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纯阳 上——夜袅天音

脚步声忽然停住，少年微抿着双唇扭开头不再去看。

正对着屏风的拐角处，裴亚然做着深呼吸，“呼哧……呼哧……”为什么每次见到主角就这么紧张？他是不是得了遇主角恐惧症？球高人帮治疗啊啊啊啊……

揉了把脸，裴亚然掏出小镜子，各方位寻找角度，终于确定自己的表情非常的冷艳高贵禁欲严谨后，才收回镜子，轻咳了咳嗓子以示礼貌，然后抬步往里走。

刚转弯儿，视线对上同时重煜扭头看过来的眼睛，裴亚然差点没控制住往后转的双腿，但是见重煜安安静静的样子，他又用惊人的意志忍住了，只是心里头觉得主角有点不对劲儿，不过这不对劲儿很快被他给忽视了。

“怎么样？身上的伤还疼不疼？”裴亚然面瘫着一张脸，努力忽视主角投过来的视线，来到桌前，另取一个空碗，倒入药罐里的药汁儿，涩涩苦味瞬间侵入室内，他不适的蹙了蹙眉头。

昨天夜里，他跟楼明轩说要让重煜陪他共同前往千面幻阵后，就差人去寻重煜让他当晚就过来，以免第二天来不及，不想侍卫找了几圈没有找到，怕侍卫当中有公主眼线，他只有自己出门儿寻找，最终在柴房后院的木桶边将人给找到了。

那时候，重煜浑身上下伤横累累，倒在阴暗的角落里昏迷不醒。

如果不是看到地上的血迹，裴亚然恐怕也发现不了那木桶后面竟然藏了一个人。

只是打伤重煜的到底是谁？而今主角还未正式踏入仙域，根本奈何不了皇宫重重如云高手，若非肉身强横，可怜的主角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从主角莫名其妙出现在天台下方，他便已失去了自由，在没有从他的身上得出一些长老想要得到的消息，绝壁不会放他离开皇宫，安在公主身边当小侍卫也是为了监视，这样一个被软禁的人，又能得到多好的待遇？下场可想而知。

裴亚然后来想了想反正要把友好值刷到一百点，在重煜不反抗下才能成功下蛊，所以就连夜将他带了回去，而不是当场补一刀。

暗地里，裴亚然也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想被系统牵着鼻子走，因为那系统的声音他听着有点儿熟悉，可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于是没有直接杀死主角让剧情如系统所愿望的那样结束。

而且现在完成任务还能有奖励，再没有获取更大的好处之前，他懒得去找主角麻烦，就按照系统给的任务随便做做，前提是保证主角不会立马死亡。

上次在神墓禁地能毫不犹豫把重煜扔下悬崖，也是因为那时的他初入异地，只想着能赶紧返回现实，不是没有快刀斩乱麻的意思，但是现在呆得久了，心态慢慢平缓，也有闲暇时间进行一下脑力运动，而且和楼明轩相处久了，他也想要再感受一下亲情的美好。

“喂。”

一道声音响起，裴亚然如梦初醒，脸上闪过淡淡的惊诧，惊觉手中的湿意，才发现熬好的药竟溢出了好多，将桌上的布染深了好大块儿颜色。

苦味更重了。

裴亚然压下心头的不安，翻过手背在干净的桌布上蹭了蹭，一时半会儿没注意到自己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全然被重煜看在眼中。

试问一朵高岭之花怎的会有这般随性粗俗的行为？

丝毫不觉有异的裴亚然收拾好桌上的凌乱，冷然的静立一旁，盯着主角的目光带着淡淡的疏离，“起来喝药。”

重煜视线在裴亚然脸色溜了一圈，仿佛没认出来裴亚然这张脸似的，乖乖从床上起身，套上放在枕边的外套走到桌边，坐下，只是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偏白的薄唇向右边浅浅扬起了一抹弧度。

“快喝吧，药凉了效果就不太好了。”

