"
将墨迹稍稍晾干,凌非笑着呈给知秋先生,"烦劳先生了。"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方见知秋匆匆走近,低声道,"家父自二十年前,便不再见外人,自是潜心编著凤淮记。因为二十年前家父便发过誓,一日不完成凤淮记一日便不出春轩一步,但今日家父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世子移驾春轩,不知世子......"
待凌非回来,天都要黑了,行了拜师礼,便在凤嘉蕴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而且是饿醒的。
看凌非吃得狼吞虎咽,凤嘉蕴忍不住问道,"知玄先生请你去干什么了?"
"他让我帮他把烧火要用的柴劈了,后来又让我把缸里的水接满。我又陪他聊了好半天,他却连口水都没给我喝,我差一点没给累死。你看,我手上都磨了个水泡呢。"凌非伸手,果然软软的手心有个不小的水泡。
紫玉笑着帮凌非搛菜,"知玄先生脾气是有些古怪,他不出春轩可不是因为想编著什么巨著,他是因为和皇叔打赌输掉才不出春轩的。是小非引起了他的兴趣,才让他忍不住小小的报复一下吧。"
"紫玉还是像以前那么聪明呢。"
一个年过五十的儒雅男人踱步进来,让紫玉三都惊讶的失了声。
凌非转念一想,忽然拽了拽凤嘉蕴的袖子,问道,"这就是你爹啊,嘉蕴?"
凤嘉蕴狠狠的瞪了凌非一眼,起身低声叫道,"父皇。"
就是凤嘉淮也微微侧身道,"父皇。"
"皇叔怎么有空来了。"紫玉连忙让座奉茶的侍候着。
"来看看我这个惹人喜爱的小皇孙哪。"凤岐泓笑着点头,"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没用,还是嘉蕴会生,给我生了这么可爱的孙子。"
凌非被他笑得汗毛都竖起来了,问道,"你可不可以等我吃完饭,再说啊。"
"当然可以。"
凌非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填饱肚子,将筷子放下后打了个饱嗝道,"吃好了,你说吧。"
凤嘉蕴无奈的拭去凌非脸上的饭粒。
"等一下吧,哲也快到了。"凤岐泓笑道。
"父王也来了吗?"紫玉道。
"嗯,紫玉哥哥不是说你父亲死了吗?"凌非好奇的问道。
紫玉皱眉,"我什么时候那么说了?"
"你不是说他临死时让你发誓的?"
"哦,"紫玉笑,"是那件事啊,是啊,当时我也以为他快死了,后来才知道是装的。"
"真是的,害我误会。"
原来竟是双生兄弟啊,真的好像,肯定是同卵双胞胎。
"嘉蕴,你连最起码的规矩都没有教给小非吗?"凤嘉泓笑问。
凌非有些不解的望着凤嘉蕴,凤嘉蕴低头道,"非儿,去给父皇和伯父请安吧。"
啊?
还要请安?
转颜轻笑,凌非道,"不识祖不成人嘛,非儿给大爷爷和爷爷请安是应该的。"
这小子好像总能说出让人吃惊的话,利落的请安后,凤岐哲将凌非搂在怀里不想松手,羡慕道,"泓,你真是好命,有这么可爱的孙子。"边说边狠瞪了身边的不孝子几眼。
"不用这么着急走吧,小非借我们两天。"凤岐泓道。
"不要,"凌非先提出反对意见,"都是你们害我被人当苦劳力使唤,我才不要跟你们出去。"
"好小非,知玄那是迁怒,不要理他就是了。"凤岐哲没原则道。
"就是就是,不过小非那篇文章做得真是不错,让那老家伙又输我们一次,哈哈,这次他恐怕再有二十年不能出门了。"凤岐泓陪笑道。
"非儿,你就陪陪父皇和伯父吧,难得他们这样喜欢你。"凤嘉蕴劝道,父皇伯父还从未对一个人这般宠爱过。
"好吧。"勉强点头。
七五
在街上喝粗劣的大碗茶,吃小吃,再看街上打把式卖艺的艺人,凌非忽然觉得跟这两人出来也是件不错的事。
晚上找了个精致的茶馆。包厢。
"小非,紫玉的心结一向很重,而且当时他可是亲口对我承诺不出鲭州一步的,"凤岐哲凑近凌非问,"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轻呷茶香,凌非道,"迷晕劫来的。"
噗--
凤岐哲十分不雅观的喝呛了,指着凌非道,"你敢把那小子迷晕?"
