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纯阳 下——夜袅天音

No.036 醒来

夜色苍茫，冰峰之上云雾迷蒙。

从远处看就好比是一团巨大的云浮动在半空，一些在皇室任职但是武力低微的人就只能遥遥观望，眼里流出对那些能飞天遁地之人的艳羡，然而就在他们围在一起对武院后方冰峰之上那团云指指点点八卦时，一片湿意突然笼罩住他们。

点点滴滴的细雨从天空中飘落下来，侍女侍卫们惊讶着伸出了手。

“好奇怪，怎么会下雨了？”

其中一人眼尖，看到了雨夜中飘忽不定的青色身影，“哎，你们看……”

青色身影正是从裴亚然房里出来的秦泯雨，然而现在他并不是一个人，双臂间还横抱着一个沉沉睡过去的少年，脚下是一块慢慢旋转的圆盘，细雨便是从里面喷洒而出。

秦泯雨看了下方一眼，催动雨方阵盘，更多的雨水洒落出来，转眼间从绵绵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天地间水天一色，仿佛水幕，耳朵里尽是哗啦啦的声响。

一片惊叫声响起，方才还在看热闹的人纷纷慌乱地开始找地方躲雨，但是雨下得实在太大，他们早了多处地方还是照样被淋湿。一些侍女想到自己还晒在外面的衣物，匆忙去收，眨眼间，下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再无一人停留在此处。

雨，只进行在小部分地方，位于半空中的秦泯雨附近，依旧是月高风清。

秦泯雨很快抵达了冰峰山。

看着漫山白白云雾，秦泯雨落地之后换成一只手搂着裴亚然，另一只手则操控雨方阵盘飞至云雾中，只见皑皑白雾瞬间被大雨打散，渐渐淡去，终是露出了里面正激烈战斗中的几人，而一眼望去，双方皆有所损伤，只是武院这边明显要狼狈许多。

就在云雾散去的刹那，一片重重叠叠的剑影横扫而来，如偌大羽扇，轰然将前方扇形范围中的武院众人狠狠扫开，血花飞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

云殿殿主一个闪身，堪堪避开扇形的边缘，却也还是擦伤到了，咽下喉咙间涌起的腥甜，懊恼的看向打乱这一切的秦泯雨。

阳长老正位于中心区域，伤得更重，腹部上一道足可见骨的伤口，就算立马止住了血，但是那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也是骇人之极，见到秦泯雨，他更是怒上心头，“你这小子闷声不响，真是害苦吾等！”

原来在云殿殿主的白云迷阵中，楼明轩因为受到视线上的障碍，神识散发出去，却有许许多多的身影，白云迷阵会限制神识的搜索程度，所以楼明轩只能凭着直觉对敌，因此也受到了一些内伤，可是就在几人准备发大招的时候，秦泯雨的到来却将他们差点送进了地狱，白云迷阵被雨方阵盘破解。

楼明轩反应实在太迅速，发现几人真身之后，毫不犹豫施展出天舞剑诀斩天式，将他们重创，如果不是几人也跑得很快，用上了一些逃生秘法，想必今个儿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秦泯雨面对众长老的谴责，歉疚的笑了笑，他本来话就不多，示意几人不要着急之后便抬步往远处盘腿调息的楼明轩走去，没有想要隐藏自己的身形，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踩在雪地上发出碎冰的声音。

楼明轩猛地睁开眼，视线没有在秦泯雨的脸上停留多久，几乎在看向来者的同时就注意到对方手里搂着的人。

目光触碰到少年惨白如纸的脸，双眸赫然射出一道冷光，没有犹豫，没有思考，令人胆战心惊忍不住跪伏的威压如渊似海喷薄而出，身形快如闪电疾如风，几乎一个瞬间冲到秦泯雨跟前，手掌结成剑指，指尖寒芒内敛，却无法忽略里面蕴含的强大恐怖气息，那是一种将力量浓缩到精华，有撼动一座大山的巨力。