裴亚然感觉自己整颗心被刚才重煜那一眼溜得提到了嗓子眼，不过面上还是看不出来。好奇怪！真的好奇怪！看到他，重煜怎么会这般淡定？就算他缩小了，可是看到他这张和楼子夜辣么相似的脸，怎么会完全无动于衷？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太特么的诡异了！

主角你到底是肿么了？不会是掉落悬崖失忆了吧？

不带这么狗血的。

No.017 叵测

重煜慢慢的伸出手，慢慢的端起碗，看了片刻，又慢慢的抬起手，最后才开始慢慢的喝……

尼玛只是喝药而已，有必要弄得像喝毒药么！

裴亚然心里暴躁！仿佛看到一大波草泥马在靠近啊妈蛋！

好不容易等到重煜终于把药喝完，拿起旁边放好的手绢擦了擦嘴角，在裴亚然刚准备松口气时，重煜迅速搁下碗，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天真无邪地抬起脸，直视，“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难道你以前见过我？”

裴亚然心里一个咯噔，“你见过我么？”

重煜眯起眼凑近，初显天人之姿的面容瞬间放大数倍，两人面对面的距离不足手指宽，裴亚然只觉得对方温凉的呼吸薄雾般倾洒在自个儿脸上，覆盖了他全部的思绪。

但是，他不会避让！

正因为他心虚，更不会躲开，平静的与之对视。

但是主角突然加深变得如黑色泥潭般的眼睛却让他压力大增。

裴亚然想象着那些高龄之花的作态，狠狠的皱起了眉头表示自己的不爽，“看够了么？”

重煜观察了好一阵子，眼尾稍稍挑了一下，眸中方才的阴霾如梦幻泡影，重新归于清澈的无害，“……没看够，我没见过你，不过你的样子和我一个仇人很像。”

裴亚然别开脸，“你没见过我，我自然是不可能见过你。”

他没有去理会重煜后面那句话。

只是主角真的太奇怪了了，现在的主角远远不是当日神墓禁地时的主角能够比拟的，到底重煜在悬崖底下经过了什么才发出这样的变化？

原着当中，十三四岁的少年对人还很警惕，轻易不会近身，就算是在昏死中，只要有人动他的身体，绝对会被超强的意志惊醒，更别说被裴亚然带回南苑，可是奇迹偏偏就出现了，主角竟然乖乖的喝完药，虽有犹豫但还是喝了，而且刚刚还凑那么近，早就超出了原着当中主角对安全距离的计算。

重煜在裴亚然陷入沉思的当口下，眼中疯狂之色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也抓不到，“说起来，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真是不该。”

裴亚然眉头跳动，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有多纠结，主角说话怎么也开始拐来拐去了？

他是不是该随波逐流，有些问题就应该朦朦胧胧才比较好办事？

既然主角都没有发难，那他是不是也不要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只要按照计划将自己的身份告之即可，想到这里，裴亚然淡淡道，“我乃明王次子，少时随母性，不想再改，名字叫做裴亚然。”却也没多说，大致就好。

既然要COS，就要有COS冷艳高贵的精神。

重煜恍然，“哦……原来大华公主整日念叨的那个祸害就是你，可是我看你并没有她口中说的那么无理取闹，藐视皇威，狂妄自大，倒是我那个仇人更符合。”

“旁人看法，与我何干。”裴亚然淡漠着一张脸，优雅起身，玉指扣住药罐子的铁扣，将它提在手中，“你伤势虽重，但有皇室灵药调养，过不了多久就会无碍……下午与我去武院前面幻阵宫。”

重煜低着头，看不到表情，“我一个区区侍卫，何德何能？”

裴亚然快要走出内室的脚步又收了回头，侧身道：“前些天公主冒犯我爹，皇帝叔叔已经下旨，从今天起将你赐予我当侍从，要随时随地护我周全，千面幻阵自然也是一样。”

“我实力低微。”

