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啊?原是朕小肚鸡肠了,呵呵,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萧绝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那袁树几眼,然后又缓声道,“玄同国君的这番大度所为,当真是出人意料啊,不禁就让朕想起了以前朕养的那只狼来。”
“狼?”袁树皱了皱眉,“微臣愚钝,还请万岁爷直言。”
萧绝笑而不答,却看了一眼霍留风。
霍留风自然心知肚明,走到袁树的面前,然后一脸含笑道:“袁使者,是这样的,以前万岁爷外出狩猎的时候,猎到了一只狼,万岁爷瞧着那狼十分顺眼,所以万岁爷便就想着留在身边玩养了,即便万岁爷当时一不小心弄断了那只狼的一条腿,万岁爷也还是没有嫌弃,但是不想那只狼却颇有心机的。”
说到这里,霍留风的脸上戏谑的表情越来越浓,袁树的脸也渐渐变得苍白起来,但是到底不好打断霍留风的话,所以也就只得继续含笑听着。
霍留风又继续道:“因为万岁爷伤了那只狼,所以那只狼心里面便就记恨着万岁爷,但是它却不曾表现出来,反而却一味儿地讨好万岁爷,日日都把自己扮成一只哈巴狗的嘴脸,对着万岁爷真真是谄媚讨好,以至于万岁爷也一直将他当做是狗一般养着,十分宠爱也并没有什么疑心,但是等到那只狼的伤好了之后,那只狼却趁着万岁爷不注意的时候,竟然想反扑主人,还好万岁爷神武,当场将那畜生一掌劈死了,不然,谁知道那畜生能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呢?袁使臣,你说对吧?”
袁树如何听不出霍留风的话中所指?真真气得要杀人,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却也只能忍了。
当下,袁树好容易挤出一个笑来,忙得点头道:“霍大将军的这个故事讲得极好,竟是微臣听过的最好的一个故事。”
“能讲故事并不算什么,而是从故事中明白某些道理这才是hi最要紧的,”萧绝仍旧一脸的冷笑,又喝了口茶,然后对着袁树,继续慢条斯理地发问,“袁使臣,你说啊,这同样都是畜生,为什么狼就不能和狗一样听话乖巧呢?为什么那狼就偏偏是喂不熟的、下贱胚子呢?”
袁树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但是脸上却兀自挂着笑,袁树恭恭敬敬地答道:“回万岁爷的话,微臣觉得狼与狗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万岁爷耐心足够的话,即便是一只最凶狠的狼,也一定会被万岁爷驯服成一只最温顺的狗。”
“袁使臣所言极是,朕自然有那个能耐,说到底,再怎么彪悍再怎么凶猛最终也不过是一只畜生,只要是朕愿意出手,他也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萧绝拍手赞道,然后话锋一转,“但是朕却实在没有那个耐心,而且朕多得是听话的狗,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心思去驯服一只野性难改的畜生呢?”
袁树忙的赶紧又道:“万岁爷……”
“使臣大人,朕今天乏了,真是不好意思,不能再和使臣交流驯化畜生之道了,”萧绝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到袁树的面前,然后冷然地挑眉一笑,又道,“使臣也是聪明人,所以啊,有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少做的好。”
“多谢万岁爷提点,微臣必定时刻谨记在心,”袁树见萧绝大有送客之意,便赶紧从衣襟中掏出一个请柬双手递到萧绝的面前,“启禀万岁爷,我玄同国君定于除夕之时登基即位,到时候还请万岁爷大驾光临!”
“哦?新皇登基可是头等喜事,而且又是除夕,当真是喜上加喜,朕若得空必定前往,”萧绝接过请柬饶有兴趣地打开,懒洋洋地扫了一眼,然后懒懒地动了动嘴唇,“霍爱卿,你说除夕之时,朕可有时间?”
