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三个月后,我总算回到了京城。守城门的依然是那个浑身懒骨头的狗顺,见到陌生人一点警惕都没有。望羲楼生意兴隆到火暴,五个店小儿也忙不过来。前方不远处就是我的家。家?是的,那里就是我在这个空间唯一的家,我的归宿。
摸摸包裹内的零碎物品,全是一路上买的各种首饰和玩具,想象着依兰和释儿见到这些东西时的表情,我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瞧瞧大当家的表情,唉,大夫人可真是幸福,能嫁给大当家这样有情有义的好男人,不只武功高强,智慧过人,还......"瘦猴又抓住机会对我歌功颂德了。
"瘦猴,萍湘。"我下马。
"是,小人在。"
"麒大哥?"
"你们不方便和我一同回去,先在望羲楼住下,等我消息。"主要是瘦猴,不能让他知道我就是其仁。
萍湘的脸色变得有些惨白,瘦猴鼠眼一溜:"是是,小人的样貌怕误了大夫人的眼,大当家和蓝先生慢走,瘦猴会好好照顾二夫人......"见我瞪眼,忙改口:"......小姐的,呵呵。"
点了点头,我归心似箭,无意多作解释,拉上小四,弃了马,疾步向那个熟悉的方向奔去。
我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容貌大变?是不是该把我的经历告诉他们?不,不,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依兰,释儿,我回来了!
不自觉运上内力,脚下如若生风,眼中只有迅速逼近的老旧牌坊,和隐蔽在后方的曲折弄堂。
转过拐角,回荡在狭长空间内的只有我的小四急促的脚步声。
回想我刚穿越,在妓院老鸨的指引下第一次来到这条曲折非常的弄堂,心情无他,只有郁卒二字,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时时刻刻记得它的破旧,狭小和温暖。
默计着熟悉的数字,还有3个,2个,直至跨过最后一个转角。
狂放的心情冻结,脑中一片空白,疑惑着,这是......哪里?
清新的气息与我并肩,僵硬着。察觉到他的视线,我无心顾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我曾经确定是家的地方满目焦黑,突兀的门板不见了踪影,只留残破的缺口。焦黑蔓延着,直至我的脚下。分明是曾经灼热的颜色,却让我冷了身,心。
"麒弑天,你......"朦胧了声响,身体自觉地走向我前一刻向往的所在。我更加疑惑,这里究竟是哪里?如果是我的家,为什么没有俗气的红黄二色?如果是我的家,为什么不再空旷单调?如果是我的家,为什么,没有那两个至亲的身影?
断壁颓垣,荒凉满目,一切,都归了黑色。踩踏在断梁上,竟碎木剥离。
恐惧,如潮水般涌出:"依兰,释儿,你们在哪?出来啊!释儿,爹回来了,释儿,依兰,你们在哪里?"
没有应答。
"依兰,释儿!"
"依兰,释儿,我回来了!"
"麒弑天!"
"依兰,释儿!"
"麒弑天!,你冷静点!"
"依兰,释......"
脸上一记重击,嘴角品尝到血腥。
片刻的眩晕,眼前是小四愤怒的脸。"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
僵硬着脊背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
草?蘑菇?焦黑的断梁下,长着细碎的野草和菌类。
脸被转回,固定住,小四圆睁的蓝黑色瞳孔中是失了魂的我。"明白了吗?事情已经发生有些时日了。我们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还要等多久,我才可以见到,依兰和释儿?
我等的,还不够久吗?
我会,等到什么?
御雨............
第二十九章 疯狂
睁开眼,茫然地四处看看,挺干净的客栈啊。
起身,穿衣,打开窗户作一个深呼吸,空气很新鲜。
"咚咚"是萍湘。
"进来"可人的女子端着水:"麒大哥,洗脸。"
"哦,好。"我越来越庆幸一路上带着她,生活起居都有人照顾,呵呵,难怪男人都喜欢会操持家的女人。好,以后要找男人就要找个会做家务的。
恩,不好。我还是比较喜欢强受。强受不可以做女人做的事情。那怎么办?难道我后半辈子都得自己打理............噩梦。
"麒大哥?" 萍湘担忧地问。
"啊?呵呵,走神了。"将脸打湿,我吩咐:"萍湘,帮忙叫一下小四和瘦猴好吗?我们半个时辰后出发。"
"出发?去哪里?" 萍湘疑惑地问。
"怎么,傻了?当然是去京......"京......城,家......?
水中是一张动荡的脸,沾满水的脸,水............火?
火?我好象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回家了,然后......黑色......
"呀!"
是梦。不对,不是梦。是不是梦?
推开房门,这是,望羲楼。京城?不是......梦。
我,我要去,我要去......
撞开了什么,我跑下楼,我要......回家。
"这人怎么回事?疯了吗?"
"呀!"
"小子,你干什么?"
被人挡住:"嘿,撞了人就想走吗?没这么容易!"
"回......让开......"我要回家!
"好小子,目中无人啊,爷爷今天就不让开,怎么着?"