“你没的选择。”妈蛋攻略奇葩的主角，只能强势的逼着！讨好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重煜忽然低哼了一声，“还是那么理所当然啊。”

裴亚然狐疑，“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的戒指很漂亮……”

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眼里露出“莫名其妙”的意味，裴亚然转身离去。

留下重煜一人端坐在凳子上，目光仿佛能穿过所有阻碍看到裴亚然渐渐远离的背影，眸底渐渐蕴育出浓黑的气体，彻底将清澈见底的眼睛渲染得一片阴森，怨恨，疯狂，执念，痛苦，绝望……

无法想象一个人的眼睛里能融入这么多情感，道道耀眼的金色光体从他体内散发而出，在他的身后组成了一副非常壮观的神祗图。

没有明确的面貌，那只是一种相图。

相由心生，所以那尊神祗最终变成了一张非常俊美的男人的脸，神圣，大道至上的无情和冷漠，与年纪十三四岁的重煜很像，不难看出如果重煜成长起来，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只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却是少年眼中与神圣完全背道而驰的阴森黑气。

再看重煜，此时眉宇间更是有道道金线不停穿梭，时而凸显出来衍变出各式小人的动作图，然后融入眉心。

……

早早离开了南苑的裴亚然走在路上，登时觉得一阵心悸，右手食指上跟着他穿越过来的戒指骤然爆发出一道鬼魅的紫光。

“叮——系统紧急提示，主角重煜黑化指飞快飙升，白点……千点……破万……还在不断上升，系统受到不知名因素干扰，正在检查修复中……”

“叮——主角黑化指破十万！消失！主角黑化指条清空。请玩家耐心等待，本系统自会找到干扰原因，在此期间，请继续完成任务，主角暂为安全，不用担心。”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主角黑化指破十万，又瞬间清空了？你以为那是七秀的剑舞条么，点一下就能清空了！那是黑化指啊！一个人黑化了不是要开始走上毁天灭地的康庄大道么？

现在是什么情况？

裴亚然眯着眼憋着嘴直勾勾盯着戒指，敢情这玩意儿就是系统？他还以为是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识海，操控了他！害得他整日提心吊胆的！

原来不过是区区一枚戒指。

“叮——系统警告，请玩家不要做出侮辱戒指的行为举动，一旦发现将以藐视系统受到严重的惩罚，丢进作者写的菊花残满地伤小副本，直到前面精尽人亡，后面撕裂流血而亡，身体虚脱断气而亡……”

“猎天传说作者到底在哪儿？为什么说完成剧情任务能解救作者于水火之中？”裴亚然还是想不透这个问题，总觉得自己被坑了。

“叮——玩家尚未获得这项问题答复的权限。”

裴亚然摸了摸戒指，视野里出现几个界面，其中一个是剧情进度条，但是现在的剧情进度条后面再不是今天以前的数值，而是变成了问号。连主角的黑化指也全部清空，包括上次推入悬崖之后的破零点也不见了，空荡荡的一个框，没有颜色，没有数值，什么都没有。

……

果然是重煜发生了什么事才造成今天的变化。

思索着，裴亚然回到自己屋，开始收拾下午去前面幻阵需要的东西，还好包裹还有很多空余，能全部放进包裹里，除此之外，身上还有楼明轩给的储物袋，里面放着一些晶石和常用的丹药。

弄好一切，中午在房里吃了午膳，又休息了会儿。

大清早就不见身影的楼明轩也在这时回来，进屋见儿子不堪入目的睡姿，无语的摇了摇头，走过去把掉出床外的胳膊和腿儿放到床上。

裴亚然并没睡死，这不，一下子睁开眼，扑进楼明轩的怀里，“爹，你回来了，上午你去哪儿了？都没看到你的人。”

楼明轩一边顺着儿子凌乱的头发，一边道：“楼儿不是说要建宗派么？”

“难道？”