霍留风自然知道萧绝的意思,装模作样地想了一番之后,然后皱了皱眉:“真是不巧,那一日万岁爷要去东陵山为先皇先后上香祭祀呢。”
“哎,那还真是不巧啊,啧啧,”萧绝可惜地摇摇头,轻蔑地将请柬丢在袁树的手中,一脸的可惜,“袁将军,派你白跑了一趟,朕实在于心不忍,不如这样吧,朕赐你一匹好马,也好方便你快马加鞭赶回去复命,咱们轩辕的马可不比玄同的马那么娇气,动不动就会跑死了,呵呵。”
“如此,微臣多谢万岁爷恩典。”袁树的脸已经有些黑了。
“霍将军,好好替朕款待使臣大人!”萧绝大步走出御书房。
“袁使臣请吧!”霍留风戏谑地摆手做邀请姿势皮笑肉不笑地说。
袁树气急,咬牙启齿地道:“不劳将军费心,臣还要赶回去复命!”
“如此,就恭送使臣大人了!”霍留风一脸轻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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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绝出了正殿,直接去了泗水阁。
舒然见萧绝回来了,赶紧放下书本迎了上去,笑着迎上去:“万岁爷,你忙完啦?”
舒然一边让太监去御膳房传午膳,自己也去亲手拧了一块毛巾递给萧绝。
萧绝接过毛巾擦了擦手,然后递回去,见舒然的脸上有疲惫之色,萧绝心下有些担心,便将舒然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问道:“怎么了?才一忽儿功夫不见怎么就蔫巴巴的了?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
舒然扁扁嘴:“才不要呢,若不是那么一群太医围着,整日又是这个不允那个不许的,而且万岁爷每次也都任由太医们欺负舒然,哼,不仅如此,万岁爷还帮着他们欺负舒然,若是不然,舒然才不会憋的这么难受的呢!如今舒然都大好了,万岁爷再也不许叫那起子太医来烦舒然了!”
萧绝哑然失笑:“你是朕的心尖儿,谁敢欺负你?”
这小东西原来是觉得无聊。
萧绝想起刚才让他先回来的事情,心下有些自责,其实自己只是不想让舒然太过劳累了,他身子本来不好,这一次又是大量失血,现在又是秋日,正是一年中最适合养身体的时候,所以能不让他操心的,萧绝都会尽力避免,谁想着反倒让这小东西有了其他的想法。
萧绝当下抱进舒然,在舒然的脸颊上亲了亲:“原来朕还想着要和你商议一下玄同使者觐见之事的,但是看你正在闹情绪,那么朕也只好不说的好。”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万岁爷,舒然怎么敢对皇上闹情绪?”舒然立马笑颜如花,讨好地抱着萧绝的脖子,在萧绝的脸上亲了又亲,赶紧讨好,“能为万岁爷分忧可是舒然的福气,万岁爷若是现在不说,那便就是在折杀舒然的福气!”
“你这小东西,真是越来越侍宠生娇了,”萧绝口中训斥着,眼中却都是温柔的笑,伸手在舒然的纤腰上掐了一把,“看朕晚上怎么收拾你……”
“万岁爷,舒然跟你说正经儿的呢!”舒然逃出萧绝的魔爪,搬来一张凳子坐在萧绝的面前,眼巴巴地等着萧绝开口。。
萧绝看他急不可耐的模样,知道这些日子让他闭门养伤却是让舒然憋闷了不少,便也不再逗他,当下开口道:“你可知道方逸宁?”
“方逸宁?”舒然沉思一会儿,然后抬头答道,“舒然记得,凤池有这么一位将军是叫做方逸宁的,万岁爷不是说玄同的事儿吗?怎么扯上方逸宁了?”
萧绝冷笑着沉声道:“一个月之前,世人都知道方逸宁是凤池的将军,但是一个月后,世人这才明白,原来方逸宁还有一个身份,是玄同七皇子,而今,他摇身一变,成了玄同的新皇,现在他可是世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计划在除夕之时登基即位呢。”
“什么?玄同七皇子?玄同的新皇?”不出意料,舒然的吓得嘴巴张的大大的。
他记得墨御飞是极为倚重方逸宁的,虽然他并没有见过此人,但是却听墨御飞提过不少次,可见墨御飞是颇为器重他的,怎么就突然成了玄同的皇帝了?