一看就知道楼明轩准备直接要了秦泯雨的命。

所有人在此刻知道，楼明轩在刚刚才是真正的动怒了！

而秦泯雨却不快不慢的，脸上还抱有一丝浅笑，“明王想杀死自己的孩子么？”说着左臂轻往身前移动，将裴亚然抵挡在身前。

楼明轩倒抽一口气，眼中瞳孔剧烈缩起，指尖如星辰耀眼炫目的一点寒光离裴亚然的眉心不足毫厘，但由于浓缩的力量太过惊人，饶是没有触及到裴亚然的身体，寒芒的余光也将裴亚然光洁的额头撕出一条血痕，整张脸隐约有冰封起来的迹象。

他差点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楼明轩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迅速收回灵力，寒芒消失，但是他的心境却久久平稳不下来，似乎是怒到极点，表情反而是极端的沉静，就好像是暴风雨的前夕，死静，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将会迎来什么。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明王，如今是你有求与我们，难道你不该注意注意你的态度？”武院某长老发话，“泯雨，此事你做的不错，解救了这一次武院危机，我想雨殿殿主知道了肯定会嘉奖与你，说不准还会让你带领此次十年试剑……”

可惜，这位长老的话还未说完，一束白光闪过，他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无开口说话的机会，眉心一个血窟窿正狰狞地嘲笑着所有人。

“楼明轩你不要太过分了！”

楼明轩收回手，目光紧紧盯着情况越来越糟糕的儿子，“本王问的秦泯雨，可没有问你们……秦泯雨，你最好是祈祷楼儿无碍，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会让武院为其陪葬，说到做到。”

皇帝见此，也不由对楼明轩的作为蹙了眉头，但是他不会劝阻，因为劝了也没用，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朝秦泯雨点了点头。

秦泯雨低头瞧了一眼脸色愈发苍白，连嘴唇都被栋得发紫的裴亚然，并无过多考虑输了一道元力进去，直到手中抱着的身体不再那么发冷。“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只求明王能够收手罢了，小世子也会毫发无损归还于你。”

视线一转，落向另一边正平静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少年，“当然还有那位小兄弟，小小年纪手段不应如此残忍，希望你也不要再下手残害他人。”

重煜离楼明轩比较远，但也没有离开战乱范围，他站在一块冰柱之上，手中还掐着武向天的脖子，听到秦泯雨的话，他只是无害的笑了笑，“好啊。”

松手……

武向天登时从冰柱上坠落，身下的冰面上竖立着零碎尖锐的冰渣，只听他一声短促的叫喊，随后传来布帛撕碎的声音，在众人睁大的眼睛中，他的身体瞬间被冰渣刺穿，还有一根刚刚好贯穿了他的咽喉，武向天气绝身亡！

秦泯雨皱了皱眉，“你……”

重煜静静站在冰柱上，不过是个孩子，行事却比楼明轩还要罪恶血腥残忍，在他手中死亡的人无一例外都不是全尸，下场极端惨烈。

楼明轩也沉了沉眼，自己儿子身边带着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侍卫真的可以么？想想还是决定再劝劝儿子，饶是他也没看出重煜的真是模样来，万一哪天儿子被骗了或者是被害了该如何是好？

“你不是让我不要再下手，我依你的话做了，那么可以将他还给我了么？”

重煜伸手指着秦泯雨搂住的人，眸底一片阴暗。

他真的很不爽看到别人这么抱着那个人，他的潜意识里告诉他，这个人的生死只能随自己的意愿，虽然不知道这个潜意识是为什么存在，却不妨碍现在他同样想要将那个人给救出来，只可惜他现在还打不过这些人。

想到这里，余光落在面对十几人也面不改色的楼明轩神色，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嫉恨。

“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斯歹毒，岂能留你到明天。”

阳长老一声大喝，全身金光暴涨如同金人，在夜色中更像是一颗小型的太阳，炙热的气息喷涌浮荡，冰雪渐渐有融化的倾向，然而温度却更冷了。

此次，楼明轩并未阻拦，说到底他也有一点私心。

虽然重煜的做法看似是为了他家儿子，但是他也不能将一个他看不透的人安在儿子身边，好比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刀子，他不能容忍儿子身边有任何不好的东西存在！所以他没有出手。