“嗯……过不了几月，纯阳宫就能建好了，你放心，是用的你的图纸。”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要不按照他所说的做，岂不是要闹翻天？楼明轩默默叹了口气，在相处了这些天之后，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拿儿子没办法了。

有时候老是闹腾他也会觉得懊恼，可要是没见着吧，就比如说今天，整整一个上午没有跟儿子见面又老是想得不得了，看什么都觉得想是儿子的身影。

看来以后一定不能让儿子离开视线，不光是为儿子好，也是为了他自己能更安心的处理事务。虽然知道这样很不对，会导致孩子未来之路的狭隘，但是他不后悔，只要儿子快快乐乐的就好……

然而现在的楼明轩还不知道，未来的事情又岂是那么容易说清的。

……

下午丑时，皇帝派人前来通知。

楼明轩差人去南苑将重煜带了过来，重煜换上了侍从的衣服，十三四岁显得英气勃发，目光沉稳，神色平静，早先那白衣如雪的谪仙之资荡然无存，他就如一把古朴的古剑，随时准备着取心怀不轨之人的首级。

楼明轩很欣赏重煜，点点头，“不错，小小年纪有这般心性，将儿子交给你，我也比较放心。”说完，又摸了摸裴亚然的头，叮嘱道：“千面幻阵中龙蛇混杂，此次去的学子当中有一两个是武元师境界，你们且要小心，不要随意听信他人，知道么。”

因为重煜在这里，裴亚然没敢太放肆，冷着脸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重煜一直保持沉默，专注布景板一万年。

楼明轩虽然觉得儿子的态度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全部归于马上入幻境比较紧张，“若是遇上什么不易对付的事或者是人，直接捏碎储物袋里的玉牌，上面刻有小型传送法阵，会直接将你传送到幻阵外。”

千叮万嘱，三人终于来到武院千面幻阵宫。

外面已经站了十个人，有男有女，神色皆不耐烦，其中一人正是那日在天桥上与公主交谈的桃花眼贵公子，他倒是笑眯眯的，见裴亚然他们来了，笑意更深。

No.018 胡言

千面幻阵宫殿呈八卦形，根据奇门遁甲设立八扇门，先来的十名武院弟子已经早早站在代表八卦之一，乾门的前面，其中有一个武灵师，三个武元师，剩下的皆是刚突破武人不久的武者。

在东华大陆，或者说是其他地方也是一样，除开地阶天阶，以武入道的境界大致分为：武人、武者、武师、武尊、武圣、造化、轮回，法尊、法神、圣王。

与之对应的修仙者境界便是炼气、筑基、开光、融合、心动、灵寂、金丹、元婴、出窍、合体、渡劫、大乘。

以武入道虽然要比修仙者更加辛苦和艰难，但是近身作战和强横的肉体却能让他们即便面对重重包围下也能利于不败之地，所以一般来说，大多数修真者都很不乐意和武修靠得太近。

不过在《猎天传说》里，主角和楼明轩的功法划分的境界又不一样。

而现在，还多了一个以数值来表示境界的裴亚然。

打开游戏界面，他挨个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十个人，除了名字之外，他们的境界分别用数字代替了境界，武灵师是95级，三个武元师93级，至于那些武者分布在87左右，结合楼明轩跟他讲过的武修道修境界，他自己90级应该算是在融合期，同样也是在武师境界。

再随意瞥了一眼旁边的主角，裴亚然瞬间震惊！

只见主角的头像是一团璀璨耀眼的烁烁金光，上面写着重煜两字，可是谁来告诉他，除了名字之外，后面一个黑点再加了荒古生物四个字到底是神马意思？

更奇怪的是主角的血条为嘛是灰色的，还有那显示等级的地方，怎么会是空白，你至少也该来个问号啊，难道他的游戏界面出现BUG了？可是看其他人都还很正常，到了主角这里怎么就变得辣么奇怪？

重煜微微侧脸，余光往旁边一转，然后自然而然收回，似乎对某人强烈的视线没有任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