那么方恒,还有他的三个儿子呢?
舒然一头雾水,赶紧又问:“万岁爷所言当真?舒然实在不明白,堂堂玄同七皇子何必委身敌国做一个区区将军?”
“舒然,你应该知道的,方恒的私生子是很多的,方逸宁便就是其中之一,朕前些日子命人仔细查了那方逸宁的底细,也是最近才得知,原来方逸宁的身世不简单,十年前他被方恒从皇宫中赶出,因为他的身份敏感,所以一直被玄同皇室的其他皇子所追杀,但是他人虽小,但倒也是真有些本事,不但没死,反而在泽林暗中积蓄了自己的实力,然后,三年前墨御飞有一次微服私访,方逸宁派人假扮轩辕人在路上劫持墨御飞,最后他自己又假装路过,便出手相救,墨御飞对他感恩戴德,然后带他回了天阳,拜为大将军。”
舒然听了之后心下不禁大骇,方逸宁这人倒是世间少有的厉害角色,不仅知道蛰伏,更加懂得抓住时机,这样一个男人,贵为玄同皇子,却甘愿对敌国皇上俯首称臣,能屈能伸,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男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帝王之才。
当下,舒然又问:“那么方逸宁又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了玄同新皇的呢?”
“说起来,朕也是觉得颇为蹊跷,”萧绝面无表情地牵了牵嘴角,舒然赶紧端来茶杯,萧绝就着舒然的手喝了一口,然后继续道,“前一段时间,就是你卧床养伤的期间,原本被排挤出京师的玄同三皇子方渐鸿,竟然和疯狗一样的突然逼宫,这还不算,他还手刃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方恒,不光如此,他还亲手杀害了大皇子方渐荣与二皇子方渐离,引得玄同国内上下一片恐慌,各种势力纷纷声讨方渐鸿,正在此时方逸宁带兵一举攻下京师,方逸宁手刃了方渐鸿这才平息了民愤,自然而的,方逸宁也顺水推舟地坐上了皇上的宝座。”
“方渐鸿竟然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有自己的哥哥?”舒然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他虽然知道并不是每一个父母对自己都是呵护备至的,但是说道残害手足杀父夺位,舒然还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凉气,“那方渐鸿是不是疯了?”
萧绝沉声道:“所以说啊,朕觉得这件事儿很蹊跷,纵是他方渐鸿对皇位觊觎日久,但是他的实力确实不可能与朝廷相抗衡,况且方渐荣方渐离哪一个不比他有本事?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自取灭亡,朕好奇的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变得这么疯狂不顾一切杀红了眼,啧啧啧,只是方渐鸿大概到死都不明白,他这么做,最后竟然是便宜了那再一边看好戏的方逸宁。”
舒然点点头:“方逸宁确实是最大额赢家,本来一个不被玄同皇室承认的私生子,却一跃成为玄同的新皇,反倒是那个方恒最为可悲,竟然死在自己承认的玄同三皇子手中,他承认的三个儿子,相互残杀,竟然也是一个都没有留下,确实讽刺至极啊。”
“倒也未必见得,如今那方逸宁暂时得力,日后倒未必能坐稳皇位,”萧绝嗤笑一声,“他对墨御飞瞒天过海了整整三年,墨御飞自然是对他恨之入骨的,所以啊,凤池又怎么会让玄同痛快?还有馥雅,为了给方恒以及大哥报仇,自是不会轻易饶了方渐鸿的党羽的,但是朕却听说,方逸宁不仅接收了方渐鸿的所有军队,而且还吸纳了方渐鸿的不少谋士,今日来见朕的那个袁树便曾是方渐鸿座下的一名言官,所以这下子,馥雅自然要将这一笔烂帐算到方逸宁的头上,而且,还有……”
“还有,方逸宁往年竟然敢让人冒充轩辕人为非作歹,万岁爷自然也不会轻饶了他。”舒然接道。
“正是,舒然,你真的越来越懂朕了,”萧绝对着舒然轻轻一笑,“方逸宁此次命人快马加鞭来给朕送他登基的请柬,朕若是去了,便就是等于在天下人面前认可了方逸宁这个皇位名正言顺,日后便不能轻易对玄同出兵,所以,朕才不会遂了他的心愿。”
舒然的眉毛一挑:“所以万岁爷这是要出兵玄同?”
