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的时候当真是痛得要死,连叫唤一声的力气都没有,满脑子都是痛痛痛,睁开眼是痛闭上眼也是痛。
痛得快要闭气的时候,他听到周围的人都欢喜地叫了一声“生了”。
等到肚子里的那一团气溜走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缓了口气,柳希然转头,看着季楠把那个肉球用衣裳裹好抱在怀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是个儿子,”季楠见他睁开了眼睛,便把手中的小宝贝抱过去让他瞧了瞧,嘴巴都欢喜得合不拢了,“是个儿子,是我们的儿子!”
柳希然无力地笑了笑,定睛看了一眼那个刚刚从他肚子里出来的小家伙,却见那玩意儿冲他咧开了嘴,粉嫩嫩的小嘴唇一蠕动,尖尖的声音就叫了出来:“爹地~~~~~~~”
“啊——”
被那团粉嫩的小玩意儿给吓到了,柳希然猛地坐直了身子,额上的冷汗涔涔直流,耳畔忽地响起了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怎么,做恶梦了吗?”
木讷地转身,他看见季楠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周围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五四个故事
等他熟睡之后,柳希然这才回到柳家。
柳夫人见儿子回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叫他好生休息一番,说是明天有一个重大的派对要参加。
柳希然有些纳闷儿,母亲口中的所谓重大派对也不过是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搞出来的一些聚会而已,多以长辈为主,增进感情的时候顺便洽谈一下商业,枯燥而又乏味。
就这样,淡漠的少年怀着一颗无所谓、随便应付一下的心熟睡了过去。
然而第二天的事,却让他大跌眼镜。
与此同时,还在凌晨的睡梦中的季楠接到了萧柯的紧急电话,立马把他叫到了医院,说是Belle的病情加重了,情况很糟糕。
有几家媒体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不过才凌晨三点钟就已经守在了医院外面,若非此刻有保安在,恐怕急忙赶来的季楠已经被绑架甚至是肢解了。
他赶到的时候,Belle人已经在ICU里面躺着了。
谢尘坐在门口的那把椅子仰面闭眼,看不见任何表情,只有这边的萧柯脸上还能看见些许阴霾。
“怎么回事?”往里面看了一眼被各种急救器械和医生围绕的Belle,季楠气喘吁吁,急切问道。
从他来到这里开始,谢尘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旁的萧柯叹息了一番,语气有些不善:“问他吧。”
季楠连看都不看那边的人一眼,知道情况可能真的复杂了起来,便不再往深里究,只能静静等待医生的结果。
休息室本就狭小,此刻三个人都这么沉默着不说话,让充斥着冰冷气息的空间愈发地尴尬了起来。
外面的天空依旧是漆黑的,零星的几颗星星悬挂在下玄月的四周,看起来尽显寥落。
天边渐露鱼肚白的时候,在里面忙碌的医生和护士这才出来,道是Belle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萧柯急忙进去,季楠脚步顿了一下,望了一眼谢尘,浅浅说道:“不管是什么过不了的恩怨,Belle都已经这样了,该放下的,你得放下,能够多说一句话,就多说一句吧。”
谢尘睁眼瞧了瞧他,欲言又止的,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进了病房。
外面的记者还候在那里,甚至在天明之后又多了几个。
很快,Belle住院的消息就传开了,经由新浪微博上传后不过半天的时间就被推上了新浪网的头版头条,引发了网友的各种揣测。
就算此时此刻萧柯有意隐瞒,怕是也敌不过之前那几个可恶的狗仔队偷拍到的照片为证了。
光华影视公司几个重头人物都在医院里,能够引发的话题自然由很多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萧柯提议和季楠离开,然后召开了一个记者发布会,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只留下谢尘在医院里安心地照顾Belle。
毕竟现在谢尘回国的消息还是个秘密,再说了,有些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Belle是光华影视公司的重要人物,她的身体健康与否很有必要给大家一个适当的解释。
“不必要这么麻烦,”两人躲在一边草草地商量一番后就决定这样干,然而还未起身,就听到那个立在Belle床头沉默了很久的男人沉声说道,“等她醒来之后我就带她去美国,尽全力去照顾她为她进行治疗。”
萧柯和季楠都不由为之一怔,齐齐往这边看来,彼此又对视了一眼,皆是一副不解的模样。
谢尘垂眼凝视着昏迷中的人,眼底的神色几近悲伤:“是我对不起她,一直以来都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从来不肯听她解释,以为别人说的背叛便是真的背叛,丝毫不经思考,愚钝至极。
“也许你们会认为我太过小肚鸡肠,时隔多年还不能放下那件事情。如今细想,倒是希望只是我的小肚鸡肠,而不是轻易就着了别人的道。当初……”顿了顿,一身黑色修身服装在身的英俊男人给这边不解的人留下了一个寂寥的背影,若是细细发现,其肩还有些微的颤抖,“当初若不是信了洛扬发给我的那些图片,我怎么会相信她和洛扬……她是清白的,她是清白的。”
当年他没有和Belle一起前往美国,洛扬便知道他们俩已经开始有了裂痕,于是立马和其他女人拍了一组暧昧至极的床照,随后再经过软件处理就替换成了他和Belle的二三事。没有任何痕迹的伪装,让本就在气头上的谢尘很快就相信了这个“事实”。
洛扬和Belle有过一段往事,对相恋几年的谢尘渐渐产生厌倦感继而折回寻找当初暗恋的对象,倒也不为过。
反正,在自己追求的对象和追求自己的对象之间,很显然自己感兴趣的那个才是心中永远不能忘怀的。
因为Belle身心的出轨,让谢尘对她彻底绝望,由此才会说出那么狠的话,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当Belle亲口说出没有那件事的时候,已经深深相信洛扬的那几张照片所传达的信息的谢尘又如何能够在短时间内取舍真假呢?