"让。"我要回家。
"不让。"
"......让开。"我要回家。
"付了药钱才准走,拿钱来!"
"让开!"这人好讨厌,不让我回家。大吼一声举起拳头砸去。
"麒弑天!"
谁的声音?好熟悉。
"碰!"好痛,谁打我。什么东西压在身上,好痛。
"呀""打架啦!""快走啊"
头颈一紧,被人拉起。
"回房。"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回房?地面在倒退。不!!!
"放......放开我,我要回家。听到了没有!畜生,我要回家!你放开我!"我大吼大叫,地面还是在倒退。
眼前一花,天地倒转。这是......床?
我要回家,我要去找依兰和释儿。
想翻身下床,却发现手脚被束,动弹不得。
岂有此理!愤怒!祭起麒麟火,阻碍我的人,都去死吧!
这是......怎么回事?麒麟火熄灭了?怎么可能?
"啊..................放开我,放开我......混蛋......畜生......王八蛋......我操你妈......你个狗娘养的......"无所顾及,我放声大骂,可心还是慌得难受,好难受。
"你们都出去,把门锁好,别让人进来!"是那个该死的男人。
"是,蓝先生""是"
门上锁的声音。不,我要出去,我要回家!
"你他妈狗娘养的,你放开我......我要......回......" 什么东西堵在嘴里?话说不出来。
"麒弑天"惊慌的声音,怎么了?
"麒弑天,冷静一点,你千年的修为想要毁于一旦吗?"好熟悉的声音,可是,又不熟,记忆中,这个声音没有慌张过。胸口,好痛。
胸口好痛,好痛!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了?好......可怕。
"麒弑天,气运丹田,神冲关通,快,按我说的做。"按他说的做?他是谁?小四?是小四!
"快啊!"我的心揪了起来,他都快要哭出来了吧。不自觉地,我按他说的做了。
我不断地运气,转脉,在无感的黑暗世界,无感,无念,直到,再次看到他那张熟悉的脸。
"小~四~"不敢相信,这个虚弱的声音是我的吗?
那张苍白,颤抖着双唇的脸微微皱缩起来。
"啪"脸被打偏。"啪"脸转向另一边。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眼前冒起了星星。
"你这个混蛋!你都做了些什么!就为了可能不是你儿子的儿子,毁了自己?你真是混蛋!"
"啪啪"
"啪啪"
..................
屋子里又寂静了,只听到小四呼呼的喘气声。
我惹他生气了,是我的错。所以,他打我,我没吱声。这会想着,反正脸上都痛麻了,就让他打到消气吧。
可是......
"小四~~~~~~"幽幽的蓝光闪烁,他不生气了?
"你这个笨蛋~~"明明是骂人的话,却没有火气。
身上渐渐自在了,我睁开眼。
盯着床顶,继续茫然着。
啊,是了,我想起来了。昨天,小四说要从长计议,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御雨,还有,拌之而来的,绝望。浑浑噩噩地跟着他回到望羲楼,被人带着进了房间,倒头就睡。睡熟前想着,明天要回家,去找依兰和释儿。
可是,要去哪里找?家已经没有了,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或许,我真的是扫巴星,谁遇上我都要倒霉。御雨是,黄狼,黑头是,红剑黑衣人是,现在,连依兰和释儿也是。那小四呢?他会不会也......
坐起,环视房间无搜索那个挂念的身影。
还好,他在。坐在桌边,一个人喝着茶。
"冷静点了吗?"之前的慌张仿佛都是错觉,面前的又是那个雷打不动的冷血人。
"啊~~~~~"低头看自己的腿,茫然。
"............本来是想和你谈一下我调查的情况,现下这般......还是明天吧,你好好休息。"站起身,也不看我,向门走去。
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又放弃了。
刚才,我应该听到他说,释儿,不是我儿子......
还是,明天再问吧,现在,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想。
看着自己没动过的腿,我茫然。
第三十章 振作
"麒大哥,你怎么都不吃啊?"是萍湘的声音,换过盘碟,屋内再次飘荡着饭菜的香味。轻轻的脚步声来到面前:"麒大哥,你已经3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啊。萍湘求你了,就吃一点好吗?"柔柔的声音带着哭音。
我也不想这么俗套,什么经受打击就食不下咽。可我就是不饿,兴许是神兽体质的关系吧,不吃东西也没啥不妥。
"萍湘,帮我叫小四来好吗?"并不是为了听他说调查的事,只是,有他在身边,我会安心。
"......蓝先生说了,你不吃饭,他就不来!" 小姑娘连慌都不会撒,哪天小四说了这种撒娇的话,天上都要掉烧鸡。
"哦,那你告诉他我吃过了不就行了!"我继续瘫着动嘴皮子。
"你,你,不吃就算了,谁稀罕!最好饿死你,也省我天天给你作饭!"说着,把桌上的菜又一股脑全收拾了,抱着一堆盘盘碟碟踢门出去。
............