萧绝点点头,然后沉声道:“现在玄同正是局面混乱之时,尤其是方逸宁还未登基,玄同的各种势力都必定暗流汹涌,的确是出兵的最佳时机,况且,即便朕出兵玄同,墨御飞与馥雅也绝对不会插手,甚至还会或多或少地帮衬着朕,如此,朕拿下玄同便是指日可待的了。”
舒然心中虽然不喜萧绝总是将打杀挂在嘴边,但是却也知道萧绝的雄心壮志,所以也并没有出言顶撞,太监们已经将午膳摆好了,萧绝和舒然便面对面坐着开始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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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然给萧绝盛了一碗老鸭冬笋汤双手奉上:“现在的天气干燥容易上火,昨儿晚上舒然还听见万岁爷可口两声,想来是喉咙干涩发痒所致,所以今儿一醒来,舒然便就吩咐了御膳房炖了这老鸭冬笋汤给万岁爷用,这汤最是滋润去火的,万岁爷快尝尝看。”
“舒然,总是你最贴心,”萧绝心里一阵甜蜜,接过汤羹,喝了一口便赞道,“以前倒也没觉得这老鸭汤有多可口,今日被你这么一说,朕倒觉得真的十分美味,舒然,看来今日少不得要多喝几碗了。”
“万岁爷日理万机,本来就是最辛苦的,多吃点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舒然一边说着,一边给萧绝夹了一块熏肉过去,萧绝捂着碗不让舒然放进去,反而俏皮地张着嘴巴,舒然将熏肉放进萧绝的嘴巴里面,萧绝立马夸张地咀嚼起来,一脸享受的模样,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模样?
舒然“扑哧”一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大男人如此可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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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小厮跑到泗水阁前面正要往里面闯,却比两名侍卫拦了下来:“大胆狂徒,万岁爷和舒然大将军正在用膳,你竟敢来惊驾!”
“小的不敢!”小厮赶紧跪倒在地,忙不迭叩头如捣蒜,“小的是东陵山的侍卫,是特地来禀报万岁爷的,舞阳公主不见了!小的们恐怕她是掉下了悬崖!”
侍卫一听也是大惊失色,赶紧进来禀告萧绝:“万岁爷,刚才有断肠崖的侍卫过来禀告,说舞阳公主不见了可能是掉下了悬崖……”
“混账东西!朕不是让你们好生看管舞阳公主的吗?!公主如何能掉下悬崖去?!”萧绝大怒,将手中的汤羹都泼到了那侍卫的脸上。。
“万岁爷恕罪!小的并不清楚,只是刚才那侍卫确实是这么说的!小的绝对不敢凭空捏造!”滚烫的汤羹在侍卫的脸上留下了一片红色的印记,汤汁顺着脖子留下来,所到之处都是难耐的疼痛,侍卫忍着疼不敢叫出声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叩头。
舒然见那侍卫脸被烫的红肿,心下不忍,便坐到萧绝的身边,柔声道:“万岁爷切莫气坏了龙体,不如将那名断肠崖上的侍卫唤进来一问究竟。”
萧绝瞪着那跪地叩头的侍卫:“还不快去宣人进来?!”
“是,属下遵命!”侍卫如闻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舒然知道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便命人将饭菜先撤了下去,舒然正要回避的时候,却被惨绝猛地一拽,倒在了萧绝的怀中,舒然惊道:“万岁爷,你这是……”
“舒然,你用不着回避,就在这儿,陪着朕,你哪儿也别去……”萧绝说道,眼中却有着几丝难言的担忧。
舞阳是他的唯一的妹妹,是他亲手拉扯大的孩子,他对舞阳向来是疼极了的,若不是这一次舞阳犯了滔天大祸,他也绝对不会如此严厉地惩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