见他不愿相信自己,Belle心里想不过,一口气咽不下去,便致使病情加重。
时至此时此刻,谢尘总算是想透了。
Belle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所谓的背叛和欺骗,都不过是他胡乱相信别人所造成的恶果罢了。
已经错了这么久,可不想一错再错了。
谢尘自嘲一笑:“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Belle,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些不被人所知晓的恩怨经由他的嘴简单地浮出水面,倒是让好奇了几年的人大松一口气。
说到底,终是他们俩的信任太多松垮,若是再牢固一毫,也不会有这几年的事。
想必此刻,Belle也不会这样眉梢紧锁地躺在那个冰冷的床铺上了。
“洛扬在你离开光华不久后也提出了解约,现在是盛宇的摇钱树,前年捧了个影帝奖杯在手,更是他们家极力供奉的大佛。”萧柯漫不经心地说着,眉眼间略显几分嘲讽,“在你接了那个角色去了美国之后,他就没有和Belle见过面了。这样蓄意的设计,我本就厌恶至极,想要训他一训,可Belle不让我再在这件事上多心了,我见她情绪不好,就承了她的意思。竟不想,这当中还有这么一件事!”
听完他的叙述,季楠上前一步问道:“你当真要带她去美国?”
“我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又怎么会反悔呢?”
癌症是个什么概念,相信不管是在国内,放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那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不定时炸弹。
来得快,去得也很快。如今Belle所剩的时间无几,能够和谢尘去一个媒体干扰力很小的地方安心静养,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对于这个决定,萧柯和季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点点头,就算是支持了。
准备了一番,待到夜幕降临之时,谢尘便带着Belle登上了飞机。
就算媒体再怎么炒再怎么报道,都是无用之功了。
Belle从来都不需要这些曝光和炒作,也不需要大量的人气。
她所要的,只是一个人的宽容和回顾。
临走之前,Belle的精神缓和了许多,深秋的夜晚凉风嗖嗖,她偎在谢尘的怀中看着一脸淡漠的柳希然,忍不住斥责了一番,但又担心自己走后他所接的剧本没了人替他严格把关,又再三嘱托了季楠。若不是谢尘把她强行抱走,恐怕还会啰嗦半天。
“你还真把他当儿子养了啊,”谢尘附在她的耳畔忍不住调侃,“你再怎么担心,天高地远的,还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不是!你把季楠当空气还是氧气了?”
这次的分别可以说是永别,虽然大家都有说有笑地和BelleSaygoodbye,但是内心的那种难受,却是无法言语。
Belle倚着谢尘,鼻尖有些泛红。顺手拉紧了机窗窗帘,没有朝外望去,只是搂紧了身边的人,强自一笑。
直到两人乘坐的飞机起航之后,萧柯等人适才走出机场,彼此心里都空落落的,相顾无言,想笑,却不能。
那个手段独到、说话一针见血的冷面女罗刹,怕是将要成为光华史上的一个传说了。
做了三年的经纪人,虽然带的艺人少之又少,可个个都是精英,尤其以谢尘和秦永为典型。
后来被提升为执行总监,亲手接触的艺人少了起来,但是在其他领域的作为又多了些。后来被季楠诱惑着带了柳希然一年,种种结果皆是十分乐观。
若是细细去想,Belle就如同一个飘飞在阳光下的泡沫,虽然五彩斑斓绚丽多姿,可是内心却是一个巨大的空洞,轻轻的一个触碰就破裂了。
即使在世人眼中她是个很难以接近的高傲女人,但是在熟悉她的人面前,永远都是个戴着冰冷面具的小姿态女人。
否则,季楠也不会每次都能把她调侃得眼冒青光头顶冒烟。
不能算是一个挚友,但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值得真心相交的朋友。
今生今世,唯她而已。
和萧柯程锦道别之后,季楠问柳希然今晚是回柳家还是跟他走,柳希然愣了许久,最后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今天我妈带我去参加了一个宴会。”
“嗯。”季楠专心致志地握着方向盘,从挡风玻璃上投下的霓虹灯时不时地闪过,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一瞬即逝的灿烂光辉。
许是觉得这个回答太过简单,点了点头,问道:“然后呢?”