而且刚刚那个少年说什么？把儿子归还给他？就凭这句以下犯上的话，他也不会救人。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裴亚然却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视线正好对上武院阳长老对重煜出手的画面。

脑海中霎时浮现一系列关系：

重煜是猎天传说主角，猎天传说主角是作者所创，作者就是裴亚然，裴亚然就是我，我就是作者！于是，重煜等于我创造的儿子！

血雨红莲毫无征兆出现在空中，化为一道血色流光急速而去，在阳长老攻击到来之前转为高级防御模式，巨大伞形花苞绽放，将重煜护在里面，奈何武院阳长老的修为要比裴亚然高得太多，血雨红莲也只能发挥小半的威力，抵挡了部分攻击，剩下的也足够重煜好受的。

宠儿子宠到没有理智的楼明轩，不会让裴亚然一人苦苦支撑，只好出手将重煜从攻击范围中带了出来，并趁机给了阳长老一掌，将他打到吐血。

……

见重煜被救下来，裴亚然也非常懊恼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猎天传说的作者，可并不代表他就有了这些记忆，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被其他人告之真相，心里有所震撼，也有所恐惧，但这些情绪却是从现在的身份为出发点冒出来的，想出来的东西也是从如今的身份为基点思考，而在他现在看来，他不想要那份记忆，他怕失去自我，虽然现在有时候很矛盾，可是他不想否定自己存在的价值。

哎卧槽，不想了。

知道自己是作者之后，裴亚然如今看重煜的感觉就有点变化了。

如果他是作者，那重煜就是他创造出来的啊！

可为什么系统又让他弄死主角？是系统的意思，还是以前作为作者的意思？

不过知道了这一切，他的计划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只是更确定了而已。

他现在不会杀死主角，但是会将他送走，远离剧情的中心，如果到了他厌烦猎天传说里面的一切，不想再要现在他还珍惜的亲情，那么他会在修为上去之后，狠下心来真正杀了主角，返回现实。

当然，系统最好也别出什么乱子！

如今他想返回现实，随时都能回去，是的，那段映像视频告诉了他，通往现实的路就在神墓禁地神泉附近的悬崖底下，不过……貌似作者，啊不对，以前自己留下来的视频很隐晦的告诉他，如果没有“安顿”好主角，没有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返回现实可能随时会有危险！

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裴亚然想起了当初将主角扔下去的地点，貌似正是神泉附近，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主角得知了一些事情的真相才性情大变？

现在想想，还好给主角吃了归一灵丹，要不然……

让他一个失去了作者记忆的苦逼穿越人士对战一个预知了未来的主角，死得不要太壮观啊！球佛祖保佑让主角的记忆永远不要恢复！

[蜡烛]

无奈此时此刻的裴亚然，怎么也想不到，未来一系列的坑爹操蛋沦丧节操扭曲他三观泯灭他光明人生路的事情，居然是被他亲手造成！再次以绳命向世人解释了什么叫做不作死才不会死！

No.037 扑倒

时至五更天，战乱之后的冰峰山上一片狼藉，血流虽不成河却也染了一地，鲜红与冰白形成鲜明对比，众人的瞳孔泛出淡淡深红的暗光，杀气腾腾，宛若被淋漓鲜血侵泡过。

皇帝出面加上秦泯雨手中成为人质的裴亚然，事情只能不了了之，但为了平息武院的怒火，以免多生矛盾，必须由一个人来承担此事的后果，而这个人选只有是造成武院真正死亡人数，亲手杀了雨菲和武向天，重伤离水川和侍剑的凶手——重煜。

重新回到楼明轩怀抱里，源源不断的灵力游走在体内，冻得快要僵掉的身体逐渐回暖，昏沉的脑袋也变得清晰起来，连睡太久导致软而无力的四肢也复苏了力气，无奈他想下来感受一下脚踏实地，偏偏刚把自己宝贝儿子夺回来的楼明轩根本不依，反倒是扣着他的遥感的双手紧紧收拢，差点没将他把腰给勒断。