"我也没想到紫玉哥哥那么凶,后来被他打得屁股肿了好多天。"闷声道。
"呵呵呵呵,那小子也会发火啊。"凤岐泓笑得十分羡慕,"真想看看哪。"
"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想想都觉得郁闷。
"小非。"
"嗯?"
"你对皇位有兴趣吗?"
这次轮到凌非喝呛了,咳了半天才喘气道,"不要说这么可怕的事好不好?我一不呆二不傻三不缺心眼儿,当然不想。"
"你这么努力就为了凤宇啊?"
凌非笑,"不完全是。不过我希望师兄可以继承皇位。"
"这么多年,偶尔无聊时我们也会回淮都看看,嘉淮、嘉蕴、嘉源是我们最疼爱的孩子,三个人倒是各有各的打算,那件事后嘉源死都不肯结婚,而嘉蕴就看上了飞翎,除了飞翎,谁的孩子都不要。倒是嘉淮儿子女儿都不少,却没有多少成大器的。凤椋心胸狭窄,手段狠辣;凤澜表面优雅却是个阴鸷黑暗的孩子;凤宇在凤澜的保护下长大,算个出色的皇子;凤词凤镜根本对皇位半点兴趣都没有,一心做学问;离紫被嘉淮送到了鲭州,更是俗事不理;凤空凤竹倒是对皇位有兴趣,他们有野心却没有成为一代帝君的智谋,所以这么些年并不成器。不过你不同,小非,尽管你从小被送离皇室,但你是天生的皇子,你气质高贵,聪慧自信,手段狠绝却不卑鄙,重要的是你是个有气度的孩子。小非,如果你能登上皇位,将是大家翘首以待的事。"凤岐泓叹道。
"那又如何?"凌非闲闲的问道。
"死小子,我们在说皇位的事情,你给我正经点!"凤岐泓敲敲凌非的头。
"没兴趣就是没兴趣。"趴在桌上,凌非道,"你就是说下天来我还是这句话。我什么样我最清楚了,我是喜欢权力,不过做皇上?"凌非嗤笑,"实在是没必要,而且我的野心还没有那么大啦。如果我要是做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抓回淮都做苦工,嘿嘿,我最喜欢看别人跟我一起痛苦,呵呵~~"
"今天的话就当我们没说过。"凤岐哲笑道,"来来,吃菜吧,菜都凉了。"
"任玉轩被你弄死了?"
凌非不客气的大口吃饭,白眼道,"是他自找死路好不好?我是差点没被他害死,你到底是不是我爷爷,还说这种话。"
凤岐泓挑眉一笑,竟有股子让人心动的风流韵味,"任玉轩是我在街上看到,通知嘉蕴带回去的。要害你有千百种方式,他却不会选最笨的一种。"
慢悠悠的咽下口中的饭,凌非喝了口茶,才道,"他们活着对我来说是种无形的危险,我会这样做不是很正常。"
"呵呵,"凤岐哲低笑出声,道,"既然都听到了,就别在隔壁了,嘉淮。"
凌非惊讶的盯着那面被缓缓推开的墙,凤嘉蕴眼里的怒火都可以将他立时火化成灰,凤嘉淮紫玉眼中则是明显的不赞同。
糟了,被算计了。
看着凌非灵动的眼睛,凤岐泓笑,"就实话招了吧,小非,否则你的屁股可要接着肿上几天了。"
"刺伤你的刺客是谁?"凤嘉蕴问道。
凌非低头认罪,"影子。不过你不要怪他,是我逼他这么做的。"
茶室内一片静寂无声,凌非索性全都说了,"那天的寿宴是我设的一个局,早就听说元殊和楚非凡想派人破坏,我就顺手利用了一下。这是最好的机会,元殊、楚非凡、任玉轩,一个都不留。雪长老的医术是天下闻名的,我就求他配合我。任玉轩那把匕首是我收买了任府里的人,偷出来的。就这样,我生死未卜,而元殊、楚非凡证据充分死路一条,如果我们都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任玉轩,所以他的怀疑也就最大。这样,不用我动手,嘉蕴就会为我拔掉任玉轩在暗部的势力,黑长老当然也不能幸免。而雪长老、云长老的威望就是我在暗部的人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