柳希然凝视着他,咬咬牙,良久后才轻启唇:“然后她带见了一个女孩,很漂亮。”
那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季楠一个急刹车将车子停下,僵硬地别过头望着他,脸皮抽了抽,声音很冷:“再然后呢?”
“那女孩是我父亲一个世交的千金,家境良好。两年前被佛罗伦萨大学录取,这次代表校方回国和某所高校联谊,顺道在父母的安排下和我见了一面。”
“所以说,你今天相亲去了?”
第五五个故事
本来只是想问问接下来的事,可是柳希然居然一股脑地说出了那个姑娘的家世地位。季楠竟觉有些不畅快,难以掩饰的情绪透过声音发出,使得车内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寒冷了几分。
“算……是吧,”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柳希然很是自然地回答着他,根本还未察觉这家伙已经有些不悦了。
然而对于柳希然来说,相亲什么的,不都是一个形式而已嘛,再说了,又不是他主动要求的,
昨天他被母亲叫回了家,说什么要带他去赴个很重要的宴。宴会的主人是柳宗明的商交,也是世交,和他在商场上互惠互利,于公于私都有五成交情。
柳希然亲切地称呼对方为路伯父,在他路伯父和路伯母的介绍下,他认识了刚刚从佛罗伦萨大学回来的路青青。
这种有长辈参与的社交场景他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但是其中隐藏的目的,不需要多想就能清晰明了。
他本就性情淡然,对于父母这种刻意的安排更是恍若未闻,和路家小姐单独相处时,对方说什么他就应付什么,或点头或摇头,或是简单一笑。
如此而已。
发现他的气息略带几分窃喜,季楠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再次启动车辆驶向了别墅。
只不过心里有些酸楚罢了。
但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将它发泄出来。
他对自己有过承诺,不管以后柳希然做怎样的决定,他都会支持他,哪怕他离开了自己最终结婚生子,对他来说,两人的这几年过往都只不过是过往,再也上升不到其他的高度,毕竟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追也追求过了,若是真的不是自己的,不管怎么努力,都是白搭。
至少,他没有让自己后悔。
而且,似乎他从来都没有对柳希然说过“我爱你”,相对的,柳希然亦如是。
到家之后,柳希然一如既往地回到了房间里,刚刚脱掉外套手机就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正是路家姑娘打过来的。
房门只是虚掩着,季楠轻轻一推,就见他站在窗前捧着电话木讷呆滞,回头发现他进了屋,简短地说了两句后就匆匆挂断了。
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笑道:“是不是那姑娘打来的?”
“嗯。”
“邀你约会?”
“……我拒绝了。”
本来之前在得知他相亲的消息后有些恼怒的人,经由这句话的润泽之后,顿觉心情畅快。
季楠抿了抿唇,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摸了摸他的头,勾唇一笑:“你是不喜欢那个姑娘还是不喜欢所有的姑娘?”
柳希然的表情蓦地一僵,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这句话。
17岁的时候就跟着他,自从第一次被他强了去,在面对女生的时候就有些尴尬了。
本来作为一个男生,长成之后的任务就是压女生,然而他却在压别人之前被人给压了,这种角色的错位,让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放弃了和异地交往的念头。
且不说这是以前破罐破摔的心态,就说眼下,他本来就心软,被季楠三番五次的哄骗,就算是铁石心肠也都软了下来。
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不正好是谈恋爱的疯狂日子嘛,而他……就把这份美好给了眼前这个男人。
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女生交往,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姑娘?
“没有试过和女生交往,不知道喜不喜欢女生。”柳希然的脑子和嘴没有把住关,就这样给说了出来。
那份淡淡的笑意渐渐淡化,眼眸如同幽深的水潭,幽幽地泛着冷光,明显很是不悦。
季楠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变得深沉了起来,一进一出,十分沉重。
就像是……火山爆发前的愠热!
“我是开玩笑的。”柳希然没有后退,反而主动上前抱住了他,抬头凝视着那双幽黑的眼睛,白净的脸蛋上绽出一抹正是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灿烂笑容,不似以往那般老成,“我很庆幸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里有个人正宠着我护着我,让我尝到了被珍惜的感觉。我可以为了他放弃许多东西,也可以为了他学到很多东西,他,就是我的命。”
季楠眼睛一亮,听他又说:“你以前问过我有没有恨过你,其实吧,那不算恨,只能说你对秦永太好对我太过残忍,我有些嫉妒罢了。我嫉妒你把所有的好都给了他,偏偏把疼痛留给我,这就同一个人狠狠地揍了你一顿后再问你疼不疼是一个道理。
“我想不出,你究竟为何那样待我之后又要百般对我好,虽然不是一瞬间的改变,但是我很难相信,你竟然会和秦永反目成仇。”这件事他虽然从未提过,但却一直都放在心上。