裴亚然吃痛倒抽了口气，才让楼明轩意识到放轻了力度，可也只是稍稍放轻。

想到方才自己差点错手害死儿子，楼明轩便是一阵后怕，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死人勿扰的气场，硬是将想过来劝和的皇帝及护卫一干人抵挡在远处，只除了不明原因不惧楼明轩威压的重煜。

而这些人当中，楼明轩更是不愿意重煜靠近，可惜重煜对他冰冷的眼神视若无睹，几个快步就奔到两人跟前，如墨双瞳彷如月下深潭晦暗一片，看着裴亚然欲言又止。

裴亚然岂会不知道主角的性子，明摆着是看楼明轩在这儿，他一个侍卫没有资格来管其他闲事也更没有资格问他有没有事，只是这会儿他在想着怎样才能将重煜从此事的泥潭中拖出来，对重煜的惩罚，必须在皇帝他们开口之前说出来，但是现在皇帝和武院那方并没有提出要对重煜进行惩罚，他如果提出来就显得很可疑，也很奇怪。

见裴亚然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重煜眸色更暗，却也没有迫于楼明轩的压力离开。

事情告一段落，闹了这么大的事情，武院需要善后的事情很多，皇帝也必须回去安抚皇朝中的那些臣子侍从们，以免第二天东华大陆传出大华皇朝内乱的流言，垂涎皇朝丰厚底蕴的势力可不在少数。

转眼间，数人腾空而起，眨眼消失不见，各回各家。

不堪直视的冰峰山上只剩下裴亚然楼明轩重煜和秦泯雨四人。

“此次我做得不对，我甘愿受罚。”秦泯雨认真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楼明轩道，语气没有丝毫勉强和不情愿，好像就算是楼明轩将他杀了他也没有怨言。

要说到武院中有谁是楼明轩最欣赏的，秦泯雨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将他儿子卷进来，还拿来当人质，战乱之地刀剑无眼，若是一个不慎伤到儿子……

不，那个画面想一下都不能，整个心都揪了起来，就像是有人穿过胸膛牢牢握住他的心脏，慢慢用力，挤压着……

秦泯雨这个人，是可以为了武院牺牲一切的人。

楼明轩眼睛眯起，轻飘飘的目光如寒风拂过万年冰窟带起无边冷意，徘徊在半空中的鸣雪轻剑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心情，剑身上出现一道冰寒刺骨的光线，流转着出现在在剑尖释放出锐不可当的剑气。

鸣雪轻剑发出一声清响，朝着秦泯雨呼啸而去。

秦泯雨放松全身，眼眸含笑，竟卸掉了周身防御，任由滔天剑气将他的衣衫和头发吹得肆意飞舞，空气中凝聚出来的道道细小剑气在他的身上割出无数道血痕。

不及一个呼吸的时间，鸣雪轻剑已冲天而起，又笔直坠落，直至秦泯雨头顶。

裴亚然心里一惊，“老爹住手不要杀他！”

“嗡——”

鸣雪轻剑在离秦萌雨头顶不足马尾长的距离骤然静止，一团白色绚丽的光像是夹着雪花如潮水散开，在湛蓝的夜空下好像白色的烟花爆炸，一圈一圈，又像是平静的湖水中突然被投了一颗石子荡出的涟漪……

只是从空间震荡和最外层白光散开，凡是拦截在半路的冰柱上部分通通消失来看，那漂亮的白光绝非像涟漪一般柔和美好。

秦泯雨抬起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鸣雪轻剑，又看了看楼明轩怀里状似舒了口气的裴亚然，也不由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恍惚，“小世子为何救我？”

三双眼睛同时盯了过来，其中两双还明显充满了不满的意思。

裴亚然最终还是从楼明轩怀里挣脱出来，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十三四岁，可是楼明轩明明知道他的底子早已经是个成年人，成天搂搂抱抱的真的就完全不膈应么？真想不通楼明轩的脑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