看她也忍了几天了,在我眼前扮乖巧。这样也好,她打回原形,我轻松不少。
不想动,也不想去问小四。我就是有那么点逃避心态。既想知道真相,又不敢面对现实。三天来,我就这么犹豫着,不肯自己振作起来,想来,他们也跟着我不好受。
依兰和释儿是我的老婆和儿子,可严格来说,又不是。在与他们短短一周的相处中,血缘渐渐变得无所谓了,因为,我已经从心底里将他们视为亲人。那种归属感,是在这个时空的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
现在他们出事了,我再次确认了他们对我的重要性。仿佛骨髓被人生生抽离,心脏冻结。我以为,我找到了一份纯粹。可是,听到小四说,释儿可能不是我儿子时,我发现自己连疯狂都做不到了。因为,我心中纯粹的亲情粉碎了,因为可能的阴谋而粉碎了。
我是该恨还是该痛?我无法抉择。
门又开了,莫不是那小妮子良心发现又回来了?这回是烧鸡的香味。
"呵呵,大当家的,小人知道二夫人作的菜不合您老的胃口。看,这是小人亲自烤的鸡~~恩~~特香,您尝尝?"瘦猴那小子不知啥时摸到了我的床前,手里抓着一只金黄流油的烧鸡。
看着他一成不变的小人嘴脸,我竟然觉得有些窝心。想我其仁也有这么一天,要一个小人物来安慰我。
"在寨子里,有弟兄心里不痛快,就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把烦心的事全尿了,拉了,就没事了!"说着,又从腰里掏出一个酒袋,连同烧鸡一起塞到我面前。
............
真是当头一棒!
我突然感觉一阵轻松,是啊,我何必想这么多,一定要理智地抉择痛与恨?既然想不通就别想,何不学学那些山贼?快意恩仇?有天大的事也是一壶酒后率性而为。
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该干吗干吗,就这么简单,不是吗?
还以为自己很英雄,很豪气,都是狗屁!受了点挫折就要死要活,让身边的人担心,我还是不是男人!
抓过烤鸡,一口咬上去。"恩,又香又脆,瘦猴,手艺不错啊!"皮脆肉酥,鲜嫩多汁,比肯得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和着酒,不一会工夫,整只鸡就只剩个骨架了。添添手指,意犹未尽。
"以后就劳烦你多作几次,你可把我谗虫吊起来了!"拍拍瘦猴的肩,瘦猴的脸皱成了团,笑得真是有够难看!
"是是,小人没啥出息,能让大当家满意,是小人荣幸!"
"对了,小四在吗?"这次轮到我主动去找他问清楚了。
"大当家问得真巧,蓝先生这几天在外面到处跑,回来了也就吃个饭,连觉都不睡。现在这会,正好在房里吃饭呢。"瘦猴把油腻腻的手在身上抹两下, 给我开了房门:"小人给您带路!"
我的心一阵抽痛,暗骂自己真是窝囊废,本该我做的事全叫小四做了,自个在屋里进行无聊的思想斗争。等会过去了,得好好慰问慰问他!
"大当家,您请。"在对门做个请,瘦猴自觉功成身退。这小子,马屁拍起来绝对到位。告诉我就在对面不就得了!
"小四,是我!"敲了门,得到他的应允,我推门进去。
冷清。除了饭菜还冒着热气,哪儿都是冷的。
思量着和面前这块冰山说声"谢谢!",话还没出口,小四抢了我的话头:"事情发生有三个月了!"
立刻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三个月?正是我离开不久!
"还有呢?"拉个凳子坐下,我准备长期抗战了。
小四继续优哉游哉地夹着菜,一边回我话:"我去衙门探听过,三个月前的半夜,里北胡同正中的其家突然发生大火,烧了有一天一夜,把整个胡同都烧了个干净。"夹一口通心菜,喝口酒。
"火灭后,官差在胡同里共找到7具尸体,经确认,其中三具就是其姓一家。"夹一口番茄炒蛋,喝口酒。
"等等",我听出不对了:"我还没死!"
"是,所以有问题。我又去了现场查看。除了其家厨房是个大火源,里北胡同各处还有6个小火源。"夹口香菇菜心,喝口酒。
"是有人纵火!"我跳起来,妈的,谁干的!
"奇怪的是,虽然另外6处小火源比较不醒目,但衙门记录只有其家的大火源,小火源只字不提。结案说是冬天天干物燥,厨房失火,殃及整个胡同。"夹口通心菜,喝口酒。
"连官府都能勾结上?"事情不简单。
"这三个月来,一直有传闻说里北胡同死了人,晚上会闹鬼。" 夹一口番茄炒蛋,喝口酒。
"............"似乎有什么明朗化了。
"我仔细搜查过。不说远的,就上回下雨至今,有三拨人马来过。其中有两拨还是有功夫底子的武林人!" 夹口香菇菜心,喝口酒。
"哦,看足迹是吧,我懂。"一手夹他脸颊,一手夹口红烧牛柳塞他嘴里:"这么劳累还只吃素,我看你别当蛟,